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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方茴说:“我们都以为长大以后就能真正的永远相伴,于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拼命成长,但是当真的长到足以告别青春时,才突然发现,原来长大只会让我们分离…”

 (1)

 我有时候会害怕方茴消失。

 我总觉得她是以很决绝的姿态离开北京的,因为在这里,我从没看见她给除了亲人外任何一个故事中提到的名字打过电话,这让我总是产生很抑郁的预感——总有一天她也会悄无声息的离我而去。

 虽然我们之间也有类似于互相依靠的关系,但是我心里仍然很不踏实。我想这可能算是雄生物的一种特,对于不能到嘴的猎物,总惦记着。

 可惜我不能像狮子扑羚羊一样,把方茴按在我爪下,等不到也联系不到她的夜晚,我只能像怨妇似的窝在家里,吸烟,胡思想,在心里咒骂,却又竖着耳朵,小心听着楼道里的动静。

 方茴进屋的声音很轻,她转动门把手,小心翼翼的放好东西,尽量不让纸袋子和塑料袋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然后打算再小心翼翼的离开。

 “回来啦。”我在黑暗的角落里突然发出声音。

 我曾经问过她为什么叫“茴”她说是因为他爸爸上山下乡、远离故土的时候时时刻刻都想着早些回家,所以生下字头。我孩子第一反应就是“回”字,她妈妈嫌女孩子叫这名不文雅,于是擅自添了个草觉得她真是辜负了这名,明明是寄托回家的念想,但却常常漂泊在外。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和这个名字有着冥冥牵绊,总是让身边人想着,她回,或不回。

 “啊…”她没想到我在等她,有点惊讶。

 “哪儿去了?”我起身问她,我视力不好但鼻子很灵,这就是生物界的互补,总能让你有一种办法察觉到生活的异常,给你留下及时作出反应的余地。

 她身上带着一点点陌生的味儿,不是街道哄哄的人气,而是在某个地方待久了的味道。

 “外…外头。”她有点结巴的说。

 我叹气她的老毛病,一有事隐瞒就结巴,看来是从初中起就落下儿了。

 “我还不知道是外头?你要在屋里我还用这么眼巴巴的等着吗?”我有些烦躁的说“你也用不着瞒我,我真不是那么爱管你的闲事,也不是特喜欢观察您那点绝对隐私,只不过下回你出去什么的好歹吱一声,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过,再怎么着也该有点自觉,这么大人了,不懂什么叫互相照应啊!我天天齁累的,你就别再让我心了成不成?”

 方茴没有说话,她静静的站在那里,身体明显有些僵硬。

 我想自己可能说话说重了,但是我是真担心她来着,这丫头太愣,心眼直不懂回环,还特别固执。把她扔谁哪儿我都不踏实,就是跟AIBA都不行,我怕哪天她真傻了吧唧的被AIBA掰弯了…

 “累的先洗澡去吧,还在我这屋,替AIBA省点。”我走过去拉她。

 她毫不犹豫的拍掉我的手,然后自己却有些呆住了,我们好像都在状况外,一时气氛无比尴尬。

 我很清楚的记得,在共同生活之后,她已经不再拒绝我“目的单纯”的接触了。

 最终,沉默被一个外人打破了,楼下的韩国眯眯眼小伙来敲我们的门,用很韩味的英文呼喊这方茴的名字。

 “袋子,我拎的那个,刚才忘记给你了。”他站在门口,一手支门,一腿弯曲的摆着POSE说。

 我心想,点发胶穿件韩衫你就以为自己是张东健宋乘宪啊!装什么大头蒜啊!

 “啊!谢谢!”方茴客气的说。

 “真是!你还特意跑一趟!”我赶在方茴之前接过袋子,一脸识相就赶紧滚蛋的表情,矗在门口俯视着他说。

 “那明天晚上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小眯眯眼白了我一眼,微笑着冲方茴说。

 “好,英浩,谢谢你,真是麻烦了。”方茴很真心的说。

 “上哪儿去呀?”我有点急眼了,那什么英浩一直对方茴心怀不轨,她看不出来我却能看出来,天下乌鸦一般黑,我自己也有这心思所以完全能明白他那点猫腻。我可坚决不能容忍在自己默默奉献的时候,被这眯眯眼抢得先机,

 “打工。”英浩一副资本主义丑恶嘴脸,他完全忽视了身边方茴努力制止他的表示,得意的说“我们从今天起,每晚一起打工。”

 我彻底没话说了。

 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感动,只有我知道她为什么去打工,她肯定是看着我这么累觉得不落忍了。

 那韩国傻叉儿不明白怎么回事,以胜利者的姿态跟我们道了别,我关上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不用…”

 “给!”方茴把手里的袋子扔给我,别扭的说“吃吧!”

 我打开袋子,眼睛里直冒绿光,里面是一盒辣白菜炒饭,这东西我有N久没吃过了,确切的说,与方茴合伙之后,我们就没吃过像样的饭,估计我们俩的分量加一块,都没一健壮的澳洲男人沉。

 “是我们打工那个餐厅做的,好吃么?”方茴趴在桌子上问我。

 “嗯!好吃!你也吃啊!”我狼虎咽的说。

 “我吃过了。”方茴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她把水端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抹嘴了,她惊讶地看着我说:“你这是…”

 “呵呵,传说中的风卷残云!”我笑了笑说“你们在哪儿打工啊?要是远就别去了,要不你天天这么晚回来,还不够我着急的呢!”

 “没事,我都和英浩一起的。”

 “跟他在一块儿才更不让人放心呢!他那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我拿着饭盒愤愤的说

 “得了吧你!”方茴笑笑说“反正我肯定去打工了,你要是拦着,咱们就散伙!这么大人了,不懂什么叫互相照应啊!”“嘿,你这人,学我是不是?好的不学,你到是先会威胁了!”我皱着眉一脸苦笑。

 “当时你不是就这么威胁我的吗?就这么定了,我洗澡去。”方茴站起来背对着我说“你看看自己都成什么样了,跟瘦杆狼似的…”

 方茴就是这样,总是时不时得让我心疼一下,她那种别扭的温柔,只有慢慢的才能体会到。

 我偷偷地看着她把头发梳成发髻,颠起脚拿巾,把衣服放在盆里走进浴室。那个时候我终于有了切实的感觉,觉得自己真正的是和她这个人相处,而不是她过去的回忆。

 我们忙了一通,等我洗完澡再收拾好,方茴已经窝在我们捡来的沙发上睡着了。她一定累坏了,那么蜷缩着不舒服的姿势,她却像婴儿一样睡得香甜。我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在月光下,她的睡颜恬静美丽,毫无防备,两漉漉的发丝懒散的搭在她的脸颊上,嘴微微嘟着,粉粉的泛着光。

 我低下头轻轻吻了她一下,她没有醒,睫微微动了动,扫过了我的心尖。说到底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可能做事干干净净大义凛然,但是我也不愿意趁人之危。我当时给了自己一个很好的理由,那就是当方茴把她以前的事讲完,我们都能仰起头面对过去时,再一起向未来迈进。

 那时候我就像找工作之前一样自信,我根本想不到竟然会在几年之后才听完这个故事。现在想想,如果我能再决断点,也许就不会错过。

 但是我们永远无法预计未来,年轻的时候我们太坦诚,而长大之后我们又太不坦诚。时光这种东西充魔力,它没有提醒我以后会发生什么,只是看着我傻子一样靠在沙发边沉沉睡去。

 大概凌晨两点的时候我被一阵扑簌簌的声音吵醒,我模糊的看见方茴在沙发上抱成一团,她在微微颤抖,发出动物一样的呜呜声。

 我爬起来,坐到她身边拍着她问:“怎么了?做噩梦啦?”

 “我…我梦见他了…”方茴抬起头,脸绝望的说:“可是…为什么是梦呢?”

 这次,换我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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