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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火光
 魏郯变得更加忙碌。他要亲自督促修筑营寨,还不忘三餐盯着我吃饭,有时他忙碌回不来,就让王晖盯着。

 幸好我并不常常想吐,又有韦郊在,一连几,除了走动多谢限制,并无太大改变。魏郯夜里睡觉也变得无比规矩,他不敢动我,有时习惯地把手伸过来,他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顿住,收回去。

 于是,我占尽上风。我坏笑地贴过去,捏捏他的脸刮刮他的鼻子什么的,魏郯不,我就无辜地望着他,摸摸肚子以示提醒。

 魏郯只得作罢。我对他吃瘪的样子很欣赏,开心地笑。

 韦郊对我带来的药材很感兴趣,拿出来的时候,两眼放光。“自从战,这么好的药材,某许久未见了。”他又看又嗅,啧啧称赞。

 我笑笑:“听说是南方的药材,韦扁鹊随军来南方月余,也不曾见过么?”

 韦郊摇摇头:“行军打仗,药材供不应求,所过之处,哪有还有存货之理。”

 我想着延年堂那边最缺一个精通医术的人,自从见到韦郊,心里便一直打算着将他笼络笼络。见他一脸垂涎的样子,我顺水推舟:“些许药材,韦扁鹊若有用处,说一声便是。”

 韦郊果然高兴,笑眯眯地向我作揖:“如此,多谢夫人。”

 天不下雨,加固营寨的工程很顺利。我在营中散布,能望见高大的箭楼一天一天变多。

 魏安每天都去前军看大船,人被晒黑了许多,却兴致,回来的时候不停地跟魏郯说什么船舷啊船舵啦等等我听不懂的事。

 魏郯听着他说,时不时问上一两句话,比如魏傕那新造的铁链如何。

 魏安想了想,认真地说:“锁船的铁链锻造良,的确稳固。不过太沉,每解开一船,最快也须军士十人花费半刻才能撤走。”

 魏郯听罢,拿起水杯喝一口水,凝眉不语。

 天气接连晴了几,天空中的云渐渐厚了起来,开始变得闷热。众人都觉得天要下雨,可是并没有下。

 这黄昏的时候,却起了雾。

 “江南天气真怪。”阿元抱着一堆白天晒干的衣服回来说“大热天的,竟会起雾。”

 魏郯出去了一整,知道晚上,我才听到帐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

 我出帐去看,雾蒙蒙的,火把的光照犹如蒙上了绢。

 “今夜岗哨巡营加倍。”魏郯下马时,对程茂道。

 “诺。”程茂领命,转身退去。

 我让阿元打一盆水来给魏郯擦身,跟着他进了行帐。

 “你坐着。”他挡开我倒水的手,自己斟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我乖乖地坐在一旁,这几天他都是这样,什么也不让我干。

 待得阿元送水来,魏郯让她出去,自己动手把上身擦了擦,换下透的衣物。

 “夫君去了水寨?”我见他一整不曾面,好奇地问。

 “嗯。”魏郯系好衣带,走过来,在我身旁坐下。

 “如何?”我问“听四叔说,水寨又添了几十艘大船。”

 魏郯不置可否地笑笑,轻叹口气“还能如何?甚壮观。”说罢,他却转向我,目光温和“夫人今觉得如何?”

 这话他近来每天都要问上两三遍,我也不置可否地笑笑,学着他的语气:“还能如何,并无动静。”

 魏郯哂然,捏捏我的脸,眼睛里却弯着笑意。他手臂一伸,把我抱在膝上。

 天很热,我能闻到他身上汗气和水汽混在一起的味道。我喜欢这样,他的肌很结实,被他抱着或坐或靠,都很舒服。

 魏郯低眉瞥向我的小腹,将手放在上面。

 “你说,他知道我在摸他么?”片刻,他低声道。

 这人好奇时的样子有趣,眉头微蹙,眼睛发亮。

 “他太小,也许以为夫君在打他。”我打趣地说。

 “是么?”魏郯抬眼看我,黑眸狡黠,认真无比地点头“有这般觉悟也好,此子想来与夫人一样,出世之后要常常收拾。”

 我的手在他背上捏一下:“妾自幼听话,从不惹父母生气。”

 “哦?”他笑着扬眉“那是与为夫一样?也好,那就不用我收拾,将来给他找个妇人收拾。”

 我听得这话,小心眼地问:“夫君怎知是儿子?若是女儿呢?”

 “女儿么…”魏郯搂着我,把头探到我的颈窝上轻咬“那就给她找一个我这样的丈夫。”

 我笑起来,想顶两句,又觉得没什么好顶的,搂着他的脖子,舒服地眯起眼睛。

 “夫君,”过了一会,我望着案旁那簇蒙的烛光,轻声道“我们何时回去?”

 魏郯的动作停了一下,片刻,抬起头来,脸上的玩笑之已经收起。

 “此事我问过韦郊,”他将我鬓边一缕散下的头发绕到耳后“马车铺上厚褥,行程得当,你可安然回到雍都。”

 四周有刹那的安静。

 我看着魏郯:“你呢?”

 “阿嫤。”魏郯的眉宇间泛起无奈的神色“我统领后军,不可擅离职守。”

 灯光在帐中明明灭灭,似乎起风了。我躺在榻上,许久也不曾睡着。

 魏郯出去了,他说要巡营。

 我让他去了,没有像往常那样搂着他的绵一会。

 魏郯自然看出了我的不快,但他并没有解释许多,只安慰似的说他派两百人送我回去,兵将都是善战之人。

 你本来就没什么把握能劝动他。心里一个声音安慰道。可是我仍然没法放下,我摸着腹部,即使是为了孩子,他也不肯离开这里…

 我心中怀着纠结,辗转之间,始终睡得迷糊糊。

 夜里再度醒来的时候,我是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的。帐中的灯火已经灭了,显得动静十分清晰。我听到军士急急奔走的脚步声和军曹催促的呼喝声,还有“嘚嘚”的马蹄声,似乎有人要赶去何处。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下榻去掀开帐门,只见火光熊熊,营帐前,箭塔上,军曹还在大声叫军士再点火把,以冲散雾气的遮蔽。

 “出了何事?”我看到阿元一边跑来一边整理着头发,连忙问道。

 “夫人!”她脸色不定,道“我听军士说,水寨被对岸火攻,烧了起来,南方大军已经登岸!”

 我大吃一惊,正要问魏郯何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而传来,我望去,正是魏郯。

 “即刻将马车备好!阿元,收拾物什,多余的不必带!王晖,将帐中被褥铺到车上,越厚越好!”他一边下马一边沉声道。

 阿元和王晖各自应诺,转身奔去准备。

 “水寨出事了?”我心中惊惶,望着他。

 魏郯没有答话,走过来说:“你今晚就上路,我让部将宋柯送你。”说罢,他朝身后喊一声“宋柯!”

 一名浑身甲胄的武将应声上前,向我一礼:“少夫人。”

 “你呢?”我盯着魏郯,口突跳着。

 “我随后就到。”魏郯低声道,说罢,不容分说地握着我的手朝帐后走去。

 王晖已经把马车备好,阿元和几个军士将被褥铺在上面,一队兵卒候命在旁。

 “韦郊何在?不是让他一起走么!”魏郯转头对从人喝道。

 “来了来了!”这时,韦郊分开一队士卒急急忙忙跑过来,衣衫不整。

 “打探好了么?四周可有细作?”魏郯问从人。

 从人道:“打探好了,营寨往北三十里,并无异状。”

 魏郯转向我,火光将他的脸映得半明半暗,唯有双眸定定。

 我望着他,知道此时容不得我做主,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跑了出来,一下子把那张脸糊得看不清。

 “你与我一起走…”我低低哀求道,喉咙卡得难受。

 魏郯一手放在我的肩上,想说什么,抿抿,低声道:“放心,我必无妨。”

 我握住他的手,不肯放开。

 魏郯却抓着我的手臂将我带到车前“事不宜迟,上车!”

 阿元在车上,忙拉着我坐上去。

 我扶着车壁,望着魏郯。

 “一路保重。”他低头看着我,砺的手将我脸上的泪水轻轻擦掉。

 “夫君…”我唤了声,魏郯却把我抓在他衣服上的手掰开。

 “启程!”他对驭者喝道。

 扬鞭一响,马车奔起,我扶稳身体,再朝他望去。火光笼着雾气,在他身后连成一片,将他的身形映作剪影。

 “夫君!”鼻子一酸,我大声地喊。魏郯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一切,很熟悉。恰如我离开家的那个晚上,我爱的那些人立在雪地里,目送着我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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