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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引爆点
 凯德立思索着依文带来的不幸消息。皮凯尔只是摇摇茸茸的头,继续以他的大木汤匙搅动铁锅。“你能完成十字弓吗?”凯德立问道。

 “可以。”依文回答。“但小子,俺觉得你应该比较担心自己的未来。当教长发现她的织锦画在俺厨房里时并没出多少笑容,而当她发现皮凯尔在一角上洒到酱时根本是笑不出来了。”

 凯德立一听这话忍不住打个哆嗦。波缇洛普教长对于凯德立和他的发明一向采取容忍的态度,但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艺术作品搜藏,而描述精灵战争的织锦画是她的最爱之一

 “我很抱歉为两位添麻烦了。”凯德立诚心诚意地说道,但他诚心的歉意也阻止不了他将手指伸入依文拌出的蛋糕面糊,挖了一口。“我没想到——”

 依文毫不在意他的忧虑。“没问题。”矮人闷哼。“我们就把事情都怪到你头上就好了。”

 “你们只管把十字弓完成。”凯德立指示,干笑数声。“我会去找波缇洛普教长把事情谈好。”

 “也许波缇洛普教长会来找你也说不一定。”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凯德立背后的厨房门口传来。年轻的学者缓缓转身,看到艾福利教长也站在波缇洛普身边时,表情更加痛苦地纠结成一团。

 “你原来只是恶作剧,现在居然转变为盗窃行为了。”艾福利评论。“我恐怕你在图书馆内的时间已经接近尾声。凯德立弟兄,虽然这个不幸的结局并非出人意料,正因你的出身——”

 “你必须有为自己辩解的机会。”波缇洛普打断他,突然朝艾福利的方向抛去一个深沉愤怒的眼神。“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都对你的行为感到很不。”

 “我有…”凯德立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原本是…”

 “够了!”艾福利命令,瞪着凯德立和教长两人。“你可以等一下再去找波缇洛普教长解释她那幅织锦画的事情。”他对凯德立说道。“首先,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难道没有工作吗?我以为我给你的工作应该够你忙了,但如果我错了,我绝对可以修正这个情况!”

 “我是很忙!”凯德立坚持。“我只是想来厨房看看,确定清理时没有漏掉哪里。”凯德立一环顾四周,立刻就意识到他的声明有多可笑。依文跟皮凯尔的环境一向不是很干净。大半个地板上都是翻洒出的面粉,另外一半则是各种香草和酱料。柜台、桌子,甚至是任何空旷的位置,都放着长霉菌的空碗或半的碗,里面有上个礼拜,甚至更久之前的食物。

 艾福利也看穿他的谎言,皱起眉心。“请你确定你的工作有好好完成,凯德立弟兄。”教长以无比讽刺的语调柔声说道。“然后你可以去和鲁佛弟兄一起去清点酒窖。之后梭比克斯学院长会告知你要如何处置你这件更严重的违纪行为。”艾福利转身,气呼呼地离去,但波缇洛普没有立刻跟上。

 “我知道你的确打算要归还织锦画。”气质高贵的年长女士说道。“我是否能知道你为何需要自行取得它?你可以来问我的。”

 “因为我们只需要借它几天。”他望向依文,指向抽屉。矮人手伸进去,拿出即将完成的十字弓。“为了这个。”

 波缇洛普的榛眼睛立刻闪闪发光。她走到房间的另一边,小心翼翼地从矮人手中接过娇小的武器。“太精致了。”她喃喃道,完全被复制而成的武器震慑住。

 “非常感谢。”依文自豪地回答。

 “喔哦!”皮凯尔也以胜利的语调说道。

 “我原本是想拿给你看的。”凯德立解释。“但我是想如果完成时再给你看,你会有更大的惊喜。”

 波缇洛普对凯德立出温暖的笑容。“你没有织锦画也能完成吗?”

 凯德立点点头。

 “完成后我想看看它。”教长说道,然后突然回归正题。“你应该跟我借那幅织锦画的。”她责骂道,然后她看看四周,非常小声地说道。“不用害怕艾福利教长。他很容易激动,但也很容易忘记。不论他嘴上说些什么,他是很喜欢你的。去吧,去做事了。”

 巴金靠着一个个酒桶的掩蔽,偷偷前进,观察在为酒瓶分类的高大削瘦男子。恶的祭司一直认为,他的猎物,浑沌诅咒的引爆点,会得自于酒窖,但他还是很欣喜,第一次爬上歪歪倒倒的梯子,就意外地看到这个人在工作。通往低层地窖的门口被小心翼翼地掩藏在巨大房间的一个小角落里,前面还层层节节地堆放了许多东西,这绝对是那酒鬼工友的杰作。祭司和图书馆里的人大概已经早就忘记有这个门了,巴金因此也得以轻易地秘密进入。

 当他绕到另外一边,朝那个人施放侦测咒语后,巴金的欣喜顿时消减许多。同样的咒语施在工友身上的结果很模棱两可,所以巴金一直不知道那老头能不能起作用,直到他被瓶子上的守御符文轰到墙边为止,但在齐尔坎·鲁佛身上,咒语的结果清清楚楚。这个人内心不存半点纯真,让他去开瓶子,效果会跟那老工友差不了多远。

 “真是伪善的人。”巴金无声地抱怨。他靠回阴影中,思索他该如何利用这名瘦子。不常有人来酒窖,所以巴金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

 他正在考虑这件事时,突然有第二名教士蹦蹦跳跳地从台阶上走下。巴金好奇地看着这名微笑的年轻人,头戴一顶宽沿帽,帽下的卷发在肩头上跳动着。年轻人走到瘦子身旁开始交谈。巴金的侦测咒语尚未失效,而当他专注于新来的人时,他的好奇转为欣喜。

 他找到引爆点了!

 他继续观察一阵后,注意到这两人间有点摩擦,他躲回隐藏密的门后。他知道接下来的步骤必须小心翼翼地规划。

 “我们一起工作好吗?”凯德立以过度明亮快乐的声音提议道。

 齐尔坎·鲁佛瞪着他。“你又有计谋来害我了吗?”他问道。“又有新的玩意儿要来向我炫耀,然后来害我?”

 “你是在说自己不活该吗?”凯德立问道。“是你把艾福利带到我房间来,所以争端是你挑起的。”

 “可怜的伟大抄写师啊。”

 凯德立本想回应,但终没说出口。他体谅鲁佛的处境,因为他真的是名很认真的祭司。凯德立知道,当自己成功地誊写出巫师的咒语书后,教长就把鲁佛晾在一旁。凯德立知道,这个伤口还太新,无法就此弥补,而他跟鲁佛也都无意一起工作。

 鲁佛解释了他的存货记录表好让两个人的表单格式能够吻合。凯德立看到好几处可以加强的地方,但还是什么都没说。“你懂了吗?”鲁佛问道,递给凯德立一张计算表。

 凯德立点点头。“好系统。”他释出善意。

 鲁佛挥手赶开他,继续点算,缓缓地绕过细长、充阴影的架子。

 遥远的一闪光线引起瘦子的注意力,但转瞬即逝。鲁佛不解地侧过头,举起火把,小心翼翼地朝那里移动,遇上一圈酒桶挡住去路,但他也注意到旁边有个开口。

 “有人吗?”鲁佛有点紧张地问道。他以火把领着路,瞄着开口,看到古老的门口。

 “那是什么?”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鲁佛吓了一大跳,火把也掉在脚边,只好向后急跳以闪避火焰,结果撞翻了一个酒桶。当他结束一连串的跌撞后,不太高兴地回头看着凯德立笑容面的脸。

 “是个门。”鲁佛从咬紧的牙关吐出。

 凯德立拾起火把端详。“真不知道会通往哪里?”他自问自答。

 “这与我们无关。”鲁佛坚决地说道。

 “当然有关。”凯德立反击。“这是图书馆的一部分,而图书馆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我们必须通知一位教长,请他来决定该如何研究这里。”鲁佛提议。“快将火把给我。”

 凯德立无视他,前进到小木门边。木门很轻易地就打开,显现一道通往下方的台阶,凯德立再次又惊又喜。

 “你绝对会害我们惹上更多麻烦!”鲁佛在他身后抱怨。“你想要一直盘点、清洗到你的百岁生日吗?”

 “通往最下层?”凯德立兴奋地说道,无视于他的警告。他转头看看鲁佛,表情在火光下灿然发光。紧张的鲁佛退离诡异的阴影。他似乎不了解同伴为何兴奋。

 “最底层。”凯德立重复道,仿佛这些字有更深层的意涵。“当图书馆一开始建起时,大部分都是在地底下。当时的雪片山脉要比现在来得更野,所以创馆者们觉得地底房舍比较好守御。随着山区逐渐文明化,图书馆也渐渐扩张,最下层的地窖都废弃不用了,后来大家都相信所有的出口都被封锁起来。”他转头看看人的台阶。“显然并非如此。”

 “那我们必须告诉一位教长。”鲁佛紧张地宣告。“我们没有资格去探勘密门。”

 凯德立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不敢相信这人居然这么幼稚。“我们会告诉他们的。”年轻学者同意,头探入是灰尘的门口。“晚点说。”

 在不远处的巴金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两名年轻人,一手紧握住残酷的硬头锤。恶的祭司知道他召唤巫光照出门口的位置是冒了很大的险,而如果这两人决定要回去告诉他们的教长,巴金只好以武力介入,但巴金向来不是有耐心的人,这也就是他为何直接前来萌智图书馆。无论是前来此处或是揭门口位置,他的赌局中有相当的危险成分,但可能的获利也不容小觑。如果这两人决定要探险,那巴金离达成他的心愿将会更上前一大步。两人消失在酒桶后方,于是巴金偷偷上前。

 “楼梯虽然古老,但看起来蛮坚固的。”他听见凯德立回头喊道。“而且会往下好一段路。”

 高瘦的祭司仍有疑虑,甚至是恐惧,因此退出了秘门。“我去找教长。”他低声说道,立刻转向离开的台阶。巴金挡在他面前。鲁佛还来不及喊出声,恶祭司的咒语已经在他身上生效。鲁佛的目光只能直直注视着恶祭司的黑瞳,受巴金的催眠凝视箝制。巴金在研习巫术之时,幻术一向是巴金的强项,这也和他与生俱来的魅力有关。虽然剧毒女士的祭司们向来不太擅长这类魔法,他选择侍奉塔洛娜后并没有减损他的技巧,况且齐尔坎·鲁佛也不是个难以料理的对手。巴金对中咒的鲁佛送出以魔法增强的暗示,恰巧足高瘦男子心里最深刻的渴望。

 凯德立缓缓朝大开的门口走去,眼睛丝毫不离微弱火光外的人黑暗。萌智图书馆中最古老的房间内藏着什么样的神奇事物?他想着。里面又有多少关于创馆者与初代学者们的秘密?

 “我们应该来看看,毕竟我们得在下面工作许多天。”凯德立说道,向前倾身,盯着台阶。“除非我们说出去,否则不会有人知道。”

 虽然他对眼前的谜团有极大的兴趣,凯德立仍没因此冲昏头,当背后一感觉被人踢了一脚,立刻就明白自己是被背叛了。他抓住薄弱的扶手,但木头一拉就断,在那瞬间他只能回头,看到鲁佛蹲在门口,黑黝凹陷的脸上有着怪异、空的神情。凯德立的火把手飞走,他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摔下台阶,重重撞上下方的石头地板。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他也没有听到门在上方被关起的声音。

 齐尔坎·鲁佛立刻从酒窖回到房间,不想遇上任何人,也不想回答任何问题。被施过咒的脑袋想不太起来发生的事情。他隐约记得他对凯德立做过的事情,但不确定那是真实还是梦境。他也记得关上、封起秘门。在他的记忆中还有别的东西,或许是别的人,就隐藏在鲁佛意识外的阴影中。但无论他如何努力,鲁佛都想不起巴金,正是因为祭司最早下的指示。然而,在他的心底,鲁佛保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他今晚刚了一个朋友,那个朋友了解他的焦急,也认同凯德立是个没价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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