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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堂,只有那么远
 赛斯·沃勒终于见到了络依丝·菲尔,两人离得很近,脸和脸不过一臂之隔。

 他和她只有一臂之遥,她未加修饰的眼眉,消瘦白皙的手臂,染成褐色的头发,窈窕的身材,像以前一样。

 他和她只有一臂之遥,他一语不发,眼神蔓延着悲哀,嘴轻轻地抖动,希望能靠得她更近一些,触摸她温热的手臂,像以前一样。

 他和她只有一臂之遥,她平静地宛如一位圣女,他却难过的闭上了双眼。

 他没有说话,时间里穿梭着某种心酸的气味。她默默地等待了很久,也许并不久。

 她也没有说话,她的脸庞开始动,似乎有眼泪滑下,他两眼朦胧,看不太真切。

 他不愿意开口,在这个时候,说出什么只是对她更多的伤害,她已经受得够多的了。

 赛斯抬起手,伸向络依丝的手臂,把它拿到桌上面。她还戴着那枚戒指,那枚赛斯从中国带来的巧小小玛瑙戒指,他送给她的唯一礼物,从来没有摘下过。黑色的光泽闪现着忧郁,也反着两个人的脸庞。噢,那手冷冰冰的。

 赛斯取下了戒指,把它套在自己左手的中指上,有一些紧…有一些不自由…他再次合上眼,以至于里面红色的体不至于涌出来…同情和可怜,这人世上最具有伤害的感情,让它们滚远些吧。

 又过去了不知道多久,赛斯站起来,转身。他的右臂被她从后面拉住了,他的左手开始颤抖,那是受伤之后的后遗症,但这一次抖的格外厉害。她的手拉着他的胳膊,而后慢慢的松开了,他能感到它慢慢滑落肌肤的离。

 他走到了房门口,帕特罗侦探长长叹了口气,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两个人一起离开了房间,离开了络依丝,这是络依丝失踪的的二十三天上午。

 昨天,络依丝·方达在机场的大厅里被捕了,作为谋杀威廉·洛维加的凶手被捕了,她手里攥着那张飞往田纳西的机票,被汗水浸了。

 阿尔。格兰特是一周前被捕的,眼见事情败。他便极力辩解是自己绑架了络依丝,为了报复威廉,在事成之后又杀掉了络依丝。他无法解释为什么绑架络依丝而不是简,也不能说出络依丝被掩埋的地点,不过这都不重要,警方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帕特罗知道谁才是真凶。阿尔确实面临审判,却不会是谋杀罪名(在美国,杀人罪和谋杀罪是不同的)。

 赛斯和帕特罗去了威廉和简安眠的陵园,在坟墓前放上一朵小野菊。威廉曾经有罪,但他是真心爱着简的。赛斯并不恨他,眼下,只有深深的无奈。

 从陵园出来,他们到一家小饭馆用了午餐。菜肴丰盛,却没人有食。几个氓在那里闹事,随行的几名便装警官愤怒地把他们揍了一顿。

 回到警局,帕特罗递给他一支雪茄,赛斯摇摇头,取出一只“骆驼”

 直到香烟燃尽,没有人说话。

 “沃勒先生,我…”帕特罗鼓足了勇气,然后用力咬了咬下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我还年轻,我可能会理解你的悲哀。但现在,我得对你说声抱歉,我也不知道事情会是这个样子。”

 “没什么,”赛斯平淡地说“你是一位侦探,尽了你应尽的指责,这没有什么可争议的。”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那个时候我并没有赶到,也不知道案件的真相,你会不会揭发真相…呃,对不起,我想这是个残酷的问题,你可以不回…”

 “我想我不会的,我也许不能帮助络依丝逃跑,但我至少可以做到一辈子保守这个秘密。我有一些后悔,后悔那次在络依丝的家里,我抢先发现了那双血手套,引起了你的注意。”

 “哦。”侦探点点头。

 又是几分钟的沉默,赛斯再次点烟。

 “还有一个问题,你最开始怀疑的是阿尔·格兰特吗?”

 “是的,阿尔的出现是个巧合,我想他和络依丝谁都没有预料到那起车祸,这纯属意外。他们没有策划这个,它却帮了他们的忙,使得报复变得更加容易了。不过我开始根本想不到这个,我只是对威廉为什么回家感到不理解。”

 “是的,他爱她,他会提前下班,赶到医院看望简。”

 “嗯,我一开始也觉得凶手是为了灭口才杀死威廉的,这能和简之前的车祸联系起来。后来再仔细想想,就发现这里面有些不对劲了。威廉没有理由回家,却这么干了,这是为什么。他和简真的了解凶手的真面目吗?即使有,那也应该是某些厉害关系,比如说谁曾经与络依丝有过节之类的,他想到了应该报告警方而不是回家。实物证据不可能出现在威廉和简的住所,他也不该回家取这些东西。我起初的怀疑是,他可能和什么人勾结,打算除掉简,但这也不合理。他和她的爱情暂时放在一边不理会,如果他真的有这种预谋,那他就更加不该回家了,这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结果威廉不仅回家,而且被人杀死了,这是为什么,我想凶手可能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干了。他把目标指向络依丝和威廉,先绑架而后杀人,但这也解释不通。威廉被害的现场根本就没有经过伪装,这有两个解释,一是凶手干脆不必伪装,他没有威胁二是他没有时间这么做。我搞不清是哪种可能,又把这个想法放在一边了。后来我开始回到之前的问题,就是威廉为什么会回家。我想到他的性格,那时候他最关切的就是简的安全,不过还有一件事,他对我说过,他要报复开车撞简的那个混蛋。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这就是为什么会有人给威廉的公司打了两个电话,那个人告诉他,他知道了肇事者的身份。也有可能不是身份,比如说发现了那辆汽车之类的,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威廉接电话时愤怒地骂着什么。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呢?按照这个继续思考下去,威廉应该直接找到车主,但他没有那么做,他回了家。我猜那个人一定说了这样的话‘你不能一个人去,那太危险了,在家里等着我,我很快赶到’。他们没有约在医院,因为我和文森特会制止这种愚蠢的作法,所以威廉没有怀疑,这是合理的。文森特一直呆在医院,不可能跑到市中心打公用电话,我自己没打,那就只剩下阿尔了。当时只有我们四个人在场,其他人不可能编造这个谎言。但是,阿尔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他不可能亲自去杀人,而且这个想法过于疯狂,也不是全面的假设。”

 “但你还是打算去证明。”

 “那是后来我想起了阿尔说过的话,他无意中吐了自己的家乡,这让我很奇怪。络依丝、阿尔以及威廉都在那里长大,但他们却从未提及此事。我马上想到了阿尔的破绽,他不能去杀人,但他可以给威廉的公司打电话。他开车到市中心,打了两次电话,后一个是在七点一刻,然后急忙返回家里。他给女朋友打了电话,告诉她七点半的时候给他家来电,有事商量,借此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但是,你无法证明这种假设,听起来也有些牵强,为什么还要去卡纳维拉尔查找证据呢?”

 “是因为我想到了三个人里剩下的一个——络依丝。在那之前,我就怀疑安德鲁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了。”

 “安德鲁,是啊,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差不多都快忘掉他了。”

 “我们这帮朋友,都没有见过安德鲁。我没有见到是在情理之中的,因为那个家伙爱吃醋,又有些暴力倾向,我们形成了三角关系。简也没有见过,络依丝把安德鲁说成一个不爱与人际的人,加上他之前打过她,我们谁也不愿意接触这样的人。使我诧异的是,络依丝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很优秀,为什么还要和这种家伙在一起呢?我把它归咎于爱情的魔力,但后来,我在络依丝没上锁的抽屉里发现了记本就太不合情理了。”

 “那次的潜入者果然是你。”

 “是的,我在发现血手套的前一天进入了她的房间。我刚来美国的时候,曾和络依丝一起住过,我不想偷窥别人的隐私,没有注意到她是否有记记的习惯。但无论如何,这个记本都不该放在一个不上锁的抽屉里!安德鲁是个擅妒的家伙,实在没有理由不去翻看这么轻易就能拿到手的记。记的内容,我大概浏览了一下,里面有不少关于我的内容,这就更加引起我的怀疑。依照他的性格,如果看到这本记,一定会打她的。但是,他们有过的几次吵架都没有听说是起于这个原因。根据管理员乔的说法,安德鲁是个‘深居简出’的人,这样的话,他该有更多的时间能呆在家里,络依丝根本没有秘密可言,她是否有可能记记都是个问题。当然,络依丝有可能把它放在一个上锁的抽屉里,在最后的这次分手才拿出来。但这也不正常,一个因为失去恋人而感觉痛苦的女人,有可能在上午分手之后,想起把记本转移吗?她在当天晚上就失踪了啊,根本没有时间来做这件事。我和文森特在她失踪之后就开始寻找安德鲁,手机号码是错误的,所在学院是错误的,那时候我们都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制造假身份的男人身上。后来我才开始反复考虑记的漏,并重新理解了乔所谓的‘深居简出’。管理员大多数时间都在注意进入公寓的人,但是,这不代表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能这么做。在管理员的休息时段里,安德鲁就有可能偷偷溜走。然后隔几天再出现在公寓里,给人一种错觉,好像他一直呆在家里,实际上,安德鲁根本就没有一次留在络依丝的住处过夜。他和阿尔很简单地制造了误导,使所有人认为安德鲁这个虚拟人是真实存在的。现在想想,那个记本之所以放在不上锁的第一个抽屉里,是为了更快的被警方发现,从而证明络依丝确实是失恋而后被人绑架了。”赛斯又感觉到了人生的戏剧效果,如果没有在葬礼中文森特接到的那个电话,他可能都无法把一切怀疑串在一起。那个投机取巧的被试,一个人营造出了两个身份。这给了赛斯一种暗示。

 “是的,那个时候你是我的焦点,我没有想到请乔来辨认络依丝的这些朋友。所有的线索分开来完全没有意义,但是,一旦串联起来,它们就指向了一个危险的假设。络依丝的误导很巧妙,我完全没想到她割开自己的静脉,让血染红手套。”

 “焦点”这个词刺得赛斯一阵心痛,如果当初自己没有…但历史是没有当初的,人生也没有。

 “因为仇恨…”帕特罗感谓着,苍老的脸庞布悲凉“她把自己的血…威廉强了她之后,她打掉了那个胎儿。那时候她的母亲带着她到了新泽西,她跟随继父,改变了姓名,她想忘记原来的放生活,拥有一个崭新的开始。她努力地考上名牌大学,找到一份优越的工作,到头来,她却再次看到了他,因为她的变化,他已经认不出她了。”

 “她变得如此彻底,在机场接我的时候,我只能隐约地认出她。”

 “即使他发现她很像当初那个受害的女孩儿,又怎么能提起呢?他和简那么好,快要结婚了…”

 “如果…如果络依丝没有这个新名字,如果…”帕特罗擦擦眼睛,说不下去了。在这个悲剧中,他无法说情到底是谁做错了什么,他觉得很疲劳,三十年的探案生涯宛如过眼烟云,留下的只有心中一抹淡淡的哀伤和褪了模糊不清的记忆。

 “一周后的听证会,你会来吗?”帕特罗把赛斯送到大门口。

 “我会的,尽管不能改变什么。”

 “噢…这是她给你的信…”侦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

 赛斯看到那上面络依丝娟秀的字体,曾经那么熟悉。他把它装好。

 整个下午,他都在街上游,始终没有勇气打开那封信…整个晚上,他都浑浑噩噩的,直到下起了大雨,他坐在发廊屋檐下的台阶上,展开了那封信。

 …

     

 “亲爱的赛斯:请允许我这么叫你,也许我现在讲出来太迟了,但是,我爱你,宝贝儿!

 我记得以前问过你人生是什么,你就笑着对我说:‘那就好像是胃壁,每个人不过是上面小小的一个细胞;没有谁能决定其他的什么,他们只能静静地等待从嘴里吃进来的东西;也许有美味的食物,但也会有苦味的药,所不同的是,人们接受的苦涩更多一些;他们只能面对这些,然后尽自己的能力消化,包含了新陈代谢,这就是人生的全部意义了。’那是你14岁时候说出的话,我比你大3岁,但却不能理解,那个时候,你就像一个成年人了。

 我清楚地记得你说的这番话,那阵子,我的中文和现在一样糟糕,你的英语水平稍好一些。我永远无法忘记你说话时候蹩脚的语法和奇怪的词汇,真的很可爱。你重复了很多遍我才慢慢理解了,多年来,我也一直像一颗小小的胃壁细胞品味着人生。但直至今,我才发现我错了,你也错了。你是与众不同的那一颗,深深地吸引了我,包括我现在犯下的所有罪行。如果你能爱上我,我不知道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从我们见面一个月之后,我发现我就爱上了你,暖暖地,从胃里升腾的感觉叫人痴醉。我感谢我们两所学校使我见到了你,真的,到现在我也好不后悔。

 记得上次,我问你知不知道,在我们还年幼的那段时光,我们最亲密的举动是什么?你说你不记得了,可是宝贝儿,你说谎话的样子早就出卖了你真实的感情。我明白,你当然也记得;我明白你为什么那样回答,为什么岔开话题。我记得,我喜欢,那次我偷偷亲你时你那面红耳赤的傻傻模样。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爱上你了。

 我们一直保持着通信来往,但是,那一段时间,我见不到你了。我就只能对着自己说:忘了他,永远不再想他。我开始胡闹,开始淡忘,开始堕落。但是最终,老天安排,我必须再见到你!从机场认出你的那一瞬间,我就发现你变得更加人了,你有着健硕的身躯,温柔的笑容,那些还都不重要,在我的记忆力,你保存着很多男人无与伦比的关心、热心与责任。

 也许你没有看出来,在共度我25岁生日的那晚,我好想把你骗到上。依稀昏暗的灯光,轻轻抚摸你的伤痕。只是你软软淡淡的笑让我不能那么做。我能看得出你早已不是个男孩儿,但你清纯地维系着我们当年地感情,我又怎么忍心毁掉?

 你对我谈起19岁时在中国的那个女朋友,一个出台女郎,你同情她的遭遇和她生活在一起。但她最终惨死与胃癌,你说在她时不多的时候,当她下上衣,你能清晰地看到部薄薄的那层皮肤下面凸起的一块块肿瘤,她那干枯的手臂和苍白颤抖的吻…她也是一个不同的细胞,影响着你。你从那次伤害之后变得冰冷了。你也因此不愿意给我你的爱,不敢轻易再许下诺言,我傻傻的幻想这些安慰自己。

 你没有对我说起她的模样,而我却时时猜测。我多么想成为她,即使死去也好。可我也没有勇气说出口,至于你,永远也不会说。你在多数女人面前都是这样:几分可爱,几许优雅,也带有一丝倔强,甚至还会有些凄。你很人,但你对她们又是那么被动。我从未想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不会追求你喜欢的女。我能看出来,你至少还是喜欢我的。但是那一次我的过之后,我能感到你在悄悄远离我。

 为了避免尴尬,为了不至于你以后不愿意再见到我。我对你说,我有了男朋友。不晓得是由于你不太相信而没能察觉还是故意不说,你从来没为我们几个出去玩儿时不带上他而怀疑什么。起初,我为了这个形象而不断说谎,甚至编造他的性格、爱好,以至每次我和那个虚幻之间的诸多争吵、拌嘴。那时候,你会安慰我,鼓励我,但从来不会叫我离开他,和你生活在一起,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的宝贝儿?

 但在那些谎言之前,我就陷入了深深的绝望,我从没有想到我会再见到那个令我悲伤绝的男人,而他居然成为了我最好的朋友——简·方达的男朋友,我无法饶恕他!我必须报复,却不能告诉可怜的简,威廉是个卑鄙的强犯!我只能等待时机。眼前的世界里,对你的爱和憧憬,渐渐被仇恨和报复取代。我想你已经知道了,那是我们各自回国之后的事儿了,我变得很放,成天和那些混混泡在一起。而威廉那个畜生,就是他们的老大。当然,起初我并不知道他会是那样的家伙。我那时喜欢学校里的一个男孩儿,他有些像你,有着足够多的知识和幽默的谈吐,但比你少了许多独特的气质。我把心底的这个秘密告诉威廉,他竟然找到了那个男孩儿,叫他表态。那男孩儿显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不想和我交往,于是,威廉揍了他一顿。我认为他像你也是一个错误,他回到学校,把这些说了出去,我在人们的眼里成了一个暗恋男孩儿未遂就勾结氓报复的人渣。我有一种被出卖了的感觉,苦恼之余,我再次找到威廉,向他吐心声。我忘不了那夜,他强暴了我。

 我必须报复,我彻夜难免,因为自己,也因为和他交往的简,她根本不知道在他谦和外表下隐藏着的恶魔。我必须报复,为此我不得不设计整个计划。当然,这计划的实施需要有人支持,为此,我找到了阿尔。格兰特,他是个有才华的人,以前也和威廉一起混过日子。为了我被强的那件事,他退出了帮派。我知道他很喜欢我,便开始利用他。

 但这还不够,我想起了我对说起那些关于恋爱的谎言,这是可以利用的。从此,我的谎言开始卑鄙,我在利用你,赛斯,我在欺骗你,我的宝贝儿。

 若不是因为妈妈和那个倒霉父亲离了婚,致使我改了名字,那个混蛋早就认出来了。时装、化妆是这世界上人类创造的一项奇迹,而年龄,抹去了记忆中的最后一点痕迹。

 做这件事时,我也曾犹豫,因为一旦出了破绽,我就再也不能见到你,我害怕那样,更害怕你同情的目光。可事实却是,我心底藏着的愿望不会实现,你不会爱上我,我的心被复仇攫获了。

 我发现,那个最初的谎言竟然可以辅助我的计划。它可以给我一个失恋的机会,并借此形成一个失踪了的机会,这样,警方就不会怀疑到我了。我开始精心地准备,为此,这个虚拟的男朋友必须真的存在以骗过细心的管理员乔。我请阿尔帮忙,他是一个好人,没有因此诈取我的体。利用管理员的休息时间,我们轻易就制造了一种同居的假象,没有人怀疑什么。接下来,我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伪造那个记本,这为失恋做了充足的掩护。接下来,我可以开始实现这个计划了,但当我对你谎称最后一次失恋时,我仍然给自己留了最后一个机会。我想等你,在‘六指’酒吧等你,如果你能来,我会不顾一切把这些告诉你,我们可以远走高飞,永远地离开这个令我伤心的城市。可是,宝贝儿,你没有来。我的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

 和我一起离开的人是阿尔,那一天老板不在,我是事先调查好了的,阿尔从没跟我们一起去过那个酒吧,这也不会叫人怀疑。我们两个一起回到家,然后营造了一种被人袭击并从窗户逃离的假象。这完全是混淆视听,从外面爬上来不容易,但是下去却很简单。

 我不能取走银行的存款,因为那会破坏失踪的假象。但那也没关系,杀掉威廉之后,我会重新开始,阿尔借给我的钱足够用。

 事情曾经差一点儿败,为了把失踪和遇害做得更加真实,我割开了自己的静脉,染红了手套,制造了被杀害的样子。我利用中午年轻管理员疏忽的时段,化了装亲自把它搁到洗手间,总会有人发现的。我砸断了门上的挂链,看起来像是有人闯入的样子。但是,我没想到简会在那个时候过来。好在她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跑到公寓后面向上观看,我正好在窗子边上看到了她。我吓了一跳,决定以最快的速度逃跑。我撞到了她,不过她没有注意。

 接下来,我要找机会杀死威廉,我先前的设计是这样的:想一个办法把简支出去,然后找到威廉。我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会很惊讶但不会怀疑什么。我悄悄按动手机上的预拨号码,他家的电话会响。然后他就会进屋,走进那个狭长的过道接电话,他不会注意我在后面做了什么。为了取消电话记录(作者注:基本上美国所有电话都带有录音),我在几个月之前就找人反复拨打这个电话,并留下一些下的录音,这样他们在一个月之前就拆掉了录音机。当然,杀死威廉应该过一段时间,我不想警察发现我的失踪和他的死亡离得太近。

 但是,简的意外车祸打了我的计划。我的脑子有些,于是,作出了一个愚蠢的决定,称这个机会干掉威廉。我当时以为这注意也不错,阿尔负责欺骗他。而我用刀子抹过那混蛋的脖子时,心里没有丝毫怜悯。我把他的尸体成那样,完全是因为憎恨。这样,两个案子虽然连在了一起,但是,谁也不会怀疑是我这个消失了的人干的,阿尔也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我唯一的后悔就是,没想到简会因此自杀,那个可怜的女孩儿,是我害死了她…

 我自认为做得十分妙,甚至包括了让阿尔给我的妹妹不停地打扰电话,好转移注意力。

 可是,我最终没能骗过你。利用你对朋友也好,对喜欢的女人也好,还是只是对我而产生的关怀来制造的假象,终究骗不过你因为同样原因而产生的,对朋友失踪和遇害内幕不断的查找和探索。唉,我的宝贝儿,你真的像极了路易(《夜访血鬼》中布拉特·彼得扮演的男主角),人、强大、更可怜可悲,你终究因你的爱而丧失,为你的追求而伤心哭泣。你和他的生命一样:首先是不断遭受苦难;然后,在那些痛苦中,永远无法死去,这是你们的伟大和悲哀之处…我知道,做你的女人很幸福,也很难。很可惜,我不是能为你撑到最后的女人。记得吗?我也曾说过,人生历程中那些逝去的人终将逝去,因为他们是被这个世界所淘汰的人,是新陈代谢的失败者;这话听起来有些残酷,就像胃壁,但我倒也波澜不惊,因为我也将是其中的一员了。

 我最爱看的影片,你知道——《肖申克的救赎》,安迪之所以成为安迪,因为他心中存在着希望,而我没有!我多么憎恨我们身处异国,更憎恨再次见到你时的自己的懦弱。我必须为此付出代价,为自己,为你,为简。

 我又想起了你的女朋友,希望自己是她。我曾经设想逃跑后的生活,一年,也许是两年,我会给你写信,把一切都告诉你,就像现在做的这样,渴求一个机会,哪怕你会告发我也在所不惜。我也知道,我害怕简会落入威廉那个混蛋手里,又怎么会让你跟我这个心似蛇蝎的女人在一起…

 我对你的爱是别人无法比拟的。但是,现在,我求不来你的爱,只好求得你心中的位置。我懂得这对你的伤害,不过,听我说,赛斯,我终究不是你的女人,别为我哭泣。

 我比不上曾经得到或将来终会得到你的人,可是我,是一生只爱你的女人。

 我忽然之间明白你为何这般坚强了,因为你的生命中还有其他像我这样的人!

 晚安,亲爱的,明早一切将好,也许,这是你最后的伤疤。

 致

 人生最美妙的祝福

 维妮特·丽塔&络依丝·菲尔”

 背面又即:“说真的,亲爱的赛斯,我想为我的愚蠢而哭泣,其实,对我来说,天堂,真的只有那么远…

 替我问候帕特罗那个老伙计,他是个很不错的家伙,是他给了我在这个审讯室里写信的机会,我想,也许你们会成为朋友吧。”

 赛斯拿着信纸,站了起来,他的动作缓慢,走路的样子摇摇晃晃,无力得好像僵尸。永远没有那一天了,天堂…他对自己说,仿佛预见了已经发生的一切。

 看守惊慌地看着倒在房间里的那具尸体,络依丝的手腕上嵌着一只锋利的刀片,她把它藏在了兜里。她的表情和温和,双眼睁着,眺向天花板,似乎看到更远的地方。只是这一次,鲜血铺了这个房间,那样的绚丽…

 赛斯·沃勒继续呆呆地走着,大颗大颗的雨点砸在他的头上,肩上,手里拿着的信件很快被浸了,那上面的字迹越来越模糊,不一会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下的笑声,打骂孩子的哭叫声,以及夫打架的吵闹声、摔打声,雨声和其他的一切一切,徘徊在他的周围,汇集成了一个奇妙的世界。雨水冲了他的身体,也冲化了他双眼下的两条血线,空气中仿佛弥漫了信纸上飘散的淡淡的幽香。原来,天堂,只有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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