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那辆黑色林肯牌轿车正停在
落广场大街下坡段的一幢房子门前的草坪上。路边上还停着两辆警车,车顶上的红灯频频闪烁。草坪上有6个人围在林肯车四周:有一位身穿浴袍、双手
叉抱在
前的男人;两个身穿缀有闪光金属片短裙的姑娘;一个身穿夜礼服、浅黄头发的40岁上下的英俊男子;还有一个身穿藏青西服年纪轻轻的人。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就是我们在电梯里见到的和罗参议员在一起的那个青年人。
巡逻警察拿出摄像机,把强烈的灯光对准了罗参议员。罗参议员身体撑在林肯车的前轮挡泥板上,用一只胳膊挡住照向他脸上的灯光。我和康纳走过去的时候,他正在破口大骂。
穿浴袍的那个人走到我们前面说:“我想知道谁来对此做出赔偿。”
“请等一等,先生。”我边说边朝前走。
“他总不能就这样把我的草坪给毁了,得进行赔偿。”
“请稍等一会儿,先生。”
“他把我
子吓得要死,她患有癌症。”
我说道:“先生,请给我一点时间,然后我才能告诉你。”
“患的是耳癌。”他还特别强调“是耳朵。”
“是啊,先生,行啊,先生。”我继续朝林肯车走去。那儿一片亮光。
我从罗参议员的助手身边走过的时候,他跟在我身边说道:“我可以把所有的情况向你做解释,警探。”他大约30岁,具有国会工作人员那种温文尔雅的气质和仪表堂堂的相貌。“我相信我能把所有问题都解决。”
“先等一下,”我说道“让我跟参议员谈一下。”
“参议员身体欠佳,”助手说道“他太疲劳了。”说着他上前一步挡住我的去路。我从他身边绕过。他赶紧又跟上来说:“是时差反应,这就是问题之所在。参议员这是时差不适的反应。”
“我必须和他谈谈。”我边说边走进明亮的灯光之中。罗参议员仍然用手臂挡着脸。我说道:“罗参议员吗?”
“把他妈的灯关掉,该死的。”罗骂骂咧咧地大声说道。他醉得很厉害,吐字含糊。
“罗参议员,”我说道“恐怕我得要你…”“去你妈的,还有你骑的那匹该死的马。”
“罗参议员。”我又喊了一声。
“把他妈的摄像机关掉!”
我回过头去看了看那个巡警,朝他打了个手势。他很勉强地关掉摄像机,灯光也随之熄灭。
“我的天哪!”罗松了口气,终于把手臂放了下来。他用
迷糊糊的眼睛看着我。“这儿他妈的出了什么事?”
我做了自我介绍。
“那你为什么不他妈管管这个该死的动物园?”罗说道“我只是开车回我那该死的旅馆。”
“我知道,参议员。”
“不知道…”他摇了摇手,做了个很蠢的动作。“这儿究竟他妈出了什么问题?”
“参议员,刚才是你在驾驶这辆车吗?”
“见鬼。驾驶。”他转过脸。“杰里呢?跟他们解释一下。看在上帝的分上。”
助手立即走上前来说:“我对这一切深表遗憾。参议员身体欠佳。我们昨天晚上才从东京回来。是时差反应。他深感不适。太疲劳了。”
“刚才是谁开的车?”我问道。
“我开的,”助手说道“绝对没错。”
有个姑娘咯咯直笑。
“不,他没有开。”穿浴袍的那个人站在汽车那边吼了起来“是他开的车,他走出汽车就摔倒了。”
“天啦,该死的动物园。”罗参议员
了
脑袋说道。
“警探,”助手说“是我开的车,这两位女士可以为我作证。”他用手指了指那两个穿着礼服裙的姑娘,同时朝她们丢了个眼色。
“这是他妈的说谎。”穿浴袍的那人说道。
“不,他说的是事实。”穿着夜礼服的那个漂亮男子第一次开了腔。他的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说话显得慢条斯理,好像他习惯于让别人服从他的命令似的。他也许是在华尔街供职的,不过他没有做自我介绍。
“我开的车。”助手说道。
“都是扯淡。”罗嘟嘟嚷嚷地说“我要回我的旅馆。”
“有人受伤没有?”我问道。
“没人受伤,”助手说道“大家都没事儿。”
我问站在我身后的巡警:“要做110报表登记吗?”我指的是填写交通事故财产损失报告。
其中一名巡警告诉我:“不必填写了。只有一辆车,而且造成的损失不值得写报告。这只是犯了交通法规第501条。”
在特勤处工作我学会了变通行事。所谓变通是指在处理民选的官员或知名人士的问题时,只要没有人提出要打官司,那就采取息事宁人的办法,高抬贵手算了。在实际处理时,只要不是重大罪行,一律不逮捕。
我对那位助手说:“你把这家主人的姓名和地址记下来,这样,他家草坪所受的损失就由你来处理。”
“他已经把我的姓名和地址记下了,”穿浴袍的那位说道“不过,我想知道他准备怎么办。”
“我跟他说过,一切损失由我们承担,”助手说道“我向他保证我们会赔的。他似乎不…”
“见鬼,你看:她种的东西都给毁了。而且她患有耳癌。”
“请你稍等一下,先生。”接着我对那助手说:“你们打算由谁来开车?”
“我来开。”助手答道。
“他开。”罗参议员点点头说“杰里。开车。”
我对那位助手说道:“好吧。我要你接受一下酒
含量呼吸测定检查。”
“那没问题,可以…”
“我想看一下你的驾驶执照。”
“那好。”
那位助手对着呼吸测定器吹了口气,然后把驾驶执照递给了我。这是一张得克萨斯州的执照,上面写着杰罗尔德·D.哈丁,34岁,还有一个得克萨斯州奥斯汀的地址。我把这些细节记在本子上后,把执照还给了他。
“好啦,哈丁先生,今天晚上我就把参议员交给你了。”
“谢谢你,中尉。我很感激。”
穿浴袍的人说道:“你要放他走?”
“你先别急,先生。”我转过脸对哈丁说:“请你把你的名片给这位先生。我希望对他的院子所造成的损失能得到使他满意的赔偿。”
“尽管放心,这是肯定的。”哈丁伸手到口袋里去摸名片。他摸出一块白白的东西,像是一块手绢,赶紧又把它
进口袋里,接着走到穿浴袍的人面前递上自己的名片。
“你要给她重新种上秋海棠。”
“行,先生。”哈丁
口答应。
“所有的。”
“是的。这不成问题,先生。”
罗参议员用手推着前轮挡泥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妈的秋海棠!”他说道“见鬼,今晚真他妈见了鬼!你有
子吗?”
“没有。”我告诉他。
“我有,”罗说道“他妈的秋海棠!妈的!”
“这边走,参议员。”哈丁边说边扶着罗坐进车里。那个华尔街的漂亮家伙坐进了后排座位后,那两个姑娘一左一右分别坐在他的两边。哈丁坐在驾驶盘后面,跟罗把钥匙要了过去。我掉过脸去,看见那两辆警车正驶离路边。我转过脸时,哈丁摇下窗玻璃看着我说:“谢谢你了。”
“开车小心点儿,哈丁先生。”我说道。
他把车倒出了草坪,然后从一个花坛上开了过去。
“轧着蝴蝶花啦!”穿浴袍的人大声喊道。这时那辆车已顺着坡一溜烟地开走了。他看着我说:“我跟你说过,是那个人开的车,他喝醉酒了。”
我说道:“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事情不顺利,你就打电话给我。”
他看着我的名片,摇了摇头,然后朝自己的家里走去。我和康纳回到车上,驱车下了坡。
康纳说道:“你了解到那位助手的情况了?”
“是的。”
“他口袋里的那东西是什么?”
“我看是一条女人的内
。”
“我觉得也是。”康纳说道。
碰上这种事,我们也无可奈何。就我个人而言,我当时真想让这个自鸣得意的臭小子转过身去,把手撑在汽车上,然后当场搜他的身。但我们两人都知道我们的手脚是受到束缚的,我们没有正当理由搜哈丁的身,也没有理由逮捕他。他是个年轻人,开车时后面座位上带了两个姑娘,其中有一个也许没穿
衩,车子前面座位上还坐了个醉醺醺的参议员。唯一理智的办法就是把他们都放走。
今天晚上似乎人人都在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车上的电话铃响了。我按下对讲键说:“史密斯中尉。”
“嘿,伙计。”说话的是格雷厄姆。“我现在在陈尸所。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有个日本人跟我纠
,要求验尸时让他在场。你相信这种鬼事吗?他想坐在里面看。我们已经开始验尸了,没让他进去,他气得几乎七窍生烟。检验结果就要出来了,看来对中本不利。我想可能是个日本人干的。你们看,是来一趟还是怎么的?”
我看了看康纳,他朝我点点头。
“我们这就过来。”我说道。
从县医院的急诊部走是去陈尸所最近的路。我们从急诊部穿过时,看见一个浑身血迹的黑人男子从急救病
上坐起来,借着
毒后的一股狂热劲头大喊大叫什么“杀死教皇!杀死教皇!他是混蛋!”有五六个值班医生和护士竭力想把他按倒。他的肩上和手上都受了
伤。急诊室的地上和墙上溅得都是血。一名医院清洁工拿着拖把在过道里擦着血迹。过道两旁是等候就诊的黑人和拉美血统的人,有的人怀里抱着孩子。谁也没有去看那血淋淋的拖把。在走廊的其它地方又传来阵阵喊叫声。
我们上了电梯。一切都显得安静下来。
康纳说道:“每20分钟一起杀人案;每7分钟一起强
案;每隔4小时一起杀害儿童案。没有任何其它国家会容忍如此严重的暴力犯罪。”
电梯门开了。与急诊部相比,县医院陈尸所的地下室过道安静多了,却有一股很浓的福尔马林气味。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是瘦骨伶仃的所长哈里·兰登,他正在一边低头看文件,一边啃着火腿三明治。我们走上前去时,他头也不抬,只是说了一声:“嘿,伙计们。”
“嘿,哈里。”
“你们到这儿来干什么?奥斯汀的解剖?”
“是的。”
“大约半小时之前就开始了。看来这事催得很紧,啊?”
“怎么?”
“局长打电话把蒂姆博士从
上叫起来,要他马上就动手,把他给气坏了。蒂姆博士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说到这儿他笑起来。“还有许多实验室的人也被叫来了。谁听说过半夜三更把大家叫来这样加班加点的?我是说,你知道这一来得多支付多少加班费?”
我问道:“格雷厄姆在哪儿?”
“他就在附近。有个日本人老是
着他,像影子似的跟着他。每隔半小时,这个日本人就来跟我借用电话,叽哩哇啦地说上一通
语,接着再去跟格雷厄姆纠
。他还说要看验尸,你信不信?竟会有这种事。他就这样没完没了地纠
,10分钟之前他打了最后一次电话,当时他的脸色陡然就变了。我坐在这里看得一清二楚。他显得目瞪口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接着就像兔子一样一溜烟地跑了。我一点不夸大,真跑得比兔子还快。”
“验尸在哪儿进行?”
“2号房间。”
“谢谢了,哈里。”
“把门关上!”
“你好哇,蒂姆!”我们一走进验尸房,我就跟蒂姆打了声招呼。蒂姆·霍勒被大家称为蒂姆博士。虽然此刻已是深夜1点40分,他却在那张不锈钢工作台前一丝不苟地工作着。他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领带打得非常标准。他那件浆过的工作服口袋上整齐地
着一排笔。一切都有条不紊。
“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
“我在关呐,蒂姆。”那扇门是气动自动关闭式的,不过显然蒂姆博士嫌它关得太慢。
“我只是不想让那个日本人朝里看。”
“他已经走了,蒂姆。”
“哦,是吗?不过他也许还会回来。他那股纠
的劲儿真叫人恼火,也令人难以置信。”蒂姆回头看了我一眼。“跟你一起来的是谁?是约翰·康纳?好久不见了,约翰!”
“你好,蒂姆!”康纳说着和我一起走到工作台前。我能看出,解剖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尸体上有一个Y型切口,已经摘出的内脏器官放在一个个不锈钢托盘里。
“也许现在有人能告诉我,这桩案子有什么大的来头?”蒂姆问道。“格雷厄姆气得要死,什么也不肯说。他到隔壁化验室去看第一批化验结果去了。我仍然想知道为什么把我从
上拽起来干这个。值班的是马克,不过显然他的资历还浅了点儿。验尸官此刻还在旧金山开会。自从他新
上那位女朋友,他就三天两头地到外地去。这样就把我叫来了。我也记不清上次把我从
上拽起来干这种事是什么时候了。”
“记不清了?”我说道。蒂姆博士干任何事情都十分精确,他的记忆也是丝毫不差的。
“上一次是3年前的一月份。但那一次是为了临时替班。因为当时工作人员大多数都感冒病倒了,工作越积越多。终于有一天晚上冷藏柜全部放
了。他们就把尸体装在袋子里,放在地上,堆得到处都是。不想办法处理不行啦,实在是恶臭难当。可是,我还从来没有像这样为了一桩政治上很棘手的案子被叫起来过。”
“我们也不清楚为什么。”康纳说道。
“也许你们最好能使真相大白。我也感到很大的压力。验尸官从旧金山给我打电话,反复
待我:‘马上就办,今天晚上就办,而且要办完。’我说:‘好吧,比尔。’接着他又说:‘蒂姆,你听我说,可不能出差错,要慢一点,多拍些照片,多做些记录,越详细越好。用两架照相机拍照。因为我有一种感觉,与此案有关的人可能会倒大霉。’所以说,我就自然想知道这个案子有什么来头。”
“你是什么时候接到他的电话的?”康纳问道。
“大概是10点半,或是11点。”
“验尸官说了是谁打电话告诉他的了吗?”
“没有。不过一般情况下只有两个人:不是警察局长,就是市长。”
蒂姆看着取出来的肝脏,把肝叶分开后放进不锈钢托盘里。助手在一旁用闪光灯照相机把各个内脏器官都拍了下来,然后把它们放到一边。
“你发现什么没有?”
“实不相瞒,到目前为止最有趣的发现还是身体外部的一些现象,”蒂姆博士说“她的颈部使用了大量化妆品,为的是掩盖一些复合挫伤。这些青紫瘢痕所留存的时间各不相同。虽然还没有这些青紫瘢痕的血红蛋白遭破坏的光谱曲线,但我仍然认为这些挫伤留存的时间各不相同,最长的是两星期前留下的,也许还要早些。是由一种经常重复的慢
颈部创伤形式所致。我们所面临的是一桩
窒息案,我认为这是毫无疑问的。”
“她是通过窒息求得
快
?”
“是的,是这样。”
凯利持的就是这种看法。这一次他对了。
“这种情况在男子中比较多见,但在女子中也有。由于这种人是在被憋得即将窒息而死的时候才能体验到那种效果,所以这种事很容易出细漏,
出人命来。这种情况时有发生。”
“在这个案子中呢?”
蒂姆耸耸肩。“这个嘛,从她身上发现的青紫瘢痕可以说明她有较长时间的
窒息综合症史。她的
道里有
,
有擦伤,这说明她在当晚死亡之前有过被迫的
行为。”
康纳问道:“你能肯定那些探伤是死前造成的吗?”
“哦,是的。这些肯定都是死前造成的。”
“你是说她被强
了?”
“不,我觉得还不到那一步。你看,那些擦伤并不严重,而且她身上其它部位也没有发现与强
有关的伤痕。实际上,没有发现任何搏斗反抗的痕迹。”
“那些擦伤是死前多长时间造成的?”
“可能有一到两个小时。并不是临死之前。这可以从受伤部位的溢血和红肿情况看出来。如果受伤后立即发生死亡,那么血
的
动就会停止,红肿的范围就很有限,或者不会产生红肿。你可以看出这儿的情况,红肿还比较厉害。”
“
呢?”
“样本已经送化验室了。她的其它体
也送去化验了。”他耸耸肩。“只好等着看结果了。现在,你们二位能跟我说说情况吗?在我看来,这个姑娘早晚是会倒霉的。我是说,她很轻浮,精神上受了刺
。那么…这是桩什么大案?为什么要我深更半夜起
对这个因
窒息而死的女人进行细致的解剖和做详细的记录?”
我说道:“我还真回答不了。”
“得了吧。公平
易嘛,”蒂姆博士说道“我把我知道的都和盘托出了,你们也该给我透个底嘛。”
“哎呀,蒂姆,”康纳说道“你是在寻开心啊!”“见你的鬼,”蒂姆说道“你们两个家伙欠我的情了,说吧!”
“恐怕彼得跟你说的就是实情啊,”康纳说道“我们只知道这起杀人案发生时,日本人正在举行一场大型招待会,他们恨不能马上就使问题得到澄清。”
“这不难理解,”蒂姆说道“上一回我们这儿也兴师动众地折腾过一阵,那是因为事情涉及到日本领事。你们还记得竹岛事件吗?也许你们记不得了,因为它从来没有见过报。日本人把事情悄悄地掩盖过去了。不过反正有一名警卫被人杀了,死得很蹊跷。在两天之中他们对我们处施加了巨大的压力。对于他们的能量我感到惊奇。罗参议员亲自出马给我们打电话,告诉我们该如何如何去干。州长大人也打来电话。大家都打电话来,你准以为这是为了总统的儿子呢。我是说,这些人神通广大得很呢。”
“当然是神通广大啰。他们用来打点的钱相当可观。”格雷厄姆正好走进来,就
了一句。
“关上门!”蒂姆说道。
“可是这一次,他们的所有影响都将无济于事,”格雷厄姆说道“因为这一次我们抓住了他们的狐狸尾巴。我们面前的是一桩谋杀案。根据到目前为止的化验结果,我们可以很有把握地说凶手是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