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嗯。”“那找家店吃饭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好的。”
“那就这么决定了。哪家店比较好呢?”
走下楼梯的行成边考虑着边向前走,望着行成的背影,静奈暗想:真是个给人添麻烦的好人啊,然而,她的心里没有一丝不快。
行成选了家麻布十番站附近的意大利餐厅。从头到脚都相当平民的店。桌上铺着方格花布的桌布,这家店最有名的就是自制的面包。
“听说这是经过长时间发酵而成的。看,撕开面包,可以闻到一股海石花的香气。这也是它的特征之一。”说着,行成撕了片面包
进嘴里。一提到食物,他又变得精神奕奕了。
“也调查过附近的店了?”静奈问道。
“当然啦。既是竞争对手,又是战友嘛。”
“战友?”
“你想,如果顾客要走进我们店,首先必须来到这条街。要是客人打算去银座、六本木用餐的话,根本无法各凭本事竞争。就算他们最初打算去其他店也好,重要的是来到这条街。胜负从那时才开始。”
行成的话里含着客人只要光顾一次就绝对会满意而归的自信。
“户神先生用来决胜负的武器是那个牛
丁盖浇饭吗?”
他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我们店成功与否全靠这牛
丁盖浇饭。啊,说起来,这些话对你而言意义深长吧。”
“抱歉,说了些奇怪的话。”
“呀,不,我很有兴趣呢。居然有家店和我家店的牛
丁盖浇饭味道相似,吓了一跳呢。据父亲说,这是他苦思冥想独创的。”
看来接近问题核心了。静奈盯着行成。
“最初的’户神亭‘就有这牛
丁盖浇饭了?”
“嗯,刚刚也说过。有很多柱子的店。”
“当时,店内的主打料理就是牛
丁盖浇饭?”
“嗯。牛
丁盖浇饭得到了一致好评,然后电视、杂志争相前来报道,造成了客至云来的景象。但是,并非最初就如此一帆风顺。刚开张那会儿可谓门可罗雀。两年后,客人才开始纷至沓来的。”
“契机是什么?”
“因为重新整顿成功了。”
“重新整顿?”
“也不是全面重整,就是改了下菜单,增加了牛
丁盖浇饭的相关套餐。没想到居然歪打正着了。白天,不管是工薪族还是白领都前来吃牛
丁盖浇饭。渐渐地,店前排起了长队。说实话,我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只是稍微改动了菜单,竟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听着这些,静奈心里揣测:是不是因为牛
丁盖浇饭的味道变了呢。虽然详细原委尚不清楚,不过应该是户神政行得到了“有明”的牛
丁盖浇饭的食谱,然后在自己店内供应,赢得顾客的青睐。这种推测怎么看都很合乎逻辑。
但是,如何能够证明呢——
“那个牛
丁盖浇饭,真的很好吃呢。”静奈说“用什么秘制调味的呢?放了难以察觉的少量佐料?”
听罢,行成停止了喝浓菜汤,抿嘴一笑。
“有很多秘密呢。很可惜,这些不能告诉你。”
“汤汁中含着独特的香味。用完后,口中残留余香。”
行成睁大双眼,佩服地望着她,点了点头。
“真感动,居然有客人如此用心品味我家的牛
丁盖浇饭。那时,你不是才吃过一小口吗?”
“那个香味的秘密…”静奈思索片刻后说道“酱油,是酱油吧。”
行成目瞪口呆。
“为什么?”
“只是直觉。觉得是用酱油调出的香味…不对吗?”
“不,不是,只是吓了一跳。”他放下调羹,伸手拿起装有白葡萄酒的酒杯品了一口,然后吐了口气。“正如你所说的。加了少许酱油调味。凭着香味就判断出这个的,你还是第一个。就连美食家也没这本事。你好厉害。”
“没这回事,只是凑巧。”
“凑巧也没这么巧的。你对料理相当了解啊。”
“不是的。坦白说,是朋友告诉我的。”
“朋友?”
“之前提到的,那个双亲意外身亡的朋友。那个人告诉我’我家店的牛
丁盖浇饭有用少量酱油调味。‘我试着蒙了一下,没想到居然说中了。”
行成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啊。确实加些酱油调味也并非少见。关键是我家用了特殊的酱油。”
“诶,好有趣。是什么酱油呢?”
“这个,就点到为止。”行成摇了摇食指。“抱歉,这些是不准外
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啊…对哦。如此重要的事,怎么可以和无关者说呢。问了奇怪的问题,抱歉。”
“没必要道歉啦。我个人觉得不需要隐瞒,就算知道材料,也做不出我家的味道。单单做牛
丁盖浇饭,也相当费功夫呢。”
看来,功一在名古屋调查的情报没错。静奈确信道。为了烹饪牛
丁盖浇饭“户神亭”进购了那牌子的酱油。
主食上来了,静奈选了长臂虾,行成选了羊小排。
“你父亲是怎么研究出现在的这种口味的?知不知道当时的内情呢?”
切着羊小排的行成停了下来,目光飘向远方。
“事实上,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以前,我也试着问过,他说是歪打正着的。”
“这是’户神亭‘开张前的事?”
“当然。牛
丁盖浇饭从开张那天就在菜单上了。”
但是,她无法得知最初的牛
丁盖浇饭和现在的是否味道一致。于是,静奈试着就此提出问题。
“那么,你在’户神亭‘开张前就吃过这个牛
丁盖浇饭?”
“应该是吧。”行成含糊其辞道。
“应该…这怎么说?”
“其实,我不太记得了。”他害羞地笑了笑“孩提时代,我对这些漠不关心,甚至可以说讨厌父亲是个厨师。所以,小时候不愿意吃父亲做的料理。那时,大多数都是吃妈妈做的料理。周围的朋友相当羡慕我家是开洋食屋的,但是我每天闻着Demi-glacesauce(炖煮酱汁)的味道,都厌烦了。”
静奈点点头,和当初的自己正好截然相反。小时候,从学校回到家,一闻到从厨房里飘出炖
的香味,总莫名觉得高兴。她喜欢吃爸爸做的料理。
或许,会心生这种想法也是因为她年纪尚小的关系。如果连着好几年都闻着同样的味道,也许她会和行成一样。
先不管这些,从现在听到的内容来看,行成似乎不记得“户神亭”开张之际的牛
丁盖浇饭的味道了。
据功一的调查“户神亭”开始走俏的时间和“有明”的入室杀人事件发生时间几乎同时。实在难以想象这一点和两家店的牛
丁盖浇饭味道几乎一样这点毫无关联。
有个想法不经意地闪过脑中,静奈不由自主地倒
一口凉气。
莫非户神政行为了得到牛
丁盖浇饭的食谱,那晚闯进了有明家。他不知从何处得知那本笔记本的存在,在盗取的时候,被有明夫妇撞见,然后错手杀了他们。
但是,静奈很快发现这个推理中存在很多矛盾。那本笔记本并没有被盗,在功一那儿。犯人也没闲工夫在案发现场复印。更何况“有明”并没有复印机。
而且,再怎么无与伦比的料理,也不至于构成杀人动机。这是最大的疑点。
“怎么了?”行成问道“又觉得不舒服了?”
“没,没什么。稍微想起了点事。抱歉。”
看着行成
朗的笑容,静奈想:看来要想找到证据,就不得不接近户神政行。
吃完甜点,她借口起身去厕所,确认了下手机。泰辅发了条短信,上面写着:事态紧急,马上联络。她立马拨通电话,电话那端传来“现在在哪里?”的询问声,言语中带着几分怒气。
“十番的某个餐厅。”
电话那头传来了咂舌的声音。
“为什么不告诉我。不知道地点,我怎么跟着。”
“抱歉,忘了。”
“这算什么嘛。一点都不像你。不要忘了,为了以防万一,我要一刻不离地监视着的。”
“知道啦。但是,我一个人也不要紧。”
“为什么会这么说。犯错的话,可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都说我知道了。他会起疑的,我挂了。”没等泰辅回答,静奈就挂了电话,而且连电板都拿了出来。
“烦死了。”她边抱怨边陷入了反思,确实,这样一点都不像我。
待到行成回到目黑的家里,已是十点多。和高峰佐绪里谈得起劲了,用完甜点后,他们又喝了杯咖啡,在餐厅坐了很久。
不,正确来说并不是谈得起劲,而是他想尽可能地和她多处一会,拼命找话题不停地说。幸好佐绪里对饮食店的经营、对“户神亭”很有兴趣。基本上,都在聊这些。
坦白说,从餐厅出来,他还想邀她去走走。只是话在心口难开。提议一起用餐的也是佐绪里,所以,他不想
得自己好像投机分子。想要主动邀她的话,应该像约会那样正式邀约比较好。
话虽如此,行成心中仍免不了几分后悔。她的话语中没有下次再约的痕迹。请她参加了谢恩会、带她参观了装修中的麻布十番店。下次该怎么邀才好呢?虽然可以请她参加麻布十番店的开张,但这太遥远了。而且,就算那天她来了,行成自己也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时间好好聊天。
怀着疙疙瘩瘩的心情,行成走进了自家玄关,政行的黑色皮靴已经放在那儿。
政行正坐在起居室里看着什么文件。想来应该是各店的营业额吧。行成觉得最近的父亲比起厨师更像一名商人。
妈妈贵美子从厨房走了出来。
“回来啦。在外面吃过晚饭了?”
“嗯,因为和朋友见碰了个面。”
贵美子皱起眉头,嘴角撅成了“へ”形。
“那应该通知一下家里嘛。帮你留了份生鱼片。”
行成从文件中抬起头。
“让外人看过麻布十番店了?”
“这没关系吧,没必要遮遮掩掩的。那个人对我而言是很好的意见者,爸爸也见过哦,就是高峰佐绪里小姐。”
“啊,那位小姐啊。”一脸恍然的政行望向行成“最近你们常见面嘛。”
“也没有经常。今天她联系我。之前提过,前几天的谢恩会上,我送突然身体不适的客人回家。事实上,那位客人就是她。为了感谢我上次送她回家,送了份礼物给我。”
“嗯,这样啊。”这么搭腔着的政行似乎还有话没说的样子。
“相当有礼貌的小姐嘛。是怎么样的人?”贵美子问道。
糟了,行成暗自想着。早知道就瞒着和佐绪里见面的事。从以前开始,只要行成一提到女
,贵美子就会问东问西,即使是和行成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
“红酒聚会上认识的。学生。此外,一概不知。”
“都一起吃饭了,还一无所知?”
“为了新店,想要征询年轻女
的意见。所以没必要向她刨
问底吧。如果这样做,不是很失礼吗?”
“这样吗?”贵美子一脸狐疑地陷入了沉思。
“不追问这些也没什么。”政行说“新店的事,我全权交给他了。怎么做都是他的自由。也有必要问问年轻女
的意见吧。”
既然丈夫都这么说了,贵美子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嘛,我是希望你能
到女朋友嘛,有对象了记得要好好介绍给我们认识。”
“都说了,没有这样的人。”行成苦笑道。
她“哼”着转身回到厨房。
行成
了外套,坐在沙发上。
“那位,高峰小姐,对吧?觉得麻布十番店怎样?”政行问道。
“相当喜欢呢。她说那里是情侣的天堂。多放点那柱子的点子,她也相当满意。”
“不是客套话吧。”
行成摇摇头。
“她不是这样的人。本来征询她的意见的契机就是她提出了’户神亭‘的缺点。她提过常客太张扬的店会让他人不愿踏入。”
“广尾店的问题吧。这的确是忠言逆耳。”
“直言无讳提意见的人相当罕见哎,年轻女
中就更稀少了。所以,必须要好好和她相处。”
政行点点头,视线
回文件中。
“不需要跟我说这些借口,我又不是贵美子。你和谁交往是你的自由。”
行成忍着冲动,没有
口而出“这才不是借口。”这样反而有种
盖弥彰之味。
“她…高峰小姐对那牛
丁盖浇饭也相当满意。她觉得非常好吃。不过,这个对她来说意义不同,只信一半就好。”
“意义不同?”政行从老花眼镜的
隙中瞟了眼行成。
“好像和以前在朋友家的洋食屋吃过的牛
丁盖浇饭味道很像。”
“什么店?”
“没提店名,是朋友的父母开的店…好像,店开在横须贺。”
“横须贺?”政行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可怕“没听错吧?”
“没错啊,她是这么说的。怎么,爸爸,你有些眉目?”
“呀,没这回事…”政行从儿子的脸上
回视线,彷徨地投向空中。没多久,他再次望向行成“关于那个店,还听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牛
丁盖浇饭的味道相似。而且,可能也是她的错觉。毕竟是孩提时代的事了。”
“长大后没去过那家店?”
“没去过吧。”回答着,行成记起些重要的事“对了,那家店现在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为什么?”
“父母出了意外去世了。”
“去世了…”政行吃了一惊。他缄口不言,
口上下起伏着。“事故,是怎么回事?”
“她就说了这些。”
“这样啊。”低语着,政行再次目光游离。
“怎么了,爸,你知道那家店?”
听到行成的提问,政行好像回魂似的,叹了口气,摇摇头。
“相反地,不知道。”
“相反?”
“同行的事情倒是听说过不少。所以,刚刚回想了一下有没有你提到的店。但是,没听说过,是我不知道的店。”
嗯,行成点点头。这时,贵美子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
“放久了怕变坏,所以全都切了。要全部吃掉哦。”
盘子里装着洋梨。朋友送的礼物,她把剩下的洋梨都切好了,所以量相当多。
“我开动了。”说着,行成用叉子戳了块放在口中,好甜。
“和我家的牛
丁盖浇饭味道相似,这肯定是骗人的。”贵美子说。她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为什么?”行成问道。
“这种事是不可能的。你可能不记得了,为了做出这个味道,你爸爸是多么辛苦啊——对吧?”她征询着政行的同意。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不要。这次行成接手的店,这个牛
丁盖浇饭是主打对吧?那么,他有必要知道你是多么不容易才独创出这种味道的。”
“不要说这些扫兴的话了。”行成转头说道。
“是你自己先说味道相似的。”
“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原封不动转述高峰小姐的话。”
“这样是不对的。没道理会这样的啊。你爸爸的牛
丁盖浇饭是独一无二的。谁都做不出这味道。你知道这些的话,应该可以马上看穿她的谎话。”
“不要一口咬定是谎话啊,你也不知道实情。”
然而,贵美子没有让步的样子,用力摇摇头。
“都说了不可能的!肯定是谎话。只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才这么说的!”
“引起我注意?怎么可能。”
“肯定是这样的。今天也是她打电话给你的吧,随便找个理由,其实想成为你的恋人。你当心点。”
往嘴里送了块小心切好的洋梨,行成把叉子放回原位。
“吃
了。”他斜了眼母亲,站了起来。
“怎么,不吃了?”
“她不是这种人。”说着,他走出起居室。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把外套挂进壁橱,从内侧口袋拿出个包裹。佐绪里送他的Sommelier侍酒刀。他紧紧握着礼物,不由自主地笑了。
他咂摸着贵美子的话。“想成为你的恋人——”
如果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听完静奈的汇报,功一不由自主地哼哼了几声。
“行成居然不知道牛
丁盖浇饭是何时变成现在这种味道的。失算了。”
“店开始流行归功于牛
丁盖浇饭,我觉得在那之前不久吧。”静奈闷闷不乐地说。
“这个推测我去横滨那店调查后就说过了。现在需要的不是推测,而是证据。因为户神政行和’有明‘的关联只有牛
丁盖浇饭啊。”
“我觉得再怎么追问行成也没用了,只能接近他父亲。”
“接近他,你准备怎么办?问他牛
丁盖浇饭是怎么做的?那人是犯人的话,他会说真话?”
静奈哑口无言,默默低下了头。
“哥哥之前不是说过有暗招吗?”盘腿坐在
上的泰辅说道“找不到证据的时候就用暗招。告诉我们吧。”
功一摇摇头。
“还不时候。”
“但是,都过了14年了。已经没有证据了。不能相信我的眼睛吗?我不会
错的,犯人就是那家伙,户神政行。”
功一并未作答,双手环抱在
前闭上了双眼。
必须要用暗招,这点他自己也明白。警察就连案发的确切时间都一筹莫展。况且,犯人也不会傻到把证据留在身边。
但是,一旦用了暗招,他们就回不了头了,只能做到底。而且,机会只有一次。失败的话,他们可能会被警方通缉。
到底要不要冒这个险。作为长男,他必须考虑他们两人的将来。
功一睁开双眼。
“静,那个事情打听到了吗?户神政行学徒时代的事。”
“’户神亭‘开张前的事?打听到了。”
“他在哪里当学徒?行成知道这个?”
“嗯,在吉祥寺的一家店里。”
静奈拿起放在
上的包,从中取出一张纸,说:“我生怕忘记,就让行成记了下来。店名是’SHIROGANEYA‘。”
功一接过便条纸,上面写着“白银屋”
“现在仍在吉祥寺?”
“他不知道,没去过那里。”
功一点点头,轻声低语着:“好!”“准备怎么办?”泰辅问道。
“最后确认一下。结束后就开始行动。”功一来回望着两人,说道:
“用暗招。”
找了个吉祥寺站附近的大厦内停车场,他们停了车,开始步行。凭着传真过来的地图,他们沿着车站往北走。离傍晚还有一点时间。
“
热闹的街道啊。”身穿西装的泰辅四处张望着说道,他今天连领带都打上了“我还是第一次来吉祥寺呢。”
“我第二次。上次因为公事,到井之头公园拍照。”功一说道。
林立着风格各异的店铺的街道上,到处是穿着时尚的年轻人。他们散发的气质和新宿、涉谷的年轻人有着微妙的区别。没有盲目追求流行,似乎享受着各种各样的风格。功一觉得个中理由应该是和市中心的适度距离感给予他们这份从容。
名为“NAPAN”的西式居酒屋离车站约摸10分钟的步程。木制门前挂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今
的推荐菜单。今晚首推的是烤香草鲈鱼和软贝螃蟹。
门上仍然挂着“准备中”的牌子,功一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店内有些昏暗。推开门,旁边就是柜台,一位年轻女子正在那里擦拭着。她疑惑不解地望着功一。
“啊…那个,我们五点半才开店。”
“不,说过开店前会来一趟的。”泰辅从上衣口袋拿出名片盒,取出一张。这是功一昨晚赶着做出来的。名片上印着“KTS股份公司导演山高伸久”KTS各取了功一、泰辅和静奈的首字母。山高伸久这名字是静奈想的,她把前阵子的受骗对象高山久伸的姓名颠来倒去了一番。
“请稍等片刻。”说着,女店员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功一环视着店内。除了一个柜台,还摆放了五张四人桌。不过,四人坐着稍显拥挤。墙上贴着外国电影的海报,架子上摆放着老式时钟和黑色电话。店内装修看上去并不很新,不过品味还不错。
泰辅朝着功一,做出举着摄像机拍摄的模样。功一心领神会,从手提袋中取出摄像机,适当地拍了拍店内。他这次的角色是陪同节目制作公司导演的摄像师。
“不能未经允许拍摄。”一个
犷的声音喊道。
白衬衫外套了件黑马甲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留了个寸板头,因此显得脸格外圆滚,身材胖墩墩的,约摸四十多岁。
“野村先生吗?百忙之中,叨扰了。”
泰辅准备再次拿出名片,野村隆夫一脸不耐烦地摆手拒绝。
“刚刚从店员那拿到了。我也没多少时间,尽快吧。”野村一
股坐在柜台的椅子上“你们也随意。”
泰辅说了声“不客气了”就从桌旁
了张椅子坐下。但是,功一仍然站着,继续环视店内。这样看起来比较像摄影师。
“那个…什么事来着。想打听户神先生的事吗?”野村问。
泰辅点点头。
“嗯,没错。昨天在电话里提到过,想打听户神先生的事,还有’户神亭‘的牛
丁盖浇饭。这次策划的节目是’追
溯源人气料理。‘,’户神亭‘的牛
丁盖浇饭是候选之一。”
哼,野村哼哼道。
“那去问户神先生本人不是更快么。”
“当然,我们也会去采访他本人。但是,为了增加节目的深度,采访周围的相关人员也相当重要。”
泰辅口若悬河地解释道。如果自己担任这个角色,功一绝没自信可以像他那般自然。
“虽然这样,我们现在几乎不来往了。”野村板着脸说。
“野村先生,三年前,您和户神先生在’白银屋‘一起工作过吧。”
“嗯。后来我去了其他店,’白银屋‘倒闭后,我盘了下来。’白银屋‘都倒闭了,你们还能找到这儿。”野村浮出了自
的笑容。
他口中的“白银屋”是在八年前倒闭的,原因是老板的突然死亡。这些都是功一在网上查到。他检索吉祥寺和白银屋时,看到了这些信息。同时,这篇报道中也提供了其他信息。“白银屋”的厨师在吉祥寺开了家西式居酒屋,即“NAPAN”那位厨师就是野村。
“户神先生是位怎样的人?”泰辅问道。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啊,虽然我们是同事,但没有太多深
。嘛,他是个喜欢研究的人。老板很赏识他。所以,他独立开店时,老板很开心地和他道别。反正店开在横滨,彼此不是竞争对手。”
“户神先生从那时起就很拿手牛
丁盖浇饭吗?”泰辅直捣黄龙。
野村摇摇头。
“’白银屋‘的牛
丁盖浇饭是老板以前自己创造的。户神在’白银屋‘的时候,也就依葫芦画瓢照着菜单做。独立后,他才努力尝试创造自己的口味吧。”
泰辅双眼发亮地斜视着功一。虽然表情没有变,兴奋之情表
无遗。
终于找到了“户神亭”的牛
丁盖浇饭的开始时间。户神政行创造这个味道是独立之后。
“关于牛
丁盖浇饭的事情,您还记得些什么吗?什么事都可以。”
听到泰辅的提问,野村双手环抱在
前。
“这是那个人独立之后的事了,我们随后就没怎么见面。偶尔,他会来店里找老板,谈些店的生意经。跟我一样啊,他好像一开始很吃力呢。”
“能不能详细说说这个。当时不怎么兴旺吗?”
“不要说不兴旺了,根本就是门可罗雀。基本上没啥客人,他就开始送外卖。因为雇不起人,基本上都是夫人负责照看,他负责外送。厨师居然送外卖哦。潦倒的景象,大概可以想象得到吧。”野村滔滔不绝道,似乎并不讨厌说其他店的落魄史。
突然,野村的视线飘向远方。
“提到外卖,想起些有趣的事。有一晚,户神先生来’白银屋‘了,喝得烂醉如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模样。”
“为什么呢?”
“好像是和客人发生了摩擦,不过似乎没有动拳脚,只是口舌之争。那位客人好像不是店里的客人,而是叫外卖那的客人。”
“原因是什么?”
“被批评’不好吃‘。”
“诶?”泰辅不由自主地问道“料理吗?”
“没错。不知道是什么料理,反正被批评得一文不值。老板安慰他,那种地方的客人反正也没什么品味,不要放在心上。”
“那种地方?”功一忍不住
嘴“是哪里?”
“咖啡屋。”野村干脆利落地说道。
“咖啡屋?”泰辅问“咖啡屋的客人也会叫外卖?”
“那儿有只超大的电视机,每逢周末,就好像聚会般热闹。那儿也没填
肚子的东西,就拜托了附近的洋食屋。”
这样啊,泰辅有些无法释然地点点头,功一也觉得这话暗藏玄机。
“之后,户神先生怎么了?”泰辅问道。
“他啊,”野村陷入了回忆“都是些陈年往事,记不真切了。当时,他烂醉如泥,酒醒后,不知道他心情有没有振作。”
听野村的口吻,他确实已经不记得了。具体情况,看来打听不到了。
随后,泰辅就“户神亭”的牛
丁盖浇饭提了些问题,但是,正如功一预料的,一无所获。看来他的确从“白银屋”开始就和户神政行没太多深
。
泰辅边装作看手表的样子边对功一使了个眼色,询问他是不是到此为止,功一微微点头。
“谢谢,百忙之中
空帮忙。今天的谈话如果在节目中用到,我们会再次前来取材的。”
“什么?”野村不服气地拔高嗓音。
“不介绍我们店吗?”
“情况允许,我们会介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