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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怨重恨深
 东方野恻顾郝名扬道:

 “名扬,知道‘黑阎罗程晃’等在此地的巢么?”

 “知道在建始城内。”

 “对方事后不来这里生事?”

 “他们不敢,这四周布了毒。”

 宇文一雄睁大了双眼道:

 “老弟,你打算做什么!”

 东方野恨恨地道:

 “这帐能不讨么,小弟先斩了这批爪牙,然后要‘无双堡主’付出代价。”

 宇文一雄激动面通红,随即又长叹了一声道;“老弟,算了!”

 东方野到剑眉紧,星目圆睁,厉声道:“算了,什么意思?”

 “当它是命罢!”

 “不成!”

 “老弟,你要斗天下第一高手?”

 “天上第一高手也是这样,他要付应付的代价。”

 “老弟,并非愚兄气短,这仇…很难报啊!”东方野义愤填膺地道:“宇文兄,小弟誓必报此仇,不管你如何想!”

 宇文一雄苦苦一笑,向郝名扬道:“整治酒菜否?”

 “徒儿早已吩咐厨下了,很快就好。”

 “嗯,就排在外间,你去张罗去罢。”

 “是!”郝名扬转身而去,宇文一雄又道:

 “老弟,我们痛饮几杯,能有命再见你,愚兄觉得万分庆幸。”

 东方野悲栗未灭,凄然一笑道;

 “老弟,愚兄是认命了,只可怜你那嫂子…唉!”

 “小弟务必使大嫂能瞑目九泉。”

 “唉!”房中的空气,刹那间变得肃杀而悲凄,这一声长叹之后,接着是难堪的沉默。各人有各人的心事,宇文一雄是哀伤,东方野则是内疚和愤。

 恨,在他的心中几乎成了形,凝固在心头。

 不久,郝名扬来请入席。

 东方野忍住心酸,强顽一笑,道:

 “宇文兄小弟来抱你?”

 “不必!”宇文一雄顺手从椅旁取出一付木拐,撑在腋下,如常人般点地而出。

 两人分宾主而坐,郝名扬先告了罪,然后打横,礼数十分周到。

 席间,宇文一雄殷勤饮,谈笑风生,似乎那惨绝的不幸,是在别人身上,东方野明白,他表面装得如此“武士”气,内心是相当痛苦的越是这样,越使东方野感到凄苦,事缘已而起啊!

 东方野口里随和着,却是食不甘味。

 郝名扬在一旁愁眉苦脸的,不时把目光瞟向东方野,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东方野看在眼里,没话找话地道:“名扬,你今年几岁了?”

 郝名扬赶紧面色一肃,恭敬地应:“小侄今年十六。”

 “跟你师父几年了!”

 “五年!”

 “学了不少东西?”

 “呃,这个…小侄生来鲁钝,师父常说我笨…”

 “别说那些客套话,你那里笨。”

 宇文一雄接口道:“这孩子功力平平,但岐黄乏术却已扎稳底,差不多可以应世了。”

 东方野一笑道:“很好,宇文兄,可容小弟给他点见面礼?”

 “好呀,这是他的福气,能得老弟传上两手,他受用不尽了!”

 “宇文兄把小弟抬得太高了。”

 “事实如此呀!”

 郝名扬可乖巧,忙行下礼去,道:“谢师叔!”

 东方野也不过是个大孩子,这一来倒被得脸红筋,连连摇摇手道:

 “不来这一套,快起来!”

 郝名扬站了起来,喜上眉梢。

 宇文一雄突然在脸色一正,道:“老弟,不成!”

 “什么不成?”

 “你这见面之礼免了罢,请恕愚兄出尔反尔…”

 东方野一愕道:“为什么?”

 “门训严紧。”

 “哦!是的,是小弟失言了,这的确犯了武林常例。”

 “话不是这么说,只因…家师情古怪,他老人家知道便不得了。”

 “好,小弟收回方才的话。”

 郝名扬面上现出了懊丧之,但也不敢说,躬身道:

 “小侄一样心领师叔盛情。”

 东方野歉然道:“以后换旁的礼物给你吧!”说完,转向宇文一雄道:“镇上的店子可不让对方再行霸占,那些手下仍能召集么?”

 “可以!”

 “宇文兄,复业如何?”

 “愚兄身已残废,还钻营些什么?…”

 “小弟的意思并非要你钻聚银钱,而是这口气的问题!”

 “是倒是,不过…‘无双堡’能容得了么?”

 “小弟量对方不敢。”

 宇文一雄眉毛一扬,用手重重的一拍桌子,道:“好,明复业,名扬,要他们准备。”

 “是!”郝名扬大声应着,放下酒壶,跃而去。

 东方野举杯道:

 “小弟敬宇文兄一杯!”

 “干!”

 “宇文兄,饭后小弟到店中坐镇,命他们着手收拾,如何?”

 “愚兄也去,这些日子闷得慌了。”

 店中一切现成,并未损毁,所谓收拾,也不过加以整理而已,倒是内宅整顿费了些时,东方野与宇文一雄,各占了正屋的上下房,中间隔了个厅子。

 菜肴都是现成的,晚饭整治了两桌,一桌在内宅厅里,一桌在外面店房,是伙计们享用的,内宅这一桌,只宇文一雄师徒与东方野三人。

 席间,宇文一雄诚挚地道:

 “老弟,盼你把这里当作你的家,你不见拒吧?”

 东方野感动得眼圈发红,颤地道:“小弟从命!”…

 谈谈说说,已到二更时分,东方野问明了“无双堡”设在建始城的巢,结束停当,一个人离店奔去。

 建始城同大街,在靠近街尾之处,一幢坐东朝面的古老宅院,八字楼,虽屑古旧,但气派仍在,这里,便是“无双堡”的支舵。

 二鼓方过,由于位置僻静,业已没了行人。

 两盏吊在门楼上的风灯,发出淡黄的光晕,显得有点孤凄。两扇油漆斑剥的黑色大门开着,只是不见人影。

 一条人影,幽灵般出映在灯光下,是一个面如冠玉的青衫书生,他便是怀怨毒而来的东方野。

 东方野走近门边,大声道:“里面有人么?”

 静悄悄地没有半声以应,他想莫非全溜了,心念之间,飘身入了大门,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登时心头一震,目光处,只见两名黑衣人倒卧血泊中,再向前看,三丈外的卵石径上,又是三具尸体。

 东方野不由剑眉紧锁,自语道:“什么人抢先下了手?”

 各屋灯未灭,只是没有人声,一片死寂。

 心念间,穿过院落,直登正房廊沿,目光扫向大厅,只见五男一女,伏桌布卧,桌上杯盘未撤,不又是一愕,难道全喝醉了不成。

 细看六人,其中有川边巡察“黑阎罗程晃”那女的却是双目已残的程大娘。

 厅中没有打斗的迹象,但这六人似乎不像是醉卧,再醉也不致外边杀了人不知道,而且全醉。莫非…

 东方野一幌身进厅中,只见六人各自吐舌,面孔发黑,竟然是六具死尸,死状十分恐怖,是什么人下的手?

 “毒!”

 他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这六人全死于毒,是以才没有反抗挣扎的迹象。

 这下手的够狠够辣,莫非是宇文一雄的同门下的手?

 他感到有些气无所出,竟有这等巧事。

 呆了一会,转到各房探视,尸体触目俱是,看来此地已没半个活口。

 他又回到正厅,忽然发现壁上印一只血手,不为之骨悚然,这只血手印代表什么?是下手人当的标专,还是…

 “砰!”像是瓦罐之类砸破的声音,来自后进。东方野心中一动,从右边屏门穿出,眼前又是个四合院子,东首一排的明间,灯火熠亮,但被花树挡了视线看不出真切。

 东方野略一思索,捷逾狸猫地闪了过去,不带半丝声息。

 目光所后,不由大感激动,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黑衣老者,一个人据案大嚼,对方,赫然是“白骨门”高手“川中追魂客”

 不错了,人是他杀的“白骨门”是用“毒”的诡秘门派。

 心念之中,现身门边灯光之下。

 “川中追魂客”猛一抬头,醉眼离地一望,哈哈大笑道:

 “老夫道是谁,原来是野少侠,幸会!”

 这野小侠的称呼,听起来不伦不类,但东方野当初在“白骨门”所报的名是小野,对方只好这么称呼了。

 东方野拱手道:“真是幸会!”

 “川中追魂客”一指地上的酒罐碎片,道:

 “老夫已尽了两罐,好酒不喝是造孽,少侠也来上几杯如何?”

 “在下已用过了,洒意未消,方命了!”

 “少侠怎会到这里来?”

 东方野吁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道:

 “这宅内的人都是阁下杀的?”

 “川中追魂客”把手连摇道:

 “不是,不是,少侠误会了,你不见厅壁上留的标志…”

 东方野大感意外地道:“不是阁下?”

 “不是,如果是,老夫对少侠何必隐瞒。”

 “但阁下在此饮酒…”

 “碰上的,人死光了,酒菜没人享用,岂非…”

 “阁下碰的倒相当巧。”

 “少侠不信么?哈哈哈哈!”笑声中,仰颈干了一巨觥。

 “那是谁下的手?”

 “川中追魂客”偏头想了一想,道:“老夫来时,他正离去…”

 “阁下来此何为?”

 “路过,闻声进来看看。”

 “那离去的是谁?”

 “嗯…灰色儒衫,蒙面…”

 “灰色蒙面人?”

 “对了。”

 “阁下知道他是谁么?”

 “这个…他好象报名‘血手书生’!”

 东方野汗一战,好恐布的名号。

 “血手书生…为何杀人?”

 “似乎是为友雪恨!”

 “老夫所知只这么多!”

 “哦!非常失礼,尚未问白姑娘的好…好…近况如何?”

 “川中追魂客”蹙了蹙眉头,道:“少侠记得白姑娘?”

 “为什么?”

 “嗯,可是…”

 “怎样?”

 “未见少侠践约!”

 东方野心头一沉,他对白芸香并无好感,固然她是个美人,但在白骨门中成长的女子,毫无疑问是恶的,而且他的一颗心早已击在上官凤的身上,他不能同时爱两个女子,对当初情势所迫而作的诺言,他不知该如何解决,当初说,寻到母亲之后,以母命作决断,他相信母亲决不会舍上官凤而赞成白芸香。

 心念之中,苦苦一笑道:

 “在下并未忘记诺言,但家母迄无下落。”

 “白姑娘个性刚强不让须眉,说到那里,做到那里…”

 东方野耳边响起年前白芸香说过的话:“…如不能结合,你也休想别女投抱…”言犹在耳,这的确是件麻烦事“少侠应该是叫东方野,对么?”

 东方野一震,道:“阁下怎么知道的?”

 “川中追魂客”一笑道:“青衣修罗东方野,这名号已很响亮了呢!”

 “哦!是的,是在下疏忽了。”

 “别枯站着,请进坐谈如何?”

 东方野想了想,入门就座。

 “白姑娘呢?”

 “她…有时也出山。”

 “在下从未碰到过?”

 “嗯,也许…她故意回避,不愿见你。”

 “为什么?”

 “她等你实践诺言。”

 “哦!请代致意,在下必践所约的…”

 “很好,不过,此事难测,变幻多端,今后的事,很难说。”

 “阁下此言有所指么?”

 “没有,据常理随便说说罢了!”

 “在下有件事请问…”

 “请讲,老夫知无不言!”

 “阁下游踪遍川鄂,可曾知道‘青衣修罗’其人?”

 “川中追魂客”面孔微微一变,道:“知道!”

 “可有他的行踪?”

 “少侠要找他?”

 “是的!”

 “为什么?”

 “不瞒阁下,他是在下的拜兄。”

 “啊!一双璧人!”

 “壁人?”

 “也许形容不当,但确是如此。”

 “阁下赐告他的行踪么?”

 “对不起,老夫不知他的行踪去迹,最近也未听人道及。”

 东方野沮丧地点了点头,道:“在下是找他,该如何找法?”

 “川中追魂客”用手猛抓头上发,道:

 “不知道,少侠只有凭机际遇了。”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但人家既然不知道,也是没办法的事,想像中,他可能伤势很严重,不然他该现身了。

 “在下告辞了!”说着,站起身来。

 “川中追魂客”一拍手,道:

 “有了,少侠要找‘青衣修罗’,无妨赴归州一趟!”

 东方野精神一振,道:“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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