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说着,望朝其他人所在的病
走去。
七尾摇摇头,离开加护病房。全身因无力感而沉重不堪。
直井穰治迟早会被捕的。一旦通缉,只是时间问题。但是,如果不在这一刻逮捕他就没有意义了。
一名护士跑上楼,提着一个白色袋子。另一名护士从护理站跑过来。
“暖暖包买回来了?”
“买回来了!店里有的我全买了,大概有三十个。”
“立刻拿到手术室!”
拿着袋子的护士回了一声“是”在走廊上奔跑起来。
七尾不明白暖暖包有什么用途,但是,医师们在没有电力的情况下,拼命想保住岛原的性命,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我帮不上任何忙吗——七尾感到无比焦躁。
正当他准备下楼时,感觉背后有人。真濑望以苦恼的神情站在那里。“请问…”
“是的?”七尾面向她。“什么事?”
“一定要写信才可以吗?”
“咦?”“劝他,一定要写信才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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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杯见底了,穰治看了看手表,从开始喝咖啡才过了十分钟。他叹了一口气,第一次感觉时间过得这么慢。
他完全不知道帝都大学医院目前的状况。他没靠近有电视的场所,也避开听得到人群谈话的地方。在确认过四周没人,才走进这家咖啡店。
岛原的手术现在怎么样了…
在没有电力的情况下,医生们究竟怎么动手术的?人工心肺装置的电池应该早就没电了,其他仪器也会陆续停摆。在这种状况下,还能做些什么?
警察已经知道犯案者,也就是直井穰治的目的,应该知道他的动机。他们没有转告医院吗?如果有,医生和护士对这次的事件会怎么想?看着手术台上的岛原,不会认为他自作自受吗?
想到这里,穰治摇摇头。他们不会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只是尽力达成自己的使命。就因为知道他们会这么做,穰治才选择以如此迂回的方式下手。
那位高阶警官透过电视喊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家医院除了该人物之外,还有许多患者,其中有不少人的性命垂危,你要连累这些人吗?”
这是真的吗?还是警察为了说服穰治编出来的谎言?经过一连串的恐吓
动,大多数患者应该离开了。他不相信重病患者现在还留在医院里。
穰治从身旁的包包拿出手机。本想打开电源,却又停下动作。这支手机不是为了这次犯行准备的,而是他平常用的手机。
反正警察一定会在这支电话留下同样的留言,也会发送简讯吧。他倒是有些好奇是什么内容,也许会有一些在电视上无法公开的资讯。
犹豫的结果,他打开了电源,而且准备随时关机,以防发生什么不利的状况。
令人意外的是,并没有任何简讯,反倒有一通留言。他咽了一口唾沫,听取留言。
电话里传来的,是他很熟悉、而且现在听起来最让他难过的声音。
(那个…是我,望。对不起,打电话给你。警察说这次的事情是你做的,我很不想相信,可是如果是真的,那我想拜托你一件事。那个…我现在在医院,有一个情况很危急的患者,因为人工呼吸器不能用,真的有生命危险。那个人不是岛原先生,是一个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老太太,请你救救她。求求你,让医院恢复电力。对不起,也许穰治不是真心喜欢我的,可是我喜欢穰治,所以,我不希望穰治的温柔也是假的。求求你答应我,求求你…)
这就是全部的留言。穰治听完之后,关掉手机的电源。
早知道不该听的。
果然,一如他所担心的,医院里还有重病患者。望提到人工呼吸器,恐怕是病患在加护病房里接受治疗。
而且,由望来通知的事实,也让穰治心头一紧。
从警方那里得知实情,她有什么感觉?他实在无法想象她会有多震惊。即使如此,她还是在医院,不顾自己伤了心,设法拯救患者。
她打电话给穰治,势必需要相当程度的决心。她一定先把自己被骗的事实摆在一边,抛开自尊,强忍怒气,才能打这通电话。她不惜这么做,可见到患者的病情有多严重。
望的面孔在眼前浮现,那是一张泪
的脸,在穰治的脑海里,想抹也抹不掉。
他站起来,走出咖啡店。提着装有电脑的包包,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望的留言不断地在他脑海中重播。
(我不希望穰治的温柔也是假的…)
心好痛。他早就料到这次的事件一定会遭到望的怨恨,但在他的内心深处,的确还是存着一丝侥幸,认为她应该会了解自己的心情。
然而,望负责照料的患者有生命危险,那就另当别论了。如果那名患者因此而死,从那一刻起,她绝对不会原谅穰治。因为这么一来,穰治在她心目中不仅是一个玩
感情的恶
,更是夺走患者宝贵性命的重刑犯。
一辆警察停在路口。穰治一惊,于是走到马路的另一侧,这时,他注意到一件事。
那段留言未必出自于望本身的意愿,也有可能在警方的请托下,打了那通电话。因为穰治没有回应电视的呼吁,警察便利用望,这是极有可能的。
这么一来,望所说的就不一定是真的。也许没有病危的患者,就连她在医院里也是假的。
没错,一定是陷阱——穰治决定这么想。否则,望怎么可能会打电话给他,他应该是她现在最不想理会的人。
“我可不会上当。”他喃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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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扇窗户可以将帝都大学医院一览无遗,被炸坏的受电设施也一清二楚,若使用望远镜看清出入份子的面孔也不是问题。
房间还没打扫过,因为住在这里的房客还没退房。这个人预约了从昨晚起两个晚上,但他恐怕不会再回到这里了,他预付了五万元的住宿费,比实际费用还多,但他大概不打算要回多余的差额吧。
七尾再一次环顾室内,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鉴识人员正在采集指纹,但事到如今,那已经派不上用场。饭店的人看了照片,已经证实住这个房间的人就是直井穰治。
这个房间是在三十分钟前找到的。尽管七尾猜想不会从中得到任何收获,但还是来了,因为他认为来这里,或许能了解直井穰治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犯罪。
坂本进来了。“直井昨晚办好手续之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也没有使用饭店的电话。”
“行李呢?”
“只提了一个类似大公事包的袋子,穿着一件深
外套。”说完,坂本摇摇头。“这不能算是线索。”
七尾点点头,视线再次移向窗外。
他们从直井作为掩护的饭店房间找出几个感应器,透过感应器,刑警进房、翻动行李、触碰电脑等等行为,直井全都了若指掌。这是什么样的架构,七尾毫无头绪,但直井的决心是无庸质疑的。
如此坚定的男子,会不会在此刻回心转意?
真濑望不想透过电视写信,却表示愿意打电话给直井穰治。但他的手机不通,最后只好在语音信箱留言。
今天一整天,望的手机都由警方保管,一方面是直井穰治可能会打来,再者她上班时也无法使用手机。当然,即使她的手机响了,警方也不能在未经她同意的情况下接听。
七尾派人取回她的手机,请她打给直井。一如预期,对方关机,于是她在语音信箱留言。留言内容是她自己构思的,一旁的七尾听了,也感到她内心的酸楚,不由得为她心痛。
直井会听她的留言吗?就一般情况而论,七尾不认为他会开机。然而,凡事都有万一,现在也只能仰赖这个万一了。
“我要回医院,这里拜托你了。”七尾说完,便离开了饭店房间。
正当他奔向医院时,后面驶来的一辆计程车超越他之后便停了下来,后车门开了,一名中年女子探出头来。“七尾先生。”
一时之间,七尾没认出对方,但记忆很快就苏醒了。“夫人…,好久不见。”
女子是冰室百合惠。她是七尾的恩师的
子;冰室夕纪的母亲。
“如果你要赶去医院的话,请上车。”
“啊,不好意思,谢谢。”他坐进计程车。“夫人也要到医院?”
“是的,因为我知道我女儿现在人在手术室里。”她指的是冰室夕纪。
“夕纪小姐是吗?从我负责这个案子起,就见过令嫒好几次。”
百合惠吃惊地望着他。“是吗?”
“她真了不起,现在也在手术室里努力。”
“我好担心。怎么会偏偏选在今天这个大日子…”
“您是指?”
百合惠没有作声,似乎有所迟疑。但不久便开口说:“今天的手术对那孩子有很重要的意义,她从小一直放在心里的疑问能不能找到解答,就看今天的手术了。”
“那个疑问,是不是和冰室警部补去世有关?”
听到七尾这么问,百合惠缓缓地点点头。
七尾推测一定和西园医生有关。连接在西园和夕纪之间的线,果然复杂地纠结在一起。
他认为这不是外人随便介入的问题,因此闭上嘴巴,看向前方。
他们在医院前下车,正准备走进院区时,年轻的制服警员朝他们走来。“里面很危险,一般民众请…”
七尾不等他说完便打断:“这位女士没关系,她是里面动手术医生的家人,由我负责。”
他向百合惠说了声走吧,便迈开脚步。
“手术结束前,请在候诊室等,那里比较安全。”
真是麻烦你了,说着,百合惠低头致意。
走过医院大门时,七尾放在上衣内袋的手机响了,但铃声不是他熟悉的,他不用特别的来电铃声,响的是真濑望的手机。“有电话哦。”百合惠说道。
是啊,七尾回答。他看着
晶荧幕,
了一口口水。
是他——虽然没有显示号码,但七尾确信是他。七尾一边跑上楼,一边按下通话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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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接通了,彼端传来的“喂”是一个男声,虽然一如所料,但穰治还是问了。“真濑望小姐呢?”
“她正在工作。”电话里的男子回答之后,立刻问:“你是直井穰治吧。”可能是边说边走动,呼吸很急促。
穰治不作声,准备挂断。他打给望,是认为这样至少可以表示对望的请求有所回应。
“不要挂。”对方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这不是陷阱,没有电话追踪。”
“手机经常会被追踪,在基地台留下记录。”
“所以我没有要去找那些记录。真濑小姐会打给你,是出于自愿。她把手机寄放在我这里,是因为正在忙。”
“你是谁?”
“我是警视厅的七尾,没人在监听,相信我。”
这种事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但不知为何,穰治却无法挂断。
“手术怎么样了?”穰治问道。
“医生们正在努力中。”
“都停电了…”
“照理说应该是束手无策,其他医生都很惊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进行手术的。本来岛原先生应该已经死了吧,就像你计算的一样,但在医师团队的努力下,或许可以撑过来。”
穰治忘了呼吸。岛原或许会得救——听到这个消息,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虑席卷而来。
“直井,够了吧?”七尾说“你还想要什么?”
“我的目的还没达成。”
“会吗?假如你的目的是报仇,不是已经够了吗?我倒认为再继续下去,反而没有意义。”
“岛原不是还活着吗?”
“正因为他活着,你现在停手才有意义。如果岛原先生真的死了,会有什么改变?你心满意足了吗?死去的女友就会复活吗?而且岛原先生当然也不会知道这次的事情。你希望这样吗?你没有话要跟岛原先生说吗?你不是有事要让他明白吗?”
“跟那种人说什么都是白费
舌。”
“会吗?万一岛原先生熬过来了,一定会有人把这次事件告诉他吧?你认为他还会毫无知觉吗?”
“当然会有知觉,就是恨我。”
“不,我不这么认为。的确,一开始可能会有那种反应,但是,越是了解内情,就越不该痛恨你。在保障人们生命安全的意义上,不管是汽车公司的领导者还是医生,人们都要求他们负起同等的责任。岛原先生当然也会思考自己是否回应了这样的要求。当他知道自己的性命受威胁的原因,知道医生们是基于什么样的使命感保住他的性命,只要他不是笨蛋,一定会反省。你难道不想听听他怎么说吗?”
穰治不知不觉握紧了手机。
这个七尾刑警的话具有强烈的说服力,更何况穰治本身对于在那种状况下依然不放弃手术的医生们,也开始产生敬意。你应该以他们为模范——他很想对岛原这么说。
但是,那个人一定不懂得反省。如果他懂,就不会眼看着有人牺牲,还大剌剌地霸占领导人的宝座。
“很抱歉,我不打算中止计画。”穰治说道。
“直井!”
“你的话很有道理,但是这些话应该跟岛原说,在他进手术室之前。”
“等等!”
穰治的手指往手机的按键移动。当他的指尖正要施力时,电话里传来一声“穰治”
是望的声音。
“穰治,听得见吗?穰治,是我。”
那拼命挽留的呼唤动摇了他的心,他无法不回答。“望…是我。”他说“对不起。”
望没有回答,所以他想再开口,这时候她说话了。“我没关系。”
“望…”
“我不恨穰治,也不觉得你骗了我。因为我很快乐啊!我们之间这样就好,我不会怪你的。”
抱歉,穰治再次低语。
“可是。我想请你答应我,求求你救救我的患者,她是无辜的,要是她因为穰治而死,那我实在无法接受,我真的看不下去了。穰治,拜托,为了我,请你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也许你对我不是真心的,可是我们到昨天都还是恋人啊!”她哭了。穰治听着她的声音,心口无可遏抑地发烫,翻腾的情感,麻痹了他的大脑,连脸都僵硬了。
拜托,求求你——望再三说道。听着她的哀求,穰治也
了眼眶。“好吧。”他回答。“叫刚才那个刑警来听电话。”
“我拜托的事,你肯答应?”
“嗯…”“谢谢你。”
“嗯…”经过短暂的间隔,一个男声说“我是七尾”
“五分钟后启动自备发电装置,只要按钮就可以了。”
“五分钟后吗?”
“对,我会在五分钟之内解除停止讯号。”
“一定哦?”“我不会说谎的。”说完,穰治便挂断电话。不久,手机又再度响起,他索
关机。
他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看着无人使用的游乐器材。
从身旁的包包里拿出电脑,连接另一支手机,开机,启动程式。
菜——穰治在心中呼唤逝去的恋人。
对不起,我终究只有这点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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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数可观的暖暖包紧紧裹住加温器,一名护士不断地将氧气瓶的氧气
往暖暖包,这么做可以促进暖暖包发热。这也是夕纪的主意,冬天在寒冷的值班室小睡时,为了让暖暖包快速发热,经常朝暖暖包吹气。这番工夫没有白费,血
温度勉强回温。
在所有人屏气注视中,血
回
至心脏的程序开始了。使用心脏麻痹保护
使心脏停止时,心脏本身会变得很脆弱。即使在回
开始后的二十分钟,几乎所有病例的心脏都无法完全运作。麻醉科医师佐山已着手准备强心剂。
夕纪以祈祷的心情注视着岛原的心脏,然而心脏却动也不动。回
已经开始五分钟了。
手术室内的空气冻结了。
“不行呐。”西园低声说。“夕纪,准备电击器。”
“是。”
夕纪开始准备用具。电击器的电池是内藏式的,她一边将电击器交给西园,一边反刍他的话。夕纪——他的确这么叫她的。当然,这是第一次。
西园开始实施电击,但心脏仍未恢复跳动。
“血
温度还是太低了。”元宫呻
般说道。
“不要放弃!”西园的声音
进来。“一切都还有希望!”
夕纪震了一下。她第一次听到他如此激动的声音。
心脏附近有鲜血飞溅,
到西园右眼下方。夕纪看到了,即使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夕纪设法止血,但完全不知道错综复杂的血管从哪里出血,而且灯光太暗。结果西园说:“我知道出血点在哪里,待会再止血。”
夕纪回答是,把手缩回来。
“西园医师,让我来吧!”佐山说道。
“不,我来。这颗心脏是我停的,我要让它动起来。”说着,西园再次操作电击器。
为什么我会有那种想法呢?——夕纪看着西园自问。
为什么会认为父亲手术失败,是西园故意的呢?
不管有什么原因,这位医生都不可能故意让手术失败。在这种情况下,何时放弃手术都不会遭到非议,西园却仍想尽办法拯救患者。不慌不忙,在极有限的可能
中,不断地寻求患者的生还之道。这本来就是一场极度消耗体力、精神的大手术,西园的疲累现在应该已经到达顶点,但他仍坚持要把事情做完,要以自己的力量救活患者。
夕纪发现自己虽以医师为目标,而且以住院医师的身分从事这份工作,但其实什么都不懂。
医师的能力有限,因为医师不是神,无法控制人类的生命。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尽情发挥自己的能力。
所谓的医疗疏失,来自于能力不足。
有能力的人,不可能故意不发挥能力,他们办不到。这不是道德问题,因为医师只有两种选择,不是尽全力,便是什么都不做。
世界上当然有各种不同的医师,将来,夕纪也许还会遇到全然不同的医师。
然而,这位医师——夕纪望着西园认真的侧脸。
这位医师是个笨医师。如果他不想发挥所有力量,或者他不想救那个患者,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执起手术刀吧。
当时的西园,是因为想救健介才执起手术刀的——夕纪确信。
“教授,心脏…”佐山看着显示器说道。
岛原的心脏微微颤动了一下,夕纪也确实看到了。不久,心脏便开始微弱地跳动。
西园呼地吐了好大一口气。“佐山医师,施打强心剂。”
“已经开始了。”佐山回答。
“好,冰室,替刚才那个部位止血。”
“是。”
就在夕纪强有力地回答之后,昏暗的手术室突然明亮了起来。夕纪惊讶地环视四周,手持照明的护士们也疑惑地彼此对望。
无影灯的光照亮了手术台上的岛原,他的开刀部位都是鲜血,太过鲜明的颜色,使夕纪感觉眼睛有些刺痛。
“光…回来了。”西园喃喃说道。
“本来不会动的计测器动了,恢复供电了。”佐山睁大了眼。
“得救了。田村,把血
加温。”
“好的!”
西园看着夕纪,她也凝视着他,眨了眨眼。他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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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电器行前停下脚步。摆在店面的电视机开始播放晚间新闻,萤幕上是主播的脸,下方出现“帝都大学医院恢复供电”的跑马灯。
男主播做出稍微放心的表情,开始说话:“先前被装设爆裂物,供电系统受阻的帝都大学医院,自备发电装置已在不久前开始运作。根据警方的消息,是犯人主动与警方联络,表示要重新设定装在自备发电机的遥控装置,指示警方启动发电机。由相关人员按下启动钮之后,发电机已顺利运作,目前可正常供给医院所需的电力。警察并未明确表示是否已掌握犯人的下落,但从目前已开始准备通缉的行动来看,迟早会公布嫌犯的姓名等等资料。”
穰治离开电视机前。右手提的包包好重,虽然是因为装了重约两公斤的电脑,但一直到刚才他都没有这种感觉。原来是因为那台电脑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看来医院的电力已恢复。原本对于遥控是否能顺利进行还有些担心,这下子可以放心了。
穰治漫无目的地游
,他不能回自己住处,当然也不能到望那里。
就算逃亡,终究会被捕。刚才主播说警方已经准备通缉了。
他顺路走进附近的一家百货公司,搭电梯直达最高楼层,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爬楼梯到顶楼。顶楼空
的,没有半个人,他想起这里在夏天会开设
天啤酒屋。
他走近栏杆,俯瞰马路。心想,帝都大学医院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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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笼罩着一种忙
的气氛,或许以恢复生气来形容比较恰当。医生和护士们正忙着巡视住院患者和各种仪器的状况。
七尾在一楼的候诊室。候诊室里有一排排座椅,现在除了他以外,还坐着一对看似夫
的中年男女。他感到奇怪,他们在等什么?医院虽已恢复供电,但今天应该不收病人吧。
危机已经解除,警力也减半了。爆裂物的拆除工作安排在明天一早进行,目前暂时疏散所有人员。
七尾回想起刚才与直井穰治的互动。最后,对方虽被真濑望的哀求打动,但根据七尾推测,穰治本就心生
惘,否则不会打给真濑。
在接获七尾的报告后,鉴识课的片冈等人立刻赶往地下室,启动自备发电系统。但是,本间对于七尾的行动似乎有所不
,因为他没有设法拖延与直井穰治通话的时间。
“只要查出手机的发讯地区,就可以动员附近的警察,搞不好能逮到直井。”撇着嘴的本间话里带刺。
七尾没有心思反驳,老实地向他道歉。那通电话以说服直井穰治为优先,必须尽快说服他放弃犯行,拖延时间等于延长医院停电的状况,本间当然不会不明白,他只是因为破案的功劳被七尾抢走而吃味罢了。
七尾听到有人呼叫森本先生、森本太太,因为那是真濑望的声音,他便抬起头来。坐在不远处的那对中年男女站起来,他们似乎是中塚芳惠的家属。
真濑望快步走向那两人。“中塚女士的病情已经稳定,再过一会儿,两位就可以进去看她。只是,今晚还要让她继续睡,所以她还不能讲话。”
“没关系。”应该是女子丈夫的男子回答。“我们只想看看妈没事的样子,是吧!”
被问到的女子也点点头。
“那么,请到楼上的休息室稍等,待会儿我会过来叫两位。”
两人回答好的,便走向电梯间。
真濑望有些犹豫地看向七尾,他也站起来。“刚才谢谢你,多亏有你帮忙。”他低头道谢。
“请不用道谢,身为一个护士,我只是想帮点忙。”
“中塚女士…,我没记错吧,
离险境了吗?”
真濑望吐了一口气,点点头。“一时之间还以为会怎么样,后来人工呼吸器可以使用,总算度过难关了。”
“真是太好了。”
她的嘴角
出一丝微笑,然后抬头看着七尾。“刑警先生,请问…”
“请说。”
“要是他被捕了,罪名还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真濑望盯着七尾的后方,一双眼睛睁得斗大,
口好像
了一大口气似地隆起,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七尾怀着某种预感,缓缓回头。
一个瘦长的黑影正从大门走进来,
光灯照亮了他的脸。那是一张七尾知之甚稔的脸,因为他已经在照片上看过不下数十次了。
对方笔直地朝七尾他们走来,视线似乎只对着真濑望一个人。
然后在几公尺的地方停下脚步。那双阴郁的眼睛,只向七尾一瞥,立刻又回到真濑望身上。
七尾正准备走过去时,又改变主意,回头看着望。“去吧!”
“可以吗?”她红了眼眶。
“一下子没关系。”七尾说道。
真濑望生硬地踏出脚步,瞬间便加快了速度。
七尾的眼角余光捕捉到直井穰治接住她,紧紧地拥抱她的那一幕。
61
人工心肺装置停止了,当然是在田村的操作下停止的。岛原的心脏收缩力已经恢复,在逐渐减少人工心肺输送的血
后,最后所有的血
循环都
由心脏负责。下令田村停止人工心肺装置的,正是西园。
使用人工心肺装置期间,注入肝素以避免血
在管子里凝固,但在停止人工心肺之后,反而成为妨碍,因为这将使手术部位难以止血。为此,要以硫酸鱼
蛋白中和肝素以利止血。确认止血之后才能进行
合,即使如此,心脏附近还是有积血,所以
合
部时,会
上两
导管,同时在心脏接上电线,使电线
出体外。这是为了预防稍后若心脏发生异状,可藉此以电
刺
心脏。这个步骤不光是大动脉瘤手术,几乎在所有心脏手术中都是必须的。此时,整个手术室充
了一种好不容易度过难关的安心感。
锯开的
骨以钢丝固定,最后再
合皮肤。元宫说要接手,西园却摇摇头。夕纪感受得到他要亲自完成这场手术的决心。
西园抬起头,视线在所有人脸上环视一周。“
合完毕,大家辛苦了。”
所有人一同行礼,齐声说大家辛苦了。
手术室的门大大敞开,在医师与护士合力下,岛原被移上推
,佐山在一旁继续操作人工呼吸器。
推车以护士为主力,开始移动。接下来必须移往加护病房,观察术后情况。
元宫往更衣室走去,夕纪也跟在他身后,西园却没有跟着过来。夕纪觉得奇怪,一回头,看到他蹲在地上。
“教授…”夕纪赶到他身边。“您还好吗?”
元宫好像也注意到了,停下脚步看着两人。
“教授,怎么了?”他担心地发问。
西园摇摇手,
出苦笑。“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有点累。毕竟是第一次在停电时进行手术啊。”
但实际情况却与他的话背道而驰,他无法马上站起来,肩膀起伏着,用力
气,脸色也很差。显然,极度的紧张使他身体的循环系统发生异状。
“您最好别动。”夕纪说道。
“我没事。你们去加护病房吧,我随后就到。”
“可是…”
“冰室,”元宫对夕纪说“加护病房那边由我来,你先陪着教授,我去联络山内医师,请他立刻过来。”
“麻烦了。”夕纪回答。
元宫离开后,西园还是蹲着,闭上眼睛,一次又一次缓缓地呼吸。
“还好吗?”夕纪再次问道。
“不用担心,已经好一点了。”他自嘲地微微一笑。“心脏血管外科的医生,怎么能在手术之后倒下呢。”
夕纪想起之前曾听说他有先天
心脏病。
“您还是躺一下吧?”
“躺手术台?”说完,西园靠着墙在地板上坐下,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摇摇头。“没想到这样就累坏了,我也老了。”
“没这回事。刚才的手术只有西园教授才办得到。”夕纪说。“太精彩了,我好感动。”
“是吗?”西园定定地凝视着她。“你真的这么想?”
“是的。”夕纪点点头。
“是吗?那就好。”西园先垂下视线,然后又抬起头。“主动脉弓真
动脉瘤…,这个病名对你而言,应该有很重要的意义。”
“是的,和家父的病名相同。”
“执刀医师也一样。”西园说。“所以,我才想让你看看。而且,既然要让你看,手术无论如何都要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