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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人都走散了,这些人本来就在这里等得不耐烦,没有特定的目标,一出意外,就作鸟兽散。

 有些人只是一时的忿,稍一拖延就恢复理智,没有拼死的打算,走散自是意料中事。

 野追逐,缺乏领导才干的无双秀士,一看到生花庄的大群人马出现,便见机带了心腹爪牙溜之大吉,无暇再劝这些请来助拳的高手名宿了。

 酆都四鬼是有心人,事先已有了妥善的安排,由冥婆伙同河西六义以及一些朋友,全力对付女残众香谷的人,四鬼则盯紧了女魃,不久便远离松冈斗场,向东北丘陵荒野中追逐不休。

 一比一,四鬼不起女魃一击。在义老店计算飞灾九刀时,女魃不遵约定抢先下手,酆都五鬼就有所顾忌,不敢当时反脸,一方面是怕引起飞灾九刀的注意,另一方面确是不敢与女魃结怨,五鬼没有制胜的把握,更顾虑女魃的师姐女残出面问罪。

 目下已经反脸成仇,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四比一,女魃便占不了便宜啦!

 四鬼的默契十分良好,边边迫逐渐把女魃引离松冈,远离众香谷众女。

 其实,百花阵已经瓦解,众女已自顾不暇,冥婆也把谷主女残得自保也感吃力,大势已去。

 四个人轮番攻击,各以最脏最刻毒的话咒骂,一击便走,把怒得发疯的女魃引离松冈,逐渐进入东北面的山野荒原。

 大鬼武功最高,煞潜能的火候最纯,也最工于心计,是引的主力。

 四人向一座小丘下退,大鬼断后。

 “铮”一声剑鸣,大鬼硬接了女魃一剑,掩护三鬼上冈,强烈的震撼力,把他震飘出八尺外。

 在内力方面,女魃比他深厚,一比一,他毫无胜算。

 大鬼不等身形稳下,侧掠出两丈外,险之又险地避过狂野的追袭,轻拂着剑向丘上退。

 “你这千人骑万人跨的贼妇。”大鬼骂得肮脏刻毒,毫无成名人物的风度:“你哪有计算飞灾九刀的诚意?分明是恋情热,无地谋杀了老夫的三师弟,老夫与与你誓不两立,等你耗尽精力之后,酆都五鬼保证你这人尽可夫的贼妇快活,保证让你…”女魃口气猛然飞扑而上,速度增加了一倍。

 大鬼斜逸而出,二鬼恰好从前侧方面前斜截,一声沉喝,双剑紧迫接触,传出连声震鸣,火星飞溅。

 女魃由于是急切间变招攻击,剑上的力道减弱了不少,因此挫退了两步。

 三鬼则斜震出丈五六,两起落便窜登丘顶。

 “母猪厉害!”二鬼的叫喊也刻薄难听,是向同伴说的:“退!找一处不便全力施展的地方,困死这贼妇,才能好好摆布她。”

 这一带全是丘陵荒野,除了树林之外,不可能有险峻的绝地将人困住。

 四人围攻,武功修为一比一相差甚远,任何一面也挡不住女魃全力一击,不可能把女魃围住同时出手攻击。

 羊群困不住虎,这就是女魃穷追不舍的原因所在。四鬼骂得肮脏刻毒,谁也受不了,女魃恨之入骨,不肯罢手,认为早晚会获得行致命一击的好机,只要设法击杀一个,就可以其他三鬼拼命了。

 一声娇啸,绿影破空飞,盯住了二鬼背影,掏出了绝顶轻功,无畏地扑上,剑发绝招花雨缤纷,恨不得把二鬼刺透百十个剑孔。

 上当了,冈顶像座土丘尖,正是围攻的好地势,而且围攻的人向上出剑,不但易于发动,而且可保自身的安全,因为中心受围攻的人必须挫低身躯发招,威胁已经减少了一半。

 越过冈顶的二鬼身形一沉立即转身封招。

 同一瞬间,左面是四鬼,右侧五鬼暴起发剑,后方是绕到的大鬼行雷霆一击。

 四只大袖齐挥,可怕的腥风大作,五毒风向中汇集,如壁立的怒涛汹涌聚合。

 四支剑随着风集中,无俦的剑气一涌,以一身绿的女魃为中心,锋尖汇聚处异鸣锐利刺耳。

 酆都五鬼从不以倚众群殴为,所以平时对围攻的默契,已到了神意相通境界,一旦获得好机,聚力一击石破天惊。

 身形还没落实的女魃知道危机已至,大吃一惊,一声厉叱,剑向下急沉手疾落,手脚一振,腹收猛然翻腾,硬将身形向上翻升三尺,再手脚一张一合,有如陨星堕地,向左前方沉落,在无俦的风狂卷中,砰然着地向风下急剧滚翻而下。

 沉落的剑,吸引了四鬼的剑气,爆裂成寸段散飞,情景惊心动魄。

 女魃滚势未止,便飞窜而起,远出三丈外去了。

 “你们给我牢牢记住。”她转身凶狠地说,口角有血迹:“咱们江湖上见,不管白天或黑夜,你们随时得提防我女魃送你们下地狱,不死不休…”

 话未完,四鬼已飞掠而来。

 她转身落荒飞逃,论轻功,她即使受了内伤,四鬼也休想追及。

 一阵追逐,她终于有点支撑不住了。

 一条小河向东,宽不过四五丈。

 沿河小径循岸南伸展,东行里余便是信至洋山镇的大道。

 贝少殿主贝如玉,带了六名鬼王,以及四位男女随从,匆匆接近了三岔路口。

 四五丈宽的河,对一个精力充沛的宇内一等一轻功高手,已经构成严重的威胁,而对一个不谙水性,已经疲力尽的女人,那简直是天崭奈河,不可飞渡。

 女人的先天体质,本来就比男人稍差,经过长期追逐,便到了山穷水尽境界。

 女魃不但到了山穷水尽境界,体内到了贼去楼空地步,内伤越来越沉重,发作起来一切都完了。

 奔近小河,她心中一凉。

 河对岸林深草茂,地势与这一面完全不同,到处都可以藏身。

 只要逃过河,便五行有救了。

 可是,她过不了河,既跳不过去,也不谙水性,不能跳下水过河逃生。即使不受伤不力,她也跳不过四五丈宽的河。

 扭头回望,四鬼在半里外正急急飞赶。

 毒用光了,四鬼也是用毒的行家,不怕她的毒。

 她手中没有剑,想拼也力不从心。

 看来,她除了跳河,别无良策。

 死在河里,总比落在四鬼手中强。

 她别无选择,还没有跳河的勇气,沿河岸小径东奔,走一步算一步。

 这一折向,后面的四鬼随即抄斜向狂追,无形中又拉近了二三十步距离。

 远远地,她看到接近三叉路的人影。

 一看清人影,她大喜过望。

 黄泉殿的八大鬼王选才相当严格,没有七尺高的身材,入选无望,鬼王的体型,等于是黄泉殿的活招牌,胆气不够的人一见就吓软了。

 六个鬼王的形影,两三里外也可看清。

 “贝少殿主,助我!”她全力大叫,脚下强提真力,向三岔路口奔去。

 贝如玉经常带有不少男女随从,男的英俊,女的美丽,他自己也自命是美潘安。

 这些随从与高大狰狞的八大鬼王一比,美的更美,丑的更丑,形成强烈的对比,走在一起,路人为之惊心侧目。

 贝少殿主一怔,讶然止步相候。

 她倾余力狂奔,心想:这条命保住了。

 众香谷与黄泉殿小有情。都是魔道中人,相互之间,有情,也有利害冲突,在冲突于可容忍的范围内,仍然保持表面上的友好情。

 迄今为止,众香谷与黄泉殿,仍保有不错的情,以往还没发生过利害冲突,众香谷的人有难,黄泉殿的人决不会坐视,更不会见死不救。

 女魃不是众香谷的人,在江湖并不用众香谷的旗号,但同道之间,都知道她是众香谷主女残的师妹,自然而然地把她也看成众香谷的人。

 一残一魃毒如蛇蝎,心狠手辣残忍嗜血,这是江湖朋友众所周知的事。

 据说她师姐妹有件事颇为江湖朋友称恶,那就是被她们看中的男人,一旦做了她们入幕之宾,今后这个男人绝对不可能留在世间。

 因此,像贝少殴主、无双秀士等等知道内情,而又人才一表的风豪门子弟,皆对她们敬鬼神而远之,尽管表面上嬉皮笑脸打情骂俏,也图手眼温存,但决不进一步逃逗,见好即收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当然,她们也不想进一步招惹这些豪门子弟,保持友谊比树立强敌重要,这些豪门子弟的长辈惹不起。

 贝如玉当然认识女魃,而且颇有情,看清来人是女魃,颇感吃惊。

 能把这武功轻功皆超尘拔俗的女魃,得狼狈地叫救命,事情必定极为严重,难怪这位目空一切,傲视江湖的黄泉殿少殿主吃惊。

 手一挥,他下达戒备的手式命令。

 六名鬼王左右一分,列阵以待。

 两位男亲随往前一站,手按剑靶随时准备拔出。

 两位美丽的女亲随,即站在他身后戒备。

 “吕姑娘,怎么啦?”他高声问。

 女魃急奔而至,气吁吁脸色难看已极。她后面草木的间隙中,可看到分枝排草而来的依稀人影隐现不定。

 “助我!”女魃踉跄止步,几乎摔倒,浑身大汗彻体,体力行将耗尽的景象十分明显。

 一位女亲随抢出相扶,不让她倒下。

 “怎么啦?追来的人…”贝如玉关切地问:“你不要紧吧?”

 “震伤内…内腑,撑得住。”女魃一面调息一面说:“是…酆都五…鬼。”

 “酆都五鬼?”贝如玉又是一惊。

 黄泉殿以鬼为旗号,八大鬼王极具声威。酆都五鬼也以鬼为旗号,在江湖也具有强大的震慑威望。

 鬼与鬼声气相通,但也互怀戒心,幸而几十年来,两地的鬼还没有利害冲突,只维持表面的友好,骨子里各怀鬼胎,猜忌在所难免,一直就保有和平共存局面。至于能保持多久,谁也不敢料定。

 一听是酆都五鬼,贝如玉的戒心又加了两成。

 “他们欺人太甚。”女魃咬牙说:“义客栈计算飞灾九刀失败,他们的老三不幸被杀,竟然怪罪于我,简直岂有此理。”

 “我知道这件事。”贝如玉眉心紧锁:“奇怪,酆都五鬼不是输不起的人,他们把师门的长辈找来,发誓要找飞灾九刀报仇,怎么会怪罪给你的?未免倒因为果,他们怎敢找你?”

 “他们来了,助我!”

 “我替你主持公道。”贝如玉傲然拍保证。

 四鬼掠出小径,脚下已不怎么利落,身上的黑袍也被大汗透,贴在身上难看已极。

 看清了黄泉殿的人,四鬼脚下一慢,互相一打眼色,一面慢慢举步,一面作紧急调息,以急而深的呼吸驱散体热,要利用短期间恢复部分元气。

 女魃也在行功调息,这是恢复元气的不二法门。

 “晚辈正要赶往洋山镇。”贝如玉镇静地抱拳说:“诸位好像应该在洋山镇待机,怎么在半途自己人冲突起来了?”

 五鬼的辈份与黄泉殿主相等,贝如玉当然得称五鬼为前辈。

 女魃的身份声望,也与黄泉殿主相等。贝如玉管了这档子事,所冒的风险相当大。

 但如果他能成功地化解双方的过节,对他的江湖声望将有极大的助益,有利有弊,天下间不会有十成有利的事掉在幸运者的怀里。

 目下的情势,不由他不出头,必须冒这点风险,这时想身事外已不可能了。

 “洋山镇的事已不可为。”大鬼在三丈外止步,语气森:“生花庄早有准备,而且不但不死守,反而主动出击,无双秀士不是从容决胜的材料。好像贵殿的人,应该早一点赶来,是不是来晚了?”

 “家父另带了本殿的精英,与炼魂羽士道全仙长,负责截击从汝宁跟来的人,却等了个空,所以派晚辈赶来,探听这一面的消息。”贝如玉不理会对方的口气有火药味:“本殿的人,不参与生花庄的袭击事宜。

 这是负责决策的人分配的责任区,所以本殿的人没有赶来参与的必要,晚辈此来与诸位无关。”

 “那么,你是有意前来帮助这贼妇的了。”大鬼不客气地向女魃一指:“大概你事先已经听到风声,知道这贼妇谋害了我三师弟,老夫发现了真相势必要她偿命,你关心她的死活,所以急急忙忙赶来…”

 “前辈且慢!”贝如玉又是一惊:“晚辈一头雾水,只是凑巧经过此地而已。前辈与吕姑娘在义老店计算飞灾九刀失败,内情无人得悉,外人谁又敢多事过问?前辈说吕姑娘谋害了令师弟,晚辈大感诧异…”

 “好,就算你诧异,也许你真的不知内情。”大鬼的神情却没有相信的表示:“那就带了你的人,赶快往回走,不要管老夫的事。”

 “晚辈…”

 “你给我听清了。”大鬼厉声说:“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你也不配管,管了你将有大麻烦。”

 “这…”“去问问令尊,你是否担当得起。这可不是打情骂俏吵吵嘴的小事,而是出人命的深仇大恨。你如果认为敢作敢当,老夫等你一句话。”

 “前辈…”

 “不必饶舌,老夫只等你一句话:管,或是不管。”大鬼厉声说。

 “晚辈先问问吕姑娘…”

 “好,这表示你要管了。”大鬼愤怒地举手一挥:“那就休怪老夫手下不留情了。”

 其他三鬼左右一分,长剑出鞘。

 “晚辈并…并无此意…”贝如玉急叫,吃惊地悚然后退。

 这种深仇大恨,连他老爹也不敢管。

 强出头并不难,难在成功的机会不大。

 论人手,他固然比对方多两倍,但口鬼的武功修为,决不是他这些人对付得了的,如果拼起命来,即使能把四鬼摆平,自己的人至少也要死掉一半以上。

 他付不起这么大的代价,也缺乏担当的魄力。

 他的目光,落在女魃身上。

 女魃冷然盯着他,哼了一声。

 “你害怕他们威吓?”女魃冷冷地说:“你看不出他们嫁祸的诡计吗?他们的老三死在飞灾九刀手中,是尽人皆知的事…”

 “吕姑娘,我…我很抱歉。”他退得远远地,一脸尴尬像:“大家都是朋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的身份地位,都不允许我过问,请谅解我。”

 “你只要把我带到令尊处…”

 “我…我抱歉…”

 “你居然不在意黄泉殿的荣辱…”

 “这与黄泉殿的荣辱无关。”

 “不要受他们威吓,贝少殿主。”女魃作最后的挣扎:“为了贵殿的荣辱,为了你后的威望,你必须膛来,扬名立万是需要勇气的。

 这四个老鬼已经气将散功将消,已是强弩之末,一下子就可以送他们去见阎王,正好毙了他们增加你的威望…”

 “我…”

 “给我一把剑,我还可以对付两鬼。”女魃向他伸手讨剑:“另两鬼你足以应付得了,何况你还有十位得力的手下。”

 他转首向四鬼瞥了一眼,那四个森森鬼气冲天的狰狞形象,比他的八大鬼王更吓人,更令人心寒,令他的勇气迅速地沉落。

 他存自知之明,决难抵威震江湖的绝学五鬼风,一比一他也没有把握,一比二…他心中一虚,不自觉地打一冷战。

 看女魃的气,也不是可以抵挡两鬼的人。他是行家,一看便知女魃的内伤不轻,武功决不可能发挥三成威力,恐怕一个鬼也挡不住。

 “我…我不配过问你们的恩怨是非。”他冷酷地说:“很抱歉,不关我的事,你们自己去解决,我不能作左右袒。”

 “你…”他急退丈余,举手一挥,六大鬼王飞步后退,明白表示身事外。

 “给我一把剑…”女魃绝望地叫。

 “保持你们先前的情势,我不能给。”他断然拒绝,继续退走。

 “懦夫!”女魃厉叫。

 他冷冷一笑,在二十步外袖手旁观。

 “谢啦!”大鬼笑着向他挥手。

 女魃知道无法身,银牙一咬,拉开马步功行百脉,横定了心作孤注一掷。

 四鬼合围,四剑齐伸。

 四只大袖开始轻拂,蓄劲待发,更重施故技,先以五毒风行雷霆一击。

 蓦地,黑影出现在他们的后面。

 这一面袖手作壁上观的贝如玉,最先看到黑影现身,但见黑影电而来,陡然刹住身形显现,真有如鬼魅幻影,快得不可思议。

 “飞灾九刀!”他吃惊地口大叫。

 四鬼也大吃一惊,同时转首注目。

 “还有这位大叔,横祸九刀。”飞灾九刀神定气闲为同伴亮名号:“循踪追赶,总算追上了。哈哈!你们这里热闹得很呢!”

 大鬼脸色一变,但倒还沉得住气。

 “小辈,这里没有你的事。”大鬼沉声说:“老夫已经查出真象,杀我三师弟的人不是你,而是这千人骑万人跨的妇做的好事,老夫要和她了断。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冤有头债有主,与你无关…”

 “且慢!”飞灾九刀摇手:“这可是你说的。”

 “老夫说的什么?”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不错,是老夫说的。”

 “在藏剑山庄,你们五鬼用五毒风向在下突袭,在下毫无准备身受重伤,几乎送掉老命。阁下,这笔帐算谁的?”

 “这…”“在义客栈,你们使用妖术再次突袭,这笔帐又该算谁的?你们欠了我飞灾九刀多少债,相信你们不至于赖吧?”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老夫冲江湖道义,替蓝老大助拳,算不了什么债,有债也该算在蓝老大头上。老夫的三师弟被你砍掉右手,间接死在你的刀下,已经足以偿付你的债了。”

 “我可不这么算,那是你一厢情愿的算法。”

 “你…”“我的算法非常容易,简单明了。”

 “怎么算?”

 “丢下你们的剑,向后转,走,走得远远的,今后别让我再看到你们的鬼影,这笔债就此一笔勾销,够简单明了吧?你们该不至于误解。”

 四鬼不是白痴,知道自己的处境。上次有他们的师叔出现撑大旗,几乎死在飞灾九刀的内力比拼上,五个人灰头土脸而走。目下师叔不在,四个人绝对不起飞灾九刀一击。

 这根本就不是偿债的条件,而是宽宏大量有意放他们一条生路。

 “老夫深领盛情,今后不会再找你。“大鬼心中一宽,说话的嗓门也宏亮了些:“老夫说话算数。”

 “那是你的事。”

 “但老夫不能现在就走。”

 “那就牵涉到我飞灾九刀了。”

 “是的,但于阁下有利。”

 “不见得。”

 “女魃这狠恶毒,她才是你最可怕的敌人。老夫替三师弟报仇,也替你除去强敌。等老夫收拾她之后,立即远远地离开。”

 “不行。”飞灾九刀断然拒绝。

 “阁下…”

 “在下与她的过节,不需要你们四鬼越俎代疱了断。哼!我说得够明白吗?”

 “老夫…”

 “你们走不走?”飞灾九刀声俱厉。

 大鬼一咬牙,极不情愿地收剑入鞘。

 “好,老夫认了。”大鬼恨声说:“你杀与我杀并无不同,你杀了她,省了老夫不少劲…”

 这瞬间,突变倏生。

 女魃早已暗运神功,突然向身侧的大鬼接近,经过这片刻的调息,已恢复了不少元气,贴身的身法居然相当迅疾,一闪即至,一掌向大鬼的左胁拍去。

 大鬼刚将剑入鞘,吃了一惊,仓猝间收左臂护住胁肋要害,扭身急闪,反应极为灵活。

 啪一声响,左臂被击实,总算保住了胁肋要害。胁肋本来就是极易保护的部位,练了几天武的人,都知道如何保护这处要害。

 “哎…”大鬼厉叫一声,被震飘丈外,左臂软绵绵地失去活动能力。

 女魃的碎脉掌,是掌功中的一绝,连飞灾九刀也对她深怀戒心。

 这时虽然只能以三成功力发出,依然具有可怕的威力。

 这一记突袭,发了另三鬼的无名孽火,不约而同大吼一声,剑出鞘、扑上、发剑,行雷霆一击,剑气陡然迸发,凌厉无匹无可克当,存心碎裂了女魃,三支剑都用上了十成劲道。

 女魃没料到大鬼的反应如此迅疾,一掌突击未中要害,她自己也就承受了大鬼臂上传回的反震力道,身形急晃,控制不住马步,也就失去了应变的能力,在三支剑的锋尖前等死了。

 她忘了自己是真力已竭的人,也忘了她自己内伤还在恶化中,估计错误,立陷死境。

 怒啸声震耳聋,两黑影电而至,熠熠刀光势若惊电,飒飒刀风砭骨生寒。

 刀剑急剧撞击的爆震传出,三支剑飞腾翻滚抛出三四丈外,三鬼的身形也分三方倒摔而出,虎口皆裂鲜血迸

 女魃也被刀风剑气所震倒,吓得脸色死灰。

 飞灾横祸两把刀,映着落红光熠熠。

 “你们走,不怪你们。”飞灾九刀冷然说,横刀屹立有如天神当关。

 大鬼首先滚身跃起,脸若厉鬼般。

 “你…你竟然保…保护这狠毒的贼妇…”大鬼凄厉的嗓音刺耳已极。

 “那是我的事。”飞灾九刀不愿多说。

 “你不杀她?”

 “那是我的事。”

 “你不杀她,老夫与你没完没了。”

 “我等你。”

 “她那样设计谋害你…你…”“那是我的事。”

 “老夫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你也是个好之徒,被这贼妇蛊惑了…”

 “你偌大年纪,嘴上要留德。”

 “你…”“你走不走?”飞灾九刀沉叱。

 “阁下,天下间美丽贤慧的女人多得很…”

 尖刀一挥,熠熠刀光飞出。

 大鬼倒飞丈余,发出一声悲愤的长啸,带了三位师弟,愤怒如狂地急急走了。

 飞灾九刀收了刀,转身冷然注视着狼狈爬起的女魃,眼神十分复杂。

 横祸九刀也收刀退得远远地,眼神也十分复杂。

 “我…我不领你的情。”女魃乖戾地说:“除非…除非…”

 飞灾九刀哼了一声,举步向三岔路的大道走。

 贝如玉十一个人,躲在路右的树丛里,屏息着察看动静,希望看到结果。

 酆都四鬼全身而退,颇令黄泉殿的人大感意外,飞灾九刀竟然轻易放过了仇敌,似乎飞灾的绰号名不符实呢!

 黄泉殿的人从来就不会放过仇敌。

 “九如!”女魃惶急地叫。

 飞灾九刀似乎一震,脚下迟疑站住了。

 “你不带我走?”女魃到了他身后。

 “你走你的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飞灾九刀冷冷地说。

 “带我走。”

 “不。”

 “我会是一个贤慧的子,我会洗面革心…”

 “你要我相信?”

 “请给我机会。”女魃楚楚可怜的神情十分动人,可惜飞灾九刀并没回头看她。

 “我不会给一个仇敌有在身边计算我的机会,你在江湖为恶将近三十年,不知造了多少孽。你与师姐一残一魃,年纪越大越残忍乖戾,今生今世,你们都不可能改变自己,你们永远活在残害别人以求快意的权势望里,这辈子你…”“只要你肯给我机会…”

 “真的?”

 “我对天发誓…”

 “我不要你发誓。好,我给你一次机会。”

 “好啊…”“你别先高兴,你知道我的要求是什么吗?”

 “你是说…”

 “我要求你洗尽铅华,永别江湖。”

 “我…我可以办到。”

 “好,你知道汝县城里,有一座止止庵吗?不知道的话,你可以去问。”

 “你…你要我出家?”女魃大吃一惊。

 “不,我要你暂时到止止庵,去找住持慧果师太,她会安排你的食宿,她会教导你如何做一个平凡而贤慧的女人。我的恩怨事了,就会去找你。”飞灾九刀的语气平和但不稳定:“我并不要求你茶淡饭茹素念经,我只要求你闭门思过洗面革心,学做一个正常的女人,学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子,这要求不算过分吧?”

 “这个…”

 “办得到,你立即动身。我保证如果我不死,一定在最近期间去接你,选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安家,做一双与世无争的平凡夫。”

 “就这样平平淡淡过日子?”

 “不错,平平淡淡过日子。”

 “我看你是疯了!”女魃突然尖叫。

 “我正常得很。”飞灾九刀郑重地说。

 “你知道你要求的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你要求我过行尸走的生活,太过分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圣人?白痴?”女魃爆发似的尖叫:“你知道人生苦短吗?这世间多彩多姿那么美好,一个强者可以活得随心所万事如意,而你却要求我活得像猪,像草木虫豕,像…”

 “不要说了!”飞灾九刀也大叫。

 女魃一咬牙,掌举起了。

 只要手一伸,就可以拍在飞灾九刀的脊心上。

 不远处的横祸九刀,狭锋刀不知何时已经在手。

 “我打赌你的碎脉掌,没有我的横祸刀快。”横祸九刀震耳的语音及时传到。

 飞灾九刀缓缓转身,冷然注视着这个怒容面,气甚差,已现老态的女人。

 女魃在江湖成名为恶,他还没出生呢!

 女人即使保养得宜,青春常驻,但一经困顿,便会出现老态倦容。

 他对这个恶毒的女人,不但毫无爱意,有的只是憎恶,而且怨恨深深。可是…

 “我会到止止庵接你。”他一字一吐:“我保证你活得像贵妇,但你必须像一个贵妇。”

 说完,他转身大踏步走了。

 “你少做白梦!”女魃在他身后厉叫:“你给我牢牢地记住,我要你后悔一辈子,十辈子…”

 女魃是向西走的,贝如玉则带了爪牙向东走。既然洋山镇袭击生花庄的事失败,他们用不着前往看结果了,只好走回头路。

 “这件事委实令人百思莫解。”贝如玉一面走,一面向跟在后面的亲随说:“那飞灾九刀论人品才貌,并不比我差多少,他怎会与女魃闹出这段不相衬的风公案,劝女魃洗面革心做他的子?

 我看他一定是疯了,要不然就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见了老母猪也看成天仙美女,我看他是完蛋了。”

 “这可难说哦!少殿主。”亲随以权威的口吻说:“情人的眼中出西施,男女间的缘字是无法用常情来衡量的。女魃毒狠辣工于心计,二十余年来阅人万千,不知坑死了多少初出道的青年才俊,风解数可媲美娼国名花。

 那飞灾九刀一个年轻武夫,一辈子没享受过温柔阵仗,哪逃得过这妇的温柔陷阱?因仇成爱,变成欢喜冤家,这是局外人无法了解的,说他疯了也未免过甚吧?”

 “天下间美女多如牛,以这段期间来说,敌我双方哪一个稍具姿的女人,不对他倾心?而他却不屑一顾。

 以碧落宫的西门小昭来说,至少比女魃美一百倍,而且年轻,含苞待放,人见人爱。

 他在德安蓝家,居然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挥起刀来刀刀无情。唔!你说得很有道理,情人眼中出西施。”

 “本来就是如此。”随从说:“每个男人都希望娶一个美若天仙的子。其实,天下间的女人,有几个能真正称得上美若天仙的?这些女人岂不是永远没有人娶了吗?”

 “有道理,男女间的缘字,是无法用常情来衡量的。唔!我想起一件事。”

 “少殿主想起什么事?”

 “咱们把这妇控制住,就可以解除飞灾九刀所加给我们的威胁了。”

 “不可能了。”随从摇头苦笑:“少殿主,你已经失去机会了,在她最困难最需要援手时,你反而推了她一把。后碰上了,必须特别小心提防她报复。这鬼女人毒得很,少殿主务必严防意外,时时留心暗算。”

 “她奈何不了我,真要拼起命来,我不见得怕她。我在想,软的不行不妨来硬的。”

 “少殿主的意思…”

 “控制得了众香谷主,就可以控制这妇。只要我爹肯出面与众香谷主打交道,软硬兼施,事必可成。对,值得进行。”

 这些门外道枭雄之间,友谊的含义相当模糊,随时会因利害而转移、变质,尔虞我诈,各怀机心,一旦有了利害冲突,亲兄弟也会变成死仇大敌,什么绝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谈说间,远出两里外,前面出现两个青袍佩剑人,脚下如行云水,袍袂飘飘像是御风而行,速度甚快,一看便知是在用轻功赶长途。

 “是宋前辈和樊前辈。”在前面领路的一位鬼王扭头说:“大概要前往寻找蓝二爷的。”

 是友非敌,众人消去戒心。

 两位青袍人也看清了他们,脚下一慢。

 贝如玉逐渐超越领路的鬼王,欣然目两位青袍人。

 “两位前辈是从信来的吧?”他一面抱拳行礼:“信方面怎样了?”

 “消息不利。”为首姓宋的青袍人停步苦笑:“敌妙计一点也不妙,雷霆剑客几个人,反而把咱们的人拖住了,路小辈那群人根本不来信。贝少殿主,你怎么也从西面来?难怪令尊身边没有你。”

 “咦!家父目下在何处?”

 “在后面呀!”宋前辈向来路一指。

 “哦!家父应该动身北上的,说好了在明港驿会合,他…”

 “他来了,好像贵殿的精英全在,他们跟在碧落宫的人后面,你可以在这里等他。”

 “原来如此,家父一定在打碧落宫的主意。”贝如玉欣然说:“妙极了!”

 “情势混乱失去控制,你们丢下正事不办,不断地在不相关的人甚至自己人身上,制造无谓的纠纷,可叹!”宋前辈不悦地说:“你们是来帮倒忙的,焉得不败?洋山镇方面可有消息?”

 “不知道,听女魃说,突袭失败,生花庄已有万全准备。小侄不再前往打听,只好转回与家父会合。”贝如玉脸上有点挂不住:“小侄并非蓄意制造纠纷,家父也的确以全心力襄助蓝老大…”

 “算了算了,说了令人气。”宋前辈不耐地说:“我得去找蓝老二传口信,你们走吧!”

 “前辈请。”贝如玉让出去路。

 “最好不要和碧落宫的人计较了,劝劝令尊吧!”宋老前辈临行善意地叮咛:“惹火了飞天夜叉,会两败俱伤得不偿失的,何苦?”

 贝如玉可不是能听得进逆耳忠言的人,年轻气盛心浮气躁的人听不得老实话,他对美丽动人的西门小昭念念不忘。

 他不断唆动乃父向碧落宫主挑衅,婚不成,更变本加厉追蹑不舍等候机会,父子俩大做一宫一殿联手梦。

 送走了两位前辈,他兴奋地分派人手,两面一分,隐身在路两旁的树丛茂草中屏息以待。

 不久,十八名男女出现在视线内。

 半点也不假,是碧落宫的人。十八名男女不乘车马,佩剑挂囊行匆匆。走在中间的碧落宫主,神色依然高贵傲岸,并不因长途跋涉而有损她的风华。

 跟在后面的西门小昭改穿了白劲装,虽然没有少女可爱的风华,却平添了三分英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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