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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没错,’玛凯从冥想中恢复:‘你们的确已经死了,你们不是活人。如果诚如你所言,你的伤口自动痊愈,你让国王复活,那表示你们已经征服了死亡。只要你们不被太阳的火烫热晒到就是。’

 “‘不能这样下去。’国王说:‘你可知道那股饥渴有多么恐怖?’

 “女王只是苦涩地笑着:‘这已经不是活生生的身体,而是那些魔物的巢。’她的嘴簌簌发抖:‘如果不是那样,我们就是真正的神。’

 “‘回答我们,女巫。’国王说:‘难道不可能是说,我们已经是神圣的存在,被赋予神才有的能力?’他微笑着,试图相信这番话。‘或许当你们的精灵想要侵入我们时,我们的神干预并改变了我们。’

 “一抹门的光辉出现在女王的眼中,她可真是爱死了这念头。然而她并不全然相信这一套。

 “玛凯看着我,我知道她希望我也像她那样检视他们的身体。她还有些不太确定的东西。在直觉本能的层面我比她更强一些,虽然我不及她在言说上的本事。

 “我趋前去触摸他们的肌肤。虽然接近他们让我厌恶,正如同他们对我们同胞的作为让我恶心。我检查他们,仔细端详他们,清楚看到玛凯所说的:精灵正在他们的体内动。我清除自己内在的恐惧与预设,让冥想所必备的安静降临,然后我说:

 ‘它还想要更多的人类。’我看着玛凯,这就是她猜到但不敢确定的。

 “‘我们已经供奉上所有可能的人了!’女王说,羞的红染上她苍白的面容,国王也倍感羞。我们知道他们在饮血时必然感到无比快悦,无论在第之、酒的催情,或是狂飨宴,他们都没有品尝过这种绝顶快。羞源就是这种畜牲般的愉,而不是杀人的懊恼。这一对狗男女真是天造之合。

 “但是他们误解我们的意思了。我说:‘不是这样的,它想要的是更多同类。它想要你们繁殖更多血族,如同你繁殖出国王那样。它的本体太过庞大,无法只被容纳在两具人类躯体内。只要你们制造出新的同类,饥渴就不会那么严重,新的血鬼会分担一部份的饥渴。’

 “‘不!’女王尖叫:‘那是不可能的!’

 “‘那不是如此简单的事吧?’国王说:‘我们在恰好而恐怖万分的时刻诞生,恰好是我们的神与恶魔战斗并胜利的时刻。’

 “‘我不以为如此。’我说。

 “‘你的意思是说,’女王说:‘如果我们将自己的血喂给其他人,他们就会被感染成同类。’她正在回想灾难发生时的顺序:她的丈夫死去,心跳停止,然后她的血到他嘴里…

 “‘怎么,我的血又没有那么多:’她说:‘我只有一人份。’然后,她想起自己的饥渴,以及那些供奉血给她的身体。

 “我们终于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就在她丈夫取她的血之前,她先乾了他。当时一脚正要跨进鬼门关的国王,意志特别薄弱,正好被阿曼无形的触发裹住。

 “当然,他们两个读到我们的思路。

 “‘我不敢相信你竟然这样说!’国王说:‘我们可是凯门的国王与女王呢!无论这是负担或荣光,这是我们的神赐予的赠礼。’

 “过了一会儿,他以最诚恳的语气说:‘你们明白吗?女巫们,这是我们的命运。我们注定要侵略你们的土地,将你们的恶魔带入我们的领土,好让他击败我们。没错,我们承受了苦难,但我们现在是神,燃烧在我们体内的是圣火。我们必须对于自己的遭遇心存谢意。’

 “我紧握箸玛凯的手,试著阻挡她即将出口的话。但他们已经读到她的心思。

 “‘这种情况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她说:‘如果还有另一个机会,只要任何一个濒死的女人或男人在侧,精灵就会伺机侵入。’

 “他们沉默地瞪著我们。国王摇首不语,女王作恶地撇过头去。好一阵子之后,国王微弱地说:‘如果当真如此,那么其他人也会想要这个禀赋罗?’

 “‘没错,’到凯低语:‘假若能获得永生,大多数人都会愿意的。但是,对于不想永远活下去的人就未必尽然。’

 “国王的脸色大变。他来回踱步,看着他的子,而她只是直勾勾地瞪着前方,像个快抓狂的人。他小心无比地对她说:‘那么,我们知道要怎么做了。我们不能够繁殖出一窝这样的怪物。’

 “然而女王把双手覆盖在耳朵,开始尖叫啜泣,摆在她自己的苦痛中。她的手指化为爪子,瞪著天花板看。

 “玛凯与我退到房间的一角,紧抱著对方。玛凯开始哭泣,我感到自己也泫然泣。

 “‘这都是你们害的:’女王大吼著,我从未听过有人的声量如此巨大。

 “她开始抓狂,摔东西。我们终于见识到她体内的阿曼,因为人类的力气不会那么大。镜子被她摔向天花板,她的拳头砸碎所有的加剧。‘愿你们下地狱,与所有的恶鬼魍魉作伴!’她诅咒我们:‘因为你们对我们所作的恶行,女巫们。你们说那并非你们所为,但在内心深处你们希冀如此。我能够读取你们的心念,这是你们暗自盼望的结果!’

 “然而,国王抱著她安抚她,让她在他前哭泣。

 “最后她离开他的怀抱,血红的眼眶对著我们。‘你们都在说谎,正如你们的恶魔。这种事情照有可能凑巧发生,如果那不是上帝的旨意?’她对国王说:‘你不明白吗?如果以我们现在拥有的神力、又听从这些女巫的话,那才真是大傻瓜!不过我们是刚诞生的神,得好好学习神之道。那很明显,关键就在于我们所拥有的能力当中。’

 “我不懂她的意思,但是即使她相信这些有的没的,也算是一种福音。我只知道阿曼——那个愚昧不堪的笨精灵——竟然作出这种融合,或许整个世界因此伤亡惨重!我母亲的警告以及我们所遭受的所有苦难都回到我的脑海,希望他们两个就此覆灭的意念真是难以抑制。我得将双手放在头盖骨把自己摇醒,免得承受他们的震怒。

 “但女王没有注意我们,只是喝令守卫将我们监起来。她说,明晚她会在全宫廷面前宣告对于我们的处置。

 “她表情阴沉,紧咬著牙关下达谕令。我们像两个普通囚犯般,被士兵鲁地扔到牢房。

 “玛凯握住我的手,低声告诉我,在太阳上升之前我们绝对不能想到任何会触怒他们的意念。我们得一直唱歌,也不能梦到让女王与国王感到生气的梦境。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我从未看到玛凯如此恐惧。她向来是无畏而愤怒的,我才是那个忧心仲仲的人。

 “当黎明到来,化为恶魔的国王与女王躲入沉睡时,她终于爆出哭声。

 “‘都是我的错!’她说:‘是我让阿曼侵入她的体内,虽然我尽力不这么做,但就像女王说的那样。’

 “她的自责没有止境:都是她告诉阿曼,怂恿他并且强化他的望。她的愿望就是他将所有的埃及人一扫而空,让他们灭亡。

 “我试图安慰她,告诉她没有人能够完全克制自己的念。精灵救助过我们,而我们不知道那代价如此恐怖。现在不要再想那些,只要往未来迈进就好。我们要怎么做才能逃离这两个怪物?我们的善良精灵已经吓不倒他们了,我们必须想出一个方案来。

 “最后,我暗自盼望的终于来到。凯曼出现了,他比以前更憔悴消瘦。

 “‘我想你们可能没有逃生之望了,我的红发人儿。’他说:‘国王与女王被你们的话吓了了,他们在清晨到来前到奥赛瑞斯神殿祈祷。难道不可能安抚他们,给他们一点希望,哄他们说这些恐怖的事情终会结束?’

 “‘凯曼,没有别的路可走。’到凯说:‘我并不是说你一定得这么做。但如果要了结这一切,你就得了结国王与女王。找出他们的藏身之处,让太阳光毁掉他们。他们的新躯体承受不起阳光的曝晒。’

 “但他转过头去,不敢想像这等大逆不道。然后他叹息箸说:‘我亲爱的女巫,我见过这些行径,但我做不到。’

 “随著时间流逝,我们很清楚自己将被处死,但我们并不后悔所说过的话或者所做过的事。我们躺在彼此的怀抱,唱著幼时的儿歌、母亲唱给我们听的童谣。我想到自己的小宝宝,想要以灵体前往探视她。但是没有冥想专用的药,我无法办到。

 “终于在落时分,我们如同前一天那样被带去给国王与女王。那儿就是当初凯曼羞辱我们的地方,站著相同的宫廷众臣。我们的双手又被绑起来。

 “不同的是,这一回是在黑夜进行。阴影幢幢,笼罩著每一处。终于国王与女王登上王座,他们的臣下跪倒在地,士兵强迫我们也如此屈从。然后女王踏向前方,对她的臣下发言。

 “以危颤颤的声音,她指控我们是怪物般的女巫,我们释放出精灵危害到凯曼,最近更波及女王与国王。然而伟大的奥赛瑞斯、太阳神雷的后代已经击败的力量,恢复国王与女王的荣光。

 “‘但是,伟大的神不容许这些女巫如此惊扰地所爱的人民。以下就是他的判决——’

 “女王说:‘由于你的恶毒谎言与咒文,玛凯,你的舌头将被活生生拔出。玛赫特,由于你亲眼见证的恶行径,你的双眼要被挖出。你们将会绑在一起,彻夜倾听对方的哀号。其中之一无法讲话,另一个看不到对方。明正午,就在全体人民的注视下,你们将被活生生烧死。’

 “‘看着吧,没有任何意图推翻埃及国王与女王的恶得以幸免。因为我们是上帝选中并赐福的国王与女王,我们的福祉就是大众的利益。’

 “当我听到这些恶毒的责骂时,简直说不出话来。恐惧与悲伤超乎言语所能及之处,但是玛凯立刻反骂回去,她甚至吓到那些士兵。他们任由她挣脱并跑向前去。她双眼看着星辰,对著震惊的宫廷众人宣示——

 “‘让精灵为此见证:那将是未来注定之事,必然且将会如此,你是天谴者的女王,恶是你唯一的命运之道。当你最极致的时刻到来,我将出现并击溃你——即使我必须从尸冢复活。仔细看着我,那将是你征服者的容颜。’

 “当精灵一听到她的预言与诅咒,立刻前来应召。他们将宫廷闹得飞狗跳、鬼哭神嚎,惊恐的宫廷大臣们四散逃逸。

 “但女王勒令士兵:‘立刻照我的命令,砍下她的舌头。’虽然大臣们惊惧地攀著墙角柱子,士兵们还是悍勇地抓住玛凯,砍下她的舌头。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看到她哽咽著就知道命令已经执行。接著以令人惊骇的暴怒,她将士兵推往一旁,以被缚的双手迅速拾起她的舌头,将它下去。

 “接着士兵们把我抓住。我最后看到的影像就是阿可奇双眼发光、手指指向我的样子,以及凯曼泪面的神情。士兵们将他们的手盖上我的眼皮,在我无声饮泣的时候挖走我的视觉。

 “突然间,我感觉到一双手将某个东西放在我的掌心上。那是凯曼,他将我被挖出的双眼推向我嘴边,让我下它们,以免被他们糟蹋。

 “风势更加狂烈,我听到大臣们做鸟兽散的声音,有些咳嗽、有些哭泣。女王在请求她的臣下平静下来。我转身搜寻玛凯,感到她的双手搁在我的肩头,头发拂过我的脸颊。

 “‘现在就烧死她们!’国王说。

 “‘不,那太快了。’女王说:‘先让她们受罪吧。’

 “我们被押解下去,绑在一起,独自被遗留在牢房的地板上。

 “当晚精灵们几乎要把皇宫给掀了,但国王与女王哄慰人民说,只要第二天清晨一到,所有的恶都会被逐出王国,要他们毋庸害怕。让精灵恶搞一夜就是。

 “最后终于安静下来,我们沉默地躺著,只剩下国王与女王是清醒的。即使是我们的守卫也睡著了。

 “这就是我生命的最后几小时,我想着,玛凯受的苦会比我更多,因为她要目睹我被烧死,我无法看见她,而她连叫都没办法叫!她枕著我的口入睡,时间分秒地流逝。

 “距离早晨三小时的时候,我听见某种暴力的声音。守卫凄厉叫喊著,然后倒下来,他们被杀死了。玛凯也被惊动起来。我听见门锁被拉开、敲碎,然后我听见玛凯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

 “某个东西潜进牢房。根据我还保有的直觉力,我知道那是凯曼。他割开捆绑我们的绳索,握住我的双手。但我觉得那不像是凯曼…终于我搞懂了。‘他们改变了你,他们对你下手!’

 “‘没错。’他说。他的声音充狂怒与苦涩,某种非人的特质进入他的嗓音。‘为了加以测试,他们就下手了;为了看看你们说的是否正确,他们把那恶灌入我的体内。’看起来他正在哭泣,鲁的泣声从他身上发出。我感受到从他手指传来的强大力量,虽然他不想伤到我,还是难以避免。

 “‘哦,凯曼!’我哭著说:‘那些你尽力服侍的家伙竟然如此荼毒你!’

 “‘听我说,女巫们,’他的声音类似愤怒的饕餮:‘你要选择在无知人民眼前被烧死,还是起来对抗这恶的东西?除了同等力量的战士,还有谁能阻止一个狂暴的剑客?女巫们,既然他们对我下手,我能否也改造你们?’

 “我往后退缩,但他不让我走。我不知道而是否可行,只知道自己不想如此。

 “‘我知道,玛赫特。但是他们会造出一个血鬼教团,除非我们打倒他们。除了变得和他们一样有力,否则怎可能打败他们?’

 “‘不要,我宁可死!’我想到那等候我的熊熊火焰…但是,不行,这是不可饶恕的罪恶。明天我就要前往我母亲的所在,永远离开人世,没有任何力量能够留住我。

 “‘你呢,玛凯?你是否愿意实现自己的咒文?还是就一走了之,不顾那些搞砸了你们的精灵?’

 “风势嚎叫著扫过皇宫。我听到外面的门摆动摇曳,沙士吹向墙壁,仆人们跑向通道,沉睡者被惊醒。我听到自己深爱的精灵们以非人世的声音造出这风怒吼的景观。

 “但我告诉他们,我不愿意让那恶进入我。

 “虽然我跪在那里告诫自己,一定要找到勇气坦然赴死,但我知道那魔法又悄悄成立。正当精灵们翻云声雨时,玛凯已经下定决心。我伸出手来触摸他们两人如情人的模样,试图分开他们。凯曼把我打昏。

 “几分钟经过,精灵们在黑暗中啜泣。他们比我先知道最后的结果,风势逐渐减缓,黑暗中只留下一声轻叹。皇宫恢复平静。

 “我姊姊的手掌触摸我,我听见类似笑声的声音。没有舌头还能够发笑吗?我只知道打从出生以来我们就彼此相属,身为彼此的镜中投影;虽然有一双躯体,但却只有同一个灵魂。我独自坐在黑暗闷热的牢房,打从出生以来首次体验到我与姐姐化为不同的生命体。然后我感到她的嘴凑向我的喉咙,她咬得我发痛。凯曼以刀子帮她,然后就是一片晕眩。

 “那神圣无比的时刻!我瞥见动人的银色天空,我姊姊在我眼前微笑。当雨势下落,她高举双臂,我们一起在雨中翩然起舞。我们的族人也都在场。我们的赤足踏著润草地。当雷声响起、闪电划破天际,似乎我们的痛苦都已被释放。我们全身浸,跑到山里去,电亮一盏古灯看着的壁画:那是所有女巫的成品。就在雨势的伴奏中,我们看着壁画内的女巫朝著夜月狂舞而失了自己。

 “凯曼与我姊姊轮喂我黑暗之血。你们可知道那对于一个失明的人有何影响?在类似煤气灯光量的氤酝中,发亮的光炬勾画出以微弱脉动所形成的周遭轮廓,类似于我们遭受强光洗礼后、闭上眼睛看到的事后意象。

 “我可以在黑暗中移动且视物!我往前移动,印证自己的想法。门口,墙壁,走廊,一眨眼后就出现微弱的路径图。

 “然而,夜晚从未如许寂静,所有的非人类声息都已然失去踪影。精灵们已经全体离去。

 “从此我未曾再听到或看到精灵。是有看过一些死去的鬼魂,但是精灵已经一去不返。

 “然而,在刚开始的几小时、甚至几个夜晚,我还不了解自己已被精灵弃置。

 “因为我被无数的事物震慑,让我充喜悦或哀伤。

 “早在太阳升起之前,我们如同国王与女王那样躲在阴暗的坟墓内。凯曼带我们到他父亲的坟墓。当时我首次喝下人类的鲜血,体会到让女王与国王羞脸红的无比高。但我还不敢从猎物身上盗取双眼,当时我也不知道这样可行。

 “直到第五个夜晚,我才那样做,方才真正以一个血鬼的视野看这个世界。

 “我们从首都往北方移动。在每个地方凯曼都制造出新的同类,告诉他们要奋起反抗女王与国王,因为他们宣称这黑暗礼物是专属他们独家拥有:这是他们无数谎言中最恶劣的一个。

 “那些夜晚的凯曼充复仇的怒火,任谁索求黑暗的礼物他都不吝给予,即使他因此衰弱无比,几乎走都走不动。他发誓一定要给予国王与女王一群旗鼓相当的敌手。在那些夜晚到底培植了多少个血族?而他们又各自生养繁殖了多少后代,因此掀起凯曼所梦想的神魔大战?

 “然而,我们第一次的反叛与逃离终究要失败。没多久以后,我们三个——我、玛凯与凯曼——就永远分离。

 “国王与女王惊恐于凯曼的背叛,深怕他已经给予我们黑暗赠礼,于是派出能够夜追踪的士兵。由于我们贪婪地为新生的自己猎血,行踪极为容易被发觉,遍布小村落、河堤,以及山脉中的聚落。

 “就在逃出皇宫的数夜之后,我们在萨美拉被群暴民追捕到。当时距离海边已经不到两晚的行程。

 “只要我们跨过海洋,一直都在一起,世界又在我们的眼前再生。我们穷凶极亚地爱著彼此,在月光下一换所有的秘辛与心事。

 “就在加拉,陷阱正等著我们。虽然凯曼勉力杀出一条通路,仍无法及时搭救我们,只好躲到山中伺机而动。

 “玛凯因为我被他们包围。正如你们在梦中所见,我的眼睛又被他们挖出。如今我们生怕火焰会杀死我们,只能祈祷所有的无形之物帮助我们成就最后的解

 “但是国王与女王不敢摧毁我们的身体。他们相信玛凯所说的,关于精灵阿曼感染在我们每一个当中的说法。只要我们任一个感受到痛苦,他们也会感应到。当然而并非如此,但是我们怎么知道呢?——

 “我告诉过你们,我们就被放在石棺中,一个往东一个往西,漂流在海面上。那些木舟就是为了长途旅程而造。透过盲目的双眼我依稀看见这些,从士兵的心中我读取出他们的计划。我知道凯曼是追不上我们的,因为他们夜赶路,而他只能在夜间行旅。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飘在汪洋大海。有十个夜晚,我只能任由木舟带领我飘。饥饿与恐惧将我生活剥,唯恐船只沉下海底,我永远被囚在石棺里面,但又死不了。幸好没有这么惨,最后我在非洲东岸著陆。一登岸之后我就开始寻找玛凯,横跨到大陆的西岸。

 “无数个世纪以来,我漂流在不同的大陆,只为了寻找她。我到过北欧的崎岖海岸,直达最北角只有冰雪遍布的北冰洋。无论如何每当一趟旅程结束之后,我总会回到我的村落。等一下我会告诉你们这一部份的故事,这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不过,那些年来我弃绝埃及,完全不理会女王与国王的存在。

 “许多年后我才知晓,原来女王与国王为了符合他们的变形,塑造出一个新兴宗教,改写奥赛瑞斯与爱西丝的神话。

 “奥赛瑞斯成‘地下冥府的神’。也就是说,国王只会现身于黑夜。女王化身为爱西丝:捡拾她丈夫被支解的尸骨,并将他带回人世。

 “你们在黎斯特的书中都看到马瑞斯告诉他的这些事迹。那个版本就是母后与父王如何在埃及的山上神殿大兴血之祭典,持续到耶稣基督的纪元方休。

 “你们也在故事中看到凯曼的反叛终于成功:他所培养出的另一批血鬼起来反抗母后与父王,演变成全世界的血一族大内战。阿可奇将这些故事告诉马瑞斯,而他又传给黎斯特。

 “在早先的世代,‘双胞胎传奇’经由那些亲眼目睹我们的部族遭到大屠杀,逮捕我们的埃及士兵口述,甚至以埃及文写在后的文献。他们深信有朝一玛凯必然回返,并打倒母后。随著母后的灭亡,全世界的血一族也随之绝种。

 “曾经发生的这些事迹我都不知情,也没有撞见过,因为我已经早就没有接触这些人与事。

 “直到三千年后我才独自来到埃及,佯装成一个身裹黑衣的匿名人物,看到母后与父王的模样:两尊静止不动的雕像,只有喉咙与脸孔暴出来。一些年幼的血鬼前来哀求那些教士般的同类,想要一掬太古的圣血。

 “那个年轻的血教士告诉我,如果我想要饮取圣血,就得到长者那里宣称我的纯洁与奉献之心,表示我并非之徒,我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私。听到这番话我只能大笑数声。

 “然而,站在那两个东西前面可真是恐怖,就算我轻声呼唤他们的名字,他们还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教士告诉我,自从大家有记忆以来,他们就是这副德,到头来也没有人可以确定起源的神话是否属实。我们这些最古老的儿女只是被称呼为散播叛徒种子的‘首代血族’,没有人记得‘双胞胎传奇’,更没有人记得凯曼、玛赫特,或是玛凯的名字。

 “直到一千年后,我才又看到母后与父王。当时他们被那个亚历山卓城的疯狂长老放在大太阳下想要销毁他们,那就是黎斯特在他的书中说的〈壮大焚烧事件〉。当时他们只是晒成古铜色泽,变得无比强壮。正因为我们白天都在沉睡,所以随着岁月流逝,会愈来愈不怕阳光。

 “然而,在那几个白昼时辰,全世界的一大半血鬼的化为火焰。很古老的那些只是承受痛楚,且皮肤变暗。我心爱的艾力克当时只有一千岁,我们一起住在印度,他烧得可严重了,花了我不少的血来医治他。我自己也只是皮肤变黑,只是有好几晚还是痛楚难当。这样子倒有个边际效益:后当我混迹人群,皮肤变暗反而比较容易些。

 “许多个世纪过后,当我厌烦自己苍白的皮肤时,我会找个地方晒太阳。或许又该这么做了。

 “然而,第一次发生时,我无比困惑。为何我会看到火光,听见许多人销亡时的哀泣——包括那些我亲手培育出的锺爱雏儿!他们都莫名其妙地死于这场灾难。

 “于是我从印度来到埃及,那个我向来厌恶的地方。也就是在那里,我听到马瑞斯的传说:一个年轻的罗马血鬼,奇迹般地毫发无损。他们说,他把母后与父王的身体偷走,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于是没有人可以把他们送到太阳底下焚烧,我们也就安全了。

 “要找到马瑞斯不是难事。我告诉过你们,在早先的时候,我们什么也听不见;但是年岁渐增之后,我们可以轻易听见年幼者的心念,仿佛他们就是人类。我在安提奥克找到马瑞斯的住所,他化身为享用奢华的罗马贵族,但在暗夜街道上,他也追猎著自己的的食物。

 “当时他已经培育出潘朵拉,在这世上他最心爱的不死者。他将母后与父王安置于精美的祭坛上,以他亲手雕琢的卡拉拉大理石与马赛克瓷砖布置而成。他为他们焚香念诵,仿佛他们当真是神。

 “我伺机而动,等到他与潘朵拉出门狩猎,我将门锁由内部撬开。

 “我看到母后与父王如我一般,变得皮肤深暗,但他们还是像一千年以前那样毫无动静。他们就在那祭坛上又坐上两千年,你们都知道。我接近他们,对他们拳打脚踢,他们还是没有动静。我拿著一把刀子割开母后的血,正如同我自己一般,她已经变成釉质般的样貌。他们已经无坚不摧,但看上去脆弱异常。我以刀子割开母后的心脏,从左而右地斜画著,然后停下来。

 “她的血浓烈地滴落。在那一瞬间,似乎心脏停止跳动。没多久就恢复律动,血滴凝结成暗的琥珀。

 “最要紧的是,在她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我自己也感受到晕眩、轻微的断裂感、死亡近身侧的叹息。无疑地,全世界的血鬼的会感受到,年轻的可能感受更强烈,像是被一拳击倒在地。阿曼的核心还是寄生在她体内,无论是火烧或这把匕首都足以证实她就是所有血鬼的命脉所在。

 “假若不是这样,我一定早就把她斩了分尸。经过这么多年来,我对她的仇恨根本有增无减——我恨她对我同胞的摧残,我恨她拆散我跟玛凯。玛凯是我的半身,更是我自己的一部分。

 “假如这么漫长的时间能够让我学到宽恕,让我理解那些施加在我同胞身上的不义与谬误,那该有多好。

 “但我告诉你们,真正随著时间迈向完美的是人类这个种族。他们才会随著时光流逝学得宽恕与爱。我被自己充仇恨的过去铐住,动弹不得。

 “在我离去前,我将自己的痕迹消除乾净。大约有一小时的时间,我就坐在这两个恶东西眼前,这两个毁去我部落、对我跟我姊姊施以如此暴的两个东西。而我们终究也学得他们的恶伎俩。

 “‘但是你没有赢得胜利,’我告诉阿可奇:‘因为我的女儿,米莉安,将我与我部族的血脉传承下去。这对你这个呆坐在这里的东西可能不算什么,但对我来说那代表一切。’

 “这些都是真的。等一下我会讲到这个家族的事迹,但先让我述说阿可奇的某个胜利。由于她的作为,我跟玛凯就此失散。

 “正如我告诉过你们的,在我漫长的生涯,我从未在任何一个人类或血鬼那里听到她的名字或下落。我走遍世界的每一块土地,只为找寻玛凯。然而,如同浩瀚的大西洋噬了她,我就此失去她。我一直都是不全的一半,总是不断渴求我失落的半身。

 “在早先的世纪,我知道玛凯还活著,以一个双胞胎的直觉我可以感应到另一个双胞胎的苦痛。行走于黑暗如梦的光景,我可以感应到她无可言喻的痛苦。然而这是人类双胞胎的能耐,等到我的身体更加坚硬,不朽者的成份成为主要的原料,我失去这唯一能够与她联系的知觉。然而我知道,我知道她还活著。

 “当我行走于孤寂的海面,回首望着冰冷的海岸,我对我的姊姊说话。就在卡梅尔山脉的山,我找到她的刻画:那些经由你们梦境所显示的全像图景。

 “在这些年来,许多人都发现过这个山,但随即又离去,让这个地方被遗忘掉。

 “直到这个世纪,有个年轻的考古学家在某个午后手拿灯笼,来到卡梅尔山脉,当他凝视着古老之前我刻画在上面的东西,他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因为在海的另一边,秘鲁的另一个山,他看过类似的东西!

 “我到很久以后才知道他。他带箸零星的证据旅行各地,搜集新大陆与旧大陆窟图画的照片;同时,他在某个博物馆发现一个同时代的化瓶。当时‘双胞胎传奇’还为人所知。

 “我无法对你们描述当我看到那个考古学家发现于新大陆图案的照片时,那种无比的痛楚与娱。

 “那是玛凯的作品!同样的脑髓,心脏,全部都和我画的一样,透出一模一样的苦难与伤痛。只有些许微小的差异,但是这两份证据不容否认。

 “玛凯的木舟将她载到一个当时无人可及的荒地。一直到许多世纪后,人们才凿通巨大的山脉。玛凯或许在那漫长的岁月中体验到身为生物的无比孤寂。在她漫游在飞禽走兽之间多久以后,才首度看到人类?

 “是一个世纪,还是一千年?多么无法穿透的孤绝:她看到的人类可曾安慰她,或是惊恐地从她身边逃开?我可能永远不知道。我的姊姊可能早在棺材船带著她来到南美洲大陆时就已经失去理智。

 “我知道的仅只是她来过此地。数千年之前,她画下这些,正如同我一样。

 “当然,我让那位考古学家无须担忧一切物质上的需要,运用任何方法帮助他继续研究‘双胞胎传奇’。我自己亲赴南美洲,在马以尔与艾力克的陪伴下,我就著月光攀登秘鲁的山脉,亲眼看到我姐姐的雕刻。那些雕画真是古老无比,必然是在我们分离后的一百年内完成的。

 “然而,我们无法发现玛凯还活著、行走于南美洲或世界任何一处的另外证据。她可是深埋于地下,任凭艾力克或马以尔怎么呼唤都听不到?或是说,她如同一尊雕像般地深眠于某个窟,任凭身上覆一层层的尘埃?

 “我无法再想这些可能下去。

 “目前我所知道的和你们一样,就是她已经从长久的蛰伏而起。可是血鬼黎斯特的歌曲唤醒她?那些电子音符的曲调直达这世界的遥远角落?还是与这些曲调感应的成千上万的血鬼心灵电波?或者是马瑞斯警告母后已经复起的讯号?

 “或许是所有的讯息聚集起来所形成的隐约意念,促使她崛起并完成诅咒的时刻已到。我无法告诉你们什么,我只知道她朝著北方前进,而且方向不定。我透过艾力克与马以尔所发出的力量与讯息都无法传送到她那儿。

 “我很确定她要找的人不是我,而是母后。所以是母后的漫游使得她的方向屡次异动。

 “然而,她绝对会找到母后的,如果那是她的目的。其实只要她自己发现她也能和母后一样御风而行,便可以在瞬息间追上母后。

 “我知道她必然会找到母后,而且结果只有两种:不是玛凯粉身碎骨,就是母后与我们每一个都共赴黄泉。

 “即使玛凯的能力不比我高,也必然与我相当。她与母后可谓棋逢对手。况且她从自己的疯颠状态中获得一种无人可及的狂蛮力量。

 “我不相信诅咒或预言,那些教导我如此事物的精灵早就在数千年前弃我而去。但是玛凯相信她所发出的咒语,那来自于她的身体内部,承载著她的灵魂深处。她让咒语的力量启动。如令那些梦境只是传达了开头,她狂的起源,而她认在只为著复仇而活。

 “玛凯可能将预言实现,这对我们每一个或许都好。而且,如果她无法摧毁阿可奇,那会有什么后果?如今我们知道母后正开始蠢动著什么恶伎俩。如果这世界对这个东西一无所知,他们能够阻止她吗?这个东西无比强悍,但也可能受伤;她能够杀人不眨眼,但自己的躯体也可能受损;这东西能够飞行千里,窥测人心,随意纵火,但她自己也可能被烧伤。

 “问题是:我们要如何阻止她,并拯救自身。我知道自己还想活下去,还不想对这个世界阖上眼睛。我不愿意那些我所爱的对象受伤,即使是必须杀人方能存活的年幼同类,我一直想要找出保护他们的方法。我这样是恶吗?难道我们不是一种种族,带著意生存下去的种族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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