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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恍惚无倪明又暗 (2)
 第一章 恍惚无倪明又暗 (2)

 云鸢应声,去桌边倒了茶来,我掰开药丸,以水送服。

 她见我如此,伤心道:“十,十四体内的剧毒还没能去尽么?”

 我轻笑。云鸢转身复取来清水,一面遵着嘱咐,以白绢为我清洗颈部、十指之间的伤口,敷上药膏,一面抹泪道:“亏十四还能笑得出来,要不是李公公刚告诉云鸢,云鸢还当小…十四去年死了。云鸢,不知道为十四掉了多少眼泪,云鸢的眼睛都要哭瞎了!”

 我轻声道:“十四,也很想念云鸢。”

 我以衣袖为她试着泪痕,抚慰道:“十四无碍,十四不是好好的在云鸢跟前。只是,苦了云鸢,跟着十四,连累着吃了多少苦楚。”

 云鸢复含泪道:“云鸢为了十四,吃再多苦也甘愿。”

 我问道:“他们把你打发到哪里当差?有没有为难过你?”

 她轻轻摇头,一面试着泪痕,一面咽道:“云鸢一直被他们罚在浣衣局当差,云鸢虽苦些,但比着十四受过的苦,云鸢就好比在享福。十四知道么?蓉妃娘娘不在了。”

 我心内,再一痛,微微点头。

 她再道:“圣上醒来后,除了按行刺圣驾之罪惩治了蓉妃娘娘,与先前的淑妃娘娘一同贬为庶人,入长门宫,永不获出。”

 我一惊:“那,淑妃娘娘所生的皇子呢?”

 “圣上下旨,将两岁的元玟殿下,过继至勺香殿的媛妃娘娘膝下抚育。”

 “那后来呢?圣上既已将蓉妃娘娘贬为庶人,为何又杀之?”

 云鸢摇头:“奴婢在宫内只听说蓉妃娘娘在长门宫内郁郁寡,得了急病殁了,从未听说圣上有下旨杀了娘娘。十四,从哪里听到是圣上杀了蓉妃娘娘?”

 我呆了良久,原来我不在,凤凰宫内,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终于动了张淑妃,想必前朝的刑部侍郎,也一样不保了吧。

 云鸢,哪里懂得帝王的进退深远,墨荷之死,是无疾而终,抑或急病而殁,横竖,都不过随天家的心意而为之。

 我倦极累及,轻轻侧于榻里侧,低道:“云鸢,我要睡了。这里只有一张,你和十四一起睡吧。”话音未落,即已闭上眼睫。其实,是不愿再面对,这让十四心痛不已的尘世。索闭上眼睛,不闻不问,十四心内的痛,或许会好些。

 云鸢闻言,为我轻轻覆上薄被,熄了油灯,在我近旁,轻轻侧身,躺于外侧。

 我一动不动,卧于枕上。但,一闭上眼睫,脑海中,尽是他的身影,音容笑貌,宛如生人。

 老皮桃树下,他以舌为我伤处。

 昭殿初次侍寝,我颤声转向他道:“十四要…”他立刻道:“那朕就给十四。”

 钱塘空坟,他一点一点,细细刨着十四坟上的黄土,唯恐他人万一伤了十四的身子,直刨得自己掌的鲜血。

 七月初七,十四夜闯昭殿天子寝宫,按律当死,但,他不仅见了十四,事后的惩处,也仅是了十四的足而已。

 十四说要再醮林生,他一口鲜血,溅了襟。

 凤凰宫内,十四在他近前,从来想跪即跪,想立则立。对于圣意,十四想顺则顺,想忤逆就忤逆。从不管面前,有多少宫人随从,还是站了一堂的嫔妃小主人众。他,杀了墨荷,弑了韦宝林,贬了淑妃,却从未真正按律处置过最最大逆不道的戴十四。

 …

 一幕幕,一桩桩,再回顾,断人肠。

 他给予十四的,原来真的不同于,他给过任何一个人的。原来他,和十四一样,动了真情。

 只可惜,情深缘浅,无以为继。十四,并非他的结发之人,他,亦非十四的良人。多情自古空余恨,可叹自古与今同!

 热泪,沿着锦枕,熨了身下的被褥。我强自忍泣,不惊了云鸢的好梦。一夜无眠,醒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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