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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
 第二十一章

 乔菲

 我吃完了麻辣烫,回到寝室就给程家打电话。

 他不给我打,我就给他打。没什么大不了的。

 程家

 节目结束,我准备离开。

 文小华过来找我:“谢谢你啊。这档节目很精彩。”

 “小事。”

 “有时间,一起出去喝茶?”

 “好啊。”

 “何时?”

 “嗯?”我看着她。她脸上的浓妆未卸,漆黑的眼睛好像深潭。

 “嗯什么?我在约你啊。”

 她真是直来直去,我几乎无力招架。好在此时手机响起,我说:“对不起啊,我先接一个电话。”

 效果不是很清楚,电池剩得不多了。

 主任来电:“家,老姚家孩子重病,明天你替他出访法国,斯特拉斯堡中法市长圆桌会议,现在准备一下。”

 “没有商量?”

 “军令山倒,明天早上十点钟的班机。”

 “喂喂?”

 我还待商量,手机屏幕一片黑。

 文小华看着我:“怎么?”

 “紧急任务。明出访。抱歉。”

 文小华摇摇头:“没有关系。你脸色不好,要注意身体。”

 女人的这句话让人温暖,我握她的手,说谢谢,回来见。自己开车回家收拾行李。

 父母亲此时不知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家明也不在家,我将箱子装好,给手机装上新的电池。彩屏上是菲的照片。

 我有半个多月没见到她,刚才在节目上想起我们在大连的短暂行程,回答的时候想,她会不会在看这期节目,她会不会想起这次旅行。

 她从不给我打电话。

 不过不要紧,我打给她。

 拨通号码,电脑的声音。

 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坐在飞机上的时候,有些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因为什么在那个周末把她送回学校,我因为什么生她的气。

 长时间的向西飞行让人的记忆在寂寞中沉沉浮浮。我有时候睡一会儿,睁开眼只觉得想念。

 乔菲

 我送手机去修理,老板说:“小姐你不如买个新的吧。”

 “修不了吗?”

 “钉烂了。”

 感情不如意,学习成绩下降,现在还要破财。我这是招了那位大神了?

 那天我给程家打电话,他的手机关了,我想他可能是没电了,自己悠悠的在阳台上等了一会儿,想给他再打过去,掀盖,摁钮,拨号,一只手操作还以为自己潇洒的,下一秒钟我的小灵通就掉到了宿舍楼下。

 我!?;#¥%…—*

 波波掐指一算,说:“只能这样了。”

 “什么?”

 “你换个手机。”

 “你等于什么都没有说。”

 “听我说完啊。再换个手机号。这是转运的基本方法。”

 “有用吗?”

 “我上次考政治经济学挂科,金项链还丢了,我换了个手机号之后,补考就过了,项链也在靴子里找到了。”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不过破费买新手机是肯定的了。我选了一款白色的,不太贵,也不太便宜,小小的,彩屏很亮,换了新号码,8和9都很多,我希望这样能有好的运气。发短信,打电话,通知新号码。

 我问吴小平:“你知道程家哪去了吗?我给他打电话都没人接。”

 “你都不知道,我还能知道?出公差吧,他老兄,世界各地的转。”

 “他没换号码吧?”

 “反正我这的,还是原来那个。”

 我稍稍放心,继续自己的生活。

 天冷得很快,这个城市里终于下了第一场大雪。我当时在考英语。

 我跟程家已经有一个月没见。

 又到期末了,像往常一样,我打算先在这里打工,快过年的时候再回家。

 欧德的烟瘾很大,下了课,就一支接一支的,她用中文说:“怎么说呢,就好像,吃一个苹果。”

 终于我跟她要了一支,很老实的到肺里,呛得咳嗽。她拍拍我的后背:“哎呀,你看你,逞强。”

 我笑起来:“你跟谁学的这些话?”

 “小意思,雨。”

 “我再试试。”

 我这样学会了抽烟。

 这天晚上我从图书馆出来,身上发冷,拉严了衣服领子回寝室。自己哼哼唧唧的唱一首蔡琴的老歌:“只可惜,心太急,急得缱绻在一起,彼此都不留隙…”

 有人在黑暗处叫我:“菲。”

 谁会这样叫我的名字?

 我回过头,是程家同学。站在自己的车子旁,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刚从法国回来。你换了电话?”

 我点点头:“我打了几个电话给你。”

 “走得匆忙,到了那边事务太多,所以没联系你。”

 “…啊。我也有期末考试。我今天下午泛读考得不太好。”

 “…”我们说话的时候,维持原来的距离,都没有向前走一步。

 “还有事吗?”我问“我要回寝室了。”

 我说完就后悔。

 可这又干又硬的话已出口,没有回旋的余地。

 认识他以来,家怎样对我?远道出差回来,我对他竟是这样的态度。有像我这样没有良心的人没有?

 可此时我拙于言辞,心里又有卑劣的报复的情绪。

 原则上来说,我不是个好人,我心烦意起来。

 “没事。那我走了。”

 他转身,伸手,开车门。

 我快步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

 他的手放在我的手上,手心很烫。

 我把他转过来,摸他的额头和脸颊。

 “怎么发烧了?”

 “难怪觉得冷。”

 “你怎么回事?”我拍他的肩膀。

 “你不要乘人之危。”

 “笨蛋,笨蛋。”

 我的嘴巴一下子被他堵上,舌纠,我都快不上来气了,推开他:“你要传染我?”

 “我才发烧,还没到传染期。”

 我们额头相依,我感受着他的热乎乎的气息。

 “没有人照顾我,姐姐。”

 我摸摸他的脸:“我们回去。”

 “我真的发烧了,我眼睛酸。”

 我的手指润。

 我们回到中旅大厦的小屋。家穿着棉睡衣半躺在上吃我给他煮的红糖水炖鸡蛋。

 “好不好吃?”

 “嗯。好吃。”他回答,可是突然抬起头:“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

 我看着他。他因为发了烧,脸色越发红润可爱。

 “你确定这个是给发烧的人吃的?”

 “差不多。”

 “不是坐月子?”

 哎他还真有点常识,我现在想起来,邻居阿姨家的女儿生完小孩儿,我妈就煮了这个送给她吃。

 “不是,我哪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哈哈。”我笑着说。

 “哦。”他信了,然后吃个底朝天。

 家发了汗躺在上,我把被子给他掖好。

 他拽住我的手:“菲…”

 “干什么?”

 程家

 莫名其妙的翻脸,失踪了这么久,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打给她,筋疲力尽的回来,让这个女孩这样照顾我。

 有像我这样没有良心的人没有?

 我握着她的手,想说对不起。

 说不出口,心里对自己说,以后,要好好地对待她。

 “干什么?吐吐的。”她捋一捋我的头发。

 “你去翻我的箱子,我给你带了巴黎三大新的翻译教材。”

 “欧耶。”她一溜烟的跑出去。

 这是她如此简单的快乐。

 第二十二章

 程家

 菲的期末考试成绩不错,假期结束,她又要带一个团去哈尔滨旅游。她临走时在商场里买了最厚的羽绒服,穿上之后试给我看。我发现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胖了?”

 “是有点儿。”

 “称过没有?”

 “长了15斤。”

 “长了15斤,你说有点儿?”

 “喂!”

 “我说回来之后看你有点不对劲。”

 “哎!你闭嘴!”

 我走过去帮她把衣服上的拉链系好:“长得太胖,影响形象啊。”

 “我乐意。”

 “商务部最近有一个对法国合作的项目组,你吃成这样去那里,不太好吧?”

 “你说什么?”菲听了眼睛放光。

 “呵呵,神通广大的程家又帮你到了一个带薪实习的机会,而且法国人付钱,收入颇丰。这样,你也不用再带着团全国跑了,怪累的。”

 “太好了。太好了。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她非常高兴“我这次去哈尔滨,啥也不吃了,把肥减下来。”

 可是,听我说,你永远也不要相信关于女人彻底节食减肥的誓言,五天之后,从飞机上下来的乔菲,目测就能发现比走的时候还要胖上至少5斤。

 “怎么回事?”

 “大列巴,哈尔滨红肠,江水鱼火锅。”她抱着我的“哥哥,你饶了我吧,这是我第一次去,没有斗争经验。”

 我推开她:“知道长胖之后,大脑活动能力下降不?”

 “难怪最近总是瞌睡。”

 “知道长了肥穿正装也像饭店服务员不?”

 “不能,不能,原来的都穿不进去了。”

 其实,以菲的身高,胖上一些只会显得更丰漂亮,可是我喜欢她原来苗条高挑的身材,她这样发展下去不久就会超过我。

 “得了,我们去俱乐部办一张卡,以后你一边节食,一边加强锻炼吧。”

 “行行。全听你的。”

 晚上我搂着她的时候,手放在她又热又软的小肚子上,她胖了点也不是完全不好,身上的手感更好了。我摸着她这里,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你这么突然长,会不会是那个了?”

 她看我,瞪大了眼:“哪个?你不要吓我。”

 我说不出“怀孕”这两个字,只是说:“baby。”

 她有点发愣,喃喃地说:“不能啊。”

 我们一直以来都很注意这个问题,可是也难免会有疏忽。

 “你生理期正常吗?”

 “我想想。”

 菲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没有问题啊。”

 我们此时都有一点沉默,各自思考着一些事情。

 孩子。

 我看看她,她看看我。

 我想,我并不怕她有一个小孩子,只要跟她在一起我就非常的愉快,我觉得我会跟她在一起,一生也有可能。

 生一个小孩。点钱,再生一个。

 男孩,男孩好养活,不用担心他在别处挨欺负。

 一个学德语,一个学西班牙语。

 一个叫程德法,一个叫程法西。

 四口人,一桌外国麻将牌。

 我想着想着就嘿嘿笑起来。可惜啊,菲还是个大学生,她还有她的前程。

 我再看看她,她也看看我。

 “你想什么呢?怎么笑得这么阴险?”

 “没有。你多心了。快睡吧。”

 我关了灯。

 节之前,菲买了火车票回家。

 一年里的这个时候,外事活动较少,我也颇清闲。

 腊月廿八上午是国务院直属单位的节团拜会,大人物空都来了,我父亲也勒令我不得缺席。

 跟这个敬一杯酒,跟那个拜个早年,喝白酒,一杯接一杯,同事赞我海量。正高兴的时候,有人叫我。

 “程家。”

 我回头,是文小华。

 “嗨,你好。”我说着跟她握手。

 “你也好,过年好。”

 “谢谢,谢谢。怎么这么巧?”我问。

 “不是巧,我陪父亲来的。”

 我们正寒暄,我父亲过来,身边是一个同级别的高官。

 我父亲说:“家,来见文叔。”

 文叔就是文小华的父亲,主抓金融领域工作,近来政绩突出,是大人物的红人,握我的手:“家都长得这么大了?程兄,我们还能不老?”

 “小华怎么你们认识?”我父亲问。

 “家上过我的节目。”

 我喝得再多也知道这种场面会在人的脑海里孕育什么前景,何况这个女人对我感兴趣的不加掩饰。

 我父亲说:“过年的时候,伯伯请你们吃饭。”

 小华很高兴。又跟我父亲重复拜年的话,我舌头发硬,什么也说不出来。

 文小华的左右逢源成了当天晚上我父亲在家教训我的口实。

 “你那么大人了,见到长辈连个年都不会拜?”

 我没说话,想拿起报纸读。

 “你给我放下,程家,你的礼貌哪去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听他老人家训话,心里数绵羊。

 一只,两只,澳大利亚的,新西兰的…

 我母亲不以为然:“我们这样的人家用跟谁应酬?再说,女孩子那么能说会道的有什么好?”

 妈你说的一点没错妈你真是我亲妈关键时刻还是你好。

 “我管孩子,你闭嘴。”

 他再说我就要笑起来了。

 不过说句实话,文小华的风度和气质都是无懈可击的。长于言词也是必要的职业素质。这个女郎,基本上完美。

 这个时候来解围的是我的叔叔婶婶,过来拜年,从自己家的农场带来新杀的羊,保姆仔细拾掇了,切成薄薄的片,我们涮火锅。

 叔叔婶婶问起家明,说眼看过年了,这孩子怎么还不回来?

 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叔叔说:“还是小二儿听话。”

 我父亲看我一眼。

 每人家过年都不一样,我想,菲是怎么过年的呢?她跟她妈妈做饭都非常好吃,茶鸡蛋,茶鸡蛋。

 吃完了饭,看了一会儿电视,完了几圈麻将,我今天吃得多,喝得多,有点疲惫,上楼睡觉。

 打电话给乔菲。关机。

 可能没有充电。

 我洗了个澡,再打一个,仍然关机。

 我的手机上是她的照片,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半夜里突然作了噩梦,鲜血,很多鲜血,充斥我梦境中的整个视野,好像电影《闪灵》中的镜头。

 我一下子从上坐起来,浑身是汗。

 我的胃剧烈的疼痛,里面像有一个螺旋形的钻头上下窜动,我疼得连都直不起来,恶心,一点点地干呕。我从上跌到地上“咕咚”一声。

 我醒过来,家明在我旁边。我觉得胃部的疼痛已有所缓解,可还是不能平躺,不能伸直身体。

 “我给你打了止痛针了。你没有那个量,干什么喝那么多酒啊?”

 “不是那回事。”我说,迷糊糊的“我喝酒没问题。”我此刻浑身不舒服,不仅是胃,五脏六腑摆得好像都不是地方。

 我拿过来电话,又给菲拨了一个,关机。

 “太夸张了吧。”家明说。

 我放下电话,心中不安。有恐惧感,一点点下来,笼罩在我的心头。

 她到沈坐的是火车,这没有问题。我托朋友帮她在那边买了回家的火车票,可是,她能不能找到他?能不能顺利拿到票?如果不,这个傻丫头会不会一着急坐大客回家?东北冰天雪地的,快过年了,跑长途的会不会为了多挣钱超载?

 …

 我越想越担心,反复拨她的手机,都联系不上。

 这样折腾到第二天下午,我买了去沈的飞机票。

 临走之前,我又给她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居然打通了。她接起来,说了一句“喂”

 就在这一刹那,我像是溺水的人将要窒息的一刹那被人拽出水面,我几乎是吼出来:“你怎么又是这个毛病?怎么总关机?”

 “…家?”

 “还能是哪个?”

 “我刚到家。到沈,有点事耽搁了。我爸爸妈妈还数落我呢。”

 我听到她的声音,其实就没什么气了,刚才吼出来,真有点矫情,平静下来,尽量低声说:“什么事啊?有事你也得打个电话啊。没赶上火车吧,坐什么车回的家?”

 “啊,大客。”

 “我真拿你没办法了。我差点过去找你。乔菲,这是第几回了?”

 “哎。”

 她在那边叹了口气,我这一颗心一下就软下来了,隐隐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么哑?”

 “有点累。我不跟你说了,电话费怪贵的。”

 我真想说,我给你存一千元的。想起以往的教训,生生咽回去:“我担心了,昨天晚上,胃疼得要命。”

 “昨天晚上?怎么回事?”

 “就是半夜做恶梦,起来胃就疼。好在我哥哥回了家,帮我处理了一下。”

 “…”“你刚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给你爸爸妈妈拜年。”

 “谢谢。你也是。”

 我放下电话,伸了个懒

 起码能过个安心的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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