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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妃娘娘无虚夕的专房之宠,大大震动了天凤皇朝的后宫。

 皇上终于开始宠幸嫔妃,总算让皇太后和端容太妃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这件大喜事也难得地让两个宿敌常常聚在一起,不是闲聊元狩和应天禹这对如胶似漆的佳偶,就是对天凤皇朝的皇嗣充了期盼。

 后宫本就是个见风使舵、趋红踩黑的地方,自从应天禹承宠之后,进出玄微宫的人就跟着开始络绎不绝,连先帝遗妃琳太妃和蕙太妃也都带着小公主元堇前来探望,谁都希望能和这个得宠的新妃攀个好情,将来在后宫能有个庇荫。

 而对于宫中的宫女、太监来说,元狩和妃炽烈的恋情无疑是带给他们苦闷无趣的生活一个极佳的茶余饭后话题,精彩度绝对比戏台上所演的才子佳人恋爱戏码还要刺许多。

 时常见玄微宫的宫女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开心地说说笑笑着。

 “妃娘娘特别嘱咐今晚的膳食要减两道。”

 “奇怪了,娘娘不是特别爱吃鱼和的吗?”

 “因为皇上不爱吃呀!”

 “噢——原来是皇上不爱吃呀!”

 “不是听说皇上和娘娘都共吃一道膳食了吗?”

 “这有什么?我昨天听永夜宫的小太监说,有回娘娘还从皇上的嘴里抢下一颗栗子吃呢!”

 “是用手抢还是用嘴抢的?”

 “一定是嘴!”

 宫女们抿着嘴偷笑起来。

 永夜宫的小太监们更是常躲在宫门旁窃窃私语。

 “皇上今好像又晏起了。”

 “是呀,海总管急得很,又不敢惊动皇上。”

 “应该是不敢惊动妃娘娘吧!”

 “听说皇上批奏章时,妃娘娘躺在皇上的大腿上呢,简直旁若无人了。”

 几颗脑袋围成了一个圈,窃声说笑着。

 元狩和应天禹的恋情就像在整座天凤皇朝的后宫燃放起了一道道璀璨的烟花,走到哪里都是欣喜悦的气氛。

 应天禹受宠的消息甚至传回了龙纪皇朝,龙纪皇朝举国上下欣无比,简直是普天同庆了。

 不过,当然有人对此视而不见,甚至充了怨愤。

 “现在上上下下都在奉承讨好妃,简直当咱们四个人是死的了!”宁妃气得全身发抖。

 “完了,皇上是真的爱上妃了…”

 羽嫔大受打击,天天食不下咽。

 “这下可怎么办?咱们如果不跟妃打好关系,将来她要是动手整我们,我们的日子就难过了。”惠嫔绝望地叹口气。

 “要低声下气你去,我是死也不会去的!”安妃怒哼一声。

 “表面功夫还是得做一做吧,要不然皇上会更冷落咱们四个人的。”惠嫔委屈地说道。

 安妃冷冷一笑。“都已经冷落得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现在宫里每个人都在看着妃,看她什么时候怀上皇嗣,这种感觉真痛苦,简直把咱们四个人放在炭火上烤嘛!”

 宁妃愈说愈气,愈想愈恨。

 “你们先别急,我爹已经在为我想办法了。”安妃若所有思地盯着瓶中的一支白梅。

 “太后选你入宫,本来就是与安大人的默契,早就是要立你为皇后的,没想到皇上会一再拖延,拖了这么多年,迟迟就是不肯立后,现在看皇上专宠妃,安大人想必气坏了吧?”宁妃焦灼不安地看着她。

 “再怎么说,我安家也是天凤皇朝立朝的大功臣,皇上迟迟不肯立我为后,摆明就是根本不在乎我们安家了。”安妃冷酷地说。

 “姊姊别这么说,皇上或许有他的难处。”羽嫔轻声说道。

 “你还要为他说话吗?他又不爱你!”安妃绝望地斥骂。

 “他不爱我,可我就是爱他呀!”羽嫔委屈地红了眼睛。

 惠嫔感慨地叹口气。“皇上怎么就不像其它的男人一样风多情呢?怎么就独独把爱全都给了妃一个人。”

 “皇上会吃到苦头的。”安妃冷笑。

 “什么意思?”众人不解。

 “关键还是在妃的身分,他若只让妃生他的孩子,你们说,将来的帝位是要传给谁?”

 安妃轻轻摘下一朵白梅,重重柔捏着娇的花瓣。

 三人面面相觑。

 “说不定皇上会先把龙纪皇朝给并了,这样一来,不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吗?”宁妃说道。

 “把龙纪皇朝先并了?”安妃摇头大笑。“这是你们皇帝会做得出来的事吗?他的野心若是够大,心机若是够恶,龙纪皇朝早就是咱们的版图了,用得着跟他们结盟吗?”

 “皇上就是心好,不忍心发动战争,不忍心见百姓血受难,所以才跟龙纪皇朝结盟的。”

 羽嫔不仅爱他,更崇拜他。

 “所以,将来皇上也会因为爱妃而立她的儿子为帝,然后一步步将天凤皇朝的江山送到龙纪皇朝手中。”安妃把捏碎的白梅轻轻扔在桌上。“我爹绝不会让皇上这么做的。”

 宁妃、羽嫔、惠嫔迅速换目光,静默了下来。

 她们隐约感觉到不安,她们虽然埋怨元狩,嫉妒妃,但是并不希望她们的怨恨会伤害到元狩,因为在她们的心里,对他的爱毕竟远远超过对他的怨恨。

 宁静的永夜宫午后,元狩正在批阅奏章,而应天禹则静静地坐在一旁沉思。

 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吸引了元狩的注意,他转过头看她,见她已经维持同一个姿势发呆很久了。

 “你觉得闷吗?如果闷的话就出去走走吧!”

 他放下朱笔,柔声问道。

 应天禹缓缓摇头,勉强出一个笑脸。

 “怎么了?你有心事?”

 他看出了不对劲,起身坐到她身旁。

 “嬷嬷病了,浑身发热又发寒,昨晚还昏了一夜,我很担心。”

 她眼眶微红,深深低下了头。

 元狩知道她和丑嬷嬷感情深厚,亲如母女,便轻声安慰她。

 “你别急,朕立刻派太医过去看看。”

 “不用了,胡太医已经看过嬷嬷了。”

 她是宠妃,玄微宫有任何动静,不需要元狩出面也会得到最好的照料。

 “胡太医怎么说?”

 应天禹摇摇头。“太医没说什么,只代怎么用药。”

 元狩笑了笑。“太医没说什么就表示没有大碍,你不用太担心。”

 “可是…嬷嬷毕竟年纪大了,昨晚她一度不认得我…”

 她说着,不住哽咽起来。

 “每个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的。”他轻轻将她搂进怀里劝慰。

 “我知道…我知道…”

 她埋在他怀里,眼泪“刷”地了下来,仿佛就要痛失至亲般恸哭失声。

 元狩紧紧抱住她,他一直不了解为何应天禹和丑嬷嬷之间的感情会如此深厚,尤其两人在一起时丝毫不像主仆,更像是母女。

 这种超越主仆的情感在规制森严的皇宫中是极为罕见的,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虽然应天禹总是摆出睥睨下人的姿态,但深入了解她之后才发现她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事实上她对自己宫里的宫婢们十分厚待,打赏也都非常大方。

 对她了解愈多,会发现很多事都不如他原先的想象,而这些疑惑就引发了他的好奇心,他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过去。

 “我会召宫里所有的太医尽全力医治丑嬷嬷,你先不要想太多,好吗?”他只能这样安慰她。

 应天禹渐渐止住泪水,默默地点点头。

 “你看,你的皇侄儿来信了。”

 元狩把龙纪皇朝的来信怞出来给她看,希望她亲人的来信可以多给她一点安慰。

 “是吗?他都写了些什么?”

 应天禹只是抬眸轻扫一眼,并没有想接过去看的意思。

 “一开始是感谢我如此宠爱你。”他笑着吻了吻她的眉心,接着说:“后来说明南夷林邑国如何发兵侵略边境,龙纪皇朝边境两个郡都失守了…”

 应天禹愕然呆住,定了定神说道:“曼武一定是向你求援来的。”

 元狩深深看了她一眼。

 “没错,他希望我援助粮草…”他话未说完便止住。

 他虽然爱着应天禹,虽然专宠她一个人,但是心中仍有一道身为君王的底线,他不能容许她恃宠而骄,更不能容许她有肆无忌惮的索求。

 她对他的爱只能是单纯的爱,若是拿爱当成武器对他予取予求,他会毫不留情地斩断这一份爱。

 “他不会只要求粮草的。”应天禹轻轻开口。

 童太后知道元狩宠爱她,肯定不只要求这些,甚至有可能会狮子大开口。

 “你倒是了解你的皇侄儿。”元狩微微一笑。“他确实不止要求援粮,他还希望我能派兵援助。”

 应天禹觉得好难堪,自己国家的主政者竟如此无能。

 “你不必顾虑我,不想理他们就别理。”

 她咬咬牙,冷冷地说。

 元狩挑高了眉,他以为应天禹一定会心急如焚,哭着请求他发兵援助,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冷淡,冷淡到令他大启疑窦。

 “怎么能不理他们?他们是你的亲人——”

 “才不是!”应天禹飞快地打断他的话,见他神情变得古怪,这才淡淡地说:“我不希望他们因为我的关系而过度仰赖你,自己的问题要靠自己解决,不能总想着要你帮忙。”

 她的回答让元狩大松一口气,确信自己并没有爱错了人。

 “两个郡失守已经相当危险了,明廷议我会下旨派龙骧将军率十万兵马及粮草前往援助。”这是他响应她的爱的方式。

 然而,应天禹的反应并没有欣喜若狂,反而震惊得瞠大了眼。

 “你不开心吗?”她的反应未免太异常了。

 “你不需要为了我这么做!”

 她揪紧他的衣袖,神色紧张不安。

 “我当然需要,因为我爱你啊!”他轻轻捧住她的脸,表情神圣得像对她立下誓言。

 应天禹感动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把双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脸颊贴着他的掌心轻轻摩挲着,神情像小女孩般动人。

 “你的决定一定会在朝廷廷议上引发反对的声,这将会带给你多么大的压力?我很担心,也很害怕。”

 想到自己从前被童太后冷落的境遇,再看元狩这样毫无保留地宠溺她,她心中就万分挣扎难受。

 “你和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龙纪皇朝被林邑国灭了吧?”

 他轻抚她的脸庞,微笑地说道。

 她感动地扑进他怀里,用力地把脸偎在他的膛上,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不自主地怔怔下泪来。

 “你是一代明君,不要因为我而坏了你的声威,更不要因为我而给你招来骂名,你有你的子民要保护,我不想害了你。”

 那十万兵马是他的子民,却要为了王的宠妃远赴战场。

 只要上战场就绝对会有伤亡,那对他来说将会引发多大的民怨?她不想事情变成这样。

 “你想得太严重了。”他轻轻拍抚她的背脊,温和地说道:“也许十万兵马就能拯救龙纪皇朝数百万人命,这是好事,怎么会坏了我的声威,更不会给我招来骂名,你不要再这么想了。”

 “我不能不这么想,我只是你的宠妃…”

 他倾身封住她的,深情地索求她的吻。

 “如果你是我的皇后,是不是问题就小多了呢?”

 他浅浅一笑,手指开始熟练地解开她的衣带。

 她眩地望着他。

 “明我会诏告天下,封你为天凤皇朝正宫皇后。”

 应天禹惊讶的怞息声迅速被他的吻噬。

 一场疯狂淋漓的愉之后,元狩仍舍不得从应天禹的身上离开。

 “别睡得这么快好吗?”

 他用鼻尖轻触着她柔软的眉毛、长翘的眼睫,慵懒地亲吻她微启的红,他耐着子等她休息够,因为他根本还未餍足。

 “我好想睡…”

 应天禹闭着双眸,含糊地发出咕哝声。

 “好吧,先把汗擦干了再睡。”他轻轻摇晃她。

 应天禹摇摇头,动也不想动,径自睡去。

 元狩无可奈何地起身,披上衣服,命海信送来热巾,亲自替她擦干身上薄薄的汗珠,再替她穿好贴身绸衫,盖妥被子。

 海信蹑足走过来,接走他手中的巾。

 “现在什么时辰?”他低声问。

 “回皇上,刚过子时。”海信看一眼睡的应天禹后,轻声说道:“皇上,明叶回来了。”

 元狩点点头,站起身随手扯下帐幔,放轻脚步走出去。

 “皇上,因为妃娘娘在寝宫里,所以奴才让明叶到月门那儿去等皇上。”海信捧来黑丝绒的长袍替他罩上。

 “知道了。”

 元狩走出寝宫,绕过回廊,就看见明叶等在月门旁。

 “臣叩见皇上。”明叶单膝跪地行礼。

 “为何去了将近一个月才回来?”他笑望着明叶。

 明叶是他养在宫中的密探,并没有授予任何官职,也没有任何品级,只有他私下给的厚赏,这一回派他跟着回礼给龙纪皇朝的车队前往龙纪皇朝,顺便打探消息。

 “皇上,臣等刚进龙纪皇朝皇宫不久,就听说城外有天行斑疮蔓延,臣等一行人为了避免染病,所以避住在皇宫里,一直等到染病者全部迁到郊外,疫情控制住了以后才敢离开皇宫。”明叶低着头禀报。

 “原来如此。”元狩点点头,继续问道:“南夷林邑国拿下了龙纪皇朝边境两个郡的消息是真的吗?”

 “是真的。”明叶谨慎地回答。“南夷林邑国不断侵略,童太后的父亲掌握兵权,但是童将军却卧病在,根本无法带兵,童太后一筹莫展,据说前方士兵已几乎断粮,看来龙纪皇朝岌岌可危了。”

 元狩仰头沉思着,只看见广袤深沉的天空上挂着一轮淡金色的明月,柔和的月光遍洒着林园,美得宛如一幅画。

 他深深口气,闻到了馥郁的茉莉花香。

 这是美丽的人间,为何要争战不休?

 为什么一定要让大地染血?

 “还有什么发现吗?”他轻叹。

 “是关于妃娘娘…”明叶低了声音。

 “妃怎么了?”

 元狩微眯起眼,锐利地盯着他。

 “臣探查过了,妃娘娘的生母是御膳房司茶宫婢,身分卑,并不曾受封,妃娘娘自幼被养在御膳房中,只有一个老宫婢照料,是一个不曾被皇室承认的公主。”

 明叶一个月不在宫中,他并不知道元狩对应天禹宠爱的程度,只把自己探查的结果禀报给他知道。

 “不曾被皇室承认的公主?”元狩震惊不已。“她不是被封为常善公主吗?”

 “常善公主只是一个月前匆匆册封的,应该是为了要献给皇上的缘故,所以才紧急册封。”

 元狩震讶地呆住。

 略一思索,这段时间和应天禹相处当中的所有疑惑都有了答案,原来她根本不是被骄宠惯的皇室公主,因为只有丑嬷嬷照顾她,所以她和丑嬷嬷的感情才会如此深厚。

 “就算母亲出身低,但她还是宣和帝的亲生女儿啊!”他简直无法置信。

 “因为是宣和帝自己都轻视的女儿,所以皇宫内从上到下都轻视她。”

 不过我对他没什么记忆,只记得他的眼神很凶,声音很冷,像冰一样…

 元狩想起应天禹对她父亲的形容,口隐隐有一股怒火在烧。

 “童太后也不曾善待过她了?”他咬着牙问。

 “臣不太清楚,不过听说皇室家宴中都不会让妃娘娘出现。”

 元狩自懂事以来就已经很少发脾气,但是此刻他动了怒,清澈的黑眸变得异常冷峻。

 他不能容忍龙纪皇朝上上下下曾经那般轻视过应天禹,为了与他结盟还将应天禹当成献礼,如今还要利用应天禹的影响力,请求他支持粮草和兵马。

 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当他决定出兵援助时,应天禹的反应会那么冷淡了。

 原本,他是因为爱她所以决定出兵援助,而此刻,他也会因为爱她而决定按兵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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