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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掌心的缘分
 姑妈的家其实就在烈士陵园的另一面的山脚下。桔年初遇巫雨,他让她绕了一个老大的圈子,走到了相反的一边。经过了这一次迷路的乌龙,桔年牢牢记住了回姑妈家的路。

 别人问她:“你住在哪里啊?”

 桔年说:“我住在烈士墓的下面。”

 姑妈听见了,连声“呸”个不停。“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这孩子说话,死鬼才住在烈士墓下面!”

 平心而论,姑妈和姑丈待桔年不差,他们收留了这个不招人待见的孩子,生活上该给她的,一样也没有少。

 姑妈是个胖胖的女人,都说侄女像姑母,可桔年长得跟她根本就不像。桔年一张脸上除了眼睛,什么都是小小的,姑妈五官却比她大上不止一号。桔年觉得,当自己老去了,也许总有一天也会变得跟姑妈一样。

 姑丈却是一个极瘦的男人,他站在姑妈身边,无论是高度还是体积,都不及他的子。胖的人看起来和蔼,瘦的人则相反。姑夫给人的感觉就极是阴沉,脸上的法令纹深而严厉,他几乎不会笑。桔年跟姑丈的关系隔着一层,以往也不亲近,生活在一起之后,也很是畏惧他。不过,姑丈虽不可亲,但也不至于对一个小女孩刁难,更多的时候,他眼睛里看不见桔年,不责难,也不关心,必须要说话时,口气也是冷冷的。

 桔年记得最清楚姑夫对自己说的一句话,就是她刚到他们家时,姑妈带她去看她的房间。房间里收拾得倒还干净,桔年原也没有期待会有一个温馨乐园。然而当她打开衣柜,准备把自己的衣服往里面放的时候,才发现衣柜里了小男孩的衣物。

 她起先糊涂,猛然想起,这些难道都是死去的小表哥穿过的?

 桔年没有见过这个可怜的表哥,她出生前一年,表哥都出事了,可她从大人嘴里听说过当年的惨状,车轮碾过小小的身躯,血、、骨骼在一起,分不清了。想到这,盛夏的季节,小桔年愣是打了个冷战。

 当她留心看这房间,桌子上摆着表哥从一岁到三岁的照片,斗柜里放着表哥的玩具,头的矮凳上是旧的小人书,这里本是表哥住的地方,俨然还维持着他生前的模样,姑妈每打扫,但东西都保存了下来。

 桔年赶紧去闻上的被单,还好,虽不是新的,但有洗衣粉的味道和阳光特有的新鲜气息。这小小被子,也是表哥过去睡过的?也许是她多疑,她翻过被子的另一面,看见一小块模糊的污渍,让她不由自主联想到血,不寒而栗。

 这个时候,姑丈推门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说:“你在这里住着。房间里的东西都不要动。记着了吗?”

 桔年惊慌地坐在沿。

 “我知道。”她小声地回答。

 这样的家庭里,姑妈就是桔年唯一可依赖的对象,毕竟她们才是血脉相承的,又同为女。最初的日子,姑妈对桔年是热络而关切的,那一次她迷路,姑妈差点就急出了眼泪,也是发自真心。姑妈的嘘寒问暖让桔年一度非常受宠若惊,都不知道怎么消受这种好。

 不过,就像主人家待客,客人刚来时,总是热情的,可是客人住久了,就成了一块心病。热情持续久了,谁不会觉得累?久病前还无孝子呢。共同生活了一个月左右,姑妈已经习惯了桔年的存在,一如习惯了家里新添的一把椅子,椅子刚买回来天天坐,一个月都过去了,跟别的椅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姑妈跟姑丈一样,为了生计,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忙。他们也是最普通的小百姓,生活不容易,勤劳俭朴善良那不是没有办法的美德吗?桔年从姑妈那学会了做饭,每天放学回家先把晚饭准备好,否则姑妈姑丈回来看到冷灶台,是要不高兴的。这些桔年都应付得来,她做的东西算不上可口,总可以下咽,两个大人也不是对饮食讲究的人,肚即可,不需要精细。

 日子跟窗台上的历似的,一个个昨天被撕掉。听说,弟弟终于在某个乡下出生了,爸爸妈妈如愿以偿,桔年还没机会去看一看,不知道妈妈现在怎么样了。爸爸来过几次,给姑妈生活费,每回还留下几斤苹果,然后就走了。大人们都是忙碌的,姑妈也顾不上桔年什么了,也是,桔年太安静安分了,不会捣蛋,也不会撒娇,是个存在感很低的孩子。姑妈姑丈不怎么过问她的学习,也辅导不了,至于孩子在想什么,这并不重要。每所说的几句话无非关于生活起居。

 “吃了吗?”

 “饭做好了吗?”

 “睡觉吧。”

 这样也好。姑妈姑丈不在家,桔年也许更轻松一些。姑妈唠叨,姑丈的脸色永远难看,他们凑在一起总是吵架,第二天又一前一后推着水果车出门,好像之前的争吵并不存在。

 唯一让桔年困扰的是姑妈的大嗓门。姑妈喜欢在邻居街坊面前,领着桔年,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孩子父母怎么顾不上她,自己又怎么帮了弟弟一个大忙,养一个孩子是多么不容易,言下之意,自己两口子是多么的厚道。非得街坊们都说:“老刘他家的,你们真是好人,这孩子遇到你们是享了福。”姑妈才肯满意地结束。

 住附近的大婶们总喜欢问“桔年,长大了会不会报答姑妈?”

 迫于“民意”桔年得一次次地回答:“会的,我长大后要报答姑妈和姑丈。”

 她感激姑妈一家,但是说这些让她难为情。

 爸爸给的生活费都在姑妈那儿,桔年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她在长身体的时候,衣服很快就不合身了,每当她拽着短短的衣角,迫不得已地告诉姑妈,姑妈也会给她买新衣裳。但衣裳买回来之后,姑妈又会周而复始地在大家面前说:“这孩子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可我也不能苦了她啊,衣服总要穿吧,谁叫我只有一个弟弟呢?”

 姑妈的嘴就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扩音器。音量大,内容丰富。什么都可以成为她的谈资。

 “我们家桔年啊,小时候营养跟不上,小学快毕业了,身板跟7、8岁似的。别人家的女孩子这个年纪‘那个’都来了,我们家这个,还没发育。”

 “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花钱了。这孩子,不愁吃不愁穿,那天还问我要零花钱来着,好像她爸爸给了我多少好处似的。”

 “看书看书,就知道看书,别的都不会。女孩子家家,看那些七八糟的杂书,早晚学的不正经。”

 说这些,姑妈也并不是真的厌烦桔年,她做了好事,所以需要对大家倾诉,孩子一些无关痛的小毛病,会让街坊的交谈内容变得更为丰富。当然,这些都无损于她抚养了桔年这个事实,也无损于她是个好人这个事实。

 桔年是念着姑妈的好的,但是她同时又讨厌姑妈,在这点上,她不是个好孩子。她想,等自己长大了,就报答姑妈,给姑妈很多很多的钱,但一定要离姑妈远远的!

 巫雨,桔年心里更愿意叫他小和尚。可她一次也没有叫出口。姑妈和姑丈都不喜欢巫雨,桔年只能跟他保持着距离。

 巫雨上学晚,虽说比桔年大一岁,在学校里居然是同班。每天在同一个教室里活动,桔年和巫雨可以说是班上最沉默的孩子。只不过桔年的沉默带着女孩子的文秀,可巫雨的沉默却是我行我素,特立独行。他的与众不同并不是张狂的,暴的,一如人们想象中的杀人犯的儿子,而是静静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比如他奇怪的光头,比如他非要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比如他会一个人对着蚂蚁窝看上很久很久,比如放学他总是一个人绕小路回家。

 桔年还有些小伙伴,即使不热络,可总不至于像个异类。不过回家的路上她也没有别的伴,整整三年,从小学三年级到小学毕业,总是她背着书包孤零零地往姑妈家走,巫雨在前头十几步或者后边十几步晃晃悠悠。

 他们几乎不打招呼,也很少主动超越对方。有时桔年也走小路,看到巫雨坐在草堆里摆动他的狗尾巴草,或者掏地下的老鼠窝,她就走过去看。两个怪小孩,也许站着看一个方向,也许蹲着凑在一起,为着他们同样感兴趣的东西,可他们不是什么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连交谈都是罕有的。

 有过那么一两次,桔年拖着她没拉拉链的书包丢三落四地走路,里面的作业本掉出来也没察觉,巫雨顺手捡起来,经过她身边时,就往她怀里一;还有些时候,桔年出家门的时间晚了,上学的路上发现巫雨还不紧不慢地逗树丫上的小鸟,就会扯一把他的书包,叫一声“迟到了,快跑。”

 因为姑妈姑夫做生意,起很早,桔年也连带睡不了懒觉,天没亮就起了,于是她养成了晨跑的习惯,晨曦中,沿着甘蔗地一圈,经过竹林小路,到达烈士墓的台阶底下,再原路返回。巫雨居然也跑步,他们出发的时间渐渐一致,不过桔年总跑在巫雨前面一些。她不回头,可是熟悉的脚步声总跟随着她。

 不知道姑妈从哪里听到的小道消息,有一次,她问桔年:“我听别人说,你跟巫雨玩在一起?早上还一起跑步?你可得小心些。”

 桔年面不红心不跳地回答:“没有啊,晨跑的路就一条。我们都没怎么说过话。”

 小学毕业了,桔年和巫雨一起升上了22中这所市郊的放羊初中。桔年的弟弟也长到了三岁,弟弟跟妈妈一起回到了爸爸身边,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桔年见过几次小弟弟,胖乎乎的,很可爱。爸爸给弟弟取名叫“望年”他们排的是“年”字辈。据说弟弟名字的来由是“望”跟“旺”同音,取其兴旺之意,也暗含弟弟是爸妈唯一的指望的意思。这名字也是费了番心思,哪像桔年,出生在节前,爸爸就给她取名叫“过年”谢过年,真有意思的名字。后来还是爷爷说不妥,太过草率,因着家里摆着一盆过年买来讨个好彩头的年桔,谢桔年这个名字就诞生了。

 桔年对自己的名字没有什么感觉,不过她有一个房上的堂哥,名字叫“斯年”如斯年华,桔年喜欢这个名字。

 堂哥年级比桔年大十几岁,他的爷爷和桔年的爷爷是亲兄弟,他们那一脉才继承了祖爷爷书香世家的传承,斯年堂哥就是一个著名的画家,少年成名。桔年小学二年级见过他一次,很是仰慕,跟谢茂华谢茂娟姐弟并不亲近的斯年堂哥竟然也对桔年亲眼有加,他说,桔年跟她父母不一样,有他们谢家的灵气。

 桔年爸妈才没感觉到什么灵气。在他们眼里,画家跟戏子一样是没个正经的行当,不能算正事,斯年堂哥再出色,他们也觉得不是正经人。至于斯年的私生活,桔年隐约听过大人的一些诟病,一知半解,无损堂哥在她心中的美好。

 上初中前的那个暑假的某一天,桔年又收到了斯年堂哥从某个欧洲小国寄来的明信片。他说他爱上了一个女人,也不管这样的话题对于一个小学毕业生来说是不是太生猛了。可是桔年还是很高兴。这一天,姑妈和姑丈没有去做生意,而是出门走亲戚去了,只留桔年一人在家,这也是桔年心情大好的另一个原因。

 姑妈和姑丈的自行车留在了家里。那个年代,自行车虽说也不算昂贵,可也不是桔年这样的孩子想要就有的东西。她快上中学了,还没有学会骑自行车。

 确定姑妈姑丈走远了,也不会忘记东西再回来取,桔年偷偷摸摸地推着那辆老式自行车出了门。

 桔年不会骑,也不敢骑,那大大的三角架横梁对于她来说是个不可逾越的障碍。起初她刚出门,还左顾右盼,担心姑妈的街坊好友看见了会“告发”拐进小路后,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推着车奔跑。

 一个傻孩子,连自行车都不会骑,推着车却跑的兴高采烈,多可笑的画面。桔年自顾自地开心着。

 车轮碾过石子路,碾过杂草地,碾过竹林边的羊肠小道。她越跑越快,觉得自己两条腿跟轮子一起飞了起来。

 竹叶特有的气息和风一道扑面而过,桔年幻想自己是坐在自行车后座的美丽少女,清瘦的白衫少年在她前面轻快地蹬着车,他们不说话,欢笑声撒在身后,和野花一样芬芳。

 快乐让桔年格外忘我,跑着跑着,竟然感觉到不需要自己施力,自行车有股力量带着她往前,再往前…神奇到不可思议,脚步声也变成双重。

 桔年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视线相对,双手放在自行车后座上推着车跑的巫雨出两排白白的牙齿对她笑了。

 “上车,骑上去。骑啊!”巫雨在身后怂恿着她。

 桔年好几次做出要翻身上车的姿势,临到起脚那一刻,又胆怯了。

 “我不敢,怕摔了。”

 “怕什么,我撑住你。上去,上去啊。”

 他的声音似有魔力,桔年咬牙跨过高高的三脚架,脚尖差点够不着踏板。车子左右摇晃了记下,她用力握着车头的方向。巫雨真的撑住了她。

 “呵呵,快点,再快点,呵呵…”桔年笑出了声来。自行车带动两个孩子在小道上飞奔,仿佛这是人世间极致的快乐。

 桔年越骑越顺,不一会,就到了烈士陵园的阶梯脚下。

 “停,停,停。”桔年喊道。

 没有人回答她。她回头以往,车后面哪里有扶着她的人。突如其来的惊慌让桔年了阵脚“扑通”一声就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

 巫雨这才从最近的一坡竹子后面出现。

 “摔了?刚才不骑得好好的吗?”

 桔年赶紧爬起,顾不上看自己,先扶起车留心看有没有摔坏,自行车完好无损,她松了口气

 “摔哪了?”

 桔年手“地上砸了个坑,我没事。”

 “没事就好,跟我来。”巫雨打了个手势,让桔年跟着自己,从阶梯往上跑。

 桔年也没多想,就跟了上去。她来过这许多次,但是因为巫雨说上面有许多鬼,她觉得,还是不要打扰那些鬼为好。

 那么长的阶梯,从下面仿佛看不到头。

 “快点,谢桔年。”巫雨停下来等她。

 “上面不是有鬼吗?”

 “笨蛋,鬼魂白天要睡午觉。”

 桔年擦了把汗,继续努力,261,262…519,520,521!

 整整521级台阶,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数着脚下,就这一次,她永远记住了这个数字。

 桔年以为,烈士陵园该有的样子就是苍松翠柏,但是当她爬上最后一级,跳入视线里的竟是料想不到的炫红,犹如一簇火燃烧在肃穆而荒凉的海洋里。

 “石…石榴花。”桔年上气不接下气,但是对这植物却是认识的。

 “这颗是我的石榴花。”巫雨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你的?你叫叫它,它能答应?”桔年不信了。

 “石榴,石榴…它答应了,你又听不见。”

 桔年指着巫雨笑“你就会胡说。”

 她爬得太急,脑门上全是汗。巫雨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脸红扑扑的,红得…红得有些诡异。

 “你的脸,哈哈,你的脸…”桔年一句话还没说完。巫雨晃了晃,就这么在她眼皮地下直直地摔倒在地。

 “又吓我了吧,起来,快起来啊…巫雨,巫雨!”

 巫雨倒地的身躯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着,好像听不见桔年的话,几秒钟后,他开始搐、痉挛,嘴角有带着血的沫子。

 快乐来的那么容易,走得也那么突然。恐惧刹那间征服了一切。桔年吓呆了,她不知如何是好,蜷在地上的巫雨,如癫狂而无助的羔羊。

 她跌坐了下来,抱住巫雨僵硬的头颈,想叫人,可这空空的荒野高处,能有谁听见她求救的呼唤。

 桔年着急得掉泪,巫雨在她怀里颤抖,人事不知。桔年唯有乞求时间过去,让那个捉弄她,默默走在她身后的人重新回来。

 约莫一分钟,并不长的时间,桔年觉得自己都在焦虑中苍老了。谢天谢地,巫雨的搐渐缓,整个身子由僵意慢慢变得松弛,但是仍然动弹不得,昏昏然,脆弱无比。

 等到巫雨终于可以强撑着直起身来,桔年已经感觉不到手臂的酸麻。

 “你好一点了吗?”桔年其实想说,他不必这么逞强非要站起来。

 巫雨脸上红褪尽,只余铁青。先前的笑容和然无存,完全站起来时,他摇晃了一下,桔年伸手的去扶。

 “我警告你,要是说出去我杀了你!”他口而出的一句恶狠狠的话吓得桔年的手一抖。她呆呆地看着身边的男孩。

 巫雨扭过头,过了一会,又慢慢地坐回桔年的身边。

 “不要说出去,好吗。”

 同样一个意思,他用了两个截然不同的表达方式,这一次,他是无奈的,哀恳的。

 这才是他,真正的巫雨。

 桔年忙不迭点头。“我不会说出去的。”似乎怕巫雨还心存疑虑,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发誓!”

 巫雨笑了,光光的脑袋,干净分明的五官,牙齿好像会发光。

 “好玩吗?”他问桔年。

 “啊?”桔年没反应过来,她的脑海里全是一个从书上看来的词。

 ――羊癫疯。傅红雪得的就是这个病。学名应该叫癫痫。

 “不好玩。”她没有办法撒谎,刚才那一刻的可怕历历在目。

 “经常这样的吗?”她问。

 巫雨摇头“这样大的发作不经常,从小到大也没几次,很少人知道。但是就像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砰’的一声。”

 他还说,他这个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叫什么原发癫痫,至今都找不到病因,也没有办法治,只有服药控制。大的发作虽然很少,但小的发作还是经常的,因为这个病,他不能过劳,不能激动,不能过度饮水,不能喝酒、饥饿、失眠。现在桔年有些明白了,他为什么总希望离人群远一些,再远一些,又是为了什么,他晨跑总是慢悠悠地跑在她的后面。

 “别可怜我。我最怕这样,所以我恨不得世界上没有人知道。说不定那一天,发作了,醒不来,悄悄就死掉了。”

 桔年说“把手给我。”

 换了巫雨跟不上她的思路。

 桔年抓起他的左手。

 “我看过一本关于手相的书,还记得一些。环绕大拇指这条是生命线,从大拇指和食指中间出发的是智慧线,小指下面朝食指方向走的是感情线。生命线长的人,就可以活得很长很长…”

 她忽然止住了嘴里的话。

 巫雨的掌纹深秀明晰,唯独一条生命线,只到手掌的三分之二处就骤然截断了。

 “往下说啊,我听着呢。”巫雨笑着说。

 桔年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叠在巫雨的手边对比。她的掌纹浅而,可生命线竟然跟巫雨的一样长。

 “你看,我的生命线跟你一样长。你看我像短命的人吗?我活着,你就不会死。”桔年安慰他。

 巫雨识破了她“男左女右,你该给我看右手!”

 “错了,古时候的男左女右,都是男尊女卑的思想作怪。真正的手相,男女都应该看左手。”桔年并不是欺骗巫雨,姑妈家发黄的手相书上,的确是这么说的。

 很久很久之后,桔年才知道自己当时学艺不。那本书她其实根本就没有读透。书上还说,左手是先天命,右手是未来变数,左右手截然不同的人,注定一生起伏多变。她的左手和右手,就是完全的不一样。

 巫雨的掌纹真漂亮,除了那短短的生命线。他的感情线很长很长,从拇指和食指中间延伸出一浅浅的早年贵人线。

 早年贵人线,主青梅竹马。

 桔年的左手也隐约有这么一条线。

 他们的掌纹有一点缘分。只是,桔年当时忽略了,自己那条早年贵人线在金星丘附近出现的落网型断纹。

 书上写着,金星丘短纹,主波折、死亡、离别,情伤难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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