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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转眼深秋已至,秋风凄冷,寒意无情地噬着一切。坐在马车上瑟瑟发抖,紧紧地裹了裹身上的斗篷,身上依旧没有一丝暖意。自听到绿芜回府就一心想去看看,可胤?却说应该给十三他们一些时间,因此一下就拖到了现在。

 正在神思缥缈,忽感一阵冷风灌入,浑身的汗一下子竖了起来。向坐在帘子口的菊香看去,她急忙放下帘子讪讪一笑道:“我看看到了没有。”见她一脸惶恐的模样,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见我并没怪罪,她脸一松,神情有些开心。

 新进园子时一直不解胤?为何会在胤曦阁内安置一个如此枝大叶的宫女,随着日子的流逝才渐渐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是想使胤曦阁成为一方净土,他不想阁内出现另外一个玉檀,必竟玉檀的死带给若曦伤害的严重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暗自叹了口气,靠在了软垫上。心中有些发愁,不知要如何向绿芜说自己的身份?迄今为止,胤?并未询问自己的为何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当然也不知道十三是如何对她说的?正当左思右想,马车已稳稳地停了下来。外面已匆忙来了一个奴仆掀开了帘子把我搀了出去,站定,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十三和绿芜,十三脸上漾着幸福的光芒,绿芜的脸上现出一丝惊讶。

 见三人如此站着,十三哈哈一笑道:“四嫂,进府吧,如果冻坏了,可是会有人怪责我。”脸上有些热,白了他一眼,笑着道:“前些子不知是谁愁眉不展…”未等我说完,十三已截口道:“好嫂子。”见十三面色微红,心中有些暗乐,爱情的力量确是不可思议。

 望着这洁净淡雅的房间,水蓝色的幔及被褥、小巧的梳妆台…鼻息间还弥漫着幽幽的清香,房中的一切摆设都符合绿芜的个性。

 收回目光,默默地看着对面的绿芜有些难以启齿,绿芜好似知道我的为难,她微笑道:“多不见,姑娘一切可安好。”我微一颌首,暗暗地松一口气,笑着问道:“十三可知道你是从宫中回来的。”绿芜许是早已知晓我会有此一问,她仍微笑着道:“当年皇上找到我时,我实是不想再回来,可是皇上却说天下虽大,但爷如果执意要找,那他一定会寻到我。既是不想见他,只有藏到他无法触及的地方。因此,我就住到了那里。”心中有些震惊,忽地明白当初找到假绿芜时为何会面容俱毁。细细想了一会儿,明白了当时胤?为何这样安排,这样他既能保护绿芜,又让绿芜生活在了他的视线中,待时机成就会安排她和十三相聚。

 正在凝神细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绿芜已盈盈站起,面带肃道:“请受绿芜一拜。”说完径直跪了下去,心中大惊,但转瞬明白了她为何如此,急忙起身拉起她道:“你又何必行此大礼,这本是我的错。”见绿芜有些错愕,我心中涌起一丝苦楚,当年如若我没有私心向八爷提供一串名单,又何来十三的十年圈,又何来这后来一切的悲剧。我收起腔悲怆,道:“那承…”我的话尚未说完,绿芜已是面色一白,眼中闪出悲苦神色,过了好久,眼眶有些红道:“承在园子里或许对她更好,绿芜已经死了,我现在名叫张慧之。”

 听着她悲切地声音,只觉一丝丝凉意自心中滑过。或许真是天意人,世上似是不停地演绎着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这样的故事,好多年,好多世,不断地重复。就如眼前的这个为了爱而身心受创的可怜女子,既是和十三在一起了,也要忍受着骨分离的痛苦。

 不想再沉浸在这沉重气氛中,起身道:“既是如此,有空我会带承回来看你。”绿芜没有应声,有些疑惑,遂扭头瞅了她一眼,见她言又止,显然是不知如何开口。心中微怔,不知她为何事为难,我微微一笑,静静地站着等待着她的下文。见我如此,绿芜嘴角掠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道:“以后承你要多费心了。”知她定不会为此事难以张嘴,我道:“有事不妨直说。”她又沉了一会道:“以后不要把承嫁入官宦人家。”

 点了点头算是应下,我也确实不想让承再重复我们的日子。见我应下,绿芜又要躬身言谢,急忙越过,摆摆手走了出去,边走边道:“不必来送。”

 出得院门,见十三站在长廊上默默地站着,一阵风吹过,他的衣角随风飘扬。我拉紧衣服走过去,站定,戏道:“形单影只的日子已彻底结束,为何还是这副模样。”十三重重地叹了口气,仍是不言语。

 又一阵风吹来,浑身哆嗦了一下,心中暗暗骂这鬼天气。抬头望了望十三,见他仍是不开口,抬腿就走,决定不再待自己,既是绿芜已回,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走了几步,心中犹豫一下,转身道:“我真走了。”十三斜了我一眼,见我两手紧紧地抱着膀子,轻轻地摇摇头边走边道:“跟我来吧。”

 跟着十三来到了他的书房,房中已放了炭炉,慌忙走过去坐在旁边。里外冷暖太过悬殊,鼻涕不受控制地了下来,拿起身上的帕子擦了一下。见状,十三大笑道:“不知皇兄看上了你哪点。”嘴一撇反击道:“不知绿芜看上你哪点了。”

 一下子感觉心情大好,好似又回到了以前我们被戏称“拼命十三郎”和“拼命十三妹”的时候。正要再往下说,却觉得气氛有异,抬头一望,十三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面色有些许沉重,好似还带着一丝丝的六神无主。

 心中大奇,不知何事令当今权倾朝野的他感到棘手。默默地注视了他一会儿,见他仍是没有回神,拿起烫好的酒抿了一口,顿时心中暖暖的。

 过了许久之后,实在有些忍不住,问道:“到底什么事令你如此模样。”十三幽声道:“我很怀念在养蜂夹道的十年光景,那里环境虽不济,但有绿芜陪在身边,我整个人很踏实。”

 手一顿,酒洒了出来,知晓了十三为何会如此,难怪刚才这一直感觉怪怪的,原来是经过了这么许多事以后,那个才情品俱佳的绿芜已不复存在,现在这个名叫张慧之的女子心中有着太多的担忧和顾虑。

 拿起手中的酒杯,上后道:“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事,以后至于绿芜到底能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那就要在你了。”十三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接过我递的杯子一饮而进,然后他道:“对,以后怎样就在我了。”说罢,拍了拍我的肩膀。

 忽地想起一事,问道:“为何取张慧之这外名字。”十三道:“这是皇兄的意思,现在绿芜是张廷玉的外甥女。”心中恍然大悟,刚才听到绿芜提起这个名字时就觉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么巧。

 想起他就想起了那个神秘的黑衣女子,她既是他的师妹,那他定然知晓她的身份。心中主意已定,只是不知要如何找他,脑中一闪,想到了一个地方。斜睨了十三一眼,道:“可否借府上一人。”十三嘴角逸也一丝怪笑道:“要借何人。”见他又要打趣,心中充了无奈感。我正对十三道:“前些日子寻了个喝茶的好去处,和园子里大不一样,今难得出来一趟,想再去一次。”十三看我这样,也正道:“我陪你去如何。”敛了脸上的笑容,无力地道:“你只要派个熟悉外面街道的人就行了。”十三道:“若你有了闪失,我如何向四哥待。”

 理理衣服,穿上斗篷,心中暗暗祈祷,正在这时,门外有人道:“爷,李大人有急事求见。”我心中一喜道:“你公务要紧,还是不要去了。”

 走进菊舍,站在门口望了一周,发现他并没出现在这里,心中有些失望,见小二面带疑惑,抬手示意要去二楼。望着空的二楼,心中完全失望,但既来之则安之,就尝一下这里的茶究竟怎样。摒退随从,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忽听楼梯有脚声传来,随意瞟了一眼。待看清来人,高兴地摆手叫道:“张毓之。”

 两人坐定,寒暄了几句后我直接问道:“冒昧地问一句,令师妹叫什么名字,和廉亲王府有何关联?”似是没有想到我会问得如此直接,张毓之怔了一下,随即接口道:“师妹入门比我早,我只知她名叫吕岚曦,她的一切都很神秘,师父和她从没出半丝口风。若说她和廉亲王府有什么关联,那就是自下山起她几乎每天都去王府门口。”

 来到这里本想解惑,却不想听过以后心中疑虑更多。凝神苦思,还是不知所谓,扯扯嘴角,叹了口气,对他笑笑道:“今为何你也来了?”张毓之出一丝尴尬神色,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道:“我极喜欢这里的环境。”

 因没有听到满意的答案,倍觉失落,正要开口说要回去,楼梯上传来嗵嗵的脚步声。侧身一望,原来是菊香。她快步走到身边躬身道:“园子里已派人催了两次了,现在马车已在外面候着。”

 见她神色不似以往,心中有些犯嘀咕,不知园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站起,匆忙对张毓之道:“今我们的谈话…”张毓之静静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微笑道:“不要耽误了正事,快走吧。”听他这么说,知他已然明白了自己的言外之意,向他盈盈一笑,转身向楼下走去。

 不知何因,自上次见到吕岚曦起,心中一直有点不安,说严重点,甚至有些惶然。没有任何根据,只是自己作为女人的第六感。

 走出菊舍,看见两辆马车停在门口,高无庸站在其中一辆马车的车辕旁,心中有些微怔,随即明白了他为何会在此地出现。心中一阵暖过,顿时身上的寒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嘴角挂着笑向高无庸微微点了一下头,急步向那辆车走去。

 上得马车,见他若有所思看了车外一眼,即而面带一丝笑意望着我,见他笑得古怪。遂挑起帘子一角向外望去,却见张毓之不知何时已下了楼,正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这辆马车。

 心中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无奈地长呼口气,身子向他移去,扯开他袖着的双手,钻进他的怀里,并把冰凉的双手进他的袖口中。脸紧紧地贴着他,感觉身子又暖了一些。

 感觉他也似轻呼了一口气,大概他现在也很无奈吧,心中正在暗暗偷乐,耳边已传来他的吩咐声,即刻工夫,高无庸已掀开了帘子,放入了一个暖炉。心中有些纳闷,但仍窝在他的前,抬头问道:“哪里来的炉子?”

 他把我的手又往里,面无表情地道:“本来我是怕冻着了某人,巴巴地去了十三弟那里,却不想…”说完,还装模作样地重重叹了口气,一副受了很大委屈的模样。就因他今政务繁忙才没要求他一同前来,听他这样一说,心中有些好笑,同时又有些感动。

 出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不想说话,只想这样和他静静地拥着,他似是也被我感染了,把我抱到他的腿上,双手环着我的肩,两人虽是不言不语,但心中都明白此刻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

 默默地过了好久,他轻轻地道:“无论以后有什么事,你都不要再想着离开,胤曦阁是你永远的住所。”忽听此言,抬头凝视着他,他眸中淡淡地,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见我如此,他的面色渐渐地柔和了起来。

 有些气闷,向外挣了挣身子,想离开他的怀抱,他手一紧,轻笑一声,自嘲道:“我是怕某些人再次出走,如今可不同往日了,外面都已有人接应了。”霎时明白了他话中的含意,我看着他的脸,‘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抑制不住,心中大乐,我大笑道:“我可以理解成你吃醋了吧。”平常都是他取笑我,这次居然反了过来,被我如此一笑,他面色有些红,紧接着他脸色一转,两手突地向我的肋下伸来,急忙挡住他的手,求饶地媚笑着,并用眼神示意外面还有人呢,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挂着无奈的浅笑。

 两人又闹了一阵才静了下来,仍靠在他的怀里,回味着刚才发生了一切,有些心折,他在我面前已完全不设防,不论什么事都不会刻意瞒我。心中淌着甜密的暖,抬起脸对着他的面孔亲了一下。

 他抚住被我亲过的地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大概是没有料到我会如此主动,只是眨眼工夫,他眸中涌起一股极淡的笑意,伸手揽过我的头,我顺势靠在他的肩头,他抚摸着我的秀发,柔声道:“感谢上苍,让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天气越来越凉,我的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小,平常只是穿梭于正大光明殿与胤曦阁之间。

 这天,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北风嗖嗖地刮着,挟杂着吹起的树叶遒劲而凛冽地拍打门板。下意识地往炭盆前又凑了凑,一边喝着茶一边捧起书本继续看。

 门外响起了轻轻地叩门声,起身打开房门,见高无庸站在门外,急忙道:“请进。”高无庸快步进屋,未等我开口询问,他已开口道:“万岁年自早朝后一直在大殿里,奴才惶恐,特意来请姑娘去看看。”心中有些担忧,定了定神问道:“早朝所议何事?”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圣祖爷…”想了一下,心中已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笑着对他道:“皇上只是太忙了。”他抬头疑惑地望了我一眼,急忙低下头道:“奴才告退。”

 算算日子,再过半月就到了康熙的忌,这时的他不需要任何人在他的身边,他只需要静静地独自噬自己的伤口。心无法静下来,来回地在房中踱着步,借以缓解自己紧绷的神经。

 望着窗外天色渐渐变暗,已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开门向外行去。刚走两步,发现了小池塘边的他,头发微,衣角随风飘舞,两手背于身后,无神地仰望着。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我有些慌神,急忙跑过去抱着他,只觉得他身子冰凉。

 踮起脚尖,捧住他的脸,哽咽道:“胤?,让我一起分担你的悲痛,我是你的爱人,我不忍心看你如此难过,你这样子我的心很痛,我也不希望你把所有的事都扛在自己的肩头。”他身子一颤,眼神投在了我的身上,默了一会儿,他拥着我向房中走去。

 夜里,他睡得极晚,也睡得极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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