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约二十分钟后,电话铃响了,伯曼立即拿起电话。简洁他说了几句,然后倾听着。约翰尼注意到他的脸变得苍老了。他挂上电话,看着约翰尼,久久说不出话来。
“1972年11月12
。”他说“一个女大学生。他们在高速公路边的田野里发现了她。她叫安妮·西蒙斯。被强
和掐死。
23岁。没有
的类型。这还不是证据,约翰尼。”
“我认为,在你心里已不需要进一步的证据了,”约翰尼说“如果你用现有的证据跟他对质,我想他会垮下来的。”
“如果他没有呢?”
约翰尼记起了音乐台的幻觉。它突然又回到他的脑中,那种撕开的感觉,那种喜悦的疼痛,让人想起衣服夹子的疼痛,证明了一切。
“让他
掉
子。”约翰尼说。
伯曼看着他。
记者们仍在走廊上。实际上,即使他们没有怀疑案件会突破,他们也不会走,出镇的路无法通行了。
泊曼和约翰尼从贮藏室的窗户跳出来。
“你相信该这么干吗?约翰尼问,暴风雪吹得他说不出话。他的腿很疼。
“不,”伯曼简洁地说“但我认为你应该参加。也许我认为他应该能看看你的脸,约翰尼,来吧。杜德家离这儿只隔着两条街。”
他们出发了,戴着帽子,穿着靴子,飞舞的雪中的一对影子。伯曼衣服里面带着手
。手铐挂在他的皮带上。他们走了不到一条街,约翰尼就跛得很厉害,可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但伯曼注意到了。他们在一个门廊上停了下来。
“孩子,怎么了?”
“没事儿。”约翰尼说。他的头又开始疼起来。
“肯定有事儿。你走路时就像两条腿断了一样。”
“我从昏
中醒来后;他们不得不给我的腿做手术。肌
萎缩了。布朗医生说它开始融化了。关节退化了。他们用化学合成物修复它…”
“就像那个‘六百万元人’,是吗?”
约翰尼想起家里的一叠医院帐单,整整齐齐地放在餐厅抽屉里。
“是的,像那一样。我站得太久,它们就僵硬了。就是这样”
“你想回去吗?”
当然想回去。回去再也不想这样可怕的事了。真希望我没有来。这不关我的事。这家伙把我跟一个两个头的牛相比。
“不,我没事。”他说。
他们走出门廊,风吹打着他们,想把他们卷走。他们弯着
,挣扎着走过一排排路灯。他们转往一条小街,走过五栋房子,在一栋小而整洁的正方形二层楼前停下。像街上其它房屋一样,它黑乎乎的。
“就是这栋房子。”伯曼说,他的声音毫无生气。他们走过门前的积雪,走上台阶。
汉瑞塔·杜德夫人身材高大,一身肥
。约翰尼从没见过这么病怄怄的女人。她的皮肤是黄灰色的。由于皮疹,她的双手布
红斑,像爬虫一样。她双眼深陷,眯成一条
,让他很不愉快,因为他母亲维拉·史密斯陷入宗教
狂时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在伯曼等了差不多五分钟后,她才给他们打开门。约翰尼站在伯曼身旁,两腿很疼,觉得这个夜晚不会有尽头。这夜晚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雪堆起来把他们埋葬了。
“半夜三更的你想干什么,乔治·伯曼?”她猜疑地问。像许多胖女人一样,她说话声音嗡嗡的,有点儿像瓶子里的苍蝇或蜜蜂。
“必须跟弗兰克谈谈,汉瑞塔。”
“那么早晨跟他谈吧。”汉瑞塔·杜德说,想要关上门。
伯曼用戴着手套的一只手挡住门:“对不起,汉瑞塔。必须现在谈。”
“啊,我可不想把他叫醒!她喊道,挡着门“他睡得像个死人!有时晚上我心跳过速,按铃叫他,他来吗?不,他睡得非常沉。某个早晨他醒来,会发现我心脏病发作死在
上!因为你搞得他太累了!”
她胜利似地咧嘴一笑。
“白天黑夜地工作,半夜三更抓醉鬼,这些醉鬼身上都藏着手
。去酒吧或夜总会巡逻,那可是很难干的活,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我知道那是些什么地方,那些
女人因为一点儿小钱就乐意把那种脏病传染给弗兰克这样的好孩子!”
她的声音忽低忽高,约翰尼的脑袋随之哆哆作痛。他希望她闭嘴。他知道,这是种幻觉,因为他今晚太疲惫了,但他越来越觉得好像是他母亲站在那里,她随时会从伯曼转向他,向他宣讲上帝赋予他的特异功能。
“杜德太太…汉瑞塔…”伯曼耐心地开口道。
她真的转向约翰尼,用她那小猪似的眼睛打量着他。
“这是谁?”
“特派员,”伯曼迅速回答道“汉瑞塔,叫醒弗兰克,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
“噢噢噢,承担!”她讽刺地怪叫道,约翰尼终于意识到她很害怕。她身上散发出一阵阵恐惧,这使他的头更疼了。伯曼感觉不到吗?“承一担!天哪,你大了不起了!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在半夜三更被叫醒的,乔治·伯曼,所以你和你的特派员可以滚了!”
她再次试图关上门,这次伯曼把它推开了。他的声音表明他很愤怒,也很紧张:“开门,汉瑞塔,现在就开门。”
“你不能这么干!”她喊道“这不是一个警察国家!我要告你!让我看你的搜查证!”
“我不是要搜查,我要跟弗兰克谈谈。”伯曼说,推开她走进去。
约翰尼不加思索地跟进去。汉瑞塔伸手去抓他。约翰尼抓住她的手腕——他脑袋中一阵剧痛,刚才的头疼相形见绌。那个女人也感觉到了。他门俩互相凝视了片刻,这片刻似乎是永恒,完全明白了。在那一片刻,他们似于焊在一起了。然后她挣脱手,捂住肥胖的
口。
“我的心脏…我的心脏…”她在睡袍口袋里摸索,掏出一个药瓶。她脸色煞白,拔开瓶屯,倒出药丸,一粒药丸倒在她手掌上,其余的落了一地。她把那粒药丸含到舌头下。约翰尼站在那里,一语不发,,凉恐地盯着她。他觉得脑袋就像一个正在膨
的充
鲜血的皮囊。
“你知道?”他低声说。
她皱纹密布的肥嘴张开又合上,张开又合上。发不出声音。就像一条搁浅的鱼的嘴。
“你一直就知道?”
“你是个魔鬼!”她冲他喊道“你是个魔鬼…怪物…噢我的心脏…噢,我要死了…要死了…快叫医生…乔治。伯曼,不许你上楼叫醒我的孩子!”
约翰尼从她身边走开,一只手无意识地在外衣上擦着,好像要擦去污点,他跟着伯曼爬上楼梯。屋外,风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呜咽着,走了一半,他回头看去。汉瑞塔。杜德坐在藤椅上。像一座
山,
着气,一手握着一只硕大的
房,他仍然觉得脑袋在膨
,做梦似地想:很快它就会爆掉,一切就结束了,感谢上帝。
一条旧地毯铺在窄窄的走廊上,墙纸是印花的,伯曼正在敲一扇关着的门。这里至少冷十度。
“弗兰克?弗兰克!我是乔治·伯曼!醒来,弗兰克!”
没有动静。伯曼一拧把手,推开了门。他的手放在
把上,但没有
出来。这可能是一个致命的错误,然而弗兰克。杜德的房间是空的。
他们俩在门口站了片刻,朝里望着。这是一个小孩的房间:墙纸上印
了跳舞的小丑和摇摆木马,一张儿童椅上坐着玩具娃娃,用它闪亮的黑眼睛盯着他们,一个角落里有个玩具盒。另一个角落放着一张窄窄的枫木
,被子掀开着。
柱上挂着弗兰克·杜德放在皮套里的手
,显得很不和谐。
“天哪,”伯曼低声说“怎么回事?”
“救命,”杜德太大的声音传上来“救救我…”
“她知道,”约翰尼说“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从弗莱彻特开始就知道。他告诉了她。她为他掩饰。”
伯曼慢慢地退出房间,打开另一扇门。他的眼睛很恍惚和委屈:这是一间客房,没有人。他打开壁橱,里面只有一盘杀鼠药,又打开另一扇门:这间卧室没有装修完,非常冷,可以看到伯曼呼出的白气。他环顾四周。还有一扇门,这扇门在楼梯口。他走过去,约翰尼跟着他。这扇门锁着。
“弗兰克?你在里面吗?他拧拧把手“开门,弗兰克!”
没有回答。伯曼抬起脚,在把手下猛地踹了一下。爆烈的声音就像钢盘落在瓷砖地板上一样在约翰尼脑中回
。
“天哪,”伯曼埂咽地说“弗兰克。”
约翰尼从他肩上望过去,可以看到一切。弗兰克·杜德靠在
水马桶上。他赤身
体,只披着一件闪亮的黑雨衣,雨衣的黑帽子(刽子手的帽子,约翰尼蒙蒙隆隆地想)耷拉在马桶盖上。像平平的黑豆荚。他割断了自己的喉咙——约翰尼本以为这是不可能的。脸盆边有一盒剃刀刀片。地板上有一个刀片,吓人地闪着光,刀片上布
血滴。从他割断的颈静脉和颈动脉
出的血溅得到处都是。耷拉在地板上的雨衣溅上了一大片血。淋浴帘子上印着打伞的鸭子,也沾
了血。天花板上也沾
了血。
弗兰克·杜德脖子上系着一块牌子,上面用口红写着:“我坦白。”
约翰尼头疼得再也受不了了。他伸出手,扶住门框。
他混乱地想,他看见我时就知道了,知道完蛋了。回到家。他就自杀了。
他眼前直冒金星。
上帝给了你多么奇异的才能啊,约翰尼。
我但白。
“约翰尼?”
声音很遥远。
“约翰尼,你没事…”
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很好。如果他根本就没从昏
中醒来,那就更好了。那就没有这些烦恼了。他还有机会。
“——约翰尼——”
弗兰克·杜德走到这儿,设法割断了自己的脖子,同时外面狂风怒号,仿佛地狱一般。十二年前的那个冬天,地下室的管道冻裂了,水一直淹到天花板,那种可怕的情景和现在一样。
当时他相信自己喊叫起来,但事后却无法确信。也许他只是在心里喊叫。但他想要喊叫,想要喊出心中所有的恐惧。怜悯和折磨。
然后他跌入黑暗中,很庆幸自己跌人其中。约翰尼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