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畔吊死的人
1
长野县北安昙区,有一个不大的湖泊,名叫青木湖。是海拔八百米高原上的淡水湖,为仁科三湖之一,方圆一里半。湖里有少量的苍复和石斑鱼。东西两岸是崇山峻岭。
湖西岸自北向南,有白马岳、
岳、鹿岛
岳等将近三千米高的群山。
一天早晨,黑泽村的年轻人,上鹿岛
岳与青木湖之间的一座一千五百米高的山上去砍柴,发现一具已化成白骨的尸体。从穿的衬衣和
子判断,这是一具男尸。
大叮警署接到报警后,派警察前来现场验尸。
尸体躺在草地上,已经半成枯骨,上面贴着一块块腐
。脖子上
着绳子,烂绳已经发黑,当头的树上还挂着一段断头的绳子。
“是上吊死的,绳子朽烂了,
不住尸体的重量,就断成两截。”警察推测说。
“死了大约有五到八个月的样子。”跟来的警医鉴定说。
“什么身份?”
从烂成碎片的衬衣和风吹雨淋的蓝哗叽
子上,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线索。
口袋里只有一个小钱包,里面装着六千元钱。
然而,在翻动尸体时,警察惊得目瞪口呆。尸体下原来有一把手
。在阳光照
下,发出乌黑的亮光。
“他居然带着一把好家伙。”
警察又望了望死者的面孔。那已经不算什么脸孔了,只是骼髅上粘着烂
的“物质”而已。
手
拿回警署,经鉴别确定为美制19if型45口径自动手
。
“等一等!”
警署里的工作人员忙找通缉令。对这支手
记忆里尚有印象。
当天夜里,东京淀桥警署的专案组接到大呀警署的通报。
“长野县北安县区的山里,发现一具自杀者的尸体,好像是黑池健专。”
这对专案组是一大冲击。
里村科长和矢口主任颇为
愤。
“真糟糕!”矢口主任捶
顿足地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出犯人的真实姓名。他就死了。太遗憾了。”
对警方来说,没有比犯人自杀更令人懊丧的了。为了这桩案子,折腾了五个月,竟会落到如此结果。
“先不要悲观嘛。”里村科长安慰他说。“自杀者是否就是黑池,尚难断定。
要
气,为时尚早。”
“不,可能就是黑池。我总觉得手
是不会错的。”矢口主任膜上毫无生气地说。
“呢,别气馁嘛。”科长仍然抚慰地说“先核实清楚再说,事情还刚开头。
矢口君,你亲自出马,到现场去一趟,如何?”
“明白了。”主任领会了科长的意图,答道。
报纸以“原新宿杀人案的凶手自缢身亡”的大字标题,报道黑地位吉溢死的消息。各报情报来源同出专案组一家,所以内容大同小异。
吊死经五月有余,尸体几成白骨。原系青缢树上,因绳索朽蚀而坠落于地。死者身份不明,但查其携带之手
,大阿警署立即同新宿案专案组联络。矢口侦查主任火速赶赴现场。黑地健吉在红月亮酒吧做过酒保,为确认起见,约红月亮酒吧女招待A子及友人小柴安男随同前去认尸。因尸体面部腐烂不堪,几近骷髅,无法辨认。但A子(二十一岁)证实,死者所着蓝
子和洗衣房印记,以及皮带扣确为黑池之物。矢o主任即SW京,已将手
转
鉴定科。经查论波,该论为美制lgll型45口径自动手
。同新宿区击毙濒沼律师事务所职员田九利市的手
为阎一物。据此判断,尸体确为凶手黑地本人。据有关当局推测,黑池子新宿作案后,随即离京逃往长野县,最后在北安昙区白马村山林中自缢身亡。现场位于青水湖畔,鹿岛
岳东麓之丛林里。此处平
人迹罕至,故陈尸五月之久未被发现。此外,抢内尚留有二发子弹。专案组宣称,黑池健告案侦查工作到此结束。今后当全力追查獭酒律师绑架一案云云。
秋崎龙雄是在甲府附近汤村温泉看到这则消息的。
这消息使龙雄惊讶万分。他逐字逐字地看着报上的铅字。
——黑地位吉是自杀的吗?
他沉浸在既不是冲动也不是感慨的感情之中、不论是外行的他,还是内行的侦查当局,在尚未动手之前,黑地健吉早已自杀身亡了。正当双方竭尽全力,搜寻他的下落时,黑地健吉的尸体已经在信州的山林里开始腐烂。龙雄意料之中的徒劳无功,竟以出其不意的形式表现出来了。
但是,对黑地的死,龙雄还缺少一种真实感,觉得难以接受。
——黑地健专不是那种自杀的人!
这是昨天他去八岳山麓下,走访那个高原山村时所得到的结论。黑地健吉的为人处世,在龙雄的心中已有了轮廓。
根据逻辑推断,侦查当局至今尚未知道,黑池在作案后,从羽田乘
航机飞抵名古屋。显而易见,他的背后有舟级英明在操纵。那么黑地怎么又会在北情浓的山里自杀呢?而且,陈月已达五个月之久。如果这个鉴定没有错的话,那么他作案后不久就自杀了。
就在一个月之前,还有人打发上俯绘津子去瑞派都局提取十万元现钞。这是黑地用来作为逃跑的路费。龙雄对此确信不疑。
黑池健古绝不是那种自杀的人。他的性格中具有一种野
的意志。尤其是他在舟圾英明的右翼组织中大肆活动后,这种野
更是有增无减。
报上说,黑池的尸体几乎腐烂成一堆白骨,面相已无法辨认。既然不知长相如何,令人感到有人为假象的可能。
作出判断的根据,只有
子、皮带和手
。因手
与作案时所用的凶器属同一型号,故而认定是同一把手
。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计谋呢?
龙雄请旅馆女招待找来一份地图。去北安昙区白马村,最近的路线是从松本站乘支线,经过越后的系鱼川,在梁场站下车。根据火车时刻表,从甲府乘火车去要五个小时。
龙雄鬼使神差达不回东京,而在甲府下车,他拿定主意先去现场探查一番再说。
梁场站仿佛是被人遗弃的一个小站。龙雄下车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在狭窄的走廊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走出车站,有首便是青水湖。夕阳迟疑,波光怨和走到烟铺,买了一盒和平牌香烟,顺便向中年的老板娘打听道:
“听说这儿附近有人吊死,不知在什么地方?”
中年妇女目光炯炯地说:
“就在旁边这座山里。”
她还特意走到路上指给龙雄肴。小山!伤湖而立。山上树木茂密,山后便是鹿岛
员。
龙雄从发电所旁边的小路走去。不一会儿便走到山坡上,在山明处有一个村落。
一个老人站在门口,一直望着龙雄。龙雄走过去向他打听。
“听说这儿附近有人吊死,不知在什么地方?”
老人咧开缺牙的嘴,笑着说;“看光是,吊死人这事儿传得很快,方才就有人问我。”
说着,老人指着右面一座陡峭的山,详细告诉龙雄去现场怎么走法。
“从这儿直奔山上,那儿有棵分成两权的大杉树,你就以杉树为目标朝前走。”
龙雄接老人的指点上了山,只有一条人迹刚走出来的小径。愈往山里,树木愈多。山高一千六百米。方才的小山海拔将近一千米,因而感觉不出有那样高。
爬上山顶,果然有棵两股权的大杉树。据说顺着山脊再向北走二百米,便是现场。
山的右方是青木湖,像片叶子似的,夹在两山之间。
树茂林深,人迹罕至。跑到这里自杀,可以掩人耳目达数月之久。
走到一处青草被踩
的地方,龙雄才意识到,这里便是现场。大科是警察一窝蜂赶到这里的缘故。
抬头看了一下,枝繁叶茂。不知黑池吊死在哪
枝上。绳子早已被取走。
黑池健吉果真死在这里吗?——这个疑窦紧紧地拴住了龙雄的心。说是疑窦,毋宁说更近于思索。
龙雄瑞想当时那人在这里自杀的情景。他六种无主,悄然走上山来,若非这样,决不相称。
——不是黑地位青,自杀的应是别人。
黑地决不是那种人。为了寻死,一个人独行,跑进深山。他
悍、强劲、充
活力。不会像老弱病残那样,在这荒凉的地方投环绝命。即使准备一死,也要选择符合他性格的更壮烈的方式。手
在新宿打了两发,送了别人的性命之外,
膛里不是还留有子弹吗?对黑地来说,就该如自己头上打一
。这才是他性格的表现。
此外,他有的是钱。在瑞
邮局提取了十万元。既然有那么多钱,他根本不会自杀。
薄暮四垂,太阳已经落山,只有落B的余晖照得天空通红。
山荒寂更寒,归途向湖畔。
龙雄脑子里又浮起一句徘句。
这对,树林里有个人影在闪动。矮个子,胖身材。尤难不由得一怔。
“喀,”对方先打招呼“这不是秋崎吗?”
丝毫不错。对方正是田村演古。龙雄陡然见他竟怔住了。
“他乡遇故知,想不到在这儿碰上你!”夜
朦胧,田村笑嘻嘻地从草丛里走过来。
“是田村吗?”龙雄这才开口问道“方才在山下村子里,听说一人上山来,没想到是你。”
“我也没料到你全站在这里。”田村的两眼在眼镜后面
出高兴的神采。
“你不是去九州了吗?”龙雄惊讶地问。
“昨天从九州回来的。在报社听到这个消息,今天一早就赶来了。”
“你是想看看现场吗?”
“可不是,我想查查清楚。”
“查清楚?查什么?”
“黑地是否真在这里上吊。”
原来田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龙雄思量着。
“那么你是怎样看呢?”
“你怎样看?”田村反问。
“尸体已化成一堆白骨,究竟是不是黑地,已经无法辨认。我觉得尸体是别人。”
龙雄刚说完,田村拍拍他的肩膀喊道:
“说得对。我也是同样看法。手
、
子、皮带扣,全是别人布置的,决不会是黑地健吉。他不会在这里自杀。”
田村十分肯定,龙雄凝望他的脸孔问:
“有什么商靠的依据吗?”
“依据就是操纵黑地的舟坂英明。”
“什么意思?”
田村
吉没有立即回答,叼着香烟,将身子转向湖面,湖水在树林隙
间,泛出幽暗的白光,·“我去了一趟九州。”田村换了个话题。
“听说了。去采访贪污案的事吧?”
“什么贪污案,我不过找了个借口。”田村低声笑了笑“我去九州,告诉你吧,是为了调查舟级英明的身世。”
“顺?舟坂是九州人吗?”
“不,这个人来历不明。听说他本来是朝鲜人。”
“你说什么?”
“我去了九州的博多,向一个朝鲜人团体作了调查。”
2
“天黑了,下川巴。”田村说“反正今晚回不了东京,就在大叮住一宿吧。
我有许多话要跟你说,到了旅馆再慢慢谈吧。”
湖光渐暗源俄之中夜
沉沉。村子里更加幽暗了。不如趁早走出去,免得迷路。
下了山便是一个村落。在路上可以望见有的人家正在半暗不明的灯光下吃晚饭。
路的一端,向西走去,是通往鹿岛
岳的登山口。
在村边一户低矮的农家前,一个老婆子背着娃娃站着。
“晚上好。”
老婆子见龙雄和田村走过来,从幽暗的屋檐下寒暄道。
“晚上好。老大娘有事吗?”.田村停住脚步。老婆子走近两三步问:
“你们是电力公司的吗?”
“不是。有什么事吗?”
五六天前有电工进山来,所以我问一下。他们最近要架高
线哩。”
“哦,我们不是。”
田村说完,仍旧走自己的路。拐过下坡路,能看见梁场车站的灯光。小小的湖面上,暮色苍茫,微微泛着白光。他们二人在大叮的旅馆里下榻,吃了一顿误了时光的晚饭。
“方才在山上讲的事,请继续讲下去。”龙雄央求道。
田村洗完澡进来
面红光。
“好,我正想接着讲呢。”他擦了擦眼镜片。重新戴上。
“你说舟坂英明是朝鲜人,真出乎我意料之外。你从哪里查到的?”龙雄刨
问底。
“是从其他右翼团体打听来的。不是我问来的。”
“不是你问来的?那么说,你现在不是孤军作战牌?”
龙雄凝视田村的脸。田村眼里微
歉意笑道:
“不瞒你说,我一个人实在干不下去了。首先不能随意行动。常要派我去干不相干的事。不得已之下,我向部主任摊了牌。部主任一听,先发了一顿火,接着给我配备了几个人,组成小组。你可别见怪。”
龙雄也听说过,近来报社发表独家新闻,做法与过去不同。不是采取个人行动,而由小组协同进行。龙雄注视田村刚洗完澡的汗津津的睑想,田村的功名心难道竟在这个组织力量面前甘拜下风了吗?
“专案组还不知道这案子同舟坂英明有关。我们的方针是,始终由本社独家采访。这是不在话下的。掌握了这许多线索,事到如今,再
给别的报社,那怎么可以。有人提出,要把舟坂的事向当局报告,我竭力表示反对。”
听起来,田村似乎不服输。也许是为了向龙雄作辩解的一种姿态。不管怎样,龙雄由此得知报社已经动员了组织力量了。
龙雄思想上有所抵触,他担心报社的力量会席卷一切。新闻的力量是迅猛而
暴的,刹那间在他心头上掠过一道阴影,龙雄为之黯然失神。——他在为上崎绘津子担忧。
“舟饭是朝鲜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龙雄接着往下问。
“我去九州博多作了调查。博多那里有朝鲜人团体。根据与舟坂英明意见不合的另一个右翼组织的情报,舟坂英明生于朝鲜全罗北道群山中,名叫金泰明。他年轻时来到博多,在宝洋社派的某人手下干事。他受到了感化,或者说尝到了甜头,所以到东京以后,就靠右翼发家,成为新兴势力。因此我特地跑到九州去调查。这回是受到部主任和编辑部同仁的鼓励堂而皇之出差的。”田村洋洋得意地说。
“那么,你查清了没有?”
“还没有。”田村摇摇头。“我在博多待了四天。朝鲜人中谁也不认识他。和支洋社有关的人里,也没有找到线索。”
“他真是朝鲜人吗?”
“我认为有可能。”田村说“舟坂英明今年四十多岁,假定他十五六岁时改用日本名字,那已经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这中间打过一次仗,所以,事到如今,谁都不清楚了。”
“那么,与他作对的右翼势力,应该知道他的底细吧?”
“同行最知
底,相互间专门打听对方的隐私。种种迹象,我以为舟饭可能是朝鲜人。”
““什么迹象?”
“他的身世。现在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他究竟生在什么地方?是在哪里哪个学校毕业?别人全不知道。有人说,舟极从来不愿意谈自己的事,恐怕他连户籍都没有。正因为他如此神秘莫测,恰’恰可以证明他是朝鲜人。”
龙雄想,舟坂英明会是朝鲜人吗?实在出人意外,但又不意外。从舟坂英明的行动来看,倒也互为表里。
“对了。”龙雄猛然想起来说“红月亮酒吧老板娘该知道内情吧?她是舟场的情妇。”
田村意味深长地说:
“梅井淳子和舟饭的关系,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深。当然,他们之间或多或少有些瓜葛。舟坂这个人,可不是那种沉酒女
的人。给酒吧出点资本,倒是事实。
可是也不过是利用酒吧,安
手下人当个酒保而已。他似乎还没有把老板娘拉到自己的圈子里。我也曾旁敲侧击地打听过,她反正是不时和舟饭幽会,有钱到手就好。
事实上经过调查,在酒吧的顾客中,老板娘有她的情夫。对这个女人,我们估计错误了。关于开饭的情况,再深一步,她也不知道。你还记得吧?那一次,有位漂亮的女人到宇治山田市的旅馆去找舟饭,我们一直以为是老板娘,其实,也搞错了。
他
儿没离开过东京。”
龙雄当然知道那女人是谁。可是事到如今,益发不便告诉田村了。
“舟场没有老婆,也没有父母兄弟,完全是孤家寡人。怎么样?说他是朝鲜人,有什么不可信的?”
“不过,”龙雄打断他的话“山杉商事公司怎么样?应该了解舟权的来历吧?”
“山杉喜太郎的事,由别人负责调查。”田村答道“他是个臭名远扬的高利贷者。他们的关系只是在金钱关系上,暂时勾结在一起。恐怕开饭英明还不会同地推心置腹。山杉也没有必要打听清楚。他看重的,不过是金钱往来上的事罢了。”
“那个议员怎么样?叫什么来着?他们之间
情很深吧。黑池在银行里,骗走我们公司三千万元支票,就是利用他的名片嘛。你忘了吗?咱们还去见过那个议员,他还大发雷霆哩。”
“你说的是岩尾挥输吧?他哪里会知道?他不过是从开级身上
几个钱罢了。”
田村当即回答道。他又想起了什么似地说:“对了,你一提,我倒想起来了。岩尾确是这个县选出来的议员。”
“是长野县吗?”
龙雄当时并不在意,听过就忘了。
“噢,秋崎,我不是从东京直接来的。从九州回到东京后,马上去木曾福岛,从那儿转过来的。”
田村每逢兴奋的时候,小眼睛瞪得很大。
“你是去调查做绍律师的事吧?”
“是的。木曾山里发现徽语尸体的时候,我正在九州出差,其出人意外,不是说他饿死的吗?”
“你调查了没有?”
“查了。说他饿死,我认为不对头。四五个人把他带进山里,让他一个人留下。
我觉得事情很蹊跷。饿死之前,难道会从山里走不出来?濑沼没有登山的经验;浓雾弥漫,走进峡谷轻易转不出来;又刮了台风山里风大夭寒,凡此种种,都是似是而非的理由。不管怎么说,饿死之前,他会找不到人家吗?这事太踢跷了。”
“你到福岛实地勘察过了吗?”
“我见到做尸体解剖的医生。饥饿致死,来得格外快。精神颓丧,极度疲劳,加上在寒冷的暴雨中
宿,确能加速饿死的到来。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后脑上有裂痕,伤口五毫米深。可是,根据解剖所见,头皮里没有出血现象。此中颇有奥妙啊!”“什么奥妙?”
“既然有裂伤,当然皮下要出血。——假如人活着的话。”
“假如人活着的话?这什么意思?”
“这叫活体反应。咯,下山总裁案当中,报界大肆喧嚷,常说这句话。”
龙雄这才恍然大悟。活人受伤要出血,死人受伤就没有血。这就叫作活体反应。
“那么,你认为做沼是死后才摔在岩石上的吗?”
“死人不会自己摔下来的。我估计有人把尸体从上面扔下来的。”
“等一等,你是说那伙案犯把律师带进山里,等他饿死后,扔下去的吗?”
“不是在山里饿死的。他的看法是,在别的地方把微沼律师饿死后,运到山里扔下去的。”
龙雄不由得紧紧盯住田村的面孔。
“有什么根据呢?”
“当然有。”田村颇有自信地回答。
“我是听医生说的。在解剖徽沼尸体时,发现内脏非常干枯。膀航里
量极少。
东京来的刑警,听过之后便回去了。以后也没有提到此事,大概是疏忽了。”
“这是怎么回事?”
“据我推测,濑沼没有喝过水。”田村对自己的推测洋洋得意。他从浴室出来后,身上的热气早已消散,可是脸上仍不断流汗。“不错,现场没有水洼,但刮台风的时候,大雨倾盆,滴水不进,是令人难以信眼的。所以我的结论是,不是他不喝水,而是不给他水喝。不喝水,也是加速短期饿死的重要条件。”
龙雄终于明白了田村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做沼被监
在什么地方,得不到吃喝,饥饿致死的?”
“对,我是这么看的。”
“可是,懒泪的肠子里有那山上的野草毒和通草籽,这怎么讲?”
“那是犯人作的手脚。把山上的野草毒和通草籽采来,强迫做沼吃下去就是了。
警察全受了他们的骗。”
龙雄对田村颇为佩服,不能不另眼相看。
“可是,大平街上那趟公共汽车在木曾峰停车时,下来的那伙人里,有个人不是很像
沼吗?”
“那也是他们冒充的。记得吧?那伙人中只有一个人,服装的颜色与众不同。
帽子、衬衣、
子,全是暗绿色的。他们是故意做给人看的,以便引人注目。尸体上的眼色做得完全一模一样。”
“冒充的?”
“那还用说?那当口,濒沼正监
在别处,快要饿死的时候。”
“可是,”龙雄争辩说“你的假设有个破绽。”
“什么破绽?你说!”田村耸了耸肩膀。
“犯人为什么要费那么一番周折?这个理由没有解释清楚。”
“理由很简单。”田村
头大汗地应对着“他们要人们相信徽语是死在木曾山里的。杀了人,如何处理尸体是个棘手的事。尸体不能随便扔在近处。为此,他们布置一个假象,叫被害者活着的时候,沿路走一程,去死在那里。这种饿死的办法,乍一看非常离奇,其实极为巧妙。这样一来,不就看不出是他杀了吗?”
“那么说,他们杀害徽沼,应该在离现场很远的地方赔?”
“是的。”田村的眼睛放出光辉“我说秋崎,这回这个上吊的,你不觉得同做沼之死有相似之处吗?”
3
田村两眼炯炯,说这回吊死事件,同源语的他杀有相似之处。龙雄路加考虑后说:
“你的意思是伪装成自杀的?”
“不错。”田村回答说“这个上吊的,不是犯人自杀。现在黑地健古还活在什么地方嗤笑哩!”
“那——”龙雄神情恐怖地说“上吊的是谁?”
“这就不得而知了。我现在还猜不透。照一般无聊的侦探小说的写法,可能另外杀了一个人,作为替身,但从现实来说,却说不通。”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正在苦思冥想上吊的人究竟是谁?那个吊死鬼死了几个月,已经烂成枯骨了。肯定是将他杀害之后,用绳子吊起来。可是到了今天,已经毫无痕迹了。
“还有一点相似之处,”田村又开口说“同徽沼的情况一样,尸体是从远处,即犯人所在地方运来的。然后把死者故意
成黑地健吉自杀的模样。”
“运来的?现在这季节运尸体谈何容易。用什么方法?乘火车?”
“不知道。可能是火车。现场离梁场车站很近,可能
很大。”
说完,田村脸上顿时一愣,仿佛想起了什么事。
“怎么啦?”
“如果由火车托运,事情很容易败
。人们马上就会嗅出臭味的。”
“是啊!”田村心不在焉地随嘴敷衍。
“为什么非要假装黑地健吉自杀呢?”
龙雄一说完,田村便盯住他的面孔问:
“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你想想看,黑地健吉在新宿冒冒失失杀了人,一伙人不是当即将做语律师架走了吗?这回如出一辙。警方刚查清杀人凶手的真实姓名,这伙人便感到大祸临头,于是就来这么一手,假装铲除黑池。这一定是在报上公布后才下手的。”
“是在一星期之前吗?那就怪了。人已经吊死五个多月了。那时黑地刚杀了人,乘
航机逃离东京,难道那时已准备好尸体做替身吗?”
田村轻轻哼了一声,抓了抓头发。
“你说得有道理,不可能那么快。”
田村对自己词穷感到很苦恼。他对自己推论中的漏
,一筹莫展。
“这事儿回头再考虑吧。”他搁下这个问题,接着又说别的事。“提起替身,倒想起来了。懒泪也该有个替身吧。”
“你指的是公共汽车上那伙登山客里,穿绿衣服的那个人吧。”
“对。”田村点点头。“我揣想,扮那个替身的是黑地健吉。”
“什么?是黑地健古扮的?”龙滩睁大了眼睛问“你有什么根据吗?”
“没有。这是我的直觉。黑地这个人不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吗?”
“嗯。”经田村这么一提,力雄也有这种感觉。
“不仅如此,把那具尸体
成上吊的样子,也是黑地想出来的。”
龙雄同意田村的这个看法。黑地健吉这个人,确实叫人觉得,他正是这一路货
。
“黑地也愿意把自己抹掉吗?”
“反正是假的嘛。”田村说“自杀是最好的办法。把自己抹掉了,追查、搜捕就到此为止,万事大吉了。”
“黑池从此可以太平无事了?”
“是的,他再换个名字悠哉游哉了。”
龙雄眼前浮现出黑池在红月亮酒吧当酒课时的身影。他的相貌没有什么特征,像砂丘上的一粒砂石,毫不出众。谁都不会留意。据见证人的描述,画的模拟照片便不太像。他的尊容,见过了立即就会忘掉。
黑地健吉藏在什么地方呢?关野科长被
自杀的时候,龙雄一想到犯人还在这地球上逍遥自在,便
愤不已。如今,这种感情又在他心中复苏了。
黑地健吉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这时,在龙雄的视野里,仿佛在黑他身旁,同时又浮现出上崎绘律予的倩影。
黑地搭乘
航机离开羽田机场时有她,在瑞
邮局提取现款时也有她。此时此刻,她一定在黑池身旁。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上崎绘津子仅仅是他们的联络员,抑或同黑地还有别的关系?龙雄觉得两眼发票,一涉及上崎绘津子,龙雄心里格外不平静。对田村,他有难言之隐,觉得对不起朋友。
“你在想什么?”田村点燃了香烟问道。
“我在想黑池的事。他究竟在什么地方逍遥法外呢?”龙雄回思过来,连忙说道。
“是的。这一点非追查不可。”田村吐了一口烟,附和着说。
“会不会窝藏在舟饭英明那里?”
“也有可能。不过,未必在舟权英明身边。大概在舟坂庇护下,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们报社宇治山田市通讯站的人不是说,有关舟坂的行动,要同你联络吗?
他有什么消息没有?”
“没有,我从九州回到报社的时候,他还没有什么消息。也许过几天会有。”
迄今没有消息,也许那位中年通讯员忙得顾不上,忘掉这回事了,要不就是没有值得一提的事。从田村脸上的神色看,他
儿没指望他。
“这且不谈,黑地的替身,那个吊死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从什么地方
来的呢?”
准备一具尸体,这事非同小可。用的什么手段?简直无法捉摸。两人陷入了沉思。
清早。田村便叫起了龙雄,并已穿好了西装。
“这么早!”
一看表,还不到八点。
“哎,马上一起去梁场站。”
“梁场站?”
“昨晚我想起一件事。”
龙雄立刻起来穿衣梳洗。
旅馆的人给叫来一辆出租汽车。车一开出大呼市街,左面便是木崎湖。晨光微幕,湖水
漾。
“去车站调查包装尸体的行李是怎么到站的吗?”龙雄在汽车里问田村。
“是的。一步一步按顺序查查看。”
“上用的尸体已经有五个月了。到站也该在那个时候。”
“五个月以前?不错。”
田村的神情有些疑惑。龙雄一提醒,方才意识到这情况,颇感困惑的样子。
“调查五六个月以前到站的货物,恐怕很麻烦。”田村望着窗外的景
,一边这样说。
“如果把行李的大小限定在一个人的尺寸,未必很麻烦。”龙雄说了自己的看法。“尸体是零碎的,那又当别论。可是那具尸体是完整的。以往有过这样的例子,有的装在行李里,有的用被子包起来,还有的装在皮箱里。总之大小不会有很大出入。”
“也有放在茶叶箱里的。”
“我们就以这个尺寸为准,查起来会省事些。”
汽车驶过木崎湖,沿着铁道疾驰,不一会儿就到了梁场站。
货物托运处就在检票口旁边。
田村见过副站长,递过名片,说是因采访一个案件,需要看一下收货单的存
。
“查五六个月以前的?”年轻的副站长,神情有些不耐烦。
“我们只看一眼就行。”田村请求说。
副站长从架子上拿出很厚一叠装订好的存
,他飞快地翻着,田村和龙雄的眼睛紧盯不放。
重量、形状、容量是调查的根据。梁场是一个乡间小站,货运很少。小件包裹居多。副站长说,收货人都是附近偏僻乡村的人,来历都很清楚。除此以外。还有些托运给当地发电所的电器机械之类。
在五个月之前的货单中没有找到什么线索。田村一直翻到最近的托运单。
“一个月以前的恐怕不在此例吧?”龙雄低声说。
——尸体腐烂得快成枯骨了。如果是一二个月前,尸体臭不可闻,怎能发货?最有可能应该在没有发臭之前,刚刚吊死的时候。而根据尸检,推定为五个月前。所以龙雄认为查近期的到货是徒劳的。
这时,田村用手指指着一个地方问:
“这件货是什么人来取走的?”
龙雄瞟了一眼,上面写着:
木箱一个,重量五十九公斤。品名:绝缘器。发货人:歧
县土峡市XX街,爱知商会。收货人:XX电力公司白马村发电所。
到货
期在一星期前。
“啊!到货的当天傍晚,两个电工模样的人来取走的。”’副站长搜索着记忆说。
出了车站,田村向山路走去,一边说:
“这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
“方才木箱的事吗?”
“嗜,昨晚咱们从山上下来,走到村里的时候,不是有个背着孩子的老太婆吗?
她问我们,‘你们是电力公司的人吗?’还说,四五天前一电工进山来。这就是说,来车站取木箱的家伙进山了。”
“照你的推论,木箱里装的是尸体,然后运到现场,吊在树上,是吗?”龙雄与田村肩并肩走着问。
“是的。”
“可是,吊尸体的绳子经过风吹雨打,已经朽蚀不堪了。”
“这点小玩意儿,作假还不容易?”
“尸具怎么办?”龙雄又追问了一句。
田村像是头痛议的,脸上很尴尬,说这;“昨天夜里睡下去后,左思右想,就是这一点想不通。我突然想起老太婆的话,觉得有蹊跷。我上山去看过上吊的现场,根本没有上面架高
线的工程。如果要竖高
线铁塔,地面要震动,可是根本没有这回事。所以,我很奇怪。因为牵挂这件事,方才查到木箱到货存
,心就跳了起来。可是,关于尸臭这一点,我觉得最伤脑筋。根据尸体腐烂的程度,肯定具不可闻。不过,用布把尸体包好,再用布把木箱
严,也许臭味散发不出来。”
“可能吗?”
龙雄仍然抱怀疑态度。腐烂到那个地步,臭气一定极其浓烈。发货站和到货站的站务员竟没有一个人发现?
“总而言之,先把木箱的事查查清楚。道理上讲不通的地方,回头再说。”田村固执地说。
沿着昨天的山路,走到那个村落。
“好像是这家门前。”田村抬头看了看低矮的屋檐说。
田村喊了两声“有人吗?”没有人答应。喊了三次,才看见老婆子从后院轰着
出来。
“什么事?”老婆子睁开发红的烂眼圈,问道。
“昨天打扰了。老大娘,您昨天说,一星期前有电工进山来。是吗?”
“啊,啊!”老婆子呆呆地望着田村。
“来了两个人,还是三个人?”
“不大清楚,因为天色已晚上了。”
“什么?晚上才来的?”
“是啊,天黑以后来的。我问了一声,你们是干啥的?他们就大声言语了一句,‘是来山上架高
线的。’说完就走了。”
“当时他们是不是扛着一个木箱?”
“没见到木箱,我影影绰绰记得,好像有一个人,肩膀上轻轻搭着一只工具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