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庆郡王揽眉瞪视着跪在眼前的莲官和?馨,尤其看到他们衣衫不整,身上还捆着重重绳索,被绵恒押到他面前跪下来时,他心中就已经有了数。虽然已有预感莲官和?馨之间可能发生了见不得人的丑事,但?馨毕竟是他的儿媳,看见她的脸被打得瘀青红肿、伤痕累累,也不免感到于心不忍。“怎么回事?谁把?馨打成这个样子?!”他瞪着绵恒怒叱。“阿玛,是我打的。”绵恒坐在下首,眼神冰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莲官和?馨。“莲官和?馨两个人在香雪坞里偷情,被我当场抓
在
,现在我把人带到阿玛面前,请阿玛处置。”“把他们绑到王爷面前治罪!”
?馨像被重重一击,浑身剧烈颤抖着,面如死灰。
庆郡王脸色铁青地看看?馨,又看看莲官。
?馨的脸浮肿虚弱,苍白得吓人,眼睛黯淡无神,一看就是惊吓过度;而莲官的神情看起来倒是十分冷静,只是黝黑的双瞳中跳动着几簇怒焰,彷佛在伺机爆发;再转头看绵恒,脸上?是挂着落井下石般的无情冷笑。
如此看来,他已了然于心。
倘若绵恒对
子尚有一丝一毫的情分,便不会到他面前来揭穿
子的丑行,如今绵恒就是摆明了不要这个
子,所以要让莲官和?馨来个玉石俱焚。
可惜,那只是绵恒一?情愿的想法,对庆郡王来说,他?有另一层顾虑。
?馨是户部右侍郎观保的女儿,两家
情甚深,在朝堂上的关系也密不可分,就算发生了?馨与人偷情的丑事,他怎么说也得顾全观保的面子,私下处理解?此事。
“?馨,你有话要说吗?”
虽然庆郡王对这个儿媳已有厌恶之感,但他知道此时不是发作的时候。
?馨浑身颤抖,半个身子瘫软着,脸色苍白得彷佛随时会晕厥过去,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有什么话可说的?!”绵恒冷笑。“这个
人夜半里偷偷?入香雪坞,跟莲官翻云覆雨,被我当场逮个罪证确凿——”
“你住嘴,我现在没问你!”庆郡王沉声打断他。
绵恒楞住,一脸茫然之
。
“?馨,你好好地告诉阿玛,莲官是如何勾引你的?”庆郡王轻声问。
?馨睁着惶然的眸子,心虚得说不出话。
“莲官如何引
你,你只管说,阿玛信得过你。”
庆郡王如此偏袒的问话,让莲官愈听愈不对劲。
他看到庆郡王那双冷漠的眼如无底的深潭般,藏着人
的自私,倏然间,他完全明白了。
庆郡王府为了要保全?馨,所以要把偷情的罪名全安到他身上去!
?馨是被他勾引、被他引
的。
莲官不
怒火狂烧。
“?馨,你是户部右侍郎的女儿,一向知书达礼,怎会做出勾引优伶这种下
的事,对吗?只要你说,是莲官勾引你,阿玛就相信你。”
庆郡王望定她,明白地给她指一条活路。
莲官怒不可遏,因为?馨是户部右侍郎的女儿,身分高贵,所以不可能做出勾引优伶的事?!
这种下
的事情当然只有下九
的优伶戏子做得出来!
他幼年行乞时,都不曾受到如此的羞辱和践踏,连一点让他自辩的机会都不给。
莲官恨得咬牙切齿,握拳抓爪,但因自幼受尽折磨、
经历练,他明白眼前的险境对他极?不利。
此际,他需不动声
,因为他知道自己多一句辩解,就会多给自己增添一分危险。
“阿玛,我…”
?馨苍白的脸茫然失神,她惶惶然的,不知该怎么办,因为明明不是莲官的勾引,她根本说不出口啊!
“叫你说你就说啊!”
庆郡王的催促声坚冷如锋刀,冷酷而森严。
“我说了,莲官会…会怎么样…”她焦虑且关心地问。
如此明显的关怀,庆郡王岂会看不出?馨对莲官的情意?也难怪绵恒会如此气急败坏,一心要整治他们两个人了。
“你只管放心,你还是可以好好地当你的少
。”庆郡王慢条斯理,一字一顿地说道。“至于莲官,阿玛会把他轰出王府,不会让他有机会再勾引你。”
轰出王府?
莲官震愕地望向他,好像掉入了冰窖中。
一旦被轰出王府,就等于宣判他在戏台上叱?风云的时代结束了!
以后不可能有戏班敢再留他,他将面对的是沦落潦倒,人人唾弃的处境!
“莲官,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只是在王公贵族的堂会里
脸未免可惜。伶人的青春寿命短暂,在最发光、最辉煌时就要攀上巅峰,将此生的地位站稳,绽放万丈光华。如能在青史留名,那写下的一页传奇可以
传一百年、两百年,或者更久远、更久远,这绝对是你可以做得到的。”
他忽然想起雅图格格对他说的话。
原以为庆郡王府是他更上一层楼的希望,但这个希望眼见是要破灭了,非但如此,他整整苦熬了八年才成就的名气和地位,也将在一夕间灰飞?灭。
“阿玛,我和莲官什么都没做,我们是清白的…”
?馨并不想害他,低声怯怯地解释。
“你还敢狡辩?!”绵恒
然大怒。“
光了衣服躺在他的
上,会什么事都没做?!阿玛想给你一条活路,你别不知好歹还想保他!”
?馨
脸惊惶。“我说的是真的,阿玛…”
“阿玛,只把莲官轰出王府便宜了他,要打断他的双腿才能消得了我心头之恨!”绵恒狠狠地怒喊。
哼,莲官敢让他碰钉子,他就会教他好看!
莲官就像身陷绝境的困兽,莫名地
受屈辱,甚至因此就要失去所有的一切。
他被彻彻底底地
怒了,再也捺不住揭穿绵恒丑行的冲动。
“你不相信自己
子的清白,正因为你自己就是个肮脏污秽的人!”他狠睇着绵恒。
既然这对父子一心要整治他,让他没有容身之地,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庆郡王府拖下来一起陪葬!
“这里轮不到你这个下九
的优伶开口说话,你连求饶都不配!”
绵恒大声叱喝,仗势身分比莲官高,想来
他住口。
莲官愤怒至极,有如一个即将全盘输尽的赌徒,押下最后的身家性命孤注一掷,无论如何也要砍下对方一只手、一只?!
“我一个下九
的优伶不配开口?那么庆郡王府身分尊贵的大阿哥玩
一个少年伶童就不觉得肮脏吗?!”
莲官彷佛听见自己的心在狂跳,愈是愤怒,他的语气愈是轻柔。
“你的
子?何生不出孩子,那是因为你从来不碰她,你只对少年伶童感兴趣。堂堂庆郡王府的大阿哥,偏偏就爱我们这种下
的人,你自己难道不就是个肮脏污秽的人吗?!”
绵恒如遭雷殛地僵在原地,双目圆瞠,震愕至极。
“什么?你说什么?什么少年伶童?!”庆郡王一脸的不敢置信。
“堂堂庆郡王府的大阿哥,非礼我们『四喜班』里的少年优伶。不过,他大可以在这里高喊他的清白,王爷也大可以相信他,毕竟你们这里是尊贵的庆郡王府嘛,我们下九
优伶说的话自不必采信了,不是吗?”
莲官越说,越是斗志昂扬。
庆郡王气得双手发颤,猛然在茶几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这是真的吗?绵恒?!”
“阿玛,不是真的,当然不是真的!那是莲官有心要报复我才胡说的!”绵恒惊惶大嚷。
“?馨,你说!”庆郡王凶狠地盯着她。“绵恒从来不碰你,是真的吗?”
?馨紧抿着嘴
,不敢吭气。
当
子的人没有?丈夫辩白时,真相就呼之
出了。
庆郡王转向莲官,紧紧盯住他的脸,眼神比寒冰更陰郁可怕。
“你不但勾引大少
,还污蔑大阿哥,王府的声誉岂容你如此践踏诋毁?!”
庆郡王蓦然起身走到一只红木柜前,打开来,取出一条黑黝黝的短鞭。
绵恒一看到那条短鞭,本能地后退一步,脸色惊恐发白,而跪在莲官身旁的?馨也浑身颤抖得像片落叶。
莲官看到那条准备用来对他动刑的短鞭,更加狂怒了。
“王爷以为在这里打死了我,王府里的丑事就没有人知道了吗?外表看起来华丽尊贵的庆郡王府,里头尽是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丑事,你再如何试图掩盖,也盖不住冲天臭气!”
“我打烂你这张嘴!”
由于愤怒,庆郡王的脸歪曲得可怕,他额上的青筋在不住地跳动着,一步步朝莲官走过去。
莲官从小就被打惯了,一条短鞭根本吓不了他。
“怕我把王府的丑事公诸于世,所以要杀我灭口吗?”他纵声大笑。“王爷想必都是这样教育王府的阿哥们,难怪四阿哥绵怡年纪才多大,就懂得闯了祸要杀人灭口了,真所谓是青出于蓝啊!”
“绵怡杀了谁?!”
庆郡王惊呆,浑身一阵发冷,双手剧烈抖动着。
“王府里仆役奴婢少说也有上百人,四阿哥
死了一个小小的铃儿,又有谁会在乎?”莲官冷笑道。
“你闭嘴!”
庆郡王的脸色又青又白,形同鬼魅,无法承受血污狼藉的疮疤被残酷地揭开来,他暴怒地瞪着眼,扬起手中的短鞭朝莲官脸上挥过去。
莲官本能地转脸避开,鞭子扫过他的左颊,他痛得狠狠
气,屏住气息。
第二鞭再怞下来时,打在他的颈侧,他的耳朵轰轰
响,感觉有血溅在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腥甜气味。
“阿玛——”
当第三鞭怞下来时,他听见凌乱的?步声仓皇地奔进来,然后听见雅图焦急的大喊声。
“别打了,阿玛——”
雅图在莲官身前跪下,用自己的身子去护他。
“你这是干什么?”庆郡王怒喝。“滚一边去!”
“阿玛,您先别动怒,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有话慢慢说好吗?”
雅图试着冷静,但颤抖的声音还是
漏了她的心情。
“还说什么?!他跟你的嫂子有染,你还护他!”
绵恒轻蔑地?道,但一瞥见阿玛的怒容,又立刻怯懦地缩了回去。
“跟嫂子有染?这怎么可能的事?!”
随后奔进来的辰兰一听见绵恒的指控,不相信地喊道。
“怎么不可能?”绵恒备受冤屈地大嚷。“我在香雪坞亲手逮到他们两个的,你们的嫂子就睡在莲官的
上,千真万确,怎么不可能?!”
雅图深
一口气,回眸看了莲官一眼,见他全身被绳索捆住,左侧颈边还有脸颊上被怞了两道殷红的血痕,他的双眸鄙夷地冷瞪着绵恒,透出一股恨意,她悄悄转眸望向失魂恍神的?馨,不需多加盘问,就已经猜得出事实真相了。
“这当中必定有什么误会,大哥,不要冤枉了人。”
她当然会选择相信莲官,那是因为自己也是
恋着他的女人,她怎会看不出事实是怎么回事!
“就是啊,大哥。”辰兰在一旁帮腔,一边忙碌地解着莲官身上的绳索。“你是亲手逮到人没错,但到底是谁爬上谁的
又不知道,到底是谁把谁吓了个半死的,你得让他们自个儿说清楚,总不得都让你一个人说完吧!”
绵恒火大地把正在替莲官解绳索的辰兰拉开。
“好啊,你们两个,都帮莲官说话来了,这怎么回事?府里的女人心都向着他,还怎么得了啊?到底谁才是自己人?!”
绵恒怒极,反倒怪笑起来。
“也不能因为自己人就护短,是非不分吧?”雅图冷冷地顶回去。
雅图的话戳中了庆郡王的心思,顿时恼羞成怒。
“你们两个都给我回房去,这儿没你们什么事,我今天非把莲官的腿打断不可!”
“阿玛!”雅图愕然惊望着父亲扭曲的怒容,忽然间顿悟明白了。“原来不管真相如何,阿玛和大哥原就有意对大嫂轻轻放下,把所有的罪名都让莲官来扛,您就是要这?做的,对吗?”
“阿玛,您怎么能这样?!”辰兰不可思议地喊出声。
“为什么不能这样?!”庆郡王重喝。“咱们王府的大少
偷溜上莲官的
,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要是传扬了出去,咱们庆郡王府的脸面要往哪儿搁?绵恒他还要做人吗?”
“阿玛,就算要顾及王府和大哥的面子,能不能不要对莲官和『四喜班』下手太重?他们是无辜的呀!”雅图努力替莲官挽回劣势。
“无辜?!”庆郡王冷哼。“你可知道莲官知道咱们王府多少事?居然连绵恒、绵怡都有把柄被他握住,此人不但不能留在王府里,打残了他丢到城外去喂狗都算便宜了他!”
绵恒和绵怡的把柄?
雅图骇然地转头看莲官一眼,看他眼中充
了愤怒和敌意,她的心就泛起了一阵颤栗。
“大哥和绵怡要是行得正、坐得端,还怕什么把柄被人握住?阿玛,您要惩治的人应该是大哥跟绵怡才对呀!”辰兰气得大嚷。
看自己的亲妹妹如此维护别的男人,绵恒简直要气炸了。
“莲官真是可怕的妖孽,是想把咱们王府的女人一个个收伏,一个个
上
去吗?辰兰跟雅图这么卖力帮莲官说话,该不会已经被他上过了吧?!”
“大哥!”
辰兰和雅图不可思议地惊瞪着他脸上歹毒的浅笑。
庆郡王被绵恒的话刺
到,见自己的儿女因为莲官而互相指责,行径失常、荒腔走板,
不住火冒三丈。
“真的是妖孽,我就不信打不死这妖孽!”
他一把抓起莲官身前的雅图,用力推开来,短鞭重重狠狠地朝莲官身上一阵
怞。
短鞭又怒又急地怞打着莲官,被辰兰松解了一半的绳索慢慢滑落在地,皮鞭更直接怞打在他身上,打裂了他的衣衫。
莲官彷佛听见皮
绽裂的声音,他眼前全是金星,四肢百骸都不属于自己了。
他大口
息,晕眩得好像天地都在打转。
“阿玛,您这样会把他打死的!”
雅图惊慌地扑过去拉扯阻挡,混乱中也被短鞭扫到了身子。
“我就是要把他打死了,谁能奈我何?!”
庆郡王红了眼,脑中只想着要绝了他这个后患。
“阿玛,求您放了他阿玛——”辰兰慌乱地狂嚷着。
?馨惊吓得缩到了墙角,而绵恒则冷笑地看着这场好戏。
莲官自幼学戏练功,被师父打得皮开
绽是家常便饭,所以他对于挨打的承受力很?,要是换了一般人,被短鞭如雨点般毒辣地怞打,很可能早就晕死过去了,但他?还能咬牙?。
一滴温热的鲜血溅到了雅图脸上,她伸手一摸,染血的指尖在打颤着,她惊恐地望向莲官,只见他身上鞭痕累累,雪白的衣衫被血染红了一大片,细如雨丝般的血滴溅洒在地上,她的心狠狠地怞痛着,浑身抖得几乎站不住。
“阿玛,求您别再打了——”雅图抱着父亲的双腿跪倒,什么也不顾地哭求着。“您若把他打死了,我就出家?尼!”
“你胡说八道什么?!”庆郡王挥掌打了她一耳光。
“我说真的您若把他打死了,我就出家?尼,这个家我永远不会再管,我也不再认您这个阿玛!”
雅图从未如此失控过,她几乎不相信自己会如此疯狂,但这些话真真实实地从她口里喊了出来,她管不住自己。
庆郡王惊愕地看着雅图,眼前这个人简直陌生得不像他的女儿。
绵恒和辰兰也都被雅图的哭喊吓住,他们眼中的雅图从小到大一向理智冷静,从来没见过她为了什么事情而落泪。更没有见过她像此刻这样疯狂?喊的样子,每个人都被她失控的反应吓傻了。
“雅图…”庆郡王手中的短鞭软软地垂下地,雅图的哭喊声终于让他冷静了下来
“阿玛,放了他!”雅图脸色苍白,全身发抖得很厉害。“不要再?难他了,放他走,阿玛。否则,我发誓说到做到。”
庆郡王不敢相信莲官竟然会让雅图彻底变了一个人,他惊觉雅图对莲官的感情太不寻常,甚至已经是一种愿意不顾一切以身相殉的感情。他怎么能让这种可怕的事情发生?!
“雅图,你要我放他走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他缓缓坐下来,将染血的短鞭轻轻搁在桌案上,神情凝重地看着她。
雅图释放的情感全化成了
烈的心跳,她深深
气,努力调整情绪,慢慢恢复到往常那样平心静气,静默地看着父亲。
父亲会开出什么条件来,她心中早已有数。
在她全然失控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将会彻彻底底地失去莲官。
王府格格爱上优伶,是绝对不可饶恕的,她知道父亲会用各种方法阻绝这种事情的发生。
“『四喜班』得离开王府,莲官得远远地离开京城,不许在京城出现。”
庆郡王咬着牙,沉声说道。
雅图的心直直落到了谷底。
父亲果然要让莲官从她生命里消失,让她不再有机会见到他。
“雅图,你乖乖地待在家里,阿玛就让莲官活着离开,可以吗?”
庆郡王放轻了声音,就像回到平时对儿女和蔼的父亲一般。
雅图怔忡地呆站了半晌,心底某处渐渐传来尖锐的痛楚感。
她望着莲官,他浑身伤痕累累,凝视她的眼神狂炙得令她窒息。
本来,他是将要破茧而出的彩蝶,?在此时遭遇横祸,终也化不成蝶了。
而她,?是那双扼杀他的手…
“阿玛,我要莲官活着离开,我要他活着。”
雅图的声音静如止水,也充
无奈。
她要他活着,活着便有希望,便有翻身的机会。
“雅图,阿玛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再?难他。”庆郡王面
不悦之
。文字方块:“阿玛,一旦让我知道您欺骗了我,我发誓,我一定会把这个家彻底掀翻,让每个人都不好过!”雅图的誓言慑住了庆郡王,也愕住了在场每一个人,包括莲官。但是,尽管雅图竭尽所能地保全他的性命,也无法消?一丝一毫他对庆郡王府的恨意了…满月的银辉下。莲官一身血污地站在丈青的家门前。屋内没有灯火,想必师父和师母早早已经睡下了。他不敢敲门,不敢惊醒他们,不敢让他们看见他此时的模样。原以为他的人生终于开始顺遂,他正在慢慢往上爬,他以为就快要爬至巅峰了,没想到,有双狰狞的手自地底伸出来,将他从九霄扯下了无底深渊。他本想奉养师父和师母下半辈子,但如今的他大势已去,自己尚且无法自顾,又该如何照顾师父和师母?幸好大红三年来赚得的酬金他都悉数交给了师父和师母,这些钱至少能让他们过几年衣食无虑的生活。庆郡王已经下令,天一亮他就得离开京城,要他走得愈远愈好。雅图不信任地看着父亲。
他
受羞辱、尊严扫地,多年的心血和努力都化做一片云?,霎时间消散一空。
三年…
他仰头看着明亮的圆月冷笑。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莲官,辉煌灿烂的时光就只有短短的三年,他苦苦熬出来的名气和地位,竟然会在一夕之间莫名地失去。
他不甘心!
月光银辉下,是他孤单的影子,这么大的京城都没有他容身之地,他被所有的人遗弃了。
走在空寂的街上,经过了初次登台的集秀园时,他怔然仁立,耳旁隐约还听得见轰然的叫好声。
应该属于他的掌声,如今都失去了。
“莲官——”
听到这声轻柔的呼唤,他以为是幻觉,回眸转身,娇小的身影正浸滢在月光之下,凄然凝望着他。
一见到她,他心中的恼恨猛地烧起,夹杂看失意绝望,愤恨地瞪视着她。
“雅图格格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他的语气异常温柔,但压抑在
腔里的怒火?随时都会爆发。
雅图清楚看见他眼中的怒恨和敌意,她的心撕扯般地疼痛。
“我想…在你离开以前见你一面…”
“你放心,我还不会死,我也一定会照你的吩咐,活得好好的。”
他睥睨着她,眼神锋利冰冷。
雅图慢慢朝他走近,看见他眸中受创的痛苦,她就心痛难忍。
“此时说得再多,也无法弥补我对你的愧歉…”她的泪在眼中打转。“我带些东西给你,希望多少能帮你一点忙。”
莲官这时才看见她怀中抱着一个包袱,他冷笑出声。
“我现在会一无所有,不也是多亏了你的帮忙?你以为用这个包袱就能换回昨
的我吗?!”他冷言冷语地嘲讽着。
雅图咬着颤抖的嘴
,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知道此时此刻的莲官负伤惨重,他的前景孤绝,失去所有的一切,他的痛恨她完全能?了解,而害惨他的人都是自己的家人,他对她失去信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如果当初她不坚持养下“四喜班”,这些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莲官,我现在只能尽其所能地帮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对你真的、真的很愧歉。”
莲官的脸色冷如霜雪,并没有被她的话语打动。
“你来。”她轻瞟四周一眼,忽然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到集秀园旁的小巷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袱。“这里有一袋珠宝首饰,都是价值不菲的,你若变卖掉,我盘算过了,少说也不会低于五千两。这五千两应该足?你去做些营生了,你一定要收好。”
莲官低眸看着那些珠宝首饰,有好几件金丝钗环,一串硕大的珍珠,有几件镶金翡翠的手环和耳环,其中一颗鸽蛋般大小的翠绿玉戒,他曾看雅图格格戴过。
他仔细看她的发髻,任何一件钗饰都没有,难道这些都是她自己的首饰?
她把她自己的首饰全给了他!
“我还给你带了伤药,都是极好的金创膏,你一定要用,若不用药,五毒攻心,你的身子会落下病
的。另外,我还给你带了衣裳…”
莲官一掌挥开她怀中的包袱,怒恨地掐住她纤细的颈项,把她用力
在墙面和他的
膛之间。
“你以为这些东西就可以弥补我失去的一切了吗?!”
他不知道自己?何如此狂怒,他痛恨庆郡王府,他不要她对他那么好,他下定?心有一天会再回来,他要报仇,他不要她的善意攻陷他的心!
“我知道不能…我只是想做些弥补…”她骇然怞息。
“身体受再重的伤都可以慢慢愈合,但自尊被羞辱践踏的伤口是一辈子都愈合不了的,你知不知道?!”
他瞠目怒视着她,被鞭打的羞辱、走投无路的愤恨,全在这一刻爆发。
“你…你想杀我吗?”
她感觉到颈上的大掌微微在收紧,她就快要
不过气来了。
“我杀你做什么?杀了你我还能活命吗?我还想好好活着。”
他贴近她颊畔,咬牙低
。
“那你…你想怎么样…”她深深凝视他的双眸。“如果你痛打我一顿可以
恨,会比较好受一点,那你就打我吧。”
莲官怔住,错愕于她眼中那般专注执着的眼神。她仰望着他,像仰望着天上璀璨的明月亮星,没有一丝惊惧,只有恋慕和倾心。
这不是他想要的,也不是他想看见的。
他再也不要庆郡王府里任何一个人对他的好,他的人生已被庆郡王府践踏得血
模糊了,这样的好只会让仇恨庆郡王府的他感到恶心
呕!
“我何必打你想让我
恨、让我好受一点,还有更好的方法。”
他的手探入她的衣摆,钻进她的肚兜,狠狠柔
她柔软的酥
。
雅图骇然睁大双眸,惊讶微张的红
迅即被覆上来的
舌
噬。惩戒似的吻,柔捏她
脯的
暴力道,都让她痛得缩肩怞气。
他毫不怜惜地
嚼她的
,双手扯开她的襟扣,一层层地剥开,直到雪白的
体在他眼前
裎。
“雅图格格,你的家人毁了我,我也可以毁了你。感谢你当初把我养进王府,让我苦熬八年才得来的声名和地位一夜间付诸
水。雅图格格,这就是我给你的『谢礼』!”
他轻蔑地冷笑,倏地扯开她下身的衣物,再撕开自己身上的衣服。
雅图咬住下
,不敢
息,望着他凌厉而执着的双眼,她觉悟到他所谓的“谢礼”指的是什么了。
“为什么不反抗?你可以反抗啊!”
这是他的报复,他要看到她哭泣、屈辱、羞愤的表情,而不是现在这样毫不抵抗也不挣扎的反应。
雅图怔然凝视着他鞭痕累累,血痕斑斑的
膛,轻柔地抬起双臂环住他的颈项,温文字方块:“这是你的『谢礼』,我要收得开心才是。”她伸出舌尖,缓缓恬吻他颈肩上的鞭痕。莲官气恼得扳高她的脸,
野地侵入她的双
狠咬吻噬,让两人
齿间充
了血腥气息。她水光盈盈的大眼
眩而柔顺地望着他,更
起了他体内奇异炽烈的
火。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为什么会这样?!
望如
?野马般控制不住,他猛然抬高她过于娇小的身躯,分开她的腿跨在他的
上,如
闸的野兽般侵入她的体内,狂野地掠夺、冲击她的生命。天上的明月照着一双
狂
爱的人影。静寂的暗巷中,只有炙热难耐的
息…耿耿星河
曙天,
情过后的两个人紧抱在一起,莲官气息紊乱,雅图的脸红得像桃花。他是她的了,而她,也是他的了。雅图把脸颊轻贴在他的
膛上,倾听着他又快又急的心跳声。莲官蓦地松开她的身子,气恼又悔恨地推开她,随意从包袱内取出一件衣袍穿上,不再看她一眼。“我…我想…”柔地把身子紧贴在他的肌肤上。
雅图要说的是“我想跟你走”,但她犹豫了,没有干脆地说出口。
莲官转身就走。
“等一下,这些东西…”她心急地去捡拾地上的包袱。
“我不会拿你任何一件东西,尤其是来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庆郡王府。”
他走得头也不回,因为已无回头路,所以走得更坚?。
雅图心口一阵刺痛,她拿起那个鸽蛋般大的翠玉戒指,奔向莲官,迅速地
进他的手中。
“你拿着,也许会有用得着的时候。”
莲官回眸瞥视她,冷冷一笑。
“好,这枚戒指就当是见证。总有一天我会风风光光地回来,我不会被打倒的,你等着瞧!”
他孤身一人离去。
雅图目送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渐渐走远,慢慢从她眼中消失。
她痴痴地望着天的尽头。
彷佛听见了童稚般的小调,缥缥缈缈,似乎自天际传来,又像来自梦境,在她耳畔空灵回响,轻唱着百年间的故事——
大清皇朝底,民间霸主起。
文字方块:大观戏班艺盖四方,江南织造重现锦?,如意酒坊醺染群眸。各界翘楚,一展雄风,掳获佳人芳心。商事卓绝,绽放风华,享尽繁荣胜景。百年基业,盛极一时,尽入红妆掌中。峰回路转,去弊振兴,风云再起即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