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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琴!三弦琴!你爹让你跟了我来,是为了让你弹好三弦子,学会说书。”

 小瞎子故意把水喝得咕噜响。

 再上路时小瞎子走在前头。

 大山的阴影在沟谷里铺开来。地势也渐渐的平缓,开阔。

 接近村子的时候,老瞎子喊住小瞎子,在背的山脚下找到一个小泉眼,细细的泉水从石里往外冒,淌下来,积成脸盆大小的水洼,周围的野草长的茂盛,水出几十米便被干渴的土地干。

 “过来洗洗吧,洗洗你身臭汗味。”

 小瞎子拨开野草在水洼边蹲下,心里还猜想着“曲折的油狼”

 “把浑身都洗洗。你那样儿准象个小叫花子。”

 “那你不就是个老叫花子了?”小瞎子把手按在水里,嘻嘻的笑。

 老瞎子也笑,双手捧起水来往脸上泼。“可咱们不是叫花子,咱们有手艺。”

 “这地方咱们好象来过。”小瞎子侧耳听着四周的动静。

 “可你的心思总不在学艺上。你这小子心太野。老人的话你从不着耳听。”

 “咱们准是来过这儿。”

 “别打岔!你那三弦子弹的还差着远呢。咱这命就在几琴弦上,我师父当年就这么跟我说。”

 泉水清凉凉的。小瞎子又哥哥妹妹的哼起来。老瞎子来气:“我说什么你听见了吗?”

 “咱这命就在这几琴弦上,您师父我师爷说的。我就听过八百遍了。您师父还给您留下一张药方,您得弹断一千琴弦才能去抓那付药,吃了药您就能看见东西了。我听说过一千遍了。”

 “你信不信?”

 小瞎子不正面回答,说:“干嘛非得弹断一千琴弦才能去抓那付药呢?”

 “那是药引子。机灵鬼儿,吃药得有药引子!”

 “一千断了的琴弦还不好?”小瞎子忍不住嗤嗤地笑。

 “笑什么笑!你以为你懂得多少事?得真正是一弹断了的才成。”小瞎子不敢吱声了,听出师父又要动气。每回就是这样,师父容不得对这件事有怀疑。

 老瞎子也没再作声,显得有些激动,双手搭在膝盖上,两颗头一样的眼珠结着苍天,象是一地回忆着那些弹断的琴弦。盼了多少年了呀,老瞎子想,盼了五十年了!五十年中翻了多少架山,走了多少里路哇。挨了多少回晒,挨了多少回冻,心里受了多少委屈呀。一晚上一晚上地弹,心里总记着,得真正是一尽心地弹断了才成。现在快盼到了,绝出不了这个夏天了。老瞎子知道自己又没什么能要命的病,活过这个夏天一点不成问题。“我比我师父可运气多了,”他说“我师父到了儿没能睁开眼睛看一回。”

 “咳!我知道这地方是哪儿了!”小瞎子忽然喊起来。

 老瞎子这才动子动,抓起自己的琴来摇了摇,叠好的纸片碰在蛇皮上发出细微的响声,那张药方就在琴槽里。

 “师父,这儿不是野羊岭吗?”小瞎子问。老瞎子没搭理他,听出这小子又不安稳了。

 “前头就是野羊坳,是不是,师父?”

 “小子,过来给我擦擦背。”老瞎子说,把弓一样的脊背弯给他。

 “是不是野羊坳,师父?”

 “是!干什么?你别又闹猫似的。”

 小瞎子的心扑通扑通跳,老老实实给师父擦背。老瞎子觉出他擦得很有劲。

 “野羊坳怎么了?你别又叫驴似的会闻味儿。”

 小瞎子心虚,不吭声,不让自己显出兴奋。

 “又想什么呢?别当我不知道你这心思。”

 “又怎么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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