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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迟迟钟鼓初长夜 (1)
 第七章 迟迟钟鼓初长夜 (1)(本章免费)

 及我悠悠醒转,案上更漏已近翌巳时。

 披衣下地,只觉浑身如散架一般,每行一步,都难以自持。身后,是被翻红,素白的锦被之上,落英点点。

 韦玉领着宫人们为我沐浴更衣,漱口梳妆。宫人们在身后鱼贯进出,却只闻水声,并无人喧。反倒是我自己看着自己一身的的瘀青,羞得臻首低垂,不敢视人。

 韦玉为我选了一件淡粉的罗裙,间用墨绿的丝绦束起,并将一只小巧的四角香囊垂系于裙角。双髻仍旧象昨那般松松挽起,见我面色苍白,又以水粉为我轻点双颊。

 梳洗齐整,有宫人为我奉上茶盏。我才饮一口,忽觉苦涩异常,茶也较平常的深,不似之前的清香。韦宫人婉转劝道:“这是王妃特地吩咐为十四小姐备下的,说十四小姐病体初愈,还需仔细调养,千万不能大意。十四小姐别辜负了王妃的心意。”

 我闻言,轻轻捧起茶盏,一饮而尽。

 隔壁厢房,宫人们已经为我布好了一桌膳食,我简单用了些,就搁下了。心内惴惴,如坐针毡。

 一直等到头西斜,并没有任何恩旨下来,身边依旧是一群宫人,神色如常地服侍我。我独坐于窗前的软榻之上,手里轻轻把玩着自己裙边那只小小的香囊,仿佛在数着上面的针脚。

 忽闻屋外有宫人长声通报:“王妃到――”

 我立刻起身,足尖刚点地,心内忍不住雪雪呼痛,面上却不敢出痕迹。

 “十四拜见王妃殿下。”

 一个和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快免礼!”

 我轻轻抬头,只见面前盈盈立着一位盛装的命妇,头戴步摇,梳堕马髻,着一身锦衣裙。粉面含,身量微丰,约三十余。

 她上下打量我,方点头笑道:“果然如一枝初生的新荷。”

 我自幼长于青楼,见惯天下绝,自知自己并无殊颜。而她以新荷喻我,即指我胜在年少清新,可见并非逢之人。

 我按例屈膝再施一礼:“谢王妃谬赞。”

 她接过我双手问道:“妹妹今年多少庚年了?”

 “回王妃,十五了。”

 她笑着再点头,柔声道:“那我痴长妹妹十数岁了。”一面说,一面示意身后的宫人近前,转身从其托盘内取下那只白色的瓷瓶。瓶高不足寸许,以红漆封口,精美异常。

 “这是宫内刚刚送下的伤药,一会让宫人们帮你敷了。”

 我顿时羞红了双颊,深深垂下臻首。

 她并不在意,拉着我的手,轻轻在软榻上落坐,一面与我叙着家常:“妹妹不必见外。王爷当年以一介马夫之身追随圣驾,蒙圣恩隆宠,敕封异姓王,又赐我二品命妇之衔。我与王爷终惶惶,无以为报。我娘家也姓戴,应与妹妹同宗,我年长妹妹许多,如不嫌弃,敢以长姊自居?”

 我立刻深施一礼道:“十四不敢。”

 我虽名唤十四,并无其他兄弟姐妹。因我自幼失诂,娘怕我难以成人,依着旧例,迟迟不肯为我取名,直至三岁时,索以我所居的兰园门前十四级长阶之意,唤我十四。并非是草率,只为不让阎王小鬼照着名录,轻易索了我的命去。明月楼中的人,一直都以十四唤我,但,除了娘、桂叔、嬷嬷等几个至亲之人外,无人知晓我的本姓戴氏。而今,与我初识,清平王妃竟然一口报出我的姓氏,我心内暗暗吃惊。

 她拉起我,轻笑道:“妹妹不必拘泥。我是个礼佛之人,从不打诳语。时久了,妹妹自然就明白我的子了。”

 “妹妹就当这里是自己家,有什么需用的尽管吩咐她们,如果宫人们没有眼色,尽管来回我。”

 见我神情恍惑,戴妃挥手让身边宫人们全部退去,这才低声相询道:“妹妹有什么想说的话?但说无妨。”

 我立刻双膝跪倒,含泪道:“十四斗胆问王妃一句,十四的娘亲是否知道十四现在王爷府里?”

 她欠身扶我起来,冲我略一点头,郑重道:“当今圣上虽然年轻,但皇恩浩,政事清明,百姓乐业,国祚延绵。岂有取人儿女,不告知父母之事?”

 我立即俯首,以额叩地:“十四无知,请王妃责罚。”如此这般,我也就稍稍宽心了一些。即便领罚,我亦无怨。

 “妹妹不必拘礼,起来回话吧。”

 “是。”

 “和妹妹说了会子话,我也乏了。”

 我会意:“十四恭送王妃。”

 她轻轻抬高音调唤道:“来人――”立即有宫人鱼贯而入,她朝我微微一笑,扶着贴身宫人,同我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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