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繁灯似锦,城开不夜的洛
,换成了与白天里迥然不同的另一个面目。
一些王孙公子,游手纨绔,开始了真正属于他们的生活,当然,生意鼎盛的酒楼茶肆,柳巷青楼,丝竹管弦之声,处处可闻。
时方初鼓。
鼎新楼座无虚设,喧腾之声,有如闹市。
在楼头靠后窗的一个酒座上,坐了一个形貌俊逸的青衫书生。
这个青衫书生不知是吃
喝足了,还是另有心事,停杯住筷,望着窗外隔巷的院子出了神。
隔巷便是洛
城数一数二的青楼“留
院”宫灯照耀下,可以看到惊燕叱咤,浮动在寻芳客的影子里,丝竹清歌夹着调笑,充斥在整个的空间。
青衫书生动了寻芳之念么?
他是谁?他正是“追魂剑”田宏武。
他并非向往红灯绿酒,鬓影衣香,他沉溺在自己的思想里。
眼前的情景,使他想到了他最崇敬的一代义侠“宇内狂客”胡一奇。
胡一奇为了一个“义”字,冒险犯难,为“凤凰庄”的血
案而奔走,他死了,死在“化身教”教徒的酷刑之下。
他曾对死者许过诺言,要替他寻回自幼失落的女儿。
没有名,没有姓,不知道长相,仅有的线索,是她背上有块胎记,她母亲出了家,收养她的王大娘也作了古。
据死者那心狠手辣的情敌“玉面猫”伍廷芳,被杀之前吐
,女孩已被他卖人了平康巷。
他看到了“留
院”便想到了这诺言。
青楼
馆,到处都有,胡一奇的女儿,究竟被卖到哪里去了呢?
茫茫人海,不知道她的人,也没名姓,到哪里去找呢?
不能找遍每一个城市的每一家
院,把每一个青楼女子掀起衣服来看?
“玉面猫”伍廷芳这一着够毒辣,他偏偏在死之前说出这件残酷的事来。
胡一奇死了,不会再有悲伤痛苦,但她那出了家未出嫁的妈妈,将永远沉浸在痛苦里,到生命的终站为止。
如果找不回来,无法安慰生者,也对不起死者。
即使找到了,经过这些年的摧残,她成了什么样子?
也许,这朵可怜的小花,已经在风雨中凋谢了…
他不愿,也不敢再往下深思,收回了目光,赌气似的灌了一杯酒,一抬头,像触电似的一震。
他的目光像被什么东西胶住了,再也收不回来了。
隔了三付座头,一对碧绿的眸子,正
在他的脸上。
别的全不必看,单看这对眸子就够了,不知道的人.顶多感到怪,知道的人,可就丧胆亡魂了。
“血秀才”那不起眼的,死人面孔老学究。
他怎么也会在这酒楼上呢?
田宏武虽然没到丧胆亡魂的地步,但却感到有些不自在,那种目芒、面色,即使是在最饿的时候,看了也会倒胃口。
收回目光,已经没心情吃喝了,会了帐,离开酒楼。
到了门外,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混入人
中。
那对碧绿的眸子,老是在眼前晃漾,毕竟“血秀才”并非寻常人物,他想忘掉他并不容易,因为有小庙那场纠葛,心里总有个疙瘩。
走没多远,身旁一个声音道:“直走,出城!”
田宏武扭头一看,不由呼吸都为之窒住了“血秀才”不知道什么时候与他走了个并肩。
一个老秀才,一个俊书生,谁看了也不觉碍眼。
田宏武硬起头皮道:“有何指教?”
“血秀才”冷冷地道:“不必多问!”
田宏武内心大感忐忑,到底是去不去?不去么,看样子无法摆
,去么,谁知道这魔头安的是什么心?
突地,他想起了被“血秀才”夺去的那破布包“卖命老人”曾说那是假的,一定是被“血秀才”发觉了。
但他该去找江湖郎中,为什么要找上自己呢?要不就是为了在小庙里双方互换的那一招…
顾盼之间,城门在望。
田宏武把心一横,暗忖:“躲
不是祸,是祸躲不
,身为武士,即使鼎镬在前,也犯不着示怯。”
于是,他昂了头,加快了步子,径直穿城而出。
不久,到了人迹稀少之处,田宏武索
装豪气些,自动转到路边的溪畔柳荫之下等候着。
“血秀才”冷声道:“你小子还有点武士味道!”
田宏武淡淡地道:“好说!”
“血秀才”道:“老夫从没说过三句以上称赞别人的话!”
笑了笑,田宏武道:“那在下非常荣幸,尊驾要在下出城,有何指教?”
“血秀才”寒声道:“你知道欺骗老夫的后果么?”
田宏武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强作镇定道:“在下不明白尊驾所指为何?”
“血秀才”冷哼了一声道:“你给老夫去找那假扮郎中的偷儿来。”
田宏武一愕,道:“在下与他只一面识,哪里去找?”
“血秀才”冷冷地道:“老夫说出口的话.半个字也不会再更改了,要你去找人,你就得去找。”
这种横来的人,还是真少见,田宏武声音一冷,道:“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血秀才”说:“强你所难总比杀了你好,是么?”
田宏武的傲
被勾起来了,顿忘生死利害,愠声道:“尊驾讲不讲理?”
“血秀才”口里发出一串刺耳的
笑,道:“武林中还没谁敢对老夫如此说话,数你小子是第一人,令老夫耳目一新,你再说一个不字给老夫听听看?”
田宏武把牙齿咬了又咬,最后还是迸出了一个字:“不!”
田宏武口里进出一个“不”字,手已按上了剑柄,他无法想象“血秀才”的功力究竟有多高,也无法推测他将如何对付自己。
况且.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性格,威武不屈与匹夫之勇中间,很难做严格的分界了。
有的人善于应用机智,有的人固守一定的行事原则,见仁见智,但也是不能随意下了论断的。
“血秀才”单掌一亮,只那么一亮,快如电光石火,田宏武拔出剑来,动作也相当不慢。
但由于拔剑不及亮掌的便当,而且“血秀才”的动作在先,田宏武反应再神速,还是差了那么一丁点。
剑甫离鞘,柔风已击上田宏武的身来,柔风触体,立即变为强猛无俦的劲
。
“波!”地一声。
田宏武像被电击似的打了两个踉跄,眼前一黑,几乎栽了下去,一股逆血,涌上了喉头,他硬生生把它
了回去。
“血秀才”为之一怔,想象中,田宏武该倒下去的,但他怎的仍
立着。
也就在“血秀才”为之一怔的瞬间,田宏武突地攻出了那一招惊世骇俗的“飞瀑
舟”
寒芒蓬
,乍现即隐“血秀才”立刻连退了三步。
田宏武抢前一个大步,寒芒再闪…
同一时间“血秀才”又亮了一次掌。
田宏武招式尚未用实,只觉怪风触体,气血倒
,再也使不上劲,剑势在展开了八成之后,骤然滞住了。
就只差了一两寸,够不上部位,怪风像无数的冰刺,朝四
肢百骸里钻。
他的剑垂了下来。
冷,奇冷,像腊月天里,失足跌进冰窟。
从脚到头,全冻僵了,身躯在发抖,牙齿在打战,此刻如果有一堆火,他会毫不考虑地跳进去。
这种森寒的掌力,是什么功夫?
“血秀才”跨了一步,五指箕张,按上田宏武的头顶,
地道:“小子,老夫一收指,你的头骨便粉碎了!”
田宏武努力转动僵硬了的舌头,吐出两个字道:“抓吧!”此刻,生死已无足惧,要死,收紧指头的那么一刹那。
“血秀才”大声道:“小子,你为什么不表示恐惧?为什么不怕?”
这话问得很新鲜,杀人,要被杀的人表示惊怖,这是种什么心理,非要如此就不过瘾么?
田宏武用力挣出一句话道:“没…什么…好怕的!”
“血秀才”
侧侧地道:“如果老夫偏偏不抓死你,把你活活的撕成了数片,你看如何?”
田宏武抖战着道:“反正…只死一次,管你…用什么手段。”
“血秀才”道:“像你这般倔强的小子,普天下恐怕再找不到第二个!”
就在此刻,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阁下且慢动手!”
“血秀才”倏地收回手掌,冷声喝道:“谁?”
声音像是从小溪对过的树林里传来:“阁下如果杀了他,大事便坏了!”
田宏武已辨认出了是“卖命老人”的声音,不由大感激动,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呢?
他真的又准备替死么?在“血秀才”手下,他能死几次?
要命的奇寒酷刑,似乎减轻了些,但他仍在发抖。
眼一花“血秀才”突然消失了。
这份快法,简直骇坏人,无疑地,他循着声音扑向“卖命老人”田宏武替老人捏了一把冷汗。
他立刻趁机以本身真元,迫出躯体内的寒气。
不久“血秀才”又出现在原位置,似乎他根本没离开过。
田宏武心弦一颤“卖命老人”已经遭到毒手了么?
心念未已“卖命老人”的话声又告传来,位置没有变:“血秀才,咱们谈谈条件如何?”
“血秀才”冷极地道:“老夫这辈子还没跟人家谈过条件!”
“卖命老人”道:“就破个例吧?”
“血秀才”目中碧芒
闪,显然现在他已经是气急了,厉声叫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卖命老人”道:“是人,不是东西,阁下一定要知道的话,老汉是卖命的!”
“血秀才”窒了一窒道:“你说什么?”
“卖命的!”
“你敢作
老夫?”
“这个…老汉倒有自知之明,绝对不敢!”
“有话出来当面说…”
“可以,阁下答应在话没说完之前,不下手么?”
“哼!老夫答应你。”
田宏武身上的寒气,已被迫出了十之七八,他感觉还有点冷,但躯体不再不停的发抖了。
他很奇怪“卖命老人”怎能躲过“血秀才”的飞扑?
月亮从邻近地平线的一片乌云中探出了头,大地骤现光明。
一条人影,越溪而来了。
“血秀才”
森森地道:“原来是你这个老小子作怪…”
“卖命老人”扫了田宏武一眼,然后才望着“血秀才”道:“阁下说过等话说明白了才下手的?”
“血秀才”道:“怕死就该远走高飞!”
“卖命老人”嘻嘻一笑道:“卖命的会怕死,那岂非成了笑话,怕死便不做这门买卖了!”
“血秀才”的死人面上毫无表情,眉毛倒是动了动,道:“你为谁卖命?”
“卖命老人”道:“为老汉自己,衣食不周,活着也没多大意思,老汉不偷、不骗,做生意得有本钱,想来想去,只有卖命!乐得享受些时,死了便拉倒,老汉的命,是卖与这位小友,做买卖讲究的是信实二字,所以…”
“血秀才”道:“所以你准备陪他一道死?”
“卖命老人”道:“不,不,是替他死,他花钱买了条命,在生死之关时候得派用场。”
“血秀才”是魔中之魔,
恶到了极点,但也被这千古未闻的怪事惊得发愣,沉默了片刻才道:“他付多少代价买你的命?”
“卖命老人”像煞有介事地道:“不多,在没派用场前管吃管喝,如此而已!”
“血秀才”道:“你的命就只值这么一点?”
“卖命老人”摇头道:“江湖人的命根本就不值钱,老汉这么做,多多少少还捞回了一点点本。”
“血秀才”冷哼一声道:“老夫面前别耍花
,两个都得死!”
“卖命老人”从容地道:“阁下可不能要他死,他死了,阁下的希望便会落了空啦!”
“血秀才”僵冷的面皮
了
,道:“这话怎么说?”
“卖命老人”道:“阁下所要的东西,只得到了一半,对么?”
“血秀才”眸中碧芒大盛,像土
中
出的蛇眼,可怕极了,厉声道:“怎么样,说下去?”
“卖命老人”一本正经地道:“那另一半,将来他可以得到,但目前他却一点也不知道,阁下放了他,把另一半作为
换的条件,他将来如果得到之后,便会送与阁下,你看如何?”
“血秀才”一龇牙,道:“全是鬼话.休想老夫放过你们两个。”
“卖命老人”从容不迫地道:“这全是实话,反正老汉是要死的人了,没有理由说假话,再说,以阁下冠盖天下的身手,要杀他还不容易,他能逃得了么?”
“血秀才”微微心动,道:“他到手之后肯
出来?”
田宏武有些啼笑皆非“卖命老人”鬼话连篇,真亏他想得出来。
“卖命老人”目光转向田宏武道:“小友,你答应一句吧!”
田宏武期期地道:“要在下怎么答应,别说到手,连东西是什么都不…”
“卖命老人”唉了一声道:“你真是泥古不化,老汉说过目前你是不知道,但将来,那一半东西又属于你,你只应承就行了。”
田宏武想了想道:“好,在下应承!”
“血秀才”就地一挪步.道:“不成,现在就说出来!”
“卖命老人”摇头道:“不能说,一说出来他就永远得不到,他得不到阁下也跟着得不到…”
“血秀才”将信将疑地道:“得有个期限!”
“卖命老人”毫不踌躇地道:“一年之内必可得到!”
“血秀才”道:“好,这件事算告一段落,即使你全说的是鬼话,老夫也放过他,让他多活一年,现在你说出‘天不偷’那老兔子的下落。”
“卖命老人”惊声道:“阁下为什么要找他?”
“血秀才”道:“他那一半东西是假的!”
“卖命老人”道:“假的?唔!如果是假的,只怪他偷错了东西,把废品当作了真货,找到他,他也变不出真的来呀?”
“血秀才”目芒一闪,道:“当今第一神偷,不会如此没眼力,准是他动的手脚掉了包。”
“卖命老人”道:“很难说,这并非普通东西,谁都能看得出真假,因为谁也不曾先见识过,换了老汉,也是一样。再说,那东西落入汪鬼的老二之手,然后又到‘魔母’手中,两次转手,怎知道是谁掉包…”
“血秀才”狞声道:“废话少说,你只要说出了老偷儿的下落来,老夫自然会处理的。”
“卖命老人”苦着脸道:“那做没本钱买卖的,昼伏夜出,居无定所,猫窝狗
他全钻,谁也说不出他的准下落。”
“血秀才”冷僵的脸皮子,又
动了数下,
声道:“好,老夫迟早会找到他的,你既然说过替死,现在你自己说,想怎么死法?”
“卖命老人”从容地道:“这就是老汉方才说的条件.第一,阁下在下手时给个痛快,别让老汉我不死不活的多受罪。第二,请阁下慈悲赏个全尸,以免见了阎王时,五体不全,成么?”他说的轻淡极了,生像是在说着玩。
“血秀才”颔首道:“可以。老夫就破例给你个痛快,不损及你的尸体,准备好了么?”
“卖命老人”立即朝地上一坐,盘起膝来。平静地道:“后事由小友料理,没什么遗言
代,阁下可以下手了!”
田宏武身上的
寒之气,已完全驱迫干净。
当然,他不能真的眼望着“卖命老人”替自己死,手中剑一横,厉声道:“不成,生死岂能替了,在下不接受。”
“卖命老人”翻起白多黑少的眼睛道:“你要砸老汉的招牌?”
田宏武不由啼笑皆非,人死了,不知还要招牌何用?
“血秀才”碧绿的目芒扫向田宏武,阴冷地道:“你也想陪他一路?”
田宏武没答腔,功力已提聚到了十二成,他准备背水借一。
“卖命老人”急声道:“小友,别糊涂,你死了谁收尸?你忘了‘木客’‘魔母’那笔帐没人收了么?”
田宏武陡然醒悟了,这分明是在提醒他,他曾经代替自己在“木客”“魔母”手下死过一次。
看来“卖命老人”必然练有某种特殊功力,可以挨打诈死,难怪他提出条件,要“血秀才”给他全尸。
“卖命老人”又道:“阁下,可以下手了,再说一遍,阁下如果伤了他.希望便成泡影。”
“血秀才”嘿嘿一笑道:“你是急着投胎么?”说着,手掌微扬…
田宏武依然按捺不住,万一事出意外,势将负疚终生,手一紧,就待…
蓦在此刻。
一个冷漠的声音道:“血秀才,你是个十足的小人!”
“血秀才”放下了手掌,目注向了发声之处,他困惑了,像这种的情况,他一辈子也没碰到过。
一向他现身之处,别人逃命唯恐之不暇,从来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号,难道不怕死的全在今晚集中了。
他没开口,对方又发了话:“阁下食言而肥,令人齿冷!”
“血秀才”怒极而笑道:“朋友大概是吃了天雷豹胆来的,凭你这份胆气,老夫不得不另眼相看,有种别躲着说话?”
“哈哈哈哈!”笑声起自三丈外的柳
下,一条浓
人影,不知是刚到,还是本来就站在那里。
但刚才的话声,似乎并不近,实在令人骇异。
田宏武在心里暗叫了一声:“影子人!”对方额角上那核桃大的
瘤,是个极明显的标记。
“血秀才”冷
地道:“报上名号?”
“影子人”一字一顿地道:“影一一子一一人!”
“血秀才”听了一窒,道:“没听说过…”
“影子人”道:“现在听说也是一样!”
“血秀才”冷极地一哼,道:“你指老夫食言而肥,什么意思?”
“影子人”道:“三年前,泰山
观峰头,阁下放过了‘
月双剑’,亲口说,不杀不怕死的人,有这么回事?”
“血秀才”呆丁一阵,道:“不错,但老夫定意要杀的人不在此限!”
“影子人”道:“阁下定意要杀这卖命的?”
“血秀才”取出在小庙广场上夺自“魔母”手中的破布包,抛在“卖命老人”身前地上,道:“卖命的,找‘天不偷’换回那真的,这是饶你不死的代价!”说完,才把目光扫向“影子人”冷森森地道:“老夫定意要杀的是你!”
你字声音未绝,人已扑了过去,快得简直不可思议。
田宏武心弦随之一震。
就在“血秀才”扑出的同时“影子人”消失了。
像影子突然碰上光般的消失,如果是初次见识这景象的人,定以为那是鬼魅而不是人呢!
因为这种速度,已经超越了血
之躯所能的极限。
“血秀才”在“影子人”原来伫身的地方滞了一滞,跟着急闪而没,不知他是发现“影子人”的形迹追去,还是就此退身。
田宏武
了口大气?收了剑,道:“他还会回头么?”
“卖命老人”道:“不会了,要碰他只有下次!”说着,站起身来,拍了拍
股上的尘土。
田宏武略显激动地道:“前辈方才冒了奇险!”
“卖命老人”哈哈一笑道:“卖命当然免不了要冒险,那个什么…‘影子人’来得可正是时候。”
田宏武心中一动,道:“看样子并非巧合,他是有心来的,前辈与他是否是素识的么?”
“卖命老人”摇头道:“一面之识,谈不上
情,也许,他
也为了这东西追踪‘血秀才’而来…”
田宏武笑了笑道:“要从‘血秀才’手里拿东西,岂非等于是在老虎的口里拔牙一样么?”
“卖命老人”道:“很难说,艺业各有专
,同时江湖道上斗智第一,斗力次之…”
田宏武故意试探着道:“小可以为‘影子人’不速而至,用话阻止‘血秀才’下手,是前辈安排的?”
“卖命老人”淡淡地道:“当然,你可以这么想,是或否都无伤大雅,反正老汉少死一次!”话锋顿了一顿,又道:“老偷儿这下子纰漏大了,‘血秀才’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了他。”
田宏武目芒一闪,道:“前辈方才要小可答应‘血秀才’,一年之内把另一半东西送给他,小可完全不明白,难道…”
“卖命老人”白眼一翻,道:“不来这一手,他会放过你?”
田宏武苦笑道:“到时没东西拿出来该如何?”
“卖命老人”若无其事地道:“别杞人忧天,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年的期限还长着哩!”
田宏武摇了摇头,道:“到了桥头不直呢?”
“卖命老人”打了个哈哈道:“到直不了的时候再说,反正话是老汉说的,命是卖给你的,用不着担心。”
田宏武无话可说了,基于好奇的心理,他俯身拣起地上的布包,即使是假的,他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东西。
解开布包,一看,不由惊呼出声,所谓传诵武林近百年的异宝,竟然是块头盖骨,一块人头骨,算什么异宝?
骨头上,有些纵横的脉络圈点,似是地图。
“卖命老人”接过了手去,仔细审视了一会儿,用手指沾口水一擦,圈形立时随指而消失了。
“噫!”了一声“卖命老人”跑到溪边,在溪水里漂洗了一阵,然后用衣袖擦净水渍。
着月光一照“卖命老人”惊声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老偷儿这一招够绝,连老汉都骗过了!”
田宏武心中一动道:“怎么说?”
“卖命老人”四下一顾盼,低声道:“这是真的!”
田宏武憷声道:“真的?那‘血秀才’为什么说是假的?”
“卖命老人”点头道:“这就是‘天不偷’高人一等的地方,他知道风声不幸被传了出去,将招致极大的麻烦,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以他要找机会让人去夺,以转移追逐者的目标。他又故意在骨头上画了图形,使得手的人莫辨真假了。以他的神偷绝技,他可以再暗中偷回来,算盘是不错,可惜碰上了一代魔王‘血秀才’,这是他始料不及的。”
田宏武困惑地道:“这头盖骨算什么宝?”
“卖命老人”把头骨
着月光:道“你来瞧瞧!”
田宏武凑过去一看,只见骨头内隐隐现出一些纹路,很淡,不仔细看,看不出什么来的!
田宏武惊讶地道:“这是什么图形?”
“卖命老人”悄声道:“藏宝图,两块头盖骨合璧,才算.是完整的一幅图,这一块出现了,另一块不知落入何人之手。据传说,这两块头盖骨藏宝图是
秋时代武圣‘天极子’所留,八十年前,在新郑附近出土,随即失散,武林已经喧腾了几十年…”
田宏武
奇地道:“谁判定是藏宝图?”
“卖命老人”道:“出土时,是玉匣盛装,匣上刻有‘天极子’名号,并有按图索骥,宝赠有缘八个字!”
田宏武又追问道:“出土之后,又怎么失散的呢?”
“卖命老人”道:“详情不得而知,传闻曾掀起了一阵夺宝风波,在武林中也死了不少高手。但谁也不知道是落入何人之手,凡属这类东西,都是不吉祥之物,所至之处,遍地血腥。”
田宏武吁了口气道:“并非物不吉祥,而是人心贪婪!”
“卖命老人”翘起大拇指道:“这句话有道理!”说完,双手一合,把头盖骨拍成碎片,散了一地。
这-着,太出人意料之外,田宏武惊震地道:“前辈为何要把它毁掉?”
“卖命老人”反问道:“你想得到?”
田宏武怔了怔,道:“不想,小可毫无此意!”
“卖命老人”这才道:“这东西只有一半,便已送了好几条人命,留着它,不知还要死多少人。再说,如果落在好人手中,可以说是追魂之物,如果不幸被
道人物获得,助长魔焰,罪可就大了,所以毁了最好。”
田宏武大是钦服,对“卖命老人”的为人,又深了一层认识,连连颔首道:“前辈是了不起的人,小可万万佩服。”
“卖命老人”嘻嘻一笑道:“算了,老汉不惯戴高帽子,这件事算完结了,忘了它吧!”
田宏武默尔了片刻,又道:“小可还有一点不明白…”
“卖命老人”道:“哪一点不明白?”
田宏武期期地道:“据‘闪电手’说,这东西是‘天不偷’得自大名江员外的府库,江员外不是武林人,怎么会保留这谁也不愿多看-眼的死人骨头?”
“卖命老人”白眼-瞪,道:“你怎么知道江员外不是武林人?又怎么料定他的上-代也是普通人?”
两句话,使田宏武为之语
,尴尬地一笑,道:“算小可问得多余!”
“卖命老人”道:“本来就是多余,别再念叨这桩事了,以免惹火上身。”
田宏武耸了耸肩,道:“小可还有话要问…”
“卖命老人”
了口气道:“你的问题可不少,毛病也不小,长话短讲,快问吧?”
田宏武讪讪一笑道:“前辈卖命,当然是托言,小可想请问前辈何以独对小可垂青呢?”
“卖命老人”一顿手中竹
,道:“唉!什么废话,公平买卖,什么垂青不垂青,你是想用话套住老汉,要老汉不再花你的银子,是么?老汉明说,不成,除非你不再买命了,否则老汉花完了时照讨,你是不是已经后悔了?”
田宏武真有些哭笑不得,此老故作疯语,显出不愿吐
实情。
“卖命老人”抬头望了望夜月,接着又道:“老汉得走了,要命的时候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