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谁是谁的终结
两天后。月圆之夜。
阿黛拉将自己泡在了大理石砌成的浴池里,她那曲线优美的身体在月
下凸现出了冰雕般华丽的美感,清透晶莹又隐隐散发着寒意。富有光泽的头发披散下来,半遮住了她那张绝
的面庞,那薄荷
的眼睛中仿佛笼了一层薄雾,带了几分
离的朦胧。
她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身体,某种恼人的感觉似乎
绕在身上挥之不去。伊瑟这两天也不知去了哪里?他好像从来都不是那么没
待的人。
不知是不是泡了太久的关系,她觉得脑袋开始变得昏昏沉沉,模模糊糊竟然想起了一些已经很遥远的往事。甚至…还想到了如果自己还是人类的话,今晚好像就是她的生日。
人们总是说,时光总是能够不着痕迹的抹去一切。但是伤口或许会随着时间渐渐愈合,留下的疤痕却是永远都抹不去的。就像她从某本书里所看到的那句话——伤痕就像白天的月亮,从来不曾消失,只是因为太阳太过耀眼,人们暂时看不见罢了。
还记得她被送上了绞刑架的那一天。
因为杀死全家手段太过残忍,所以几乎全城的人都出动来刑场观看。
多少人在那里痛骂着她是恶魔,多少人嚣叫着要将她活活烧死,多少人…
是,她的确是恶魔。她嫉妒所有人都宠爱姐姐,她嫉妒父母爱姐姐更胜过她,她嫉妒连家里的小鸟都喜欢姐姐多一些…
人心中的苦毒分为两种,一种是骄傲,另一种是嫉妒。
身为人类时,她无一不缺。
但可悲的是当她成为了
血鬼后,似乎还是不能摆
这两种苦毒。
纷扰的思绪开始变得纠
不清。正要将这些回忆剪断之时,阿黛拉的视线里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个人影。因为浴室里水汽缭绕,所以她一时也看不清楚,只是试探着问了一声“伊瑟,是你吗?”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凝固的沉默。
阿黛拉立即意识到有点不妙,轻巧地跃出了水面,顺手将一件长袍罩在了自己的身上。同时她的嘴里又念了几句咒语,只见刚才还是雾气腾腾的浴室一下子就降温几十度,瞬间就变成了寒意森森的冰室。
“北宫瑞?”当她看清面前的人时,不免
出了略带惊讶的神情。之前那紧绷的神经同时就放松了下来,宛尔一笑“我不去找你,你倒来找我了。难道是太寂寞了?”
杨瑞冷冷扫了她一眼“阿黛拉,你不会以为我找你是来聊天的吧?”
“不是聊天…哦,难道是报仇?”她促狭地笑着“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和一个普通女孩应该没有区别吧。”
杨瑞也淡淡笑了笑“你说呢?”话音刚落,她的指尖银光一闪“无鬼”已经迅速
出。
阿黛拉的反应还是相当敏捷,一个闪身避开袭击,像只飞鸟般从高高的窗口翻了出去。杨瑞毫不迟疑地也跟着跳了下去,借助着延伸到窗口的树枝稳稳落到了地面上。
冷白色的满月孤零零地挂在天际,似乎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你…什么时候恢复了?难道和叶幕有关?”阿黛拉一脸惊讶的看着“无鬼”飞回到杨瑞手中,立即想到了这个可能。
“如果不恢复,怎么能杀了你呢?”杨瑞弯了弯
。
阿黛拉轻笑出声,好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傻孩子,就算你完全恢复了,也并不是我的对手啊。”
“是——吗?”杨瑞的黑色眼眸里染上了夜风的清冷,象是无底的旋涡没有终点。她随即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将自己的手镯都暴
在了碎银般的月光之下。
银手镯仿佛地狱里的三头兽般贪婪地
收着满月的光华,散发出了明亮璀灿的灼灼光华。而整个身体都被笼在光华下的杨瑞,就好像是北极之星般闪闪发亮,令人无法睁开双眼。而在这发光体中,又似乎有一股血
在缓缓
动,几乎将月光也染上了血一般的红色。晚风在这时正好吹起了她的衣领,赫然
出了出现在她
口的那个印记——血红色的七芒星!
“原来你果然就是那个人!”阿黛拉的脸色大变。
“这下,你说我有没有机会杀了你呢?”杨瑞冷冷一笑,扬起了“无鬼”同时暗暗运力,将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这枚“无鬼”上。
“看来真该早些解决你。”阿黛拉轻轻抖了抖睫
,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无鬼”在月
下划出了一道凌厉的银弧,准确无误地直冲着阿黛拉的心脏而去——
只见银光掠过,这次她虽然避过了心脏要害,但是银针却狠狠扎进了她右眼的瞳孔!
阿黛拉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呻
,立即捂住了自己
血的右眼,脸上
出了略带扭曲的表情。或许是她本身具有的实力,暂时压制住了“无鬼”的力量,所以没有像其他
血鬼那样变
爆裂。
杨瑞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舒畅,心头涌动的仇恨更是促使她决定乘胜追击。她将手放在了
口的七芒星上,再次凝聚起那里的力量…血红色的光芒划过了天空,犹如
丽无匹的浴火凤凰挟带着炽热的烈焰一下子席卷到阿黛拉的面前,瞬间穿透了她的身体!
就象在狂风中凋零的花瓣,阿黛拉的身体被一股大力高高卷起,又被重重地撞击在了城堡的石墙上,竟然将那坚固的墙壁也撞得碎裂开来。在坠地的一瞬间,她听到了从自己身体里传出的筋骨尽断的裂响,喉头一
出了一大口鲜血.令人窒息的痛楚猛地抓紧了她,从而让她陷入了半昏
的状态之中…
杨瑞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若是换作以前,她一定不能忍受这么惨烈的情景。但一想到面前的人是害死母亲的凶手,她就想让对方更痛苦,更恐惧,更加生不如死。
就算耗费了全部的生命来报仇,她也觉得——值得。
回到了手中的“无鬼”再次被她
了出去,但这次奇怪的是还没到中途就被一股大力弹了开去!
她微微一愣,抬起头望向了那个挡在了阿黛拉面前的身影。
像水底月光般呈现出幻境般的蓝色长发披散下来,掩映着那张戴着面具的脸。但此刻那双蓝色眼眸却像是杀意森然的的利刃,闪动着屠城的耀眼火光,那噬血的光芒就像是水晶杯中涌动的嫣红毒酒,直叫人心惊胆战。
他弯下
,扶住了那个摇摇
坠的身体,双手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那终
里总是笑嘻嘻的人,怎么会以这么悲惨的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原本完美无缺的身体此刻却犹如被
去了所有骨头般软绵绵地瘫在自己怀里…
“阿黛拉…”他低低唤着她的名字。
是…那个人的声音…这是真实还是幻觉?处于半昏
中的阿黛拉并不清楚。
她很想对着那个人
出“我没事”的笑容,但所能做的只是扯了扯嘴角。
当再次听到那个呼唤自己的声音的时候,她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伊…瑟…真的是你…你去哪里了…”
伊瑟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别说话了。剩下的都交给我吧。”
说完,他慢慢将她放了下来,站起了身。
“接下来,就由我来做你的对手。”他的目光落在了杨瑞
口的七芒星图案上,又低声说了一句“该来的,总是会来。艾米达,你也等很久了吧。”
“你最好让开,不然我会连你一起收拾。”杨瑞抿紧了嘴
,眉尖微微挑起。尽管她对伊瑟并没有那么深重的仇恨,但此时谁要是阻碍她报仇,谁就是她最大的敌人。
“我说了,由我来做你的对手。”伊瑟的目中寒光一闪,此刻的他就像是一支紧绷在弓弦上的利箭,凛冽而尖锐。
杨瑞也不再多言,立刻毫不留情的出手。但伊瑟的力量显然超过了她的想象,两股力量在空中对撞之后,各自又反弹回来,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被震得倒退了两步。就在杨瑞咬牙再次运力的时候,从树顶上忽然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小瑞,打了半天也该中场休息了。”
她顿时愣了愣,抬头一看,只见弗朗西斯正以贵公子的造型潇洒地侧卧在树顶上,
边还浮现着一抹优雅无双的笑容。
“没见你几天,还真是进步神速。”小维也幽灵般地从弗朗西斯的身后闪了出来。
杨瑞惊喜地看着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寻找着那个人的身影。
血鬼帅哥三人组,又怎么能错过他?
“我看这个家伙最擅长的就是惹麻烦。”叶幕果然不负所望地及时现身,只是那个倒吊在树枝上的姿势显得颇为诡异。
“你们…怎么都来了?”她感到有股热
骤然烫过
口,
得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伊瑟在一旁冷冷
了进来“原来密
也开始喜欢管闲事了吗?”
“闲事?”弗朗西斯轻盈地从树枝上跳了下来,优雅地落在了伊瑟的面前“这已经牵涉到了密
和魔
之间的事,为什么我们不能管?”
“什么?”伊瑟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好,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小维在旁边
进了嘴,他的记忆力现在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问题“你还记得一百年前那次反血族组织被全灭的事情吗?”
伊瑟脸上的表情被面具所遮,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他的眼神却是明显一暗。
“你也应该记得当时的中立氏族和我们密
都曾经和你们会过面,商谈怎样用比较平和的方式瓦解这个组织。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赞成杀死自己的同类。他们也不过是一时受人类所
惑,这其中也有你的姐姐艾米达。”小维的脸上表现出了难得的冷静,叙述事情条理清晰,俨然透出了亲王该有的气度。
“那…又怎么样?”伊瑟听到姐姐的名字,眼神更是变得暗沉。
“你说如果有人借这个机会故意破坏,枉费了众氏族的努力,从而导致了这个悲剧的发生,那么这个人应不应该被审判呢?”小维的眼眸里沉淀着鸽子血一般的颜色。
伊瑟并没有说话,似乎陷入了轻微的
惘之中。
“阿黛拉亲王,你应该最清楚这件事吧。”小维朝着阿黛拉的方向望了过去。阿黛拉此时尚有几分清醒,但听到这话后,她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加苍白了。
“你们的意思是…”伊瑟似乎有点好笑地扬了扬嘴角“如果没有证据的话,我请你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如果你们想和我动手,根本就没有理由。更何况,你们加起来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谁说没有证据?”小维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只见空气就像是被压缩似地泛起了涟漪,接着就凸显出了深褐色的半透明字体…
“看到了吗?这就是阿黛拉亲王和当时的猎人首领结盟的盟约书。条约里写得很清楚,她会派出手下制造争端,例如以反血族组织的名义捕杀其他猎人的家人,从而加剧矛盾,最终给猎人们制造消灭那些血族的机会。”小维指了指最下角的那个以头咬尾的怪物图案“我想你不会认错这是谁的族纹吧。”
“对了,伊瑟亲王,请仔细看最后一条,那就是务必要将艾米达杀死。”弗朗西斯还特意提醒了一句。
这个意想不到的
曲显然让杨瑞大吃一惊,她下意识地望向伊瑟,想看看对方在得知了真相后有什么反应。伊瑟静静站在那里,似乎还在消化着这个让他心痛的事实。但内心涌动的情感已经无法再继续掩藏…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响,那个新的面具竟然在瞬间崩裂成碎片!风吹起了他
的蓝色长发,月光修饰了他脸色的晦暗,那种清亮凄冷的银色几乎令他看起来就像具行尸走
。
“伊瑟…对不起…”阿黛拉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提高了音量“看来我永远都摆
不了嫉妒的原罪,我…甚至连你的姐姐都嫉妒…当初她派人传了口信来求救,是我…我非但没有告诉你,还假传你的话告诉她你希望她越早死越好…”说到这里,她好像又
了一口气,声音又变得很轻“没想到…她会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下了诅咒…都是我…你杀我替你姐姐报仇吧,伊瑟…”
“既然她自己也承认了,那么就必须接受审判。”弗朗西斯也敛起了往日散漫的神情,正
道“到时我会联同你们魔
的长老以及中立氏族的亲王,共同商讨这件事。现在你所要做的,就是将阿黛拉亲王交给我们。”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她交给你们?”伊瑟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冰面般平静镇定的神色。
阿黛拉的神情明显一震,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如果你一心想护短,那么我们和你动手也是无可厚非的了。”小维冷冷看着他“残害血族同伴,这条罪状就算你们魔
的长老们也保不了她。”
“那就看看你们能不能带她走。”伊瑟的眼中暗影浮动“只怕你们都还没有这个实力。”
“我倒想来试试。”杨瑞上前了一步,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银色手镯再次积聚了月光的能量,渐渐在她的指尖形成了一团带着刺眼光芒的光球…而就在这时,有一只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刹那间,又从那里闪现出了一道蓝色光芒,飞快地融入了那团银色光球之中…
杨瑞的手腕微微颤抖了一下。不用看,不用猜,她也能感觉出那是谁的手。
冰冷,有力,却——让她永难忘怀。
只要有那个人在自己身边,就不会再惧怕任何东西。
银色光芒和蓝色光芒相融在一起,呈现出了一团奇特的银蓝色光芒,进而竟然形成了一把锐利无比的光剑!在沉沉暗夜中带着眩目的光华无限耀眼,仿佛充
了能够毁灭一切的力量!
伊瑟当即也默默念起了咒语,运用所有的能量在自己和阿黛拉的身前设置了一个巨大的透明屏障。
忽然之间,那柄银蓝色光剑
离了两人的控制,挟带着穿天堕
的威力破空而来,就连树木也因为感应到这慑人的锐杀之气而纷纷倒下,而本来已经裂开的城堡墙面此刻更是彻底破碎,只听轰隆隆一声,这座坚固无比的城堡竟然像倒塌的积木一样化为了乌有…
光剑穿过了暗沉的天幕,刺穿了那道透明的屏障,最终落入了命定的地方——
伊瑟的心脏。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他就像一团幽幽的鬼火,以燃烧的姿势轰然倒下。
“伊瑟!”阿黛拉惊叫一声,顾不得自己伤残的身体扑到了他的面前。光剑刺穿的地方只有一个还在冒烟的黑
,如泉水般涌出的紫红色鲜血沾
了他的黑色衣服,又很快渗入了泥土里,留下了犹如泪痕般的血痕,就像是还未完成的水粉画,呈现着从浓烈到衰竭的颜色。
鲜血沾
了她的手,指尖上缭绕著死亡的绝望味道。
“为什么,伊瑟…我害死了你的姐姐…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她只觉得眼眶里一阵热辣辣刺痛,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几乎要消失在那片骇人的紫红色中。
伊瑟
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飞快消失,但还是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其实,我这几天离开,只是去找了那个你最喜欢的作家,
着他改了故事的结局。你不是一直都讨厌那个悲剧的结局吗?”
阿黛拉脑中一片空白,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你知道我…知道我一直对你…”“当然知道。所以…才对你说…嫉妒…大可不必。“他微微笑了起来“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想要珍惜的…只有你…”他和她,都是同样有罪的人。谁也无法得到救赎。即使充
痛苦,即使招来毁灭,即使爱得那么自私,那也是爱啊。面对纯粹爱着的心,谁又有责备它的权利。
一滴血红色的泪水,很缓慢很缓慢地从他的脸上轻轻划落。
阿黛拉抓着他那开始下滑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她那尖锐的指甲刺破了自己的手心,细细的血顺着他的手无声滴落,凝固。
然而她握得更紧,刺得再深些,再深些。
“伊瑟。”她轻轻地念着他的名字,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抱在了怀里,微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空气中浮动着一种奇异的气氛,大家都默默地看着那两人,竟然莫名产生了一种伤感的情绪。
“一切,都结束了。”叶幕低低说了一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声音竟也有一丝几不可闻的怅然。
杨瑞侧过头看了看那个总是在梦里出现的男子,心里不知是幸福还是酸涩。难道她和他之间,也要像伊瑟和阿黛拉一样,至死才能互表心意吗?
爱,不在天涯,不在海角,更不在虚幻的梦境里。所以,当自己爱的人在身边时,一定,要好好珍惜。一定,不可以就这样放走他。
“小幕…”她呢喃似地轻唤,这其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腔的情意
散在眸中,朦胧的雾气掩盖不了酸楚的惆怅。
“没事了。小瑞,已经没事了。”他眼中的神色温柔的令人心碎“如果你想现在回去,我就送你…”“我…哪里也不想去…”她忽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上前紧紧抱住了他。虽然她觉得浑身无力,却还是用尽全部力气去拥抱他。他的身体似乎微微一震,但立即又更加用力的回抱住了她,就像一样长久以来所渴望的珍宝终于拥抱入怀,那感觉竟让他感到有几分不真实。有力的怀抱,像是要许给她一个永恒的承诺。
想要守护她。
天真的,可爱的,理智的,冷静的,烦人的,吵闹的,所有的她。
那样的她,全部都想要守护。
如梦似幻的月光仿佛如
雾般,将两人笼在其中。整个世界似乎再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只有她和他。小小的火焰在两颗青涩的心底同时点亮,就像是埋藏许久的种子终于发芽,但面对不知方向的未来,令人欣喜却也令人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