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次
一早,
光初升,我已经出门,走在人影稀少的大街上。
我来到书店的时候,刘小颖刚刚开门,正
泼水扫地。“哟,金处长哪!是什么风吹得您这么一大早就大驾光临我们小店啊。”刘小颖一边这样说,一边朝我
上来。我看了看四周,没什么动静,懒得找说法进屋去,直接在街沿上低声说:“客人来了,她想尽快去向
鸣寺报个到,你汇报一下吧。”刘小颖说:“好的,我呆会就过去,你中午来听回音好了。”
中午,我又去书店。令我意外的是,见面地点不是在诊所,而是虎踞胡同,第三问红瓦房。这地方我不认识,而且听上去怪怪的,我想革老是不是又发展什么新人了。其实不是的,革老的意思是,第一次见面,还是谨慎点好。
这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傍晚时分,我叫一辆黄包车,在南京的大街小巷里穿行。终于,车子在一个胡同口停下,车夫说:“先生,到虎踞胡同了。”我下车,往深处张望了一下,问:“没
错吧,这真是虎踞胡同?”车夫说:“没错,您瞧那石老虎,张牙舞爪的,全南京可就这么一只。”我看也是,便付了钱埋头往里面走。胡同并不长,很快到了尽头,并没有找见什么“第三间红瓦房”纳闷之际,我突然看见了红色的晚霞,顺着霞光看,落
的光辉照在瓦房上,将一排房顶映得红彤彤的,煞是好看。我数了数,朝前走过去,在第三间屋子那里停下脚,发现门口有块纸牌,赫然写着:莫愁湖租船。
屋子里空无一人,我寻思着,踩着石阶下到湖边,看到夕阳里的芦苇闪烁着金光,有艘船正从芦苇丛中游出,桨橹一刺水面,涟漪散开,那只船朝我这边昂着头冲来。我正疑惑着,看见船头立着一个一身渔民家打扮的女子。细看,竟是革灵,在对着我笑。不一会,船头向我靠过来,我纵身一跃,便上去了。革老此时正独自坐在船舱里,对我伸了个头,笑着说:“天公作美啊,我还怕老天突然换张
雨的脸,麻烦可就大了。”我坐下后问:“为什么要到这儿来?好远啊。”革老说:“我的诊所倒近,不合适嘛。虽然说是一号的人,但在素未谋面前就贸然带她去诊所未免太不谨慎了吧。要知道,诊所里有我们的一切秘密和身家性命,电台,密码,档案,什么都在那,要出点差错便什么都完了。”我点头称是。革老问:“见了人感觉怎么样?有特使说的那么神吗?”
我答:“是个女的,你可能想不到吧。”
革老果然一惊“什么,是个女的?”
我说:“是,代号叫莫愁湖,二十三四岁的年纪。”
革老忍不住发起了牢
“上面在开什么玩笑?这么重要的任务派个年轻姑娘来,怎么,想用美人计啊?荒唐!又来一个女的,难道还嫌我手下的女将不够多嘛。”革老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说得吹胡子瞪跟的“再来一个,我这不就成了娘子军啦。”我笑了,说:“革老,你别急,不是我夸她,虽然只跟她接触过一次,但我感觉她不是个弱女子,有名堂。”革老说:“什么名堂,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女娃子,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修炼也才几年道行,能有什么名堂?搞不好只会给我们添
!”我说:“从我看到的情况看,她的道不浅,人很聪明机灵,见过世面的。”革老说:“你也仅仅是一面之
。”我说:“是,但有些东西是可以通过一面之
感觉出来的,我觉得她身上有某种神秘的东西,心理素质非常好,
际能力很不一般,初次见面,在那种场合,落落大方,淡笑自如,一点都不怯弱、不做作。这不是一般新人能做到的,你说呢?才第一次,谁都不认识,不容易的。”革老舒口气,顾自沉
道:“好啊,等着吧,先看看她能不能破掉我设的谜语,找到这儿。”我正想接茬说什么,便看见林婴婴已经出现在视线里。
立在湖边的林婴婴,一身白西服,亭亭玉立,在夕阳的映照下全身发亮,微风轻拂她的长发,飘飘然,颇有点仙女的味道,空旷的天地更显出她的轻盈和美。当然也有些单薄,可能因为美吧,看上去似乎也有些脆弱,经不起碰撞的。她很快发现了我们,看见我立在船头在朝她挥手。
上了船,互相认识之后,革老示意由我把我们小组暗杀白大怡的情况给林婴婴介绍一下。林婴婴听完介绍,说:“听你这么说我才知道,原来暗杀他的行动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现在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嘛。”我说:“至多十天半月。”她说:“这时间应该够了。”革老听了不高兴,责问她:“你凭什么说这时间够了,你都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她说:“我正要问呢,他现在住在哪里。”我说:“不知道,我估计就住在那栋楼里。”
她说:“要杀他,这个必须要搞清楚。”
我说:“是。”
她说:“最好别住在那楼里,如果吃住都在那楼里,”她耸耸肩,说“那样他就成
里猫了,我们只有抱一
机关
去跟他拚命了。”这叫什么话嘛,革老听了翻白眼,张口要说什么。我怕他说难听话,闹不愉快,连忙抢过话头,告诉她吃饭是要出来的。其实我是猜测的,是为了抢话说,随便说的。
她又问我:“我能去那楼里看看吗?”
我说:“这肯定不行,那地方只有我处里的人才能出入。”
她感叹道:“这回野夫搞得很警惕嘛。”
革老一直憋着气,这会儿终于忍不住,甩话给她:“敌人又不是傻的,已经遭过两次暗杀了,能再不谨慎嘛。”
她看看革老,像没有听出革老话里的不高兴情绪,笑道:“看来,这次行动比我想象的要难。”
革老气鼓鼓地说:“难得多!”
她看看革老,又看看我,好像要安慰我们似的,十分放松地说:“不过也难不倒人,人家连总统都能杀,他白大怡又不是孙悟空,会七十二变。只要变不了,不用急,总是有办法的。”
革老被她说得直想嘲笑她,但笑到一半忍住了,变成了苦笑,诉起苦来:“说得容易啊,但是…你看,我们就这么几杆人,老的老,女的女,有行动能力的人都走了,你也是女将一员,轻视不得啊。”林婴婴想了想,居然爽快地说:“这样吧,这任务就交给我吧,我来完成。”革老显然对她的轻率甚为不
,再也不想忍,严肃地说:“莫愁湖同志,这可是当前最紧要的任务,不是儿戏,没有充分的把握,不能贸然行动。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万一再出问题怎么办?到时候恐怕连一点收拾的余地都没有了。”林婴婴看看我和革老,笑着问革老:“你怎么就肯定我是贸然行动呢?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随便答应的。”她的语气如此肯定,让我和革老不知说什么好,我们互相看看,未置一词。冷场之后,林婴婴说:
“当然,我也需要你们配合,首先我要确切知道他的行踪。”
“刚才不是说了,他作息可能都在那楼里。”革老说“就是说,他不出门,没有行踪。”
“不是说他要出门吃饭吗?”她说“出门就是行踪,我要知道他准确的出门时间,一天几次,何时出,何时回。这应该可以摸清楚吧。”她问的是我。我答:“应该可以。”她说:“那就麻烦你了,其他的都交给我好了。”说得这么轻巧,不能不令人担忧…她接过了我肩头最沉重的包袱,可是我的心头却并没有因此而轻松,而是愈加沉重。我掏出手绢,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夕阳最后的一抹红光被夜幕
没了,桨橹下的湖水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天气并没有变得凉爽,只是湖水中青草的气息更浓了。等我们近岸时,天完全黑了。
小伙子秦淮河扮成三轮车夫一直在岸边等着,我们上岸后革老和革灵坐他的车先走了,我陪林婴婴一直走出虎踞胡同。出了胡同,有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在等她,车夫是个大胡子,很沉默的样子。上车前,她突然对我说:“哦,对了,我现在呆的那地方,打交道的不是看不懂密码电报,就是一群整天追求时髦浪漫的小丫头,以后不知金处长有没有办法帮我调一个好的部门?”我问她:“怎么个好法?”她干脆地说:“当然是核心部门,能搞到情报的嘛。我可以想象出来,那些人,你就是把她们的脑袋敲开了也搞不到什么情报,这对我不是浪费青春嘛。我们都是
国甩出来的飞刀,与其把刀子
在无关痛
的脚背上,还不如不要这把刀子,因为这样的话这把刀子只能给自己增加风险,并不能对敌人构成威胁。我认为既是刀子,就应该把它
在敌人心脏上。”
黑暗中,我依然看见她黑黑的眸子一闪一闪的亮。我目送她上车,车子轰然而去,我突然觉得有种梦幻的感觉,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可真的就是真的,一个坚定的、
烈的、热气腾腾的形象不时从黑暗中向我浮现,和舞会上的那个聪明的、优雅的、温情脉脉的小姐截然不同。她身上蕴藏着火热的一触即发的
情和在
情驱使下什么事都敢做敢为的大胆和不羁。她既有“炽热如金的一面”又有“柔软如银的一面”作为她的战友,我将不断目睹到她“炽热如金的”一面,而那些刽子手,也许会
醉于她“柔软如银”的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