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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红颜
 花落落把车开过来,我上了车。从车窗伸出手向张怀亮挥了挥,车缓缓启动,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灯火辉煌的兰京大酒店,猛然觉得朦胧的霓虹灯光仿佛蕴涵着驱不散的忧愁,在夜幕笼罩下,就像无家可归者的灵魂。

 “默哥,”花落落一边开车一边说“其实现在还早,才十点多,如果嫂子管得不严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再坐坐?”

 我看看表,未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心里有一种特别想多了解了解花落落的冲动,便开玩笑地说:“只要不是私奔,去哪儿都行!”

 花落落对“私奔”两个字似乎很感,她沉默片刻,猛然用挑衅似的目光看了我一眼“默哥,你知道什么叫‘私奔’吗?”

 我没想到一句玩笑话,落落会用思辨似的口吻问我,我不想让这丫头小看了,便故玄虚地说:“‘私奔’就是维纳斯丢掉的断臂。”

 花落落对我的回答似乎满意“默哥,为什么没有人寻找维纳斯的断臂呢?”

 我淡然一笑,把车窗摇开一道,想点一支烟,但是一阵馨香掠过,是落落身上特有的香味,我不忍破坏这沁人心脾的味道,打消了吸烟的念头,随口说:“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啊。”

 “因此我不喜欢‘私奔’,我宁愿像断臂维纳斯一样伫立在那里,成为凄美的象征。”花落落动情地说,仿佛我就是欣赏雕像的人。

 “落落,你的观点让我想起了杂志上的一个小故事,”我像吸烟一样深一口气“一个圆掉了一块楔形,从此踏上寻找之路,一路上看了风景,了朋友,游山玩水…最后找到了,安回去,发现自己跑快了,完美了,却也无暇漫步看路边的野花…所以圆开始怀念残缺了。尼采的恋人莎乐美认为尼采的全部经历都是深刻的内在经历,虽然他们之间的热恋持续不到半年就分手了,但是尼采的精神却因此受孕了,真正的爱一定是刻骨铭心的灵魂体验。”

 花落落对我的回答出惊异的目光,她直言不讳地问:“默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落落,”我心情复杂地自嘲道“红颜知己自古有之,不过都是才子佳人的美谈,我是个俗不可耐的人,酿不成一杯美酒,顶多能凑合成一碗冷面店里的大酱汤。妹妹,你把哥哥看高了!”

 “默哥,”花落落深情地说“不是我把你看高了,而是你把自己看低了,在人生的雕石上,你不是匠人,而是雕塑家,不信咱们走着瞧!”

 我哈哈大笑,心里美滋滋地说:“落落,尽管我没有你说的高度,但我谢谢你对我的评价。”

 “默哥,一会儿我请你喝比大酱汤好喝百倍的汤,我希望你即使熬成汤,也别凑合成大酱汤,要熬成汤中精品。”花落落一语双关地说。

 “那是什么汤?我都快馋出口水了。”我开玩笑地问。

 此时,花落落把车开到一个叫“小观园”的酒店门前停下了,酒店外表装饰得古香古,很精致,霓虹灯闪烁着“小观园酒店”字样。

 我俩下了车,礼仪小姐上来一脸恭敬地说:“老板,您回来了。”

 花落落点了点头“嗯,给我安排个包房,我有客人。”

 我惊讶地问:“落落,酒店是你开的吗?”

 花落落得意地说:“默哥,请多指教。”然后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我佩服地说:“丫头,你行啊!”我俩进入酒店,上了二楼,我一看,包房的名字全是用《红楼梦》里的“金陵十二钗”命名的,有黛玉、宝钗、湘云…来到一间叫“妙玉”的包房,包房内的文化味道很浓,墙上挂着“贾宝玉品茶栊翠庵”的画像,室内飘着淡淡的音乐。

 我俩坐下来,服务员上了茶水和手巾把。

 “落落,”我逗趣地问“你的汤该不会像妙玉一样也是收的梅花上的雪熬成的吧?”

 “喝了你就知道了,反正不是旧年的雨水。”落落的回答很巧妙,显然《红楼梦》早就烂于心。

 “落落,设计酒店的人很有品位,简直就是小观园。”我赞叹道。

 “都是我设计的,我喜欢《红楼梦》,服务员,赶紧上火腿鲜笋汤。”落落洋洋自得地说。

 服务员答应着下去了。

 “可是晴雯端给宝玉喝的火腿鲜笋汤?”我打趣地问。

 “正是,”落落得意地说“我这小观园擅长做红楼宴,《红楼梦》中的汤,我这儿全能做。不过我的火腿鲜笋汤,是用十多种菌类和冬虫夏草熬制而成,一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保证你说好。”

 “落落,酒店开了多长时间了?”我试探地问,想清楚为什么落落自己开着酒店,怎么还去兰京大酒店打工。

 “不到两年。”花落落一边给我倒茶一边说。

 “落落,你父母为什么给你起名字叫落落,是不是落落大方的意思?”我呷了一口茶,好奇地问。

 “我大方吗?”落落俏皮地问。

 “你当然是落落大方了,你知道我是什么大方吗?”我逗趣地问。

 落落摇了摇头。

 “我是贻笑大方。”我扑哧一笑说。

 “贫嘴!”落落娇甜地说。

 这时,服务员端上汤,花落落亲自为我盛了一小碗。我细细品尝,果然是口溢香,我连声称好。花落落足地看着我喝汤。

 “干吗这么看我?是不是我的吃相很难看?”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以为脸上溅了汤汁。

 “默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红楼梦》吗?因为我和林黛玉一样是个孤儿。”花落落有些伤感地说。

 我心头一紧,不再喝汤,用手巾把擦擦嘴,静静地看着她。

 “我父母都是军人,父亲是团长,母亲是护士长,我一生下来,就跟他们东奔西跑,我三岁那年,他们都死在老山前线了,是我叔叔把我养大的。”花落落虽然语气平静,但眼含泪花。

 我心中暗自叹道,原来落落像林黛玉一样,是个孤儿,怪不得她那么喜欢《红楼梦》“落落,我听怀亮说,你是清江大学中文系毕业的,怎么搞起酒店了?”

 “默哥,我叔叔希望我到法国留学,我一直有写作的冲动,叔叔希望我到法国攻读戏剧专业,我很想做编剧,不过我不想靠叔叔资助,我想靠自己的力量去法国留学,所以我拼命挣钱,这家酒店是叔叔开的,我只不过是为他打理,叔叔是美术学院教授,不善打理酒店。就是为了打理好叔叔的酒店,我才去兰京大酒店打工的。”

 “这么说,你到怀亮那儿是去偷艺的?”我惊异地问,心想,这可真是个有心计的女孩。

 “谈不上偷艺,张怀亮很会做生意,值得学习。”花落落莞尔一笑说。

 我望着目似秋水的落落,心想,在政府工作这么多年,我已经忘记了什么是浪漫,可是与落落在一起总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我知道落落是那种敢于把爱情从天堂打入地狱、又它吐出自身洁白来的女人,我没有落落的勇敢,却又向往这份惑,这是一种垂落的升华,这种升华让人感到爱情像飞翔一样高。

 我们谈得既投机,又开心,很多话题都有共同的见解,只是越谈我越觉得花落落是一块玉,圣洁得无法用感情雕琢,只能用灵魂。

 夜朦胧,大街上华灯闪烁,花落落开车送我回家,一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车缓缓驶入民航大院,停在我家楼下。

 我刚要下车,花落落的嘴已经贴在我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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