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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生活中多了一个人,但日子还是照常过。

 叶齐眉工作忙碌,成志东更是,真正在上海的时间并没有多出多少,但两个人对现状异常满意,享受这段关系到极点。

 事业顺利,生活有伴,又不用全盘改变自己原有的私人生活,到后来就连叶齐眉都常常想着,如果能够这样持续下去,天长地久,也未尝不可。

 舒心的日子过得异常快,转眼已是深秋,阳光收敛得越来越早,风里夹杂着凉意。

 廉氏集团总部会议室里却热气腾腾,雪白的合约上刚刚落笔签字,两个男人下笔都是清晰有力。

 紧张了快一个月的双方工作人员这时个个面笑容,站起身来越过桌面握手。

 廉云也站起来,伸出手去与成志东紧紧一握“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成志东回答得爽快。

 晚上有照例有庆祝晚宴,这次的项目谈了一月有余,是中国区今年的主要合约之一,当然也是由这里总部负责,成志东并没有全程参与,只是在最后几飞了回来,表示郑重。

 没想到却与廉云一见如故,这男人虽然与他背景天差地别,但个性是国内商家中难得的光明磊落,说话做事投缘得很,聊过几次都相谈甚,球场上又棋逢对手,两个人很快就开始推心置腹。

 餐桌上其他人频频敬酒,推杯换盏,同时觉得无聊,廉云拍他的肩膀“志东,我们换个地方?”

 结果两个人一起去了一家日本小酒馆,非常小,在清静小道一角,门口挂着蓝色的布幔。

 式清酒,微微温了,香味销魂,杯子圆而小,握在手里暖意只在指尖,酒的名字还很好听,叫做一滴失魂。

 “经常来?”日本客户经常招呼他去这样私密的小店,老板端出来的东西往往有别样的好味道,虽然很习惯这样的地方,可又觉得不像是廉云的风格,成志东一边用筷子夹刺身一边随口问。

 “不是,这是我和我太太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很少动筷子,廉云一杯接着一杯。

 “太太?”第一次听到这个男人提到自己的子,成志东笑“好地方,下次叫上她,我也带个人。”

 “你结婚了?”有点诧异,人在商界,之前虽没有结识,但成志东这个名字还是如雷贯耳的,从没听说他有家室啊。

 听到这两个字就叹气“没有,她不愿意。”

 吃惊了,然后又抬手倒杯子,廉云难得说了一句儿女情长的句子“别想了,这世上的女人,没一个让人安生的。”

 穿着和服的老板娘将温好的酒瓶送出来,闻言掩嘴笑“廉先生又吐苦水了,这位先生劝劝他,老是一个人来喝闷酒,多没意思。”

 “你太太呢?”

 “昨天通电话的时候还在墨西哥,现在就不知道了,我想应该还在北美某个国家吧。”

 这种回答——怪不得要吐苦水,成志东了解。

 也没有多问,看他情绪不对,成志东不再多喝,果然到最后廉云是醉了。

 “送你回家吧,别喝了。”

 “没事,我让司机过来。”虽然大舌头,但廉云说话还是很有条理。

 也好,他看着面前的男人摸手机,然后默——

 先生,你手里的那个是酒瓶好不好?

 又想起久远之前把某个叫安迪的醉鬼拖回家的情景,他苦笑,伸手替他取桌上的手机,手还没碰到金属壳就有电话铃响起,拍他的肩膀“喂,你有电话,接不接?”

 刚才还在说话的廉先生,现在已经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这么相信他?算了,为了男人的友谊,他接吧。

 那头是很小心的女声,糯糯的南方口音“云?”

 “不好意思,廉云醉了,我正要送他回家。”

 “醉了?”那个声音变得有点急切“在哪里?要紧吗?要不我过去接他。”

 “你来接?你是谁?”搞不清状况,成志东握着电话皱眉头。

 “我是他老婆啊。”她答得肯定,一点迟疑都没有。

 老婆?不是在北美某个国家吗?难道她坐穿梭机回来接?

 门帘一动,又有客人走进来,越是夜深沉,这小酒馆里越是挤了人。有意思的是,呼朋引伴的很少,大部分是独身来的客人,叫一盘刺身,就着清酒,沉默地一口一口喝下去。

 身边廉云还是没动静,觉得疲倦,他背靠着吧台吐气。

 视线尽头是很小的一张桌子,不显眼地靠在角落里,一个单身女人的侧影,面前是一碟鲜红的三文鱼,整个盘子里只有这一种,切得飞薄,挟在筷尖上,鲜红的仿佛透明,喝酒的时候就着那么小的圆杯沿微微仰头,眼睛眯起来,咽下去后嘴抿一下,角度很平。

 平时他决不会注意这样小而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一个场景,但是今天气氛怪异,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手一动,他已经摸出自己的电话拨回去。

 不用翻号码,直拨键通的是座机,响了数声才接起,叶齐眉声音轻松“喂?”

 “齐眉,”电话一通就有种笃定的感觉,心情好起来,他声音放缓“还没睡?”

 “才几点?我在修改起诉书。你呢?”

 “今晚我回来好吗?”

 “好啊。”如果他工作到太晚,偶尔也会回自己的公寓,习惯了,很少听到这样的语气,叶齐眉在那头挑了挑眉毛“你在哪里?”

 “一个酒馆,跟个朋友在聊天,不过他醉了。”

 “酒馆?你喝酒了吗?”

 “一点而已,我等他老婆来把他接走,然后自己过来。”

 看不到表情,可是神奇地感觉她在皱眉头“喝酒不要开车,我来接你,告诉我地址。”

 这种语气——从没有人这么跟他讲话,实在太陌生了,成志东愣了一秒。

 然后他的反应居然是傻笑,这表情跟小酒馆里的气氛实在不搭,连老板娘都奇怪地看过来,自己也没法理解,回神过来好歹掩饰一下,他侧过头假装咳嗽。

 小酒馆离家并不太远,几个街区而已,叶齐眉是叫车去的,他在电话里阻止“你别过来,我只喝了一点,再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来我不放心,太危险。”

 切,她想说自己曾经到穷乡僻壤取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坐的面包车半路被一群彪形大汉拦下来讨过路费,那才叫危险。这里是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的大都市,比起那种地方简直安全得赛过保险箱。

 想说的,不过电话里她习惯了言简意赅,最后只答了一句“我带着电。”

 哦,他服了。

 下车看到那蓝色布幔,居酒屋三个字被分成两半,晕黄灯光打下来,秋夜里暖暖一圈。

 熟悉的Q7停在路边,其实昨天他已经回来,早上还抱着她的耍赖不让她起,但现在一想到立刻能见到他仍然很高兴,还没走进去就有点想微笑。

 门帘又一动,然后门被推开,凉风一转,叶齐眉穿着宽大的V领衣,领口镶着简洁蓝色红色宽条纹,出的黑色高领紧贴脖子,柔软的乌发落下来,随着迈进来的轻快脚步顺滑拂过肩膀,看到他时出微笑,歪头说了一声“嗨。”

 成志东已经站起来,明明是灯光柔和的室内,他怎么觉得突然有阳光。上前抓住她的手,还没说话她已经指着他身后问“你朋友?醉成这样?”

 真给他丢脸啊,成志东解释“是廉氏的老总,我在等他老婆来。”

 “廉氏?”眉心一拢,叶齐眉往前走了一步,廉云虽然趴着,但还有半个侧脸出来,刚才在阴影里看不清楚,现在往前一步,立刻清楚分明,果然是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男人,不,准确的说,两面。

 门帘又动,这次走进来的单身女客脚步轻悄,但是目标明确,转头看了一圈,立刻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来不及招呼,已经越过他们两个走到廉云身边,手掌轻轻放到他的肩膀上,声音很温柔“云?你还好吧?”

 “廉太太,你终于来了。”成志东松了一口气。

 “她不是廉太太。”叶齐眉冷了眉眼,声音一凉,薄薄嘴间吐字清晰。

 场面尴尬,成志东站在当中一头雾水,但是看到情形不对,他第一个反应是拉廉云。

 男人有女无法理解的兄弟情谊,在这种时候往往发挥得淋漓尽致。

 被大力拖动,本来醉得迷糊糊的廉云倒是抬头了,眼前朦胧,他声音暗哑“小王,到家了?”

 还到家?死定了你。真想兜头浇他一杯冰水,成志东手上用力,硬是把他拉起来“廉云,这里还是酒馆,你该回家了。”

 眼睛正对上面前的女人,渐渐有了焦距,廉云开始皱眉头。

 那后来的女客从刚才叶齐眉说完话就开始表情局促,这时更是手脚没处放“云,我来接你回家。”

 “你怎么会来?”

 抓过一杯冰水在他手里,成志东简单解释“她在电话里说是你老婆,我告诉的地址。”

 冰水灌下去,还有些迷糊糊,但他身子倒是坐直了。叶齐眉一直站在一边,这时目光专注,冷冷看着他的反应。

 背后有点寒,成志东抓着他提醒“是不是我搞错了,你刚才还说太太在北美,要是搞错了,还是我送你回去吧。”一边说一边背对着叶齐眉递眼神,兄弟,快说搞错了,否则事情就很大条。

 可惜廉云醉眼朦胧,注意力又都集中在眼前女人身上,哪里领会得到他的一片苦心。

 “云——”

 “回去再说。”尝试站起来,他撑台面。

 懒得再关心接下来的场面,一转头,叶齐眉率先走了出去,心里闷,她在秋夜凉风中深呼吸。

 成志东追出来,不等他开口,她直接伸手“钥匙。”

 上车之后她往前移座椅,车子发动后轻微的响声,很快被音乐掩盖。

 道路上仍旧车来车往,她把着方向盘眼望前方,侧脸没什么表情,转弯的时候眼角扫过侧边后视镜,街边霓虹灿烂,但彩光完全没有反到她黑白分明的眼中,眼光平直。

 再怎么不了解情况都知道大事不好,原本看到她心欢喜,很多话想说,现在成志东却几次想张口都咽了回去。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跳下车就拉她“齐眉,到底怎么了?”

 太晚,楼下已经没有人走动,他抓着自己声音急切,仰头看了他的表情一眼,叶齐眉眼光终于融了一点,低头叹气“志东,我想我做错事。”

 “做错事?”

 不再多说,她转头往楼里走。

 很少看到她情绪低落,成志东皱眉,躺到上她还在泡澡,想想不对劲,他起身直接推门进浴室。

 门没有锁,但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进来,叶齐眉正抱着膝盖坐在水中,闻声猛地抬头望过来。

 虽然已经是秋天,但在家里他还是着上身,壮的身子迫感强烈,吃惊了,她在水里一退。

 好气又好笑,他走过去直接在浴缸边坐下,伸手往她的脸拧上去“放心,我不是禽兽。”

 水已经渐渐凉了,但他手掌温暖,觉得安心,她忍不住用淋淋的手按住他的,脸颊轻轻摩斯上去“强盗,我想我做错事。”

 真的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爱怜起来,他俯身亲吻她“起来吧,有什么事出来再说,水都凉了。”

 这次她很顺从,穿上白色浴袍,头发还是漉漉的,间系带扎得紧,领口反而松垮,锁骨出来,他用尽全力转过头。

 说了不是禽兽就不是,至少今天不是。

 又替她吹头发,长发乌黑,发丝却细而柔软,抓在手里感觉脆弱,最后躺到上的时候他一手将她搂到怀里“说吧,怎么了?”

 想了又想,脑海里还是一团混乱,实在一个人消化不了,叶齐眉声音很低“我认识廉云的太太,不是她。”

 “或者你搞错了?”他抱乐观态度。

 “不是,他太太叫做殷如,是我好友,我连他们俩的结婚证影印件都有,就在事务所,怎么可能搞错?”说到专业她就开始句子畅,抬起头来瞪着他,眉心一拢。

 这种表情,唉,他叹气“好吧,那你想怎么样?”

 “别人家事,我没有权力手,也不应该。”

 对她的态度表示赞同,成志东点头。

 “最不讨好就是揭人疮疤,夫反目你是罪人,夫复合你更该死。”

 思路那么清楚,不愧是他的宝贝“那就别管了,睡吧。”

 “三个月前我就偶然看到过廉云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当时殷如正委托我起诉离婚。”她在黑暗里轻声继续,好像自言自语。

 “离了吗?”困了,他闭上眼睛声音低沉。

 “没有,她最后改变主意,我也没有和她谈过自己所看到的情况。”

 打呵欠,真的,他不是很关心这对夫的情况,从他在国内的所听所闻来看,廉云的情况不算夸张,唯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家伙看上去有能力,怎么连身边的这些“琐事”都摆不平。

 前被推,她后退一点,身子离开他的怀抱,深气“可是昨天我接到殷如电话,她正在赶回国内,想给丈夫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又睁开眼睛,他把她往回拉。

 伸长手抵住他的力道,叶齐眉一字一字说得缓慢“她怀孕了,就这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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