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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
 第四十六章惆怅

 雍正元年五月

 也许是苍怜众生,也许是春天加快了脚步,这些天暖和了许多。午后的阳光下,我坐在寝宫的院子里,暇意的翻着之前写的词。一篇篇,一页页,反复咀嚼,反复回忆。慢慢的从一打词中出了那篇苏轼的《水调歌头》,那的画面依稀浮现眼前,他浅浅的笑,微微蹙起的眉头,那双乌黑的眸子…

 你最喜欢哪一句?

 高处不胜寒。

 香儿轻轻来到身旁,我冲她一笑,又看了看这首词“香儿,我的琴呢?”

 “琴?好象在柜子里呢。惠儿,舒儿,跟我去把福晋的琴给抬出来。”应声儿,那两个站在八百米以外的丫鬟随香儿去了屋子里。

 我不喜欢被一大帮的宫女和太监围在身旁,感觉很压抑,便吩咐她们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回房歇息,或在这周围溜达溜达,只要不出格就好。谁知他们却不敢,就这样每天站在八百米外的地方侯着,的我哭笑不得,索随了他们。

 “就放这吧,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放下琴,那两个小宫女看了看我,福了福身子。

 “等等。”我笑着招回了她们。

 “福晋还有什么吩咐?”两个小宫女恐慌的转过身。

 “你们都回房去歇着吧。”看着她们惶恐的模样,我尽量的笑着,增加些亲切感。

 “奴婢不敢。”俩人说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怎么会适得其反了呢?难道是我笑的还不够亲切?想到这,我又努力的将嘴咧的更大一些“你们都站了一早了,也都累了,快去吧。”

 “奴婢不累,谢福晋关心。”

 “叫你们下去就下去!”我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哪来那么多废话!

 “是,奴婢告退。”两个小宫女应声,刺溜一下起身,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嗽‘的一下消失在我的视线中。看着旁边掩着嘴笑的快筋的香儿,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把她们吓的,我有那么可怕嘛!”

 “她们才进宫多久?除了伺候主子,还知道什么!”

 “我还想亲切些呢,白笑了大半天!”我耸了耸肩,无奈的说。

 “您那皮笑不笑的模样,还亲切呢!”香儿坐到我身旁,笑嗔道。

 我一怔,回头看着她,也许是太久没笑过了,已经有些忘了笑的真谛,那发自内心的感觉似乎也越来越模糊了。

 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这把古筝,我很少弹琴,到不是不会弹,而是不知道怎么去弹。记得额娘每每抚琴时,嘴角都会洋溢着幸福的笑,听的人心醉。而师傅抚琴的时候就会闭着眼睛,那婉转凄凉的琴声在他波动的手指间飘出,让人不失在那份惆怅的哀绪中,却自叹永远也达不到他们的境界!

 放下手中的词,微眯起眼睛,手指轻轻的拨着琴弦,随着波动的音律,苏轼的这首千古名篇悠悠的飘上了天际,笼罩住了这座清冷的寝宫,一声声的回在这空寂的院子里。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阕,今夕是何年。我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清影,何似在人间…”温婉的歌声从喉间飘出,胤禛那醉人的眸子浮现眼帘,往日的丝丝柔情入心田。瞬间的情绪中划落了几分惆怅,涌出了几屡思念,一点一滴的融入了飘然的歌声中,似乎有了些入木三分的感觉。

 “人有悲离合,月有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曲毕,歌罢。腔里弥漫着一丝莫名的情绪,是凄楚却又有了份平淡;是孤寂却又多了份安然;是哀思却又加了份怀念。最后的一屡弦音飘散,园子里渐渐的静了下来,缓缓的舒了口气,将思绪重新收回心底。

 “真好听!”

 回头看着一脸沉醉的香儿,不觉牵了牵嘴角“什么好?”

 “琴弹的好,歌唱的更好!”“还是人家苏轼的词写的好!”我嫣然一笑,不叹道。

 “那曲子呢?这么好听的曲子是谁谱的?”香儿不依不饶的凑了过来。

 “曲子?…”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梁弘志!那这丫头会不会再问我梁弘志是谁?那我可真没法解释了!想了想道“好象是师傅当年的一个老友谱的曲,师傅教我的时候弹过一次,觉得不错,就记了下来。”

 “没想到师傅还有这么一位有才华的朋友啊!”香儿连连叹到。哎,她没想到的事可多了呢!

 “熹福晋!”宫门被推开,一个宫女慌慌张张的冲进了院子,扑倒在地“熹福晋,熹福晋吉祥,奴婢给熹福晋请安。”

 “怎么了?”

 “回熹福晋的话,太后,太后娘娘不好了!皇后娘娘请您去慈宁宫!”没等她说完,我已起身冲了出去。

 这些年来太后待我如同亲生女儿一般,但凡有好吃的好玩的一定会第一个给我送来。一听说我生病,就恨不能把整个太医院给我搬了去。弘历进宫读书的日子,也是她在身旁细心照顾着,叮嘱着。这么多年来,我早就已把她当成了亲额娘一般!突然间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慌忙加快了脚步。

 “额娘!”进了慈宁宫,我一路喊着来到了太后的榻前,年氏和李氏也到了。

 “皇后娘娘吉祥。”

 “这时候,就别多礼了!额娘一直念你的名字呢!还不快去看看。”皇后焦急的过来一把将我拽起。

 “额娘…”我一下扑到了太后的榻前,握住她越发苍老干枯的手。

 “额娘,我是福儿啊!我来看您了,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轻轻的摇了摇他枯枝般的手臂。

 “额娘,福儿来看您来了,额娘…”皇后来到榻前,轻唤着。

 “福,福儿…”太后的眼皮跳动着,吃力的缓缓睁开。

 “额娘,我在这,孩儿在这呢!”我拉了拉她枯瘦的手,眼泪不住一颗颗落来,沾了被褥。

 “福儿…”太后突然间握住我的手,眼里放着些许光芒,紧紧的盯着我看。

 忽然间觉得,这种迹象好象是回光返照一般,下意识的泣着应了一声“额娘,您还有什么吩咐就说吧,孩儿一定给您办到。”

 “…胤…禵…”良久,太后吃力的动着干涩的嘴,沙哑的道出了这个让她夜牵挂的名字,手死死的抓着我的手腕,眸子里是期盼的目光和割舍不下的泪水。

 “额娘,您放心吧,孩儿一定会去求皇上放了十四爷的,您放心吧!”声音控制不住的哽咽着,泪珠大颗大颗的落到那往日细白的肌肤上,滑出了一道道水痕。太后看着我,许久,慢慢的松开了我的手,眸子里透着一丝希望。

 “皇上驾到!”

 “皇上吉祥,臣妾/奴婢/奴才给皇上请安。”

 一时间屋子里跪了一地的人,太后缓缓合眼,我不舍的放开了她的手,回过身和众人一起跪在了地上。

 “皇额娘!”胤禛快步来到榻前,皇后和年氏、李氏也一并拥了过去,一声声的唤着。我默默退到了后面,跪到窗前,在心里一遍遍的乞求着上苍。

 “额娘,您睁开眼睛看看儿子啊!额娘!”胤禛的声音出奇的轻柔,透着股子心痛。

 “额娘,四爷来看您了!您睁开眼睛看看啊!”额娘?四爷?那拉氏?不苦笑一声,他早就不再是雍王府的四爷了!四爷已成为过去,而十四爷依旧被皇上囚着,无论现在是额娘还是皇额娘都一样了!

 天突然了下来,空气里凝聚着无数慌闷诡异的气息充了整个慈宁宫,让人快要透不过气。

 “福,福…”太后微弱的声音让整个屋子一下子静了下来。

 “福什么?额娘,您说什么?”胤禛疑惑不解的凑近了耳朵。

 “福…”

 “福儿!快过来!”皇后突然回身唤我。

 “额娘!”我慌忙起身来到榻前。

 “福…儿…”

 “额娘我在这,在这呢!额娘…”太后手指微颤,我将手递了过去,她颤抖的握住,吃力的睁开眼,呆懈的目光里了放心不下的哀愁。

 “答…应…”太后闭了闭眼睛,吃力的息着。

 “我答应您!额娘,我答应您!我一定会给您办到的!您放心吧!放心吧!”我紧紧握着她的手,如同捣蒜般的点头应着,却抖落的了无数的伤心。太后欣慰的看着我,缓缓的合上了眼,一滴晶莹沿着她眼角的皱纹慢慢滑落。

 一记闷雷瞬间划过了天际,照亮了乌云密布的天空,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拍打着慈宁宫的门窗,好似奏着一首哀婉凄凉的曲子,沉沉的压抑感弥漫着整个宫殿。

 “额娘?”我轻轻的牵起她不知何时放开了我的手,轻轻的晃了晃。半晌,她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我惊慌失措的回头看着太医,太医赶忙上前察看。

 “额娘…额娘怎么样了?”胤禛回头冲着太医怒吼,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极至惶恐“回皇上的话,太后娘娘…已经去了…请皇上,皇后娘娘和各位福晋节哀。”

 “额娘!”太医话因刚落,慈宁宫里顿时冲出了惊天动地的悲泣声,像要将房顶掀翻一般。胤禛抱住额娘的身子,头埋在额娘的肩膀,身体微微颤抖着;皇后拉着额娘的手,泪如雨下;年氏和李氏也跪在尾,低低泣;一屋子的奴才跪了一地。

 我缓缓站起身子,拖着灌了铅似的腿慢慢挪到门口,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太后那苍白的脸,一时间无数的悲痛一起涌了出来,转身冲进了那雾一般的瓢泼大雨中,放任自己疯狂的奔跑于天地间。

 雨,透了我的衣衫;风,了我的头发;寒,刺穿我的身子;痛,割开我每一寸筋骨;心,如凋零的花瓣被撵入泥土;前尘往事在迷茫的天地间泛滥…

 第四十七章咫尺

 在这五月,万物生命的开始,额娘去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那个曾经那么疼我的人,就这样带着一丝牵挂不舍的走了。额娘走时嘴边挂着一丝浅浅的笑,应该是快要见到先帝了吧,那个让她付出了一生,就算离去也曾让她悲不自胜的男人,眼下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世间已经没有任何阻碍可以分开他们了!

 “福儿,你都跪了一整天了,回去歇息一会吧。”一件披风应声落下,回头对上皇后疼惜的神情,我默默的摇摇头,转过脸看着几步以外的胤禛,苍白的脸上是彷徨无依。

 今大丧,至始至终胤禛没有掉一滴眼泪,但他干涩的眸子里却透着无尽的哀伤,原来人在悲痛绝的时候,反而宣不出那发自内心的痛楚,只能让它在腔里一接着一泛滥,倍受煎熬。

 “福晋,奴婢扶您回去歇一会吧。”见我不依,香儿也上来劝道。我目不转睛的看着胤禛,依旧摇摇头。

 “你们两个过来,和香儿一起把熹福晋给我扶回去!”皇后冲墙边一招手,应声走过来两个宫女,不由分说便将我驾了起来,这才发觉两腿早已酸软,却依旧不愿离开。

 “姐姐!”

 “今天天晚了,你先回去给我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给额娘守灵!”无奈之下,我拖软绵绵的身子不情愿的往外蹭,不时回头望着胤禛疲惫的身影。

 “胤禛…”

 一不留神,这个让我思夜念的名字竟从心里涌了出来。胤禛微微一颤,回头看向我,这是近一个多月以来他看我的第一眼,察觉到他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疼惜,我悄悄的在心下告诉自己足够了!‘欣然的牵了牵嘴角,转身任她们将我扶出了宁寿宫。

 夜幕悄然降临,摇拽的烛光下,我出神的看着那支凤凰钗,从头到尾细细打量,心里仔细的琢磨着。额娘临终的托付无论如何我都要替她办到!可额娘逝世的悲伤,再加上连以来的劳碌,我已是身心憔悴,无力再想,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好似一锅糨糊。闭上眼,太阳,眼下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干脆点就用最直接的吧!想到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个锦盒,里面静静的躺着康熙生前赐给我的那个白玉镯子。这些年了,我一直没有勇气将它带上!将这钗细细的包好,一起放到了锦盒中收好。

 起身来到窗前,远处养心殿的灯火已经亮了,胤禛应该回去了吧!深了口气,叫了香儿一起,朝着那座我一直鼓不起勇气前去的宫殿走去。

 “熹福晋吉祥。”

 “起来吧,皇上在吗?”

 “在,奴才给您通报一声。”

 “不用通报了!”打断了小德子的话,推开门直接迈了进去。

 “熹福晋到!”通报声响起时,我已然站在了养心殿内。案子上那抹忧伤疲惫的身影猛然间抬头看向我,又迅速别开了头,只是无论他怎样掩饰,那红红的眼眶早已了他的底。

 “胤禛…”我缓缓的走向他,心微微颤抖着。

 “找朕有什么事?”

 他没有看我,冷冷一句问话如同闷瞬间敲醒了我的脑袋。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收住脚步,半蹲子,恭恭敬敬道“皇上吉祥,臣妾给皇上请安!”

 “额娘临终前要你答应什么?”出乎意料,胤禛没有让我起身。

 再狠狠的在心里笑上几声,依旧平静着声音道“回皇上的话,太后娘娘临终前代臣妾一件事,要臣妾帮她老人家达成遗愿!”

 “什么遗愿?”胤禛依旧没有唤我起身;我努力保持着这个半蹲状态的姿势,心下嘲讽了自己一万次之后,便开始后悔为什么进来的时候不干脆跪下,就不用像现在这般难受!

 “回皇上的话,太后娘娘希望皇上能放了十四爷。”

 片刻的沉默,胤禛依旧没说话,空气里静的出奇,本就有些寒的夜里我却已是头煎熬的汗水,偶尔从门里溜进来的一丝冷风吹过,我不寒战连连,酸麻到已经没了知觉的腿越发的有些站不太稳了。本可以起身不屑的冷哼一声,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去,但是额娘的遗愿可不能随便拿来赌气!为了额娘的在天之灵,这点牺牲先忍了吧!

 我咬着嘴,摇摇晃晃的努力保持着平衡。突然一双靴子立在我前面,抬头对上他乌黑的眸子,那里参杂着太多的东西,看的我有些心酸,下意识的垂下眼。手指轻轻抬起我的脸,心疼的帮我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我强忍着怒气想拉下他的手,却不成想打破了身体的平衡,直直的朝地面倒了下去。我紧闭着眼睛,正准备承受五脏具裂的痛苦,却被他一把抱到了怀里。

 “你怎么了?”蹲的太久,膝盖根本就伸不直,疼的锥心,身子不自觉的往下出溜。我疼的龇牙咧嘴说不出话来,紧咬着瓣,额头上又是一层冷汗。

 “怎么了?”他将我抱到坐椅上,疑惑的看着我。我心下酸的很,低头不语,只是一味的着膝盖。

 “太医!”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那微凉的触感瞬间让我心安不少,看着他焦急的神情,微微一笑“不用了,没事的。”

 胤禛蹲在我面前,不确定的眼神在我身上游,这张熟悉的面孔曾多少次萦绕在我的梦里,曾陪我走过多少个孤寂的黑夜。狠狠咬了下嘴,生生的把眼眶里涌动的热憋了回去,掩饰了口气道“额娘的…”

 “我会处理的!”在确定我没什么大碍后,他站起身,背对着我,淡淡的回了一句。

 “小德子。”

 “奴才在,皇上有什么吩咐?”

 “送熹福晋回去。”

 “是。”小德子惶恐的瞄了我一眼,忙上前来道“熹福晋,奴才送您回去吧。”

 我苦笑着摇摇头,抬起胳膊任他扶着我,强撑着膝盖上刀割般的痛觉,一步步蹭到门口,手扶上门框,略微偏着头道“请皇上务必记得额娘临终前的吩咐。”是吩咐,不是遗愿!说完,迈出了养心殿的门槛。在门帘子放下的一刹那,我终于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香儿赶紧过来和小德子一起扶住了我。

 “福晋,您怎么了?”

 我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想必是膝盖中风了吧。”

 “那奴才给您抬个软轿来吧?”

 “不用了。”忙拉住小德子。康熙丧期时,宜太妃称病坐软轿去见胤禛,结果被好一顿训斥,况且眼下又是额娘的大丧,坐软轿也着实的不太敬重。笑了笑道“公公不介意的话,就艘一段吧。”

 “福晋这是哪的话,这是奴才应该的。”说着和香儿一起扶着我慢慢的向后宫走着。

 夜风袭袭抚过脸颊,微微一个寒战,香儿心疼的帮我拉紧了风衣,忽的收住脚步“福晋,这大冷天的,您怎么一头是汗?”

 “福晋,要不先歇会儿吧?”

 “没事,走吧。”我平静道。从养心殿出来,我脸上就一直挂着抹浅浅的笑,是发自心底的笑,是哀楚?是迷茫?还是彷徨?我已经分不清了,嘴里泛着点点血腥味道,世间百味齐聚心头,无歇止的不停涌动。

 “福晋,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毕竟皇上现在已经不是四爷了,您这样下去哪成啊!”小德子小心的扶着我,轻声劝到。

 “这就是后宫女人的命运,任谁也逃脱不掉!”我不怨他,只恨命盘运数已定;我不认命,但是却逃脱不掉命运的安排!

 “福晋,您这是何苦呢?哎!”小德子长叹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是啊,何苦呢?二十年的夫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我知道他心里有一刺,夜折磨着他不好受,但他可曾想过他在我心里留下的又是怎样深的一道疤?他的犹疑,如同铁鞭一般恨恨的将我到体无完肤;他的否定,如同钝锯一般将我的五脏割到血模糊,残缺不全。摔倒了可以再爬起来,受伤了可以再医治,心痛了可以等时间去慢慢稀释,但独独留下了伤疤,就会成为一个永恒的烙印,就算将身心一点一点重新拼凑起来,但是裂痕仍在,面对他的也不过是个支离破碎的我。

 我不计较曾付出多少,不在乎他能给我什么承诺,只要能相互扶持的一直走下去就好。无论道路多么坎坷,无论环境多么恶劣,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只要他愿意相信我!胤禛…

 第四十八章空

 胤禛篇,一:

 昏暗的灯光下,静静看着手上的荷包,这是胤禵被侍卫带下去时从他怀里滑落的,本想谴人给他送了去,却看到荷包上的刺绣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细细的端详着荷包,白色的包身纳着红色的边,内避中被红边盖住的地方绣了行文,包身绣的是朵淡紫的蝴蝶兰,透着股安然宁静的感觉。也许制的比较赶,做工略微有些不精细,但却针针尽心尽意。那针头线尾间不经意出一股清雅淡然的气息,潜意识的了那个制荷包人的身份。

 “皇上。”门帘一掀,小德子走了进来。下意识的将荷包掩进袖筒。

 “太后怎么样了?”

 “回皇上话,太医说太后娘娘是伤心过度,开几副安神的药,歇息几天就没事了。皇后娘娘也一直在慈宁宫照顾着。”

 “恩…”

 “皇上熹福晋那边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挥挥手,小德子退了出去。

 起身来到窗前,手置于身后,却无意中触碰到了袖筒里的荷包,前尘往事涌出脑海,心口处蔓延起阵阵酸楚,潜意识的咬紧了牙关。这些年来她宠辱不惊的淡然,和透着股韧的倔强,越发的让人觉得矛盾,琢磨不透她的心思,却又情不自的更想去探究!长叹一口气,看着窗外摇拽的宫灯,那个曾经依偎在我坏里的人儿,如今却如一度浮华般离我越来越远。

 二:

 养心殿内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吧。”

 “皇上吉祥,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额娘怎么样了?”我没有看她,继续批着手中的奏章。我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境去看她,毕竟这些年来她对我是倾心倾力,鞠躬尽瘁,而我能给她的却只有敬重和一些内疚。

 “回皇上的话,额娘这些天茶饭不思,精神一直都不太好。”

 “知道了。”尽量淡了语气,齿间却蔓延着点点腥味。

 “皇上,十四弟毕竟…”

 “你先下去吧!好好照顾额娘。”

 “是…臣妾告退。”我依旧没有抬头,余光瞄到她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口,一脸茫然的退了出去。

 放下手中已涂染模糊的奏章,心下又何尝不挂念额娘的身体!只是胤禵刚刚回京,朝中立刻涌出了一股以八哥为首的势力群,相信他们早有准备,只待与他手中的兵权结合!毕竟当年是皇阿玛亲授的兵权给他,眼下胤禵虽已回京,但将军印和帅旗依旧在他手里,我不得不防!所以眼下,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额娘去见他,我不能让他们借额娘的名义用孝‘字说事!只是额娘那边,叹了口气,儿臣不孝,只有请您谅解了!

 三:

 “皇上,去里面暖暖身子吧!这窗边上都有风,别着凉了!”恍然间回过神,不知何时,我又站到了窗前,看着远处的那座宫殿,那个让我琢磨不透的人就住在那里面。

 几天前去看过她一次,感觉好象又回到了从前,她还是我那个娇憨的痴儿。潜意识的扬了扬嘴角,一回身,却瞄到案子上那个刺眼的荷包,心顿时冷了下来。

 “小德子,把朕的披风拿来!”

 “皇上,您要去哪?”

 “颐和轩!”

 四:

 出了颐和轩,我快步的走着,脸上已恢复了平时的平静。心下却不阵阵冷笑。李清照的《诉衷情》!还有那句人有悲离合,月有晴圆缺‘!究竟是在暗示,还是在宣?!知道她军前献策是为了让我能有更十足的把握收回兵权,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也想保护胤禵!可如今她越是这般沉着冷静,她想救胤禵的心就越明显!好,就让我看看你还能挨多久!

 五:

 “皇上,宫女来报,太后娘娘身体抱恙…”

 “怎么回事?”我放下笔,匆匆往外走。

 “回皇上的话,太医说太后娘娘是终忧心,茶饭不思,所以精神有些憔悴,不过只要安心静养,并无大碍。”

 “董在那?”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和熹福晋都在太后榻前侍奉着呢。”我慌忙收住了脚步,索片刻,转身朝另一方向走去。

 颐和轩内

 情难断,让人牵伴;

 魂相系,人谜

 红粉痴,谁人沉醉;

 胭脂泪,黯然憔悴。

 香炉里燃着淡淡的香,案子上一打厚厚的宣纸依然是她临的诗词。只是今天这首词好象从未见过!我默默的念着,心下狠狠的嘲笑着,究竟是他的情凄然,还是她的泪黯然?摇了摇头,深深的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了那个锥心的荷包,悄悄的夹在李商隐的诗集里。

 “皇上,您要去慈宁宫看太后娘娘吗?”出了颐和轩,小德子一溜小跑紧跟在我后面。

 “回宫!”我冷冷的道。来方长!是承诺?是誓言?亦或是暗示?一把甩掉了披风,任凛冽的寒风打透我的衣衫,封住我痛苦的思绪。

 六:

 出了慈宁宫,众人的不解,撕心裂肺的哭声、质问声的我心烦意。长长的抒了口气,快到养心殿时,一打眼,看到抹熟悉的身影从后面的园子里闪了出来,迅速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中。脑海里暗自搜索了一下,不冷笑,终于忍不住了出手了吗?!

 七:

 “给朕去搬坛子酒来!”两天了,她依然没来找我解释。是存心阂赌气,还是不屑阂再说什么?

 “皇上,您的酒。”

 “都下去吧。”

 谴走了所有人,寝宫瞬间变的清冷无比。空的宫殿里,静的仿佛听到自己内心的呼唤,随着口的起伏,缓缓的飘在冰冷的空气中。我上前拿起酒坛子,拼命的往腔里灌,想在瞬间灌此刻空的灵魂。忽然间觉的心里面好空虚,好孤独,好酸楚…莫明的惆怅和哀伤翻涌着冲破我苦苦封守的防线,侵袭了我每一寸筋骨,淹没了我每一屡思绪,心下的是她的笑,她的好,她眨清澈的眸子依偎在我怀里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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