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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一节

 九月十二,星期四。第六节课,三年B班的教室。

 微积分是高中数学最后的难关,如果学不,参加大学入学考试时,无法以数学为利器。然而,也不知是否我的教学法有问题,到了现在,微积分的测验,全班平均成绩从未超过五十分。

 我一面在黑板上列出难解的数学公式,时而回头望向学生们,但,她们还是一样虚无的表情。若是一、二年级的学生,多少会面反抗之,表示“为何必须学这种东西”或“数学在走向社会后根本用不到”但是,升上三年级,却似已不再有这类无意义的疑问了,反倒是一副“请继续说明下去”的表情。

 难道她们领悟了吗?

 望着她们的神情之间,我的视线移至最左边第四个座位的惠子身上。

 惠子以双手托腮,正在看窗外的景。也不知她是在看别班上体育课?还是望着围墙外的住家?不管如何,她这种样子我很少见过,因为,平常我上课时,她总是很认真的听课。我把今天授课的内容加以整理概述时,下课铃声响了。学生们的脸孔顿时一亮、恢复生气。我一向抱着上课不超过时间的原则,立刻合上教科书,说:“今天就到这里!”

 “起立、敬礼!”班长的声音也充活力。

 走出教室数步,惠子追上来了。

 “老师,你今天会来吧?”

 和昨天不同,略带着诘问的语气。

 “我是打算要去。”

 “打算…不确定吗?”

 “嗯…不,一定会去。”

 “要守信哦!”说完,惠子又快步回教室。

 隔着玻璃窗,见到她走近朝仓加奈江,好像说了什么话。加奈江是箭社的副社长,所以大概是在讨论和练习有关的事项吧!回到教职员室,村桥正抓住年轻的藤本老师,不知在说些什么。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才知道是因为考的成绩很糟,他正在抱怨。

 村桥最爱发牢了,我们始终只当他的听众。牢的内容各各样:学生的过错、校长的不懂事、薪水太少等等。唯一不变的是:他很后悔当女子高校的教师!

 村桥是本地国立大学理学院的研究所毕业,教授的课目和我一样是数学,比我大两岁,但是因为研究所毕业后就当了教师,所以资历比我更久,只不过,在这些年里,他好几次想回到大学去。

 本来,他的目标是当数学教授,却受挫而只当上数学教师,也许还舍不掉最初的理想吧!但在野心又再度遭挫后,现在似乎已放弃回大学执教的梦想了。

 记得他曾对我说过:“我完全不想让学生了解!”

 那是数学教师聚会的时候吧!村桥有点醉了,酒臭扑鼻地说:“我刚当教师时,也是很有干劲的,希望让所有学生都能理解困难的数学,但,不可能!尽管我何等仔细的说明,她们也理解不到十分之一。不,应该说她们不想理解,因为她们本来就没在听课。我以为那只是学生的冲劲问题,只要她们振作起来…但,我完全错了。”

 “不是冲劲的问题吗?”

 “不是,完全不是。她们的头脑就只有那样的程度,根本没有能够理解高中数学的记忆容量。即使想要理解也做不到。以她们的立场来说,我讲课就和外籍教师用外语讲课毫无两样,所以斗志逐渐淡薄。想想,其实也真可怜,她们要在如鸭听雷鸣的情况下呆坐五十分钟。”

 “可是,也有成绩不错的学生吧?依我所知,就有两、三个学生程度极佳。”

 “是有那祥的学生没错,但,三分之二都是渣滓!她们没有能够理解数学的头脑。我认为从高二开始,最好让所有科目都采取选择制,再怎么说,是飞不上天空的!如果有选择上数学课的实力和冲劲,我们就全心全意的锻炼。你难道不认为,对那些白痴讲解数学,岂非自贬数学的价值?”

 “这…”我苦笑的啜着酒。

 我不认为数学高尚,也不曾像村桥那样去批判教育制度,因为,我认为教书只是赚钱的手段。

 村桥扶正金边眼镜,继续说:“反正,当了女子高校的教师就已经是失败的开始了。再怎么号称是职业妇女的时代,大多数女都是一结婚就走进家庭。在这所学校里,希望将来进入一企业,发挥超过男人的实力,求能出人头地的学生有几个?几乎所有学生都只想进能适度玩乐的短期大学或女子大学,毕业后当个职业妇女,一旦找到好对象,马上结婚吧?对能这样的学生来说,高校也只是她们的游乐场。拚命教这样的学生做学问…那我又何必念到研究所毕业?我愈想愈觉得人生毫无意义。”

 途中,他相当激动,但是说完话以后却又如雨过天晴,大口喝酒。他平常就喜发牢,情绪却未曾这样混乱,而且语无伦次。

 “宣布考时,她们只会抱怨,但,期中考和期末考又毫不准备,想想,何必为此生气呢?”

 村桥不停摸着他那头七三分梳的头发,边滔滔不绝的向藤本发牢。我心想,还是乘机先溜开为妙,带着教练服走出教职员室。

 我一向在体育馆后面的教师专用更衣室换衣服。这是一间砖砌的约十张榻榻米大小的小屋,室内有一道同样是砖砌的墙壁,区隔成男用和女用两部分。是由储藏室改建而成,因此女用出口在小屋后面,构造相当奇妙。大概,入口处本来是窗户吧!虽是教师专用,但是体育教师有他们专用的更衣室,因此利用这里的都只是运动社团的指导老师。而且参加社团练习的指导老师很少,结果包括男女在内,只有少数几个人利用这里,有时候,甚至只有我一个人。

 我正在换衣服时,藤本进来了,边叹息边苦笑。

 他是网球队的指导老师。今天,应该只有我们两人利用这间男用更衣室。

 “村桥老师的话真多!”

 “他是藉此来消除精神的紧张。”

 “这种方式太不健康了,他可以藉运动来发啊!”“没办法,他是高级知识份子。”

 “我看是歇斯底里吧!”

 我边和藤本开玩笑,边走出更衣室。

 箭场在沿着教室大楼绕过操场的转角处。平我都走教室大楼后面,却因前被盆栽暗袭之事,不得不设法避开。

 清华女子高校成立箭社至今正好十年,具备游戏要素的箭活动受到现代女学生的,再加上色彩鲜的制服、看似优雅的动作,又不像网球或篮球那样剧烈,每年都有许多新社员参加,目前已是雄踞校内前五名的大社团了。

 我在赴任的同时就被派定为箭社的指导老师。一方面是我在大学里参加了四年的箭社,另一方面,当然也是我自己很希望继续练习。

 自从我当了指导老师以后,一切都保持正轨,社员们也能参加正式比赛。虽然成绩不算突出但是有惠子和加奈江这样的人才,相信不久会有收获!来到箭场,社员们已完成准备运动,正摆成圆阵。社长惠子似在指示什么,大概是今天预定练习的进度吧!

 “你来了。”惠子走过来“开溜了几天,你必须加倍指导才行。”

 “我并非故意。”

 “真的?”

 “当然了。别谈这些…大家的状况如何?”

 “没什么进步。”惠子夸张的颦眉,说“照这样下去,今年也是希望渺茫。

 她指的是一个月后举行的全县选拔赛,选拔赛成绩优秀者才能代表县参加全国大赛。不过,本校实力还不够,自从箭社成立迄今,尚未在选拔赛夺过冠军,而且成绩差太多,总觉得要参加全国大赛的路还好遥远?

 “你自己呢?这是最后机会了。”我想起昨天和校长的对话,以及和运动用品店老板的谈话。

 “我也希望能够有办法。”说着,惠子回到五十公尺的始线前。

 在预选之前,只练习半局!

 箭分为全局和半局。所谓的全局,男子为九十公尺、七十公尺、五十公尺和三十公尺;女子则为七十公尺、六十公尺、五十公尺和三十公尺。每一距离各三十六箭,合计一百四十四箭,再比较其总分决定胜负。

 所谓半局则为男女各在五十公尺和三十公尺三十六箭,以七十二箭的得分决定胜负。

 箭靶中心为十分,其周围是九分的范围,再次为八分,最少为一分。亦即,全局分为一千四百四十分,半局分为七百二十分。

 全国大赛要全局,但是县际比赛只半局,因为参赛人数太多,全局的话太花费时间。所以,本校的社员目标放在县际比赛上,彻底练习五十公尺和三十公尺。我站在社员们身旁——纠正她们的型,并且记录、比较进步的幅度。对她们每个人,我皆同样仔细的指导,但是,不知不觉间却出现各自不同的个性和习惯动作。这点倒是没什么关系,问题只在于:她们的个性和习惯很少对成绩有帮助!不管从技术观点或力道观点来看,最稳定的还是惠子。副社长加奈江也已有相当实力,但若想参加全国大赛,仍旧有些困难!

 一年级学生更是糟,只会随手。但,要教她们运用脑筋箭,到底还很难吧!

 忽然,我注意到了宫坂惠美一直沉思不已。她把箭搭上弦,却就是无法拉弓!即使离她很远,都可见到一瞄准目标,她全身就不住颤抖。

 “怎么啦?心里害怕?”我问。

 惠美惊讶的抬起脸来。很明显,她屏住呼吸。她呼出一口气,回答:“我犹豫不决…”

 这是任何人都曾有过的经验。

 “这只是一项运动,没什么好怕的。如果害怕,可以把眼睛闭上。

 她低声回答“好”然后慢慢拉弓。拉弓后,她闭上眼,出。箭矢偏离中心,在靶上。

 “这样就行了。”我说。

 惠美表情僵硬的颌首。

 五十公尺和三十公尺完后,休息大约十分钟。

 我走近惠子:“大家多少都有些进步了。”

 “还差得远呢!”惠子淡淡的回答。

 “至少比想像中好多了,没什么好失望的。”

 “我呢?”

 “还过得去,比集训时好。”我说。

 一旁的加奈江冷冷接口:“惠子带着老师的护符,情况当然不错了。”

 “护符?”

 “喂,加奈江,别讲话。”

 “是什么?我不记得给过你什么东西啊!”“没什么,是这个。”惠子从箭囊内出一支箭,是黑柄、黑羽的箭。那是直到前不久为止,我惯用的箭。

 箭手们都持有自己的箭,依自己的法、体力、选择箭的长度、度、箭羽的角度。不仅这样,箭矢的颜色、箭羽的形状和泽、图案,也都尽量合乎自己所求,因此可以说,几乎见不到有两位箭手的箭矢在形状、设计上会完全相同者。

 前些日子,我惯用的箭矢已相当受损,所以重新制作一组。当时,惠子说她想要一支旧箭,我就给了她。从几年前开始,箭手之间就流行着带一支完全不同的箭当装饰品,称之为“吉祥箭”

 “哦?是带那支箭才状况不错?”

 “只是有时候觉得很顺手,算是好预兆吧!”

 惠子将“吉祥箭”回箭囊。她的箭长度二十三寸,我的箭二十八点五寸,箭囊内只有那支箭特别突出。

 “真好?我也想要一支好预兆的箭。”加奈江很羡慕似的说。

 “好呀!我放在箭社办公室里,你自己去拿。”

 本来休息十分钟,结果过了约莫十五分钟才再次开始练习。我看看表,时间是五点十五分。

 接下来是重量训练、柔软体和跑步。我很难得的陪她们一起进行,但,四百公尺的操场跑五圈下来,肺部毕竟承受不了。途中,和网球队跑在一起,藤本也同样在跑步,但是,他带头跑。

 “前岛老师,你也跟着跑步?”

 那声音实在不像是边跑边说的声音,呼吸丝毫不

 “只是偶尔…但…还是很难受。”我几乎都已经不过气来了。

 “那我先走啦!”

 望着藤本快步远去的背影,感觉上像是见到不同的生物一般。

 跑步结束回到箭场,立刻进行休息,然后所有人围成圆圈,发表各自的分数,再由社长、副社长开始自行检讨。

 整个练习结束时,已经六点过后。

 最近,白天慢慢越来越短了,但天色仍很亮。对面远处可见到网球场,不过,网球队的练习时间一向都比我们要长。

 “今天辛苦了。”回更衣室途中,惠子追上来说。她上还挂着箭囊。

 “我又没做什么,不会累。”

 “只要你在场就好。”

 这句话令我一怔——没有先前那种开朗,而是略带忧郁?

 “有这种事?”我故意装作很开心的问。

 接下来谈一些有关练习的事项,但,惠子却似心不在焉。不知不觉间,我们来到更衣室前。

 “你明天也会来?”

 “尽量吧!”

 她出不的神情,转身。或许还想趁天色未暗之前再稍微练习吧?

 我一面听着她际挂着的箭囊里发出的箭支磨擦声,边伸手向更衣室门。

 奇怪!

 应该随手打开的门却动都不动。我试着稍微用力,还是一样。

 “怎么啦?”见到我站在门口,惠子又回来了。

 “门打不开,大概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吧!

 “奇怪!”惠子边摇头边绕至更衣室后。我不断敲门,又用力推着,但,门还是不动。

 不久,惠子神色慌张的回来了,说:“老师,从后门通风口可见到用木顶住。”

 “木顶住?”

 我一面寻思,为何要这么做呢?一面跟在惠子身后绕至更衣室后。通风口是约三十公分四方的小窗,上端钉有活叶片,能向外侧打开约三十度角。我从通风口往里面望,里边昏暗,必须聚会神才看得清楚。

 “真的呢!到底是谁这么做?”我将脸离开通风口,说。

 这时,惠子凝神看着我,低声说:“里面…会不会有人呢?”

 “里面有人?”我正想问为什么时,自己也低呼出声。

 惠子说得没错,只有从里面才可能用木顶住门。

 女专用更衣室的门被锁住。

 我们再次绕回前面,又开始敲门。

 “有谁在里面?”

 但,怎么叫也没有答复。我和惠子对望着——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好把门破坏了。”我说。

 惠子颌首。

 两人开始用力撞门。约莫撞了五、六下,门上端发出断裂的声响,整片门朝内侧倒下,立刻室内尘土飞扬。我们站立不稳,惠子间箭囊内的箭支也掉落一地。

 “老师,有人…”

 听惠子这么说,我望向房间角落。一位穿灰西装的男人倒卧。由于在通风口的正下方,刚刚看不见。

 那件灰西装我很眼

 “惠子…去打电话。”我生生咽下一口唾,说。

 惠子紧抓住我手臂:“打电话?打给谁?”

 “医院。不…应该报警…”

 “死了吗?”

 “也许。”

 这时,惠子放开我手臂,从撞坏的门走出去。但,几秒后又脸苍白的进来,问:“是谁?”

 我,回答:“村桥老师。”

 惠子双眼圆睁,一句话也来说的跑出去。

 第二节

 放学时刻早已过去,但,留在校内的学生很多。虽然播音室广播要大家赶快回家,却无人离去,更衣室附近更挤围观的看热闹人群。

 惠子打电话报警时,我站在更衣室门外,当然是背对室内,毕竟我没有胆量看着尸体。

 不久,藤本面笑容出现了。他好像说过“些汗真舒服”之类的话,但,我记不清楚——其实,我根本没听他说些什么!

 我结巴的告诉他事态,只说一次无法表达,又说第二次。但,他仍很讶异似的要进室内看个究竟。

 藤本惨叫出声,手指不停颤抖。很不可思议的,见到他这样惊愕的表情之后,我的心情反而逐渐冷静。

 我留他在门口,自己去和校长及教务主任连络——那是约莫三十分钟前的事。

 现在,办案人员在眼前活动着。虽然这只是一间小屋,但,他们却找遍了更衣室的每一个角落,时而,彼此会以我听不见的声音交谈几句。对于在一旁观看的我们来说,那些话似乎都各有含意,令我们更为紧张。

 不久,一位刑事向这边走过来。年龄可能在三十五、六岁左右,身材高大魁梧。除我之外,还有惠子、藤本和掘老师。掘老师是教授国语科的中年女教师,也是排球队的指导老师。她是使用女更衣室的少数几人之一。依她之言,今利用女更衣室的人就只有她了。

 刑事表示有话跟我们谈谈。语气虽平淡,但是眼神锐利、充戒心!那是会令人联想到聪明的狗之眼神!

 侦讯是利用学校的会客室进行。我、惠子、藤本和掘老师轮地接受侦讯,第一个是我——或许因为我是发现者,当然最先找我了。

 进入会客室,我和先前那位刑事面对面坐下。他自称姓大谷。他身旁另有一位年轻刑事负责记录,不过此人未自我介绍。

 “是几点钟左右发现的?”

 这是第一个问题。

 大谷刑事以探究似的视线望着我。

 当时,我想都没想到以后会数度和此人面对面:“是社团练习结束后,所以应该是六点半左右。”

 “哦?什么社团?”

 “箭社,也有人称为洋弓社。”我边回答边想:这和命案又有什么关系?

 “原来如此。我也学过日本式箭…能请你尽量详细说明发现当时的情形吗?”

 我相当正确的说明练习结束后,在更衣室发现尸体,并和各方面连络的过程,尤其更衣室的门自里边用木顶住的状况,更是相当详细地叙述。

 大谷听完我的话之后,双臂抱,似在沉不已,良久,才问:“相当用力也推不开门?”

 “当然了,我甚至用力敲过。”

 “因为门还是不动,所以才用身体去撞?”

 “不错。”

 刑事在记事本上写入什么,神情很凝重地问:“村桥老师没有使用过更衣室?”

 “没有,因为他未担任运动社团的指导老师。”

 “这么说,平常不利用更衣室的村桥老师,今天却进入更衣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前岛老师,对这点你是否知道什么?”

 “关于这点,我也感到不可思议。”我坦白说出自己的感觉。

 之后,大谷又问村桥最近的样子是否有何种改变。我说明村桥倨傲的个性,以及当训导主任的严厉行动,最后说:“我想他最近并无特别的改变?”

 大谷显然有些遗憾,但,好像本来就不抱太大期待,只是点点头。

 “是吗?”

 停顿一会儿,他改变话题了:“这些在本质上或许和命案无关,但,看过更衣室后,我有一些疑问,能话你回答吗?不,只是些许小事。”

 大谷自年轻刑事手上拿过一张白纸,放在我面前,然后随手画出长方形代表更衣室。

 “我们抵达时,现场状况是这样,当然,顶住门的木已经掉下。”

 我一面看简图一面颌首。

 “问题是,女更衣室有上锁,男更衣室呢?没有上锁吗?”

 这是我和藤本难以回答的问题,因为,那都是由于我们的懒惰!

 “曾经也上锁过。”我含糊回答。

 “曾经…这话怎说?”

 “我们不太习惯,而且,到校工那里去拿钥匙,又再送回去,也实在麻烦。不过,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失窃过任何东西。”

 “原来如此。那么,村桥老师也能自由进出了。”大谷淡淡的说。但,感觉上他似将更衣室未上锁视为命案发生的原因之一!

 “不过,男更衣室没上锁的话,女更衣室再怎么上锁,岂非也是毫无意义?”

 大谷的疑问很正常。前面说过,更衣室中央以砖墙隔开,分成男用和女用两部分,但是,墙并非由地板到天花板,而是为了通风,和天花板间有约五十公分的空隙,也就是说,只要想做的话,可能由男更衣室爬墙侵入女更衣室!

 “其实,女老师们以前也要求将男更衣室门上锁,但却很难付诸实行,不过…以后一定会特别注意。”

 “对了,顶住门的木是以前就有的吗?”

 “不!”我摇头“从未见过。

 “这么说是有人带进去的喽?”

 我情不自凝视着大谷。

 “有人”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村桥,又会是谁?但是,大谷似也只是随口说说,并无特殊表情。然后,仿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脸来。

 “村桥老师是单身汉?”

 “是的。”

 “他有意中人吗?你知不知道?”

 我一面对他这种表情很不愉快,一面故意板着脸孔回答:“我没听说过。”

 “平有交往的女朋友吗?”

 “不知道。”

 不知何时,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以无法理解的眼光望着我。那种眼神并非认为我说谎,而是不相信村桥没有女朋友!

 “对不起,村桥老师的死因是什么?”我问。

 大谷怔了怔,立刻简短回答:“氰酸中毒!”

 我听了,沉默不语。因为,这是太普遍的毒药了。

 大谷继续说:“尸体附近掉落一个纸杯,是餐厅自动贩卖机盛装果汁的杯子,我们判断杯内掺入氰酸化合物。”

 “会是自杀吗?”我忍不住问出从方才就一直想问的话。

 大谷神情僵凝了:“这是有力的假设之一,不过,在现阶段无法肯定。当然,我也希望只是单纯的自杀。”

 听他的口气,我直觉的认为这位刑事认定村桥是被杀?当然,目前这种情况下问他,他也不会回答。

 大谷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最近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即使和村桥老师无关也没关系!

 我踌躇不决是否该告诉对方有人企图狙击我的事。事实上,见到村桥的尸体时,我脑海中最先掠过一种可怕的想法:他是代我而死!

 “也有人想杀我?”

 我差点口说出这句话。但是,见到大谷那猎犬般的视线之瞬间,话又缩回去了。一方面也是我曾答应过校长,尽量避免让警方知道此事,另一方面则是我不希望让这个猎夫般的男人追查我的身边琐事。

 因此,我只淡淡回答:“如果我有所发现,一定会通知你。”

 走出会客室,不知何故,我深深叹口气。感觉上肩膀的肌都僵硬了,也许,我还是很紧张吧!

 惠子和藤本他们在隔壁房间等着。一见到我,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似的上前来。

 “好久喔,是问些什么呢?”惠子担心似的问。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已换上制服。

 “很多问题!我只是据实回答。”

 三个人本来还想问什么,但是,见到刚刚坐在大谷身旁记录的年轻刑事跟在我背后,三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杉田惠子小姐是吧?请进。”

 惠子不安的望着我。我默默颌首,她也点点头,以镇定的声音回答刑事:“好的。”

 惠子进入会客室之后,我向藤本和掘老师大略说明侦讯内容。这时,两人脸上的不安神情消失了,大概认为自己不可能牵扯到什么麻烦吧?

 没多久,惠子回来了,她的表情也好像稍微缓和些。接下来是藤本,最后才是崛老师。掘老师出来时已经八点过后。由于今天已没事可干,我们四人一起回家。途中,他们三人所说的被侦讯内容如下:

 惠子是共同发现尸体的人物,不过,她所叙述的当时之状况,和我所说的完全一致。只是,她又扮演了和警方连络的重要角色。

 藤本是最后利用更衣室的人,刑事讯问的重点在于他在更衣室换衣服时,室内的状况和发现尸体时的状况是否有什么不同,他的回答是“没注意到”

 刑事对崛老师的讯问百分之九十和更衣室门的锁有关,譬如什么时候开锁入内?什么时候上锁外出?钥匙放在何处等等。

 掘老师的回答是:“放学后,我立刻找校工拿钥匙,三点四十五分左右开锁进更衣室,四点左右出来,又将门上锁。钥匙一直携带在身上”

 当然,这中间无人进出更衣室,也未听到男更衣室传来声响。

 藤本是三点半左右离开更衣室,所以这点应该不会有问题!

 接着,掘老师又证言女用储藏柜有一部分濡,是靠门口的储藏柜。关于这点,警方似乎也注意到了。

 此外,三个人都被问及两个共同的问题:一是关于村桥之死,是否知道些什么内情;一是,村桥是否有女朋友?

 他们三人都回答“不知道,也不知村桥有女朋友”但,我无法了解:大谷为何如此拘泥于村桥是否“有女朋友”呢?

 “或许是调查的惯用手段吧?”藤本轻松地说。

 “大概吧!但是,我总觉得过度拘泥于这个问题。”我说。

 没有人回答。我们四人默默并肩走向校门。不知何时,看热闹的人群也都消失了。

 掘老师突然喃喃说:“那位刑事会不会认为村桥老师是他杀呢?”

 我不自觉停下脚步,凝视着她的侧脸。惠子和藤本也跟着停下来。

 “为什么?”

 “没…只是有那种感觉。”

 藤本大声接着说:“若真是那样,就是密室杀人了,这倒有意思。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不过我明白他的心情:他是不想认真去思考杀人的可能!在校门口和藤本及掘老师分手。他们都是骑脚踏车上下班。我和惠子互相对望着,彼此深深叹口气,才开始缓步往前走。

 “简直像作梦呢?”边走,惠子边喃喃自语。她的声音也失去了气力。

 “我也有同感,很难想像是现实发生的事。”

 “会是自杀吗?”

 “这…”我摇头。但,感觉上不太有此种可能!村桥并非会自杀那一类型的人,甚至可说是宁可伤害别人,自己也执着于要活下去。那么,唯一可能就是他杀了。

 我想起藤本刚刚所说的“密室”名词。确实,更衣室是密室没错,但,如小说作者所创作的各种“密室杀人”一样,这次事件中是否也隐藏有诡计呢?何况,大谷刑事岂非也指出不能构成密室之疑点?

 “确实以木顶住门吧?”

 “没错,你不是也知道吗?”

 “是这样没错…”惠子似在思索什么。

 不久,我们抵达车站。她搭不同方向的电车回家,所以经过剪票口后,我们就分手了。

 紧抓着车顶的拉环,我边看着车窗外流逝的夜景,边思索着村桥死亡之事。

 不久前才在我身旁发牢的男人,此刻已离开这个世间,若说人的一生就是如此,那也就算了,但是,生命的结束来免也太仓促、太缺乏余韵了?

 即使这样,村桥为何会死在更衣室呢?就算他是自杀,那里也并非他会选择的死亡地点?设若是他杀呢?对凶手而言,更衣室是最佳场所吗?或者是有非更衣室不可的原因?

 想着这些事情之间,电车进站了,我步履蹒跚的走下月台。透过沉重的步伐,我再次深深体会到自己非常的疲累。

 从车站步行回家约十分钟。

 我住的是搬来这里时所购买的公寓,虽然只有两房两厅的格局,但因没有孩子,感觉上不会很窄!

 脚步沉重的爬上公寓阶梯,按门铃。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晚回家了。

 链锁和门锁的声音响起后,门开了。

 “回来啦?”裕美子和往常一样的说。

 室内传来电视机的声音。

 换好衣服,坐在餐桌前,心情些微平静下来了。我将发生的事件告诉裕美子,她惊讶得停下筷子。

 “自杀吗?”

 “这…详细情形还不清除。”

 “明天看报纸就知道啦!”

 “嗯。”但,内心却颇怀疑,因为警方也无法当场判断是自杀抑或他杀。眼前浮现大谷刑事锐利的视线!

 “他的家人…一定糟糟的。”

 “幸好他是单身汉。”

 我考虑是否该告诉裕美子也有人想狙杀我的事,但,还是说不出口。如果说出来,也只是让她担惊受怕而已,于事无补。

 这一夜,我辗转无法成眠。不仅是脑海中村桥的尸体忽隐忽现,而且,在思索他死亡的意义时,神志更清醒了。

 村桥果真是被人杀害?

 若是他杀,凶手又会是谁?

 凶手和想狙杀我的人是否同一人?若是同一人,其动机何在?

 身旁的裕美子发出均匀的鼻息声,睡了。对她来说,从未见过面的丈夫同事之死,只不过和一般三版社会新闻毫无两样?

 我和裕美子是在以前任职的公司认识,她从来不化妆、沉默寡言、朴素。和她同期的女职员喜欢和单身男职员打网球、郊游等等,但她除了上司之外,几乎不曾和男职员交谈过。对我也是一样,只有端茶给我时,寒暄个一、两句话。

 “那女孩没用!请她来,她也不来,即使来了,也根本没什么意思。”

 不久,有人开始这样批评她。

 结果,她连年轻人的聚会也都不参加了。

 因为这样状态,有一次我约她时,内心已认定她会拒绝了。

 “下班后,要不要一块喝杯咖啡?”

 没想到她点头了,一丝踌躇的表情皆无。

 在咖啡店内,彼此几乎没有交谈半句。时而,我说话,她点头,至少,她并未主动说话。但我开始发现:自己追求的就是能共度此种时刻的女人!能让自己心情平静的女人!之后,两人正式开始有了交往。但,也只是有了两人面对面相处的时间而已,不过,似乎彼此藉此已能相互了解。

 记得我曾问过她:“第一次约你喝咖啡时,你为何会答应?”

 她回答:“我想和你约我是相同的理由。”

 这大概是彼此皆为不引人注目而相互吸引吧!

 我辞掉工作当了教师后,两人仍持续交往。裕美子除了对我稍微会多说几句话之外,一切和以前并无不同。

 三年前,我们举行了小婚礼!

 我认为这三年内生活非常平静,也很平凡,只有一次,两人之间有所冲突。那是结婚约莫半年后,她怀孕了,很兴奋的告诉我。

 “还是拿掉吧!”我毫无感情的说。

 她的笑容凝住了,似乎一时不解我话中之意。

 “现在不可能有孩子…我一向很小心,但是,为何会失败呢?”

 不知是我的口气刺伤她,或是“失败”两字刺伤她,她的泪水夺眶而下。

 “那是因为我最近经期不正常…但,好不容易有了孩子…”

 我更加歇斯底里了:“不行就是不行。必须等有自信抚养再说,现在…太早啦!”

 这天晚上,她整夜啜泣。

 翌,两人前往医院。虽然医师苦口婆心想说服我,却改变不了我的意志。表面上的理由是生活困难,但,真正原因却在于我不想当父亲。一考虑到一个“人”诞生,其人格的形成深受自己所影响,我对当父亲就产生莫名的恐惧感。

 我不得不承认,两人之间因这次事件而产生明显的变化。她经常啜泣,我的心情也一直很不愉快。之后的一、两年,裕美子常在厨房或客厅茫然沉思,到最近,才仿佛恢复开明,但,或许她至今仍未原谅我也未可知!

 不过,我觉得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现在,我的想法是:尽可能不让她为我的事心!边想着这些,直至凌晨三点过后,我才总算昏沉沉地睡着。但,连续的噩梦却让我的精神无法休息——是被一只白色的手追逐之梦。

 我极力想看清楚是谁的手,但,影像却模糊不清。

 第三节

 九月十三

 “今天是十三号星期五。”临出门前,裕美子边看着月历边说。

 我不由自主的也看着月历说:“真的呢!看来今天最好早点回家。

 或许我的语气太严肃,裕美子浮现奇妙的表情。

 挤在电车内,手拉住吊环时,背后听到有人说话:“村桥…

 我勉强回转脖子往援看,见到熟悉的制服。

 是三名学生。其中一个我认得,应该是二年级的学生。她应该也认得我才对,却像是没注意到。

 她们说话的声音逐渐转高。

 “坦白说,你们不觉得轻松多了吗?”

 “也没什么!反正,我本来就对他的话听若罔闻。”

 “真的?我被村桥骂了三次,叫我把裙摆加长呢。”

 “那是你自己笨嘛!”

 “是吗…”

 “说真的,少了那对的眼睛盯着我们看,你们不觉得愉快多了?”

 “嗯,不错哩!”

 “他一副高级知识份子模样,其实却好!”

 “对呀!我很清楚他那种‘饥渴’的心理。我有一位学长,她是穿得比较暴些没错,但,村桥上课时却盯着她的大腿看,她只好用书本遮住,结果,村桥急忙把头转开了。”

 “真是讨厌!”

 三位少女毫不忌讳周遭的视线,尖声笑了。

 电车进站后,我跟在她们身后下车。瞥了她们一眼,发现都是一副天真无的模样。

 我想:如果死的人是我,她们会怎么说呢?

 我开始害怕她们那种天真无了。

 关于昨夜的事件,今晨的报纸有简单报导:

 女子高校教师自杀?

 冠上问号,似表示警方尚来下结论。对于命案状况的说明也很简单,并无特别重视的部分,当然也未提及密室的事,予以一种“很寻常的事件”之印象。

 一想到到学校后可能被问及各种问题,不知何故,心情就沉重了,同时,步伐也缓慢下来。

 推开教职员室门,立刻见到几个人围住藤本,正在低声交谈,旁听的还有长谷和掘老师。最奇怪的是麻生恭子也在场!

 藤本见我坐下,立刻离开长谷他们,走过来,低声说:“昨天辛苦了?”

 虽无平的笑容,却也不像昨天那般愁眉不展。

 “那位叫大谷的刑事又来啦!”

 “大谷刑事?”

 “不错。我虽只是在校工室看了一眼,但确实是昨天的那位刑事。”

 “嗯…”不必想也知道大谷至校工室的目的。一定是想知道女用更衣室门锁之事吧?他很可能想要迅速突破密屋的障壁,而这也意味着警方倾向于他杀的论调?

 开始上课前,教务主任有所宣布——还是一样唠唠叨叨、不得要领的方式。概述其内容为:关于昨的事件、完全委托警方处理;传播媒体方面由校长和教务主任负责、其他人绝对不可多嘴;学生们情绪可能不稳,必须采取教师应有的毅然态度。

 教职员朝会结束之后,导师们马上前往各教室,目的是监督第一节课开始前的早自习时间。

 我今年没有当导师,却也和他们一起离开教职员室。当我走出教职员室时,麻生恭子已站起来,一见到我关上门,立刻走至藤本身旁,似在说些什么。从她那严肃的表情,我直觉认为与昨天的事件有关?

 我提早离开教职员室,是想去一个地方——校工室。我希望知道大谷询问些什么事!

 阿板正在校工室准备割草的工具。他头戴草帽、间挂着巾,一身打扮看起来相当顺眼。

 “早啊!阿板。天气很闷热吧!”我说。

 阿板深渴的脸孔绽出笑容,回答:“是很热。”边说,他边用巾拭着鼻尖的汗珠。

 阿板在本校当校工已经十几年,本姓为板东,但是,几乎已经没有学生知道了。他自称是四十九岁,不过从他脸上的深邃皱纹来看,可能已将近六十岁。

 “昨夜很糟吧!”

 “嗯,我是第一次碰到那种事。工作一久,难免会遇见各各样的事情…对了,前岛老师你是发现者?”

 “是呀!刑事也问了我许多事。”我装成若无其事的,设法他主动开口。

 “今天早上,刑事也来找我。”他马上上勾了。

 我装出惊讶的表情:“嘿?问些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和保管钥匙有关的事,问是否能不经我的手就拿到钥匙。当然,我回答说那是我的工作,一定确实保管着。”

 阿板的认真工作态度一向出名,在钥匙管理上也一样。校工室内有钥匙的保管柜,但是柜上也有牢固的锁头锁住,锁头的钥匙他带在身上。要借用更衣室等的钥匙时,必须登记姓名,确认姓名和本人无误后,才会借予钥匙。

 “此外还问些什么?”

 “谈到备用钥匙之类的话题。

 “备用钥匙?”

 “问说更衣室的锁是否有备用钥匙?”

 “然后呢?”

 “我说当然有,否则没钥匙时就麻烦了。这时,刑事问该钥匙在何处!”阿板以旧报纸当扇子扇风。他在夏天里,一向只穿一件汗衫。

 “你怎么回答?”

 “我只说保管在应该放置的地方,问他是否想知道地方?他面微笑,表示只要我保证绝对无人拿得到,就可以不必说出来。那个人不是好应付的?”

 我也觉得确实相当不好应付。

 “刑事只问这些?”

 “还问到拿出更衣室钥匙之人的姓名。我查过登记簿,只有掘老师和山下老师两人。”掘老师和山下老师是利用女更衣室的两个人。

 “刑事只问这些…前岛老师,你也在乎这件事?”

 “不,也不是这样…”

 也许我太深入追问吧!阿板的眼中浮现讶异的神情。

 我说:“我是发现者,所以想知道警方有何种看法?”

 之后,我转身离开。

 第一堂是上三年B班的课。即使是平不看报纸的她们,也知道昨的事件,也许是惠子说出来的也不一定。我很清楚她们等待我聊及此事,但,我却比平常更认真上课。事实上,我不希望以村桥之死为话题来谈论。

 授课之间,我偷空看了惠子一眼。昨夜分手时,她的气相当差,今晨倒是没那样严重了,只是虽然眼睛望着这边,视线却似凝视着远方?

 让学生上台解答习题时,我站在窗畔,眺望着操场。操场上正有些班级上体育课,在女学生面前示范跳高动作的是竹井老师,他刚从体育大学毕业不久,也是现役的标选手。在学生们之间,他很有人缘,还被取了个“希腊”的掉号,可能来自他投标时的僵硬表情和结实肌,有如希腊雕像吧?

 正当我想将视线收回教室内时,眼角见到一个人,那魁梧高大的身材和走路的姿势,一看即知是大谷刑事。

 大谷走在隔壁教室大楼后面。往该方向去,就是更衣室了。

 我心想:他一定打算向密室挑战?

 大谷问阿板有关钥匙保管的很多问题。亦即他基本上认为掘老师锁上门后,凶手以某种方法打开侵入,然后再上锁。虽然,尚未明白是利用何种方法。

 “老师…”

 这时,坐在旁边的学生叫我。是黑板上已经完成答题,但我并来注意到,所以才叫我的吧?

 “我们开始说明。”我故意大声说着,走上讲台。

 不过,脑海里的思绪尚未转换过来——大谷此刻在更衣室调查些什么呢?

 下课后,我的双腿自然而然的走向更衣室。我希望再看一次现场。更衣室里无人。外面围着绳索,上面贴着“止进入”的纸条。我从男更衣室入。朝内看。的空气和汗臭味如前,地上多了在村桥倒卧位置处用粉笔划出的白色图形。

 我绕至女更衣室入口。门并未上锁,大概是警方将锁头带走了吧!

 我心想门上会不会有机关呢?就试着将门开关、抬高,但,很坚固的门并无任何异状。

 “没有机关布置吧!”突然,后面有声音。

 我像调皮捣蛋被发现的孩童般,情不自缩缩脖子。

 “我们也调查过了。”大谷手扶着门,说“男更衣室门自内侧以木顶住,女更衣室则上锁。那么,凶手如何入内?又如何身?这简直像推理小说一样有趣,不是吗?”大谷面笑容。

 很令人讶异的,他的眼中也溢笑意。真搞不懂他的话究竟有几分出自本心!

 “你说凶手…那,果然并非自杀,而是他杀?”我问。

 他还是保持微笑,回答:“是他杀应该不会错。

 “为什么?”我问。

 “村桥老师没有自杀的动机;而且就算是自杀,也找不到为何选择这种地方的理由;另外,即使要在这里自杀,也没有必要布置成密室。这是第一个根据。”

 我觉得更无法确定他的话有多少是出自真心。

 “那么,第二个根据呢?”

 “那个!”大谷指着更衣室内。正确说,是指着区隔为男女两边的墙壁“墙上有人爬过的痕迹!那上面是灰尘,却有一部分被擦掉。所以,我们认为凶手是从男更衣室爬墙至女更衣室。”

 “原来如此…但,为何这样做?”

 “大概为了身吧!”大谷淡淡的说“亦即,凶手以某种方法打开女更衣室门锁,再至男更衣室和村桥老师见面,乘机使对方喝下掺毒果汁予以毒害,把门用木顶住后,爬墙至女更衣室,从这边逃走。当然,这时会将门再度上锁。”

 边听着大谷的话,我边在脑海中描绘每一项行动。确实,皆非不可能做到之事,但,问题只在于:如何将女更衣室的门锁打开?

 “不错,这一点最令人头疼。”大谷说。不过,表情却无丝毫苦恼妆“当时钥匙是掘老师带着。那,是否利用备用钥匙呢?首先,是凶手打造备用钥匙,但是,这必须要先拿到钥匙才行,所以我调查是否能自校工室拿出钥匙来…”说到这儿,大谷似乎想起什么的苦笑,搔搔头“却被那位…是板东先生吧?…被他推翻了。”

 我颌首,问:“不能利用锁头打造钥匙吗?”

 “有些锁头可以利用灌入蜡或什么的来打造钥匙,但是这次的锁头不行,详细说明在此省略…”大谷从口袋掏出香草,叼了一支,但,慌忙又放了回去,大概是想起这里是在校园内吧!“接下来想到的是保管于校工室内的备用钥匙,但,板东先生肯定不可能被拿走。如此一来,剩下的就只好怀疑!借用钥匙的人了,但,依我们的调查,只有掘老师和山下老师两人借用,而且锁头又是第二学期以后才更换的,凶手不可能很久以前就准备好了备用钥匙。”

 “这么说,掘老师她们有嫌疑?”

 “没有这回事!再怎么说也不会这样推测。目前我们正在调查这两位老师借用钥匙后,是否曾交给什么人?同时也派人至附近锁店查访。”大谷的神情仍充自信。

 这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问:“但是,也许不必拘泥于女更衣室的钥匙吧!譬如,凶手也可能是从男更衣室这边逃走。”

 “哦?你说指从外面顶住木?”

 “不可能做到吗?”

 “不可能!”

 “譬如,用线绑住木,自门隙间将木伸入…”我说。

 但,大谷打断我的话,摇摇头:“这是古典推理小说可能运用的诡计,不过,不可能。第一,要怎样才能把线拿出来呢?第二,木虽只是单纯的角材,却毫无绑过线或什么之类的痕迹。最重要是,要以那种长度的木顶住门,即使自内侧,也要用相当力气,无法以线或铁丝之类的东西来摇控操作。”

 “你说‘那种长度’…和长度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了。如果木超过必要的长度,顶住门后容易松开,唯有在最低必要长度时最为牢固,也最不需要出力。但是,这次的木在顶住门后约呈四十五度角,需使用相当气力才能将门顶牢,所以,木前端和门框上都留有凹痕。”

 “是吗…”

 警察毕竟是职业高手,应该早已调查过这类情事了。

 “不能自指纹上查出眉目吗?”我边想起电视上的刑事剧情,边问。

 但,大谷仍摇头:“锁头上只有掘老师的指纹。门上虽有相当多人的指纹,但最新的也只有你和藤本老师的指纹。女更衣室门上采集到掘老师和山下老师的…而木是旧木头,无法检测出指纹。”

 “这么说,是凶手擦拭掉了?”

 “凶手很可能戴着手套,或是在指尖涂抹上浆糊之类的东西,使其硬化,而不会留下指纹。凶手既然知道这种事和自己生命有关,至少也会很注意的。”

 “纸杯…调查过了?”

 “你和记者差不多嘛!”大谷讽刺的一笑“纸杯、氰酸和目击者,全部正在调查中,但坦白说,尚无线索,一切都得等以后…

 踌躇片刻,他接着说:“只是,昨天鉴定人员在这更衣室后发现一件奇妙的东西!虽不知是否与事件有关,但,我总觉得有些不能释然。”

 他从西装内口袋拿出一张记事本大小的黑白照片给我看。照片上是直径约三公分大小的廉价锁头。

 “这几乎是实物大小,所以应该是只有几公分长的锁头,上面黏附些许泥土,但是毫无蚀或脏污,可知掉落该处的时间并未经过太久。”

 “会是凶手丢掉的?”

 “我认为有这种可能。你见过这东西吗?”

 我摇头。

 大谷一面收起照片,一面说正对此进行调查,之后又说:“对了,从被害者衣服。袋内也找到一样奇妙物件。”

 “奇妙?”

 “就是这个。”大谷以拇指和食指绕成圈状,脸上堆笑容“是橡胶制品,男使用之物。”

 “怎么可能…”

 我真的这样认为,无论如何,和村桥给予人的印象完全不能连在一起!

 “村桥老师也是男人嘛,只是,既然身上带着那种东西,很可能有特定女存在,所以昨天才问各位这类问题,但你们都回答不知道。我是很难肯定是否要依此来追究出事件的核心…”

 “是从女关系方面继续调查?”

 “嗯…但,保险套上并未能检测出任何人的指纹,所以我相当疑惑。”说着,大谷的神情严肃,而且很难得的紧锁眉头。

 第四节

 警方正式进行调查是从正午过后开始。

 大谷表示要至训导处深入调查。我很明白那位刑事的目的——村桥是对学生相当严厉的教师。恨他的人也极多,所以大谷想知道那些学生的姓名,然后针对此名单进行彻底调查。对警方来说,那是理所当然的调查法,但,如此一来,等于学校出卖学生!我边想着训导处会如何应付刑事才是最重要的问题,边啜着茶。这时,松崎教务主任走过来说是校长找我。松崎本来就瘦,但是今天更是双肩低垂,人也显得更为憔悴。

 来到校长室,栗原校长正面向着堆股的烟灰缸,抱双臂,闭目沉思。

 “抱歉又找你来…”校长缓缓睁开眼,注视着我“事态不太好。”

 “训导处接受刑事的调查?”我问。

 校长轻轻颌首:“那些家伙似认定村桥是被杀,但,根本没有证据。”他的语气很不耐烦。毕竟,学校内若发生杀人命案,学校的信用会崩溃,以校长的立场,当然会很厌烦在校内四处侦查的刑事们了。

 我想及刚刚和大谷谈话的内容,边说明警方认定是他杀的根据。但,很意外的,校长并无多大反应。

 “只是这些吗?那么,岂非还是有自杀的可能?”

 “当然是这样…”

 “我说嘛?村桥一定是自杀。警方虽说找不出动机,但是村桥这人颇神经质。为了学生教育的事很烦恼…”校长自以为是的说。然后,好像想到什么似的,望着我,略带不安的问“你说过被人狙杀,这件事还没有告诉刑事吧?”

 “是的,还没有。”

 “嗯,最好稍等看情形再说,如果现在告诉那些家伙,一定又会把它和村桥之死联想在一块,反而更麻烦。”

 但,也不能保证两者之间毫无关联。栗原校长似完全未考虑到其可能,不,应该说故意不去考虑吧!

 “我要说的只是这些,你若知道什么,马上告诉我。”

 “知道了。”我推开校长室门,踏出外面一步,回头说“对了,麻生老师的事…

 这时,校长抬起右手在脸前摇动:“现在不谈这个,我根本没有心情。”

 “那我先走了。”我离开校长室。

 回到教职员室,准备上第五节课时,藤本迅速走近。他的人不错,就是好奇心大强,让人受不了。

 “你和校长谈些什么?是村桥的事吧!”

 “没有。你好像很在意这件事?”

 “那当然啦!是第一次碰到自己周遭发生这种事!”

 我实在很羡慕他这种轻松的心情。

 望着藤本,我忽然想起一事,看了四周一眼。低嗓门问:“今天早上,麻生老师好像问你什么话?”

 “麻生老师?啊,是第一节课开始前吧!她确实问了很奇妙的话,不过,也没什么!”

 “问些什么?”

 我再次看了四周一眼,不见麻生恭子。

 “她问村桥老师身上的东西是否被偷走。我回答并没听说,反正,和窃盗杀人扯不上关系?”

 我回答:“不错。但,麻生恭子为何会这样问呢?”

 藤本说:“也许麻生老师以为是窃盗杀人吧!”

 藤本离去后,这次,掘老师走过来了。她比我更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低声问:“有什么新情报吗?”

 对于这位中年女教师也有如此强烈的好奇心,我觉得很不快,淡淡的回答:“没有。”

 “刑事好像认为村桥老师有恋人,你觉得呢?”

 “这…好像也没有特别的根据。”

 “哼!是吗?但…”她的声音得更低了“我知道!”

 “什么…”我凝视着她的脸“你知道什么?”

 “上次参加毕业生同学会时,我听到的…村桥老师和年轻女在T”的…忘了是什么名称…反正是那种宾馆林立的地方…”

 “是幽会之街。”

 “对了。一位毕业生见到他们!”

 “这是真的?”

 如果事情属实,村桥确实有特定的女了。我觉得心跳转促。

 “关于那年轻女…”

 “嗯。”我不知不觉间被崛老师的话所吸引,上身前挪。

 “据那位毕业生所说,虽不知道姓名,却是清华女子高校的教师没错。而,对方形容的年龄嘛…”她向旁边瞥了一眼,视线落在麻生恭子的臭上。

 “不可能吧?”

 “应该不会错。学校里只有她的年龄相符。”

 “你为何不告诉刑事?”

 这时,崛老师颦眉,回答:“很可能只是偶然一起走在街上吧!而且,如果他俩本来感情就不错,应该会传出一些风声才对,她自己也会主动说出。所以,我觉得这并非第三者之类的事。不过,若那件事具有重大的意义,不说也不行…所以我才告诉你,希望能帮忙判断。”

 “原来是这样。”

 她的意思我明白,是不希望自己的话受到重视,以避免被卷入麻烦之中。

 但,村桥和麻生恭子…这样的搭配太出人意外了。

 这时,麻生恭子过来了,所以我们的谈话中断。

 在第五节课铃响之前,我一直瞥看着她白皙的脸庞!

 她似乎也觉察了,看也不看这边一眼。这种情形反而很不自然!麻生恭子是在三年前来到这所学校。身材高挑、穿起套装很美,有一股刚从女子大学毕业的气质。她给我最初的印象是“很温婉、贤淑的女

 由于她沉默寡言、又不像同年纪的女那般喜欢打扮,所以,其他人应该也是同样想法。但,事实上那只是我们缺乏独到的眼光而已,其实她是超乎我们想像的危险女,换句话说,她是喜欢冒险的女

 她到学校约一年后,我才了解麻生恭子的本。应该是假院教职员旅行的时候吧!我们至伊豆玩两天一夜。

 行程虽然很平凡,却无人表示不,因为,大家都期待着夜晚的来临。餐会热闹的结束后,各人都能自由行动,有人继续第二次聚会,也有人上街,更有人带着“A片”躲进房间内享受。

 恭子主动邀我。餐会途中,坐在旁边的她低声说:“待会儿要不要出去?”

 我觉得倒也不坏,但,我提出一个条件,亦即也邀K老师,因为,我深知K对恭子有好感。为了替个性内向的他解决深刻的苦恼,只好居间牵线了。

 她立刻答应了。所以,三人前往距旅馆数百公尺的一家西餐厅喝酒。她表示,距旅馆大近,会遇见人。

 喝酒时,她非常健谈,K和我也都很高兴,彼此尽情交谈着。

 约莫过了一小时,我先离开了。当然,这是让他俩单独相处的作战计划!正因为内向的K也明白我的目的,所以认为他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K回旅馆是在半夜。他不声不响的钻进我身旁的被窝,但,从他的呼吸气息也可知道他相当兴奋。果然,翌在巴士中,他向我报告了。

 “有了出乎意料的进展。”他有些自傲、也略带不好意思的说。依他之言,两人离开西餐厅后,在无人的道路上散步,不久,她表示有点累,两人就在草丛坐下休息。

 “气氛很好,又喝了一些酒…”K的声音很低,有些像是自言自语“再差一步就…”

 如果只是这样,我也只不过会为K的勇气和麻生恭子意外的大胆咋舌而已,但,真正令我惊讶的却是旅行后!

 K好像向她求婚?他很纯情,当然会这么做了。

 但,麻生恭子拒绝了,而且并非委婉的拒绝。借用一句在我家喝得烂醉的K之言,是“冷笑着拒绝”!

 “她居然说只是玩玩!说我把它当真就麻烦…她一副困惑的表情…”

 “难道…并非对你有好感?”我问。

 他停止喝酒的动作,神情忧伤的说:“她说任何人都行,而且,像已经结婚的你最合适,否则,我也无所谓…”

 所以,她才会先找上我!

 后来,K因为家里的事而辞去教职。我送他至车站搭车时,他自车窗探头出来,说:“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此后,我就一直很瞧不起麻生恭子,甚至有点替朋友恨她的感觉。

 这种心情,她应该也能体会得到,所以,我和她很少交谈。她或许会和校长的儿子结婚!而,校长吩咐我调查她的男关系,这岂非是很讽刺的一件事?

 因为,她能否飞上枝头变凤凰,完全掌握在我手上。等一下…

 突然,我脑中掠过一种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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