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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默契使然
 第127章 默契使然

 若是王仁这会儿会骂人的话,定然已经将谭纵祖宗十八代全数骂进去了。但他不敢,不仅是因为王仁忌惮赵云安的存在,更是不想再节外生枝。

 背对着王仁的谭纵却是双眼微闭,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显然心里头充了对王仁的不屑——连回嘴都不敢了,又有什么资格摆谱,老老实实等死算了。

 自然,谭纵却不会觉得自己靠着赵云安的身份了王仁一头有什么不好意思,这背后的势力本身也是实力的一种嘛。从后世穿越过来的谭纵对这一点显得极为坦然,否则当初又如何能当一位合格的纨绔?

 所谓纨绔,自然是要依仗着背后的家庭在外头为非作歹,这才能叫纨绔。那些靠自己的本事在外头来的,那不叫纨绔,那叫逞威风!

 不过,虽说谭纵已然踩了王仁一脚,但是既然赵云安让他看这所谓的赈灾十策,谭纵自然还是得看看的。只是等他略看完后,却是又抬眼瞧了赵云安一眼,却发觉赵云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玩气了闭目不语的套路,他便觉得有些儿坐蜡了。

 依稀中,谭纵觉得这可能又是赵云安这位领导对自己这个小秘书的一个考验。

 不得不说,这就是做下属的悲哀了,时时刻刻都要去琢磨领导的想法,即便只是一个最简单的闭目养神动作,你都得去想是否有什么别的特殊含义。

 以前谭纵当纨绔时,倒是有不少人看他脸色,他也喜欢这种装腔作势、拿腔拿调的感觉。可这会儿轮着他来干了,他心里面多少就有了些不痛快。

 但不痛快又能怎么的,所谓形势比人强,他谭纵既然投靠了这主子,自然只能跟着这主子的指挥动!想要自由?成啊,把事儿办好了,把主子送回西天去自然就成了。

 正是如此,所以昨天谭纵才会与家里头的女人说,早点把南京的事情办完,好过逍遥自在的小日子。

 心里头有了压力,谭纵不免又仔细瞧了这所谓的赈灾十策一遍,这才将这案牍郑而重之的放下了,整个人也正襟危坐起来。显然,这会儿谭纵是当真有些压力的。

 赵云安却是恰到好处的睁开眼来,双眼直视谭纵道:“如何?”

 “治水、修堤、修路、铺桥、放粮、整地、防贼、除。”谭纵一一点出案牍中的十策中的八策,一字一字说的铿锵有力的很,似乎是在斟言酌字:“这八策虽然略显空,但大体上还是不错的。只是聚全南京城财力、让百姓提服前徭役两项我却觉得有些不妥。”

 说罢,谭纵却是站起来回过身去与王仁施礼道:“学生冒犯了。”

 王仁听了,脸上一副铁青之,却是气的直想甩袖走人。但偏偏他又不能走,只能将这股子气憋着,看着谭纵这个曾经的黄口小儿卖。可若是真正的细数起来,王仁这火却不是因为别的,反而是谭纵这一句“学生冒犯”的效果。

 以常理而言,若是谭纵当真觉得失礼,那在说前头那些话之前,却是应该首先与王仁告罪,然后才将自己心里头的想法说出来。那么不论如何,这礼节总算是做到了。可这会儿谭纵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这便等同于谭纵没了这份诚心,这一句冒犯不过是他随口一言,换而言之那便是谭纵他不觉得这是冒犯,而是理所应当。

 可事实上,还是那句话,两者目前当真是有地位差距的,这一份“理所应当”可不应当,而且是大大的不应当。

 但即便是不应当又如何?有赵云安这不讲理的主子撑,谭纵根本不含糊他王仁,他王仁若是再气下去,也就只能干瞪眼,却是对谭纵这竖子毫无办法。

 赵云安听过后,却是不置可否,便是连面上的表情也是未变一点,反而将桌上那两张监察府传来的纸条递给王仁道:“王知府,这是杭州、苏州两地监察府用信鸽传来的消息,你且看看。”

 赵云安这句话出来,便算是将话题停下了,也算是略微缓解了王仁的尴尬。

 可王仁这会儿已然想通了,虽说心里头仍有不小的火气,可总算是绝了再与谭纵置气的心思,脸色也慢慢恢复了正常。这会儿见赵云安递过来条子,王仁整一整身上这绣着冲天雁的官服,这才依礼上前两步接过那两张条子。只是,随后王仁又退回了原位,却仍然那般站在了原地——你只叫我看条子,可没让我坐,所以我还是站着吧。别人见着了,可不会说我不知礼节,只会说你安王仗势欺人。

 赵云安却是看的有趣,知道这其实也是王仁在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慨。但他赵云安这会儿却偏生不叫这王仁坐,就这般晾着他——南京府三地连续溃堤,已然让赵云安对这位素有清誉的王大人没了最起码的尊重,自然不会给他什么礼遇。

 况且…赵云安扫了正在看条子的王仁一眼,眼中便多了几分玩味。

 这边王仁将条子细细看过了,眼中已经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震惊,甚至还有些不可置信,差点就想追问这条子上写的东西是否属实了。。

 “王知府,如今苏杭两地局势糜烂,依我看罪责全在当地官府身上,理应拿下法办。不知你意下如何?”赵云安这一句说的极为轻描淡写,但是落在王仁耳里却犹如黄钟大吕一般轰轰作响。

 正如谭纵所知的那般,这官场,不论是后世,还是当朝,只要这官本位的思想一还在,那么贪腐这等子事情就绝对不可能是单独某个人的事情,那必然会发展成为窝案。而一个案子若是当真只有一个贪官,那么这个案子就必然有隐情了,除非这贪腐刚刚发生,可这显然不可能——不是不可能发生,而是刚刚开始的贪腐之路不可能被人察觉。

 故此,赵云安这般问王仁,那便等同于将王仁到了再无转圜余地的墙角,让他这会儿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终其所以,还是因为当地局势糜烂,民意出现动,当地官府治理不当所致,若是从常理来说,这便已经足够将两地主官拿下问罪了。。

 可千不该万不该,这两位不该与他王仁有牵扯!

 这时王仁若是应了,那自然等同于将两个知府一起推进了火坑,结局自然是万劫不复,丝毫没有再爬出坑的可能。可若是不应,那便是直接让赵云安抓住了他王仁的痛脚,恐怕接连而来得便是不留情面的训斥了——不论如何说,他赵云安终究还是钦差团的主事,自然是有这个能力的。

 可是,若是让那两地的知府下入大牢,他王仁又能多活多久?只怕未几便要在牢中与那两位难兄难弟相见了,毕竟这河堤一事可是三地一起办的,一旦案发了只怕谁也别想走,也不了。

 故此,将那两人推下火抗,便等同于将自个一起推下去了。而且这坑还是自个挖的,可不就成了自个挖矿自个跳么!

 王仁思及此处,脑海中忽地就闯入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不由自主的就对这想法展开了想象,并且瞬间就制定好了对策。

 “王爷,若是这两地民情当真沸腾如斯,那当地官府必然要承担重责。只是具体罪责多大,仁认为这会儿却还不好下断言,还需派人到两地去实地研讨一番才可。若是仁此番贸然断言定罪,只怕两地知府也难信服。”王仁说罢,却是直起适才略有些谦恭的身体,直视对面的赵云安。

 这番话,明着同意了赵云安的意见,可暗地里王仁却是为那两位留了一线生机。

 赵云安却是怔了一会,显然未想到王仁竟然当真顺着自己的意思往下说了,因此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谭纵却是发觉到了赵云安这一瞬间的愕然,连忙接话道:“王知府此话说的极是。不论府里头传来的消息是何等模样,总归还是要人下去走一趟才能瞧个仔细、看个明白。否则直接以这区区一条消息就胡乱给两地知府定罪,怕是要引起朝廷一阵质疑。”

 赵云安闻言自然是点头应是,这事儿这么办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他适才问那一句不过是想将这王仁一军而已,却没想到这王仁竟然当真应了下来。这会儿既然王仁应了,那后面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剩下派什么人下去这一个问题了。

 “这事情自然是要算卑职一个的。”谭纵却是抢先开口道:“卑职身负监察府六品游击一职,办此事正好是当仁不让。”

 赵云安不等王仁说话,却是抢先应允道:“梦花这话说的不错,你这六品游击本就是干这个的,你去正是合适。”说罢,赵云安与谭纵对视一眼,一种默契的感觉油然而生。

 而这份默契,来的既突然,却又不突兀,倒彷佛两人原本就应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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