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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陷阱
 几个小时之后,勒诺曼先生回到了自己的寓所,他确信在家里不会有人打搅他,便给“豪华”大旅馆打了电话。

 “我想找格雷古瓦-达尔贝朗先生说话。很紧急。”

 沉默。而且持续了很长时问。

 “喂…他在,对吧?”

 “是的,可是…我不知道是否…”

 “叫他。”

 当勒诺曼先生发火时,他的声音变得这么生硬,这么专横,对方也就根本不敢再跟他争辩了。几乎是马上,他便与格雷古瓦-达尔贝朗通上了话,不过对方显得火气非常大。

 “是我…达尔贝朗…您是哪位?”

 “我的名字对您来说并不重要。”

 “既然如此…”

 “千万别挂断。否则您会后悔的。”

 “说吧!…我不认为…”

 “您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得到您的地址的吧?”

 “我请问您啦。”

 勒诺曼先生笑了起来,他感到对方已经被他抓在手里了,而且会一直听他说完的。

 “我应该向您承认,亲爱的先生,您会对我感兴趣的。所以,当我得知您于前天先坐火车去图尔,然后又回到巴黎之时…”

 “够啦!”格雷古瓦大声说道“您想要干什么?”

 “哈!您可怜的叔父说您是个脾气古怪的人,真是没有说错!”

 “触到痛处了。”勒诺曼先生在想“你意想不到吧!你开始难过了吧!”

 “我叔父和这事有什么相关?”格雷古瓦说道,同时声调中已经完全没有了那种自信力“总之,您说吧。”

 “可是您没让我说呀!…您想,达尔贝朗伯爵是马蒂厄-科萨德的一名顾客…而这位私人侦探过早地离开了他的亲人…而且他的惨死也多少成了新闻界的话题。”

 “简短一点!这些和我有什么相干。我真不明白您为什么会跟我谈这个马蒂厄-科萨德。”

 “怎么!”勒诺曼先生故意要地说“您就不想一想…好啦!考虑一下…不?那么好吧,我非常乐意把这一点告诉您:我接替了我的朋友科萨德。”

 “很好。恭喜啦。”

 “他真难对付,这个畜牲!”勒诺曼先生在想,同时他继续在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他马上接着话茬说:

 “马蒂厄-科萨德是个很严谨的人。他对自己负责的案件都留有副本,而只有当这些卷宗的案件全部完结后,它才销毁。然而,达尔贝朗的案子并没完结,科萨德的调查仍在继续进行之中。所以,在研究我不幸的朋友留下的档案材料时,我把这份卷宗的副本拿到了手…您或许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绝对不知道。”

 “也好。那么我就详细地跟您说一说。达尔贝朗伯爵拥有丰厚的财产,还不要说他的城堡和他的收藏品。他希望得到保证,即他的直系遗产继承人应该配得上如此的财富。出于这个原因,他把调查工作委托给了马蒂厄-科萨德。”

 “可是我叔父已经死了。那么,您所有的这些无聊话…”

 “是被杀死的。”勒诺曼先生明确地指出“而且恰恰是在收到科萨德准备寄给他的报告之前,只要他把有关他遗产继承人的品行的最后一批证据收集齐之后,就是说有关您的,格雷古瓦-达尔贝朗…现在,如果我的谈话令人感到难受的话,我可以挂上电话。我只要把这份报告递交给预审法官福尔默里就行了…啊!您已经知道了福尔默里先生将会对此如何感兴趣了!这份报告,其实,尽管它不完全,但绝对会对他的调查工作大有裨益的!”

 又是一阵沉默,而且持续了很长时问。勒诺曼先生觉得已经听到了对方在思索。

 “喂…”格雷古瓦最终低声音问道“您有什么要求?”

 “科萨德卷宗的正本。”

 “这是要挟。”

 “噢,不。这是一笔易。我已经接替了我朋友科萨德的工作。我在他那里找到了一套资料。做为开始,我向直接有关联的人提出建议,这难道不正常吗?如果您的叔父仍然活着的话,那我将会跟他进行涉。遗憾的是他已经不在了…”

 “可以啦。您要多少?”

 “一文不要,现在这个时候。我想我们先认真地谈一谈。只要您没有看这些资料,您将不会被起诉。您说我的这个想法是否有道理。”

 “真的有此必要吗?”

 “确有此必要…除非您已经知道了这份文件的内容。”

 “您怎么会以为我知道了呢?”

 “就是啦…那好吧,我们今天晚上见个面。越早办越好,对不对?”

 “今天晚上,在哪儿?”

 “嗯…在马蒂厄-科萨德的办公室,在雷努阿尔街。不过,如果这个地点您不喜欢的话…”

 “为什么我不喜欢呢?”

 “真的,为什么呢?那好吧,十点钟怎么样?”

 “地址?”

 “真的!我忘记了,您不认识那里…附四十八号。在楼下。门上有一块牌子。”

 勒诺曼先生放下电话,他在微笑。格雷古瓦-达尔贝朗不可能不局促不安了。因为格雷古瓦不得不落入科萨德的继任人的手中。当他把穆里埃引到布洛涅树林中去的时候,他承认他本人运用的计谋,而且也清楚它所产生的后果,他肯定已经陷入了绝境。

 勒诺曼先生着双手。这一次,他实实在在地抓住了所有的线索。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棋要走了,他起草了一封给沃尔夫人的气压快递短信,请她于五点钟时到他办公室来,然后他就去吃饭了。几个小时之内,如此浪费笔墨的这件案子就要被侦破了。至少是在大的线索方面吧。当然,也还有些若明若暗的地方。它们也将很快明朗化的。

 中饭后,他步行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在雪茄烟时,他又想起了他的来访者。她沉浸在找回自己儿子的无限喜悦之中,是否已经把他彻底忘掉了呢?也许她会把涉及到奥贝尔特和他女秘书的死的所有东西都从记忆中抹去了呢。真的如此,那她还会愿意扮演他给她指派的角色吗?

 五点整,接待员进来向他通报,沃尔夫人已经来了。勒诺曼先生充年轻人的活力,跑出去接她,然后把她安排在他对面的一张扶手椅里。她面色安详,尽管仔细一看,还能透过面纱看到她那细细的不安的皱纹。

 “请放心,我亲爱的朋友。”他说“您允许我称呼您:亲爱的朋友吗?…我们不是曾经共同战斗过吗?”

 她盯住他看,既感到吃惊,同时也许还觉得好玩。因为,在勒诺曼先生的外貌之下,她无疑地已经认出了德-利美吉男爵。况且,勒诺曼先生有一阵子是以他的第二个“我”在说话和行事的。

 “我把您从纳河里救了上来,”他十分悦地说“而在絮斯纳,当我在阿代尔-迪努阿家被突然袭击之后,您又给了我最初的治疗。我们已经两清了。”

 “请别再跟我谈这可怕的夜晚吧。”她大声说道。

 他马上又变成了安全局局长。

 “我们尽量少谈论它,可是我们又不得不谈一谈,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但是,首先,请告诉我一下您儿子的近况。他是否情绪已经稳定了?他又去见奥贝尔特夫人了吗?”

 “可怜的奥利维埃!”她可怜兮兮地说“他真让我担心。他越是爱这个女人,他现在也就越是憎恨她。而这恰恰是他的不稳定的表现!如此急剧变化的态度!是的,当然啦,他曾试图再见她。她拒绝了。于是他发怒了。他给她写信。她又把他的信全都退了回来…”

 “简而言之,这是断。”

 “是的,我承认我对此很满意。但我又很为他难过。我害怕这次倒霉的遭遇会在他身上留下某些印迹。此外,还有别的事情。他完全可以猜测、怀疑,难道不对吗?…他的无辜的证据并不是光明正大的,也不是最后的结论。这令他十分恼火。他时刻怀疑有人在背后议论他,甚至觉得大家总是躲开他。于是,他不再外出。他几乎不吃什么东西。”

 她猛地哭了起来,然后继续道:

 “他早晚会大病一场的。”

 “如果我能提供这尚未得到的证据呢?”勒诺曼先生突然问道。

 她猛地站了起来,握住了他的手。

 “您能够做到这一点?”

 “是的,如果您真的愿意帮助我的话。”

 “当然啦。您所希望的一切。我听从您的吩咐。”

 “好。那么,请听我说。您看到了杀人凶手…您还记得您在絮斯纳负责警戒之时。在把我打昏之后,他选掉了,而您正是在他从路灯附近走过时看到他的。您向我说您会认出他来,也就是您对他留有较深的印象。那么现在呢?您对他的印象还是那么深吗?”

 “是的…我想。”

 “不要回答得太快。请您让记忆在安定的情况下工作。”

 “这没有必要。我会十分清晰地认出他来的。”

 “至少,如果他进到这里来,您会说;是他!不。不要害怕。没有人会进来的。我只是试着让您明白,您的举证将是非常关键的。”

 沃尔夫人脸色惨白,喃喃道:

 “我要在法庭上出庭作证吗?”

 “看您想到哪儿去啦!”勒诺曼先生笑着说道“是对我,只是对我,您只需向我提我所期待的证据。今天晚上,我传唤了一名嫌疑犯。我肯定他是凶手。从逻辑推理上说,只能是他。可是,一个推理上的证据并非是实在的证据。所以我需要您。您是唯一看到他的证人。我把您藏在隔壁的一个房间里。透过隔壁墙上凿出的,您可以随心所地观察他。我会设法让他呆在强光之下的。您明白吧!我要您完成的实际上是一个对质的任务,是一个没有任何危险的对质、因为我的好几个警探将被安排在附近。如果您认出他来了,我就只有一个手势要做。他们会马上围捕他。但是如果您认不出他来,嗯,那就是我活该了!我的所有演绎推理将会全部崩溃,我也会因此而一蹶不振的。但我是明智的。我可以信赖您吗?”

 她情绪激动地对他说:

 “完全可以。”

 “谢谢。请在边上等我一会儿。”

 于是,勒诺曼先生马上作出了战斗决策。他召来古莱尔和都德维尔兄弟,向他们解释了许久他要他们做的事。从九点半钟开始,他们到雷努阿尔街集合。由于那里的光线不大强,所以他们可以毫不费力地在科萨德的楼下办公室的附近找到能通车辆的大门,用来作警戒岗哨亭。时间也不会太久。从他们的藏身处,他们能清楚地看到科萨德的老办公室的亮灯的窗户。跟嫌疑犯的谈话将在那里进行。

 “如果他真的是凶手,”勒诺曼先生最后总结道“我将会把他放走,但我紧接着会把办公室的灯火关上的。你们不会错的。你们就朝他扑上去。注意!这个家伙很危险!”

 “这也允许吧?”古莱尔举起拳头说。

 “别给我把他打得太厉害了。”勒诺曼先生开着玩笑说“如果我不熄灯的话,就说明我的这位好人已经让我相信他是清白无辜的了,你们就应该让他自由离去。”都德维尔兄弟俩也发表了意见,然后告辞出去了。勒诺曼先生把古莱尔留了下来。

 “你赶紧去科萨德的老办公室。我要你在这间办公室和用做衣帽间的小杂物间的隔壁墙上凿一个。但是不要太高。沃尔夫人应该躲在小杂物间里,透过小观察我们的来访者。别在办公室里留下任何痕迹。听明白了吧?”

 “您就不能给我说明一下吗,首长?”

 “过一会儿再说…也许。”

 沃尔夫人此时正在候见室等着被接见。勒诺曼先生去把她接了出来。

 “请原谅,亲爱的朋友。我在安排对这栋房子的监视工作…现在,我带您去吃晚饭。您知道我不会丢下您不管的。尤其是在我需要您的时候,我不会让您漫无目的地去猜想和焦虑不安的。”

 “可是…奥利维埃呢?”

 “奥利维埃是个大孩子了。就让他离开妈妈一次吧。”

 他带沃尔夫人去了巴黎中央菜市场附近的一家餐馆。那里的菜肴很可口,而且也没有什么人打扰。由于他的心情特别的好,他的思维也格外敏捷。他像专写闲话趣闻的专栏作家一样对全巴黎的头面人物了解得很多,他向他的客人讲述上社会的那些女演员和女歌唱家的最富刺的趣闻轶事。沃尔夫人渐渐忘记了自己的烦恼,变得像年轻人一样地高兴起来。在这种气氛中,在香槟酒的作用下,在这个男人给予她的那么多、那么亲切的尊敬下有点陶醉了。当他们要走的时候,她不住喃喃道:“就这样结束了!”

 “这是您对我的极好的赞许。”勒诺曼先生说道“但是这要看您是不是愿意陪我了。我们以后再去考虑它吧。眼下,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在等着我们。”

 局里的车子停在不远的地方。勒诺曼先生握着方向盘,二十分钟之后,停在了距房子几十米的地方。都德维尔兄弟和古莱尔肯定已经躲在了附近,但都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一点。勒诺曼先生从把科萨德的卷宗材料的副本放到显眼的地方开始,这也是他演的戏的一部分。然后他带着埃莱娜-沃尔去了小杂物问。

 “只要一有人按铃,您就躲在这里…这是古莱尔凿的小。试一试…高度合适吗?…您尽管放心,另一侧绝对看不到。”

 他们又回到了办公室。

 “好啦!小隐在了这巨大的晴雨表的织花体字之中…我再把灯往这边推一推…这样光线就可以全都照到椅子上了…您可以随便观察。您不害怕吧?我想不会的…我负责一切。您现在请坐。现在是差一刻十点。不会拖很长时间的。”

 街区寂静冷清。只是偶尔能听到出租马车的马蹄声和汽车开过的声音,间或还有一两个迟归的行人的脚步声。

 差十分十点…差五分…沃尔夫人在发抖,勒诺曼先生抓起她那戴了手套的手,轻轻地把它握在自己的手中。他最先觉察出了动静,尽管很轻,但这是由来人发出来的。

 “他到了…过来吧。”

 他把她推进小杂物间,把门关上。然后他在格雷古瓦-达尔贝朗正要按铃之时,为他打开了门。

 “真准时。”他稍带讥讽地说道。

 格雷古瓦-达尔贝朗尽了最大的努力才使自己没有表现出惊恐来,因为他发现敲诈者和安全局局长竟然是同一个人。但他也没有忘记要表现出第一次见到这位把办公桌前的椅子指给他的这个人。勒诺曼先生这一边,也在努力回忆那个装扮成老达尔贝朗伯爵的人的身影,就是他在城堡图书室见到的那个人。可是当时这个人戴了假发,化过妆,故意地弯着驼着背。尽管没有任何可怀疑之处。

 “我很忙。”格雷古瓦-达尔贝朗傲慢地说“我们尽快结束这一切吧。”

 “慢一点。”勒诺曼先生说“请先对我可怜的科萨德表示一点同情吧。他就是坐在我坐的这张椅子上被杀害的…而杀害他的凶手就坐在您现在坐的位置上…多么悲惨的事呀。”

 “确实。”格雷古瓦生硬地说“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勒诺曼先生打开文件夹中的第一份卷宗。

 “我的朋友科萨德忠实于自己的职业道德。”他说“这里记录下的所有情况都是无可争议的,现在我就来谈一谈它。”

 他翻动着卷宗,然后继续说:

 “所以,当我谈到您上个月在里舍利厄俱乐部一下子就丢掉一千路易,而且至今还没有付清时,我并不对此产生怀疑。当我谈到您有大名鼎鼎的,在七八糟的夜总会里混日子的姬姬-波吕诺做朋友时,我认为同样是可信的。甚至,当我知道德-拉罗什-莫尔小侯爵把您从‘栀子俱乐部’里驱赶出来时…”

 “请您打住。”

 “那么我就再来谈谈您与麦尔维尔先生,这位臭名昭著的高利贷者之间的关系吧。这正如您所看到的,没有一条不是对您不利的。嗯!您的叔父死得恰是时候。还是跟我取得一致吧,亲爱的先生,如果预审法官知道了这些资料,必定会想,这一惨案不正是符合了您的利益吗。”

 “怎么!您居然敢影…”

 “问题不在这里。我只是说我准备把这份材料让给您。可是,由于您现在很拮据,无偿还能力——因为您是这样的,不对吗?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等办完遗产继承手续后再决定价格…一个合理的价格…一个能保您平安无事的价格!”

 勒诺曼先生感到了他的对手的慌乱和不安,对他的惨败感到高兴,同时还在提防着他,因为被到绝路上的达尔贝朗很有可能做垂死挣扎,一把抢走这份资料。别再发生意外啦。

 “你在犹豫,我的好人。也许你口袋里就有武器。可是安全局局长兼敲诈者,会让你大吃一惊的!你不敢,你害怕了。你已经被打得落花水了。如果你知道此时还有人正在查验你的身份的话,你更会急着逃跑了。可惜已经太晚啦!”

 “就我们二人的双方利益而言,”勒诺曼先生继续说“请告诉您的律师加快速度。我也有债务。”

 格雷古瓦-达尔贝朗垂头丧气地站了起来。

 “很快再见吧。”勒诺曼先生结束道。

 格雷吉瓦走了出去,脸孔由于气愤已经扭曲了。勒诺曼先生马上去把沃尔夫人放了出来。

 “怎么样?”

 “可是,并不是他!”

 他差一点儿摔倒。可是,他的推理与这些事实是紧紧地贴在一起的。格雷古瓦-达尔贝朗干掉科萨德是为了掳走有关他的卷宗;然后杀掉奥贝尔特,这一危险的见证人;再然后是阿代尔-迪努阿,她掌握了他犯罪的证据;再然后是于尔班-穆里埃,他的名字也出现在其中的一份卷宗里,为的是排除猜疑;然后又乘着城堡里出了强盗之机,杀掉了他的叔父…这些都是成立的。可是,现在…

 他疲力竭地倒进了格雷古瓦刚才坐过的那张扶手椅里,指着文件夹:

 “肯定有些东西我还没清楚。”他嗫嚅地说着“我是对的。我绝对是对的。”

 埃莱娜-沃尔十分友好地走近他。

 “我很不安。”她说“您真不知道我有多么不安。”

 突然,她猛地跳了一大步,站到了他和窗户之问。

 “注意!”她大声喊道。

 街上传来了一声响,玻璃的碎片飞到了他们的周围。接着是另外的几声响和急速的奔跑声。埃莱娜摇晃着要摔下去。勒诺曼先生双手接住了她。

 “没有什么…您清醒一点儿…已经过去了。”

 只是此时,他才看到了血。他让年轻妇人坐下来。她已经失去知觉了,而且如果他不扶着她的话,她随时都会倒下去。街上一个声音在叫他。

 “首长,您伤着了吗?”

 “没有。”

 “就是那个家伙开的,我想他已经死了。”

 “把他到这儿来,快一点。”

 但是他根本就不关心格雷古瓦。只是一心想着埃莱娜。他扶起她,把她放倒在一张长沙发上。子弹进了她的部,就在右边房下面一点点。看到她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他明白伤势是很重的,也可能是致命的。都德维尔兄弟抬着格雷古瓦-达尔贝朗的尸体走进了办公室。

 “古莱尔在哪儿?”

 “在街上。当邻居们来看热闹时,他可以把他们赶开。把这个家伙放哪儿?”

 “放到地上。他死了吗?”

 “差不多…他让我们措手不及…因为您没给我们信号,我们也就让他走了。可是,猛然间,他又猛跑回来,而且开了。透过窗户,能清晰地看到您的身影。于是,我们把他打倒了。”

 出于本能,勒诺曼先生又看了看放在办公桌上的卷宗。妈的!格雷吉瓦是想要夺走它,就像他对科萨德干的那样。理由也是相同的。他只需几秒钟就可以到手。

 “是她救了我。”他嗫嚅着“但是多么大的代价呀!打电话给博热诊所,让他们马上派一部救护车来…另外通知派出所所长…我可怜的埃莱娜!”

 他跪在她的身旁,用他的手帕擦拭着捆在她前上的血。她闭着双眼,鼻孔也合了起来。他把嘴凑到她的耳朵边。

 “是我,拉乌尔。”他悄声说着“如果你能听到的话,我命令你不要死!”

 突然,他愤怒地站了起来。他去搜查格雷吉瓦-达尔贝朗的尸体。都德维尔兄弟是把他放在墙边的。他几乎要抓住衣领把他提起来,要他供出他所有的罪行。这份供词,对他来说,是十分必要的。正是为了获取证据,他才把沃尔夫人带到这里来的。也止是因为这一份证同,她才奄奄一息的。他朝格雷古瓦的铅灰色的脸俯下身去。

 “说!现在对你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对于科萨德、奥贝尔特、穆里埃、你叔父…我们是意见相同的…但是阿代尔-迪努阿,什么,也是你干的?…那么为什么呢?…你是去找鼻烟盒?…真的是这样吗?…妈的,你倒是说话呀!”

 大都德维尔碰了碰他的肩膀。

 “没有用了,老板。他死了…救护车已经到了。”

 勒诺曼先生彻底垮了,他坐到了科萨德的扶手椅里,看着刚刚发生战斗的现场。埃莱娜毫无生气地躺在长沙发上,格雷吉瓦-达尔贝朗躺在地板上,永远不会再动弹了。

 “一塌糊涂!”他说。

 然后他又对自己说:

 “那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是谁在阿代尔-迪努阿家中把我打晕的啦。”

 他无法从自己的头脑中把这一思想清除掉。因为说到底,如果不是格雷古瓦-达尔贝朗杀害的女秘书,那么就肯定有第二个凶手在附近。格雷古瓦杀害了他的叔父,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可是…他也杀害了其他四个人吗?这只是一种可能。这并不能完全肯定。当然,对于罗尚贝尔来说,对于新闻界来说,他只不过是一只替罪羊,事情到此也就该结束了。可是,对勒诺曼先生来说,烦人的疑虑仍然存在着,如果确实有一位杀人犯,也就是埃莱娜看到的那个从絮斯纳区小楼里走出的那个人,她或许早就不在了,根本不可能还有一天来辨认他。她会没来由地死去的!他越来越糊涂了。他已经绕迷糊了。

 刹车声把他从沉思中唤醒。救护车停在了房前。而现在,一切都是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面对的就像是一出荒诞剧,他则是一名冷漠的观众。担架队、小声说话的护士们和走在人行道上的看热闹的队伍的观众。

 “我送您回去吧,首长?”古莱尔说。

 “不,谢谢。把车开回去。我要走一走。”

 夜比较明亮,也很温柔。街上还有几位步行者和山盟海誓的情人们。而罗平,形单影孤,想着自己所爱的女人们,想着他给他们带来痛苦和不幸的人们。

 “对不起!”他喃喃道“这并不是我的过错呀。”

 他感到自己老了,而且很凄惨。他甚至没卸装就睡下去了,他睡得很不踏实,好像掉进了随时会被淹死的黑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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