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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有介来到润也的公寓,看到他正在打包行李,把东西到旅行箱跟运动背包里。

 “你要去旅行啊?”

 有介问他,还一边避开凌乱的衣物,一边走进房间。

 “我要暂时过去住宿舍。刚刚跟教练通过电话,我跟他说想和选手一起调整作息之类的,随便找个理由,结果他很快就答应了。”

 说完,润也将堆积如山的内衣折也不折地就入背包当中。

 “有空房间吗?”

 “正好有一间三人房只住两个人,这阵子就住那里吧。对那些选手来说可能有点困难,但留在这里可是会没命的。”

 润也隶属于桂化学工业公司,所属部门是业务部的劳务课,但实际上是被聘用为田径队的教练。他只需要每周一的上午出现在劳务课就可以了。

 田径队的宿舍在八王子,旁边就是运动场,方便选手随时可以练习。润也则是每天都坐车通勤到八王子。

 “所以…你是要逃走啰?”

 有介问道。润也没有回答,持续着收行李的动作。告一段落后,他扣上背包,说:

 “没错,”润也看着有介“我要逃走。”

 “可是她会追过来。”

 “或许吧!但至少可以多争取一些时间,祈祷在这段时间,警察可以逮捕到那只毒蜘蛛。”

 “你忘了拓马说过的吗?如果那家伙被逮捕,我们也完蛋了。”

 “那你说怎么办?要像拓马说的,正面击那个女人?你自己看看,当初信誓旦旦的拓马现在怎么样了?”

 润也猛摇头急着否认,向后退了几步。润也继续说:

 “我可不干。要打赢那个杀了拓马的怪物是不可能的。我跟拓马不一样,一开始就不打算正面对抗。”

 “你已经做好事迹败的心理准备了吗?”

 有介问,润也点了点头。

 “算是吧。就算东窗事发,我们的人生也不一定会完蛋。毕竟不能确定那个女怪物是不是真的持有我们的资料,就算真的有,我们也可以打马虎眼蒙混过去,毕竟那个杀人魔说的话,警察应该不会照单全收。况且…”

 他屏住气,淡淡地笑着继续说:“若是没办法了,就认罪吧!我跟拓马不一样,并不会有多大的损失。就算不能在田径队混口饭吃,还是可以做些其他事情。有介,你不也是这样吗?这个时代,连入狱服刑的人都能出书,搞不好结果会不错咧!”

 润也最后的那段话让有介有些不悦,但他并没有反驳。

 “杀仙堂的事情怎么办?”

 有介丢出了一个难题。润也盘腿而坐,身体靠向有介,低声音地说:

 “关于这件事,我要先说清楚。”

 “什么?”

 “仙堂的死,我们完全没有动手,杀人的是翔子。”

 有介睁大眼睛。润也有些面目狰狞地接着说:“这可不是做好人的时候啊!翔子杀了仙堂,是我们完全预料之外的事。强调这一点对我们会有帮助的。”

 “不帮翔子吗?”

 “怎么帮啊?她是杀人犯耶!”

 润也呲牙咧嘴的同时,玄关的门铃响了。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凝结。

 “是翔子。”

 润也站起来才刚要面向玄关,随即回头,弯下身,食指靠在嘴上对有介说:“绝对不要告诉翔子。”

 来的果然是翔子。她穿着一条长,像平常一样戴着墨镜,脸上表情比电视上看到的更僵硬。

 “你要逃啊?”

 看到旅行皮箱跟背包,翔子立刻问道。

 “我要改变守备范围。有介最近刚搬家,你也因为工作的关系四处游走,敌人比较不容易掌握行踪。但我可是长年住在这里。”

 “我也没那么常出门啊。改变了防备范围又如何呢?”

 “我也不晓得,总之就用拖延战术,把握时间想一下对策。当然,消灭毒蜘蛛这点是不会改变的。对吧…?”

 对于润也的征询,有介只能无奈地微微点头。

 13

 杀了安生拓马之后,她并没有随即离开现场。她知道必须赶快逃走,但在这之间,她想先做一件事。

 她想冲个澡。运动俱乐部里到处都有淋浴间,她想先冲洗一下身上的汗水跟污垢。

 褪去衣物淋浴之后,再度穿上已经渗透汗水的黑色紧身衣跟深蓝色赛车短。她很喜欢这件短。接着,所幸穿上袜子跟运动鞋。

 往出口走去的时候,她的视线停留在角落的运动用品专卖区,里头陈列着崭新的运动衣和运动鞋。她把所有商品巡视一遍,先取下陈列柜里的一双袜子。她把袜子穿上,黝黑的肌肤让袜子显得更加洁白。接着又套上鞋子,把下的旧袜子丢到附近的垃圾桶。

 接着,她从衣架上挑了一件黑色式的防风外衣,背后印着美国有名排球校队的校名。尺寸是LL,穿上后还是有点小。不过她还是穿着,再次往出口方向走去。

 骑上自行车,踩着脚踏板往东走,她觉得如果就这样一直前进,应该会抵达东京的市中心,其他就没有想太多。路上,她把之前穿戴的外套和红色的帽子丢弃在路边的垃圾桶里。

 走了不到三十分钟,她确信自己已经来到东京都中心。这里不仅高楼林立,而且即便是深夜,路上行人还是很多,还有很多有点奇怪的场所。她心想,或许正在举行什么嘉年华会吧!走在路上的大都是还在读国中的小孩子,不过日本人看起来本来就比较年轻,或许他们都已经上高中了吧。

 在她看来,那些孩子净是漫无目的地闲晃,还有不少人蹲在路旁。她完全想不透他们为什么不回家,从他们的打扮看来,怎么看都不觉得是无家可归,因为每个人穿的衣服看起来很新,质料又好。不过他们看起来似乎也乐在其中。

 她还看到一些年轻人开车过来和年轻的女孩打招呼,问她要不要上车,而那个看起来不到十五岁的少女也毫不犹豫地踏进车内。她想起当初向她搭讪的那两个开着轿车的人,她可以想象那些男生会带着女孩到某处去,做出同样的事情吧!

 她牵着自行车走着,刚才那几个男生望向她,不过并没有特别注意。他们的目光纯粹只是一时受到她独特的高大体格吸引,很快地,他们立刻回到自己的世界专注于眼前的女人。至少目前看来,这里并没有人对她这个外国人感到有兴趣。

 又走了一段距离,她来到一个气氛不同的地方,四处都有奇怪装饰的建筑物,还有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对男女走进其中一间。再走一段路,她看见好几个穿着清凉暴的女生站在路边。仔细一看,不只是东方人,也有白人跟黑人掺杂其中。她跨上自行车快速通过,那些女子不友善地盯着她看。

 在附近稍微转了一下,眼前出现类似车站的巨大建筑物。她看了一眼建筑物上SHIBUYA(涩谷)的字样,但她没听过这个名字。

 然后她看到地铁的入口,于是她把自行车放在外面走了下去。这个时间地铁应该没有开,也没有人在站内走动,但不是完全没有人烟。通道的角落都是铺着报纸、蹲坐而寝的男子。他们穿的衣服非常脏,整个人看起来好像被丢弃的垃圾一样,她敢肯定这样的人才真的是无家可归。那么刚刚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她不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关联。

 她走近墙壁,靠在那里蹲坐下来,旁边正好有个身污垢的男子横躺在地上,背上还铺盖着一张报纸。那男子察觉身旁有人,转头看着她。男子的脸和衣服一样脏。

 两人眼神会之际,他的表情变得胆怯。于是他站起身提心吊胆地离开现场,手上那两个破烂不堪的纸袋就是他的行李。

 男子遗留一捆报纸。她拿了起来,像男子一样把报纸盖在背上。然后,她觉得身体就像盖上毯一样变得温暖。于是她将外的脚也用报纸裹住。

 终于,睡意向她袭来。

 等到被嘈杂声吵醒时,周围已经人汹涌。她走出车站,很多人来来往往,跟昨天晚上的样子迥然不同。阳光很刺眼,她戴起了运动墨镜。

 自行车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被偷了,还是被拖走。但不管怎样,她倒不觉得可惜。为了躲避警察的视线,也是时候该处理掉这辆自行车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字条。四个人的名字当中,安生拓马的部分已经撕掉。

 丹羽润也JUNYANIWA杉并区高圆寺北…

 她接下来打算找这个人,JUNYANIWA。但后面写的地址要怎么去呢?她毫无头绪,地址读法也不是很清楚。

 首先想到的是搭计程车。只要把地址给计程车司机看,叫他开到这个地方就可以了。但即使如此,还是有必要知道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还有要前往哪个方向,要走多久等等。况且要采取行动的话,还是等晚上比较好。

 她走到车站附近,看到一间书店,入口处陈列的书看起来很像地图。她踏入书店,混入日本人当中仰望着书架。

 她想找日本东京的详细地图。然而率先吸引她眼光的是用红色写着CANADA的书。她拿在手里翻阅,这并不是地图,是一本介绍加拿大的书。当中也有重要地标的地图,还有风景照。

 QUEBECPROVINCE——她找到魁北克省的字样,然后发现这一页里面记载的是魁北克市的旧街道以及蒙特利尔一带。她想找的是GASPE这个地名,可是这本书里没有,却有圣劳伦斯河的相片。相片中的圣劳伦斯河清澈恬静地着,这与她所知道的那条深海般的大河,印象截然不同。

 她把书放回架上,继续找东京的地图。这一类的书很多。

 “您在找东京的地图吗?”

 突然有人向她搭话。转头一看,一个娇小的女生正在对她微笑,应该是这间店的店员。她沉默不语,娇小的女孩脸上浮出不安的神情,问道:

 “请问…您会说文吗?”

 她点点头,表示没问题。店员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您在找东京地图吗?”

 这次她试着放慢语调问她。她再度点点头,并给女孩看她正在找的那三个人的地址。

 “您想去这些地方吗?”

 她点头。

 “这样的话,”女店员望着书架,说:“我想这个应该不错。”接着出一本薄薄的书。她拿起来翻了一下,便了解店员替她选这本书的理由,上面主要的地名都用罗马拼音表记。

 她对女店员点了点头,从夹克口袋中拿出三张钞票跟数枚铜板。

 “好的,总共一千五百元。”

 女店员从她手上拿走刚好的数目后,带着地图去柜台装袋,再一起拿着收据回来。

 “谢谢您。”看到店员的微笑,她嘴的线条也柔和许多。

 她走出书店,马上进了附近的咖啡厅,一边吃着意大利面和汉堡,一边看着手上的地图。地图中的东京,越看越是觉得错综复杂,地铁也纠结成网。

 首先,她确认了涩谷的位置,然后花了一点时间,靠着字的形状找到了杉并区这个文字,接着发现高圆寺就在旁边。

 稍微算了一下地图上的距离,到目的地大约有八公里,她判断是走得到的距离。

 她继续在地图上搜寻另外两个人的地址。

 浦有介YUSUKEHIURA武藏野市吉祥寺南町…

 佐仓翔子SYOKOSAKURA品川区北品川…

 “武藏野”这三个字不好懂,看了几次,对于文字形状还是没有把握。她不时把手指伸进墨镜里眼角。

 尽管如此,一个小时后她总算认出两个人的所在位置。浦大概跟丹羽同样的方向,但稍微远一点,佐仓则是从这里往南大概六公里左右。

 走出咖啡厅,她思考了几秒之后往南的方向走去。她选择先前往比较近的目的地。

 过了中午她已经来到品川,但她花了点时间才找到佐仓的住处。

 佐仓住的地方是一栋电梯公寓,在这里有好几栋这样的建筑。她找到的是外墙贴有淡褐色瓷砖的六层楼建筑。

 她先在外面的电话亭打电话确认是否有人在家。可是电话响了五声后,听筒那端传来机械切换的声音,然后…

 “您好,我是佐仓,现在正好外出不在家。非常抱歉,请您在‘哔’声之后留下姓名与联络事项。”

 在听见“哔”的声音之后,她挂上电话。是电话答录机,不过听起来确定是那天夜里入侵的那个女生。

 所以佐仓应该不在家。

 她走出电话亭,从玄关入口进入一栋大厅。如果要再往里面走,就得再通过一扇玻璃门,不过好像设置了保全系统。门旁边是个有按键的面板,斜上方装有监视器。

 她还呆站在那里的时候,一名年轻女子从她身后走了进来,按了面板上的按键。玻璃门静静地打开,那名女子就走了进去。

 大厅一隅有电梯。少女进了电梯,发现原来这是通往地下停车场的。

 到了停车场,她环顾四周。这里停了很多车子,但不知道佐仓的是哪一部。也许佐仓出去了,那现在她的车子也不会在这里。

 她从距离自己最近的车子,依序扳动每部车的门把,不过每部都牢牢地锁着。到第十几部日本轿车的时候,终于开了。她毫不犹豫地进入车内,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直接看到电梯。

 如果佐仓开车出去,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经过这里。不是的话,要用车也一定会下来,她完全没想到佐仓可能没有车。她认为日本人都很有钱,每个人应该都会有车。

 就这样,她在车内度过了几个小时,这段时间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电梯。在她眼前,已经有八组人搭乘电梯上楼,下来的有四组人。然而,迟迟不见佐仓的踪影。

 比起饥饿,她身上出现了更难以压抑的生理现象。她暂时下了车,但并不打算离开停车场,所幸蹲在车子跟墙壁之间解决了。因为她穿着紧身连身衣,所以小解时到几近全。万一这时佐仓出现了,她也打算就这样直接飞扑上去。

 庆幸的是没有任何人出现。她再度回到车内,就这样又过了几小时。有几部车开进来,搭电梯上去,可是就是等不到她想等的人。

 车上的时钟显示已经超过十点了。眼前一对男女经过,男生发现了她,显得一脸惊讶…

 14

 付了计程车钱时,翔子看了一下手表,时针指在快十点的位置。

 她下了车,从玄关大门进入了公寓。

 回到房间里,放下包包,倒在上。看了一下语音留言,没讯息进来。

 今天,是第二次回到这个房间。第一次是体育新闻播放完毕,送新闻局的人回去后回来。她平常都是开停车场的红色GTO去新闻局的,但今天有其他节目的关系没有开车去。

 那时候,她在电话语音听到丹羽润也的留言,说要谈安生拓马的事情。所以翔子马上穿了简单朴素的衣服,搭电车过去润也的公寓。之所以不开车,是觉得自己的高级跑车停在路边显得太招摇了。

 到了之后,浦有介已经在润也的家了。比起润也,有介一向冷静,是不任意表出自己内心情感的那种人。但面对拓马的死,他仍无法隐藏内心的震惊。

 润也准备逃走。他虽然表现出一副会奋战到底的态度,但在翔子看来却不是这个样子。问他要怎么解决那个人证,润也只是模棱两可地敷衍。

 他站起来的时候,也顺便问了有介打算怎么办。有介回答:

 “不知道。”

 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不过我不想杀人。”

 翔子心想,这答案果然是有介的风格。拓马当时打算杀了毒蜘蛛,而润也决定要逃走,这两种完全不同的做法,也代表了两个人各自拥有不一样的主张。然而有介不是这样,他考虑的并不只是自己,还有很多——必须顾及子以及老家的父母,当然润也跟翔子的事也要考虑。这是他体贴的地方,但同时也是柔弱的一面。翔子心想,如果有介没有这柔弱的一面,他俩的未来会更不一样;这样一来有介一定会和自己结婚,而不会娶小夜子那个做作的女人。

 不过,她也因此走出了自己的路。翔子自己也觉得,与其做个平凡的家庭主妇,当个媒体宠儿在演艺圈闯还是比较适合她。她也期许自己要朝更高的目标,飞上一般人无法到达的境界。

 因此,翔子不管怎样都会排除万难,好不容易走到这个地步,可不想因为这些无聊的事情搞砸一切。

 “毒蜘蛛…”

 坐在上,翔子嘴里低语着。当年那个小女孩,已化身为毒蜘蛛了。她回想起十年前的情景:如野生动物般的敏捷,如机械般精准完美,她逐一完成每个高难度的机械体,翔子知道那就是仙堂开始培养的新体选手。当时仙堂是这样跟翔子说的:

 “这只不过是最单纯的练习而已。”

 也就是说,少女的目标一定在更高的层次吧!而拥有这样能力的少女即将现身,前来夺取自己的性命…

 翔子起身,到厨房喝了杯水。有点铁锈味的温水,充都会的味道。

 没有食,但还是得吃点什么,明天一早还得录影。不想下厨,就和平常一样外食好了。这阵子,她连去买调理包的时间都没有。还好,她颇喜欢工作档的感觉。

 拿起刚刚放下的包包与桌上的钥匙,翔子穿上鞋子。她选了一双方便开车的低跟鞋。她大概都固定会去某一家店吃,到那边得开车,还好停车场大的。

 走出房间到一楼去,按下大厅电梯的按钮,准备前往地下停车场。

 电梯门一开,一对男女刚好走了出来。翔子别过脸,退到一旁与那对男女擦身而过时,听到他们片段的对话:

 “这样还是很奇怪啊,那个女的白天就在了吧?”

 “对啊,她应该不会在车上待了好几个小时吧?又不是警察在埋伏…”

 “就是嘛!”女生笑了。

 翔子一时有点在意那两人的谈话,不过也没想太多。她进入电梯,按下地下室的按钮,门随即关上,电梯下降。

 数秒后电梯到了地下室,门打开了。翔子向前踏出一步。

 这时,背部感到一股寒气近。她不自觉地把脚缩回来。

 刚刚听到的那对男女的对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难道说…

 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但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那一丝可能

 她没有走出电梯,随即又按下一楼的按钮。几分钟后,她回到房间里,已经没有食了。她下衣服,只穿着内衣把自己裹在被窝里。

 这时翔子突然想到,其实还有一件事让她觉得有点奇怪,就是今天的语音留言。在润也留言之前,还有一通没有出声的留言。

 隔天早上,翔子没有一个人去停车场,改在大厅等着其他人来。

 马上有位中年男子来了,她随后一同进入电梯。

 到了停车场,她快步朝自己的车走去。来到平常红色GTO停放的地方,她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把车钥匙入钥匙孔。

 打开车门准备上车时,她听到后面有人在说话:

 “你看,很夸张吧。”

 “哎唷,真的耶。”

 回头一看,一位高大男子和公寓管理员站在墙边,似乎在观察什么。

 “可能是小狗吧!”高大男子说。

 “喔…但是这个地方从来没有小狗进来过啊!”“所以会是人吗?”像是这儿住户的男子苦笑着说:“谁会在这里小便啊?”

 “说的也是。”管理员一脸困惑,不过还是歪着头,好声好气地说:“总之,我会先把这里清一清的。”

 “谢谢,麻烦您了。”

 这名男子走向旁边的轿车,作势找钥匙,但一看到车门就惊呼:“啊!完了,又忘记锁了。”

 翔子看着这男子没使用钥匙就打开车门,坐进车内。见状,她自己也上了车。

 她想起昨天晚上那对男女的谈话。埋伏的警察…

 翔子没有发动引擎,眼神望向远方。

 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的身子微微地颤抖。

 15

 九月十四,紫藤北上后的隔天,便接到关于仙堂之则的新情报。

 这天早上,搜查总部接到一通电话。打电话来的是一位自称村山的男子。接到电话的刑警询问对方的身份时,这名男子犹豫了一下后,说自己是JOC委员。JOC指的就是日本奥运委员会。这名男子想谈谈有关仙堂之则被杀的事情。

 山科警部接过电话,想知道详情,但这名男子声称在电话里不方便说,希望他们过去一趟。

 “大概是怎样的内容,可以麻烦您先稍微透一下吗?”

 山科显得有些焦急地问道。

 对于山科的询问,村山的回答大致如下——

 JOC正在调查某件事,这件事关系到运动医学,调查之后,仙堂之则的名字便浮出台面。村山表示,详细情形想直接和警方见面之后再谈。

 一如昨,由紫藤和金井一起出面。他们搭乘富士急行电车前往大月,然后在中央本线转乘。对方约的会面地点在新宿。

 “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连JOC的人都出面了。”

 坐在特急电车靠窗位置的金井说着。紫藤摇摇头,也说: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倒不觉的意外。仙堂本来就是医生,在那栋奇怪的建筑物里也设置了很多训练器材,所以不难想象他跟运动医学有关。”

 “也是,再加上安生拓马那件案子。”

 “对,没错。”

 紫藤点了好几次头,接着说:“安生曾经是奥运选手,多少会跟JOC有所牵扯。”

 安生拓马的子惠美子表示,在仙堂被杀的时间九月九到十前后这段期间,丈夫跟客户去打高尔夫了。关于这一点警方也立刻做了确认,然而这位客户完全否定了这个事实。搜查总部认为,就这一点看来,跟仙堂的死肯定有很大的关系;还有一些急子的搜查员警,甚至认定安生就是杀害仙堂的凶手。

 不过问题在于安生跟仙堂究竟有什么关系。于是总部派了数名搜查员,到成城署去调查安生的过往与人际关系。

 “话说回来,杀了安生的那个女生是个可怕的家伙。”

 金井叹了口气说:“不知道该说她是大胆还是疯狂,总之她杀人毫不留情,就算被逮捕也不怕。”

 与神奈川县警取得联系之后,发现他们几乎掌握了杀安生的那个女生的行踪。她先是骑自行车到厚木市,在汉堡店的停车场遇到两名开着LandCruiser的男子搭讪,上他们车前,她将放有运动衣的背包丢在附近的垃圾桶里。这个背包她是跟自行车一起偷走的,这点已经请别墅的主人确认过。

 她搭上LandCruiser之后,被这两名意图不轨的男子带到座间市下松原的建材置放厂。想侵她的两名男子,一个被当场勒死;另一个则是被从吉村巡查那偷来的杀,子弹贯穿死者,在大约距离三十公里的地方被发现。

 她还将车内的地图中,有世田谷道路图那一页撕下来,再度踏上自行车,前往安生拓马的所在地…

 “听说那个警卫还没醒过来。”

 紫藤想起了在健身俱乐部停车场遭少女用手电筒袭击的可怜警卫。目前为止,也只有那个警卫看过这个女生的样子。

 “毕竟是头盖骨凹陷的重创啊。”

 金井侧着脸指着自己头的右部说道。

 “真的很严重。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道啊?”

 “肯定不是一般的女生,不,肯定不是普通人。”

 虽然目标这么特殊,但目前还是无法掌握有利的情报。不过在东京多少都有些特异的人,所以也不会有谁去注意吧!

 这么高大的身型,到底会躲到哪里去呢?紫藤一边眺望窗外渐渐接近的东京景,一边在嘴里嘀咕着。

 会合的地点在凯悦饭店一楼的咖啡厅。紫藤一行人没有迷路,几乎准时抵达。

 站在入口,紫藤环视大厅,视线停留在桌上放有白色纸袋的座位,那是他们约定用来识别的记号,有两个穿着西装的男子坐在那里。紫藤跟金井靠近他们,对方察觉之后随即站起来打招呼。两名男子,一个个头较小,另一个则高高瘦瘦。

 “是警察先生吧?”

 个头小的男子低声问道。紫藤远看还以为对方跟自己年纪相仿,但走近一看发现男子脸上皱纹意外地多。

 “对,请问是村山先生吗?”

 “是的,敝姓村山。”

 说完,他递出名片,上面写着“日本奥林匹克委员会科学委员——村山宏和”紫藤也自我介绍,递出名片。

 另一位高瘦的男子姓光本,和村山一样都是JOC的科学委员,看起来年纪差不多是三十岁后半。

 “那么,您想谈关于仙堂的事是什么?”

 自我介绍完后,向服务生点了咖啡,紫藤马上切入正题。

 “请您先看一下这个。”

 村山也把握时间,很快地从纸袋中拿出一本剪贴簿,打开后递到紫藤等人面前。剪贴簿里贴着新闻报导。

 “好,我看看。”

 紫藤拿起剪贴簿,读着里面的报导。那是上个月五号,前滑雪选手在自家引电自杀的简短报导。上面写着他从两、三年前便苦于病痛,无法工作,最后选择自杀。选手的名字叫小笠原彰,这紫藤倒是没听过。

 “这个人怎么了吗?”紫藤问道。

 “关于这件事,其实还有内情没有公开…”

 村山一脸严肃,后,说:“这个人有留下遗书。”

 “真的吗?”

 “他死后的第二天,他的遗书邮寄到JOC事务局来。大概是死前寄的。”

 “上面写了什么?”

 虽然不明白跟这次的事件有什么关系,紫藤还是很积极地追问。

 “他自白说自己还是选手的时候曾使用违药物,希望能撤销他所有的得奖记录。”

 “原来如此。”

 紫藤点点头。他知道有些选手会为了提高竞技成绩,不当服用药物。汉城奥运短跑选手班·强森因服用药,被取消金牌资格的话题就曾喧腾一时。然而这类的事情其实很多,现在还是有选手会违反规定。

 四人份的咖啡送上来,一度中断他们的谈话。

 “请问,小笠原是滑雪哪个项目的选手?”

 服务生离开后,金井询问道。

 “距离竞技。”村山回答。“他最拿手的是十五公里竞技,在日本拿过好几次选手权(*各项运动中选拔出最优秀选手或团体的比赛,类似锦标赛。),奥运会上也曾出赛。总之,实力和世界强手不分轩轾。”

 是因为用药的关系吗?紫藤心想。

 “报导上面写他生病了。”紫藤问道。

 “是的。这个新闻没有详细记载,不过遗书上说,他苦于头痛、晕眩、失眠,甚至出现幻觉,手脚还常因麻痹而无法行动。我们在想,他的病情可能演变成脑动脉硬化。”

 “脑动脉硬化?”

 这种成人病,不是老年才会发病吗?紫藤感到相当意外。一直沉默不语的光本用严肃的口吻说:“肌增强剂会影响胆固醇代谢机能,进一步造成动脉硬化的现象,也会引起肝癌。”

 “所以说,小笠原选手的病,是因为服用药物所产生的副作用吗?”

 “恐怕就是这样。”

 村山点点头,啜一口咖啡。紫藤也把手伸向咖啡。

 “接获这封遗书之后,我们也讨论过该如何处理。”村山继续说道:“后来决定先依他的自白遗书内容着手进行调查,但小笠原是从什么管道拿到药物的,上面并没有写。于是我们就从他选手时代的纪录跟行动开始确认。”

 “简直就像我们的工作呢!”

 金井开玩笑地说着。

 “我们自称是体育界的警察。”

 光本认真的神情回答道:“服用药物,等同犯罪。”

 “原来是这样。”

 金井慑于这突如其来的迫感,低下头望着自己的笔记本。

 “后来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感觉到双方的谈话已经渐渐进入核心,紫藤开口问了村山这个关键的问题。

 “调查之后,我们大概可以推测出他用药的状况。小笠原在体育大学的滑雪队时就参加过重要的比赛,但真正留下辉煌成绩的时期,是在大学毕业担任研究人员之后,而且实力攀升的状态难以置信。他应该就是在那时候开始服用药物的。从现在算起来,大约是八年前的事了。”

 “那个时期,他有其他特别的行动吗?”

 “有。”村山点头,回答:“当时因为担任研究人员比较自由,他自费到加拿大去,声称要去当地搜集资料,参加一些比赛自我磨练。”

 “他一个人去吗?”

 “对,当时没有教练跟他一起去。”

 紫藤心想,这就是所谓运动员的“修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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