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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魔邪争龙
 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希望不要再有人前来打扰,却无法如愿,坡上方怪笑声刺耳,像是枭啼般动人心弦。

 笑声一落,刺耳的语音直薄耳膜:“小女人,你们听四周的异响,其声沙沙怪悦耳的是不是?千万不可移动,长虫是不咬死物的,不动就不会受到攻击。”

 不怕蛇的女人为数不多,三个侍女惊得骨悚然,四周不但有蛇滑行的沙沙声,而且有奇异的气声。

 “尊驾有何用意?蛇是你养的?”

 侍女二姐惶然问,嘴在动,身躯却不敢移动。

 “路姑娘,你该听说过老夫真武使者游天容的名号,玩蛇的一代宗师,天下间论玩蛇唯我独尊。”

 “你…”“你们附近,有八条奇毒无比的异种金脚带,咬一口片刻便毒气攻心。”真武使者在上面说:“路姑娘,老夫不想与你结怨,把你擒来的小书生交给老夫带走。老夫也好在大郎老弟面前有所代,如何?”

 “你要他…”

 “老夫不愿唠叨,女人唠叨最令人受不了。”真武使者大声说:“你把另三个俘虏交给五灵丹士,有不少人不高兴呢。”

 “那妖道出动大批高手硬行要走的。”

 “等郎老到达后,自会向老道讨人。这几个小辈做得太绝,先杀了江淮八义的四个人,重伤了一个,然后去而复回,把剩下的屠杀净尽,所以姑娘如不将人…”

 “好吧,人交给你好了,你是胜家。”侍女答应了。

 “老天!谁在我们背后捡便宜?”永旭心中叫苦。

 永旭听真武者说出江淮八义的死讯,不由心中暗暗叫苦,显然在他们走后,有人在后面捡便宜,宰了剩下的四义而嫁祸在他们头上。

 赶尽杀绝,这是江湖道最忌讳的事,难怪有这么多蛇神牛鬼追逐不休了。

 如果落在真武使者手中,带给江淮八义的朋友处治,那还会有好结果?

 他想身,但已无能为力,软骨散留在体内,他连爬三四步的力道也使不出来。

 真武使者还不知道三侍女的身份,还以为其中有绿衣仙子路凝香。

 对路凝香这位一代女妖,真有些顾忌,在这种地势中,只要女妖全力一跃,远出三丈外当无问题,然后急速下滑。

 蛇是不可能追及轻功高手的,所以见好即收,放下一绳索说:“路姑娘,老朽深领盛情,为朋友两肋刀,姑娘务请见谅,后当向姑娘谢罪。请将人捆住,让老朽拉他上来带走。”

 人拖上坡,真武使者抓住永旭探察片刻;向下叫:“路姑娘,人怎么像是死了?”

 “他中了黄粱暗香,要天亮后才能醒来。”

 侍女二姐不敢不答。

 “为何不用解药?”

 “这书生艺业不凡,解了不便照顾,而且因为走得匆忙,解药留在罗汉墩住处。”

 “老朽不信。”

 “你以为本姑娘愿意背着人跑吗?要是不信,就在这里等天亮好了,人醒了你再带走吧。”

 “好吧,老朽就相信你一次。”

 真武使者悄然将永旭扛上肩,轻敦手中的蛇纹杖收蛇。悄然溜走。

 看了真武使者身上的玩意,永旭也感到恶心之至。

 这家伙不但两肋的蛇囊有蛇,连怀中也有蛇,两个袖袋沉甸甸地,显然也盛有异物,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这家伙大概把自己也看成蛇类了。”永旭想。

 真武使者身材高大,左手抱住永旭的双膝弯,右手点首蛇纹杖,以不徐不疾的脚程,翻山越岭一阵急走。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突然传出沉喝声:“站住!什么人?”

 “真武使者。聂老兄在不在?”

 真武使者止步问。

 “原来是游老前辈。聂老前辈刚回来不久,请移玉。”拦路的人恭敬地说。

 这是一座小小的寺院,位于山拗的崖壁,前面是殿堂,后面是禅房。

 寺后的山崖有一个山,刻了三个大字:伏虎

 一条小径通向上面数里外的百岁宫。

 侧有梯,可攀上崖顶的怪石。

 大殿有灯光,主人将客入。

 真武使者跨人殿堂,将永旭往拜垫上一放,笑到“聂老哥,幸不辱命。人给你讨来了。

 呵呵!只怕我那三为同伴,仍在鬼撞墙似的闯,不到天亮是不会回来了,他们各走各路,还不知兄弟已经得手了呢。”

 聂老兄是个大马脸的黑衣老人,带上了一代表年高德勋的龙纹鸠首杖,似金非金似木非木,映着灯光发出紫金色的古怪光芒,伸出鸟爪似的怪手,拍拍真武使者的肩膀笑道:“谢谢你,游老弟,今晚辛苦了,请坐,老弟是如何得手的?”

 殿中有不少人,七男三女一个个面目阴沉,分坐在四周的蒲团上。

 一名仆人打扮的壮汉,奉上一杯香茗。

 真武使者接过茶,喝了一口税“雾夜中,兄弟的蛇用处不大因此兄弟走的是丸子岭偏道,瞎猫碰上死老鼠,果然用蛇困住了那妖妇,把人夺来了。”

 “哦!老弟不毙了她?”

 “不容易,那地方地势不好,蛇不易停留,太滑了,要不是兄弟用话吓唬,恐怕也不易她把人出呢。哦!其他的人好像都没回来呢。”

 “没有,老弟已经得手,我这就派人把信号传出通知他们返回。”聂老兄说,向仆人挥手道:“发讯,人已到手,赶快撤回。”

 仆人应喏一声,出殿而去。

 片刻,长啸声划空而过,山谷应鸣。

 “我们来看看这可恶的小辈是何人物。”

 聂老兄森森地说:“我要他供出十八代履历,以便后清洗他的家族与师门。”

 “得等天亮后才能问口供,他中了黄粱暗香,时辰不到无法醒来。”

 “好,等就等。”

 “兄弟告辞,会期再见。”

 真武使者放下茶杯说。

 “何不天亮后再走?老弟。”

 “不,兄弟必须去找那三位同伴,咱们江湖四异不宜与人相处,以免惊世骇俗,告辞。”

 送走了真武使者,聂老兄回到拜台旁,就灯光打量沉睡如死的永旭,喃喃自语道:“这该死的东西相貌堂堂,难怪妖妇不肯放手。怪事,难道他不是大魔请来的人?”

 左首不远处的一个中年妇人说:“聂老哥,难道你还看不出妖妇的阴谋吗?”

 “叶大嫂,你是说…”

 “如果他不是妖妇的同伙,妖妇肯死抓在手不放?”

 “但…另三个人不是已被五灵丹士夺走了吗?”

 “你相信五灵丹士不是大魔的人?”

 “这个…他不是表明是来参观大会的人吗?”

 “哼!防人之心不可无,聂老哥,那恶毒的妖道平生没说过几句真话,谁知道他是不是暗中勾结大魔,相机算郎兄弟的人?”

 “等这小畜生醒来就知道了,老夫要用五搜脉手段供,不怕他不乖乖招来。”聂老兄恨恨地说,信手了永旭一耳光:“怪事,郎老弟为何至今尚未赶来?山上糟糟,身份不明的人愈来愈多,恐怕会期前便会出事。我不喜欢这种情势,愈来愈难以控制啦。”

 “你是知道的,宇内双狂从不守时。郎兄弟带人前往接,天知道何时才能将人接到?

 听说双狂要将玉面神魔请来,玉面神魔失踪多年,谁知道他是死是活?再说,那老魔头他会瞧得起咱们这些江湖人?如果真能请得到那老魔,哼!谁也别想安逸。”

 “为什么?”

 “为什么?哼!玉面神魔是九现云龙的师弟,而九现云龙与碧湖老妖号称黑道两枭雄,是有过命情臭味相投的好朋友,而路妖妇又是碧湖老妖的姘头,就凭这些渊源,玉面神魔来了。他会替谁助拳?再就是玉面神魔造孽太多,目下天下白道群雄公推玉龙为首,在天下各地搜查他的下落,碧湖老妖就是死在玉龙手中的。他如果在九华现身,玉龙必定偕天下白道高手赶来要他的命,咱们这些人,岂不遭了池鱼之灾?树大招风,我可不希望玉龙那些白道高手赶来凑热闹。如果玉面神魔知道路妖妇受了委屈,一怒之下找咱们的晦气,咱们即使有九条命也活不成,那家伙心狠手辣翻脸无情,说不定会把郎老弟的脑袋拧下来做夜壶呢。

 聂老哥,眼睛放亮些,玉面神魔如果真来了,咱们必须早一步溜之大吉,你明白吗?”

 谈说间,门外有人叫:“聂老前辈,下面来了不少人,怎办?”

 聂老哥一怔,匆匆出殿。

 所有的人都跟出来了,站在寺外的广场向上瞧。

 人是从百岁宫下来的,共有十四盏灯笼,沿羊肠小径蜿蜒而下,时隐时现渐来渐近。

 接近至百十步外,便听到念佛号的声

 渐来渐近,已可听清语音了。

 走在前面的一个人嗓门特大,走两步念一声“南无幽冥教主本尊赦罪地藏王菩萨!”后面所有的人跟着念“阿弥陀佛”!

 这不像是念佛号,简直像在混声齐唱。

 灯光、香火、唱佛号,有板有眼颇为壮观。

 聂老兄的大马脸拉得长长地,叫道:“来头不对,准备应变。”

 “是香客嘛!”叶大嫂说。

 每年地藏菩萨佛诞,成千上万的香客朝山,就是这般光景。

 每人提一盏写有菩萨名号的灯笼,持了信香,领队的人唱前一句,后面的人群齐唱后一句,就这样从山下唱山上,唱至身殿,唱至神光岭菩萨的化身金地藏身所在地的宝殿。

 有些信徒,甚至三步一拜拜上山呢。

 “这时会有香客?香客也不会来伏虎。”

 聂老哥取出龙纹鸠首杖:“你见过平时的香客,摆出这种排场来的?”

 一名中年人堵在路口,大喝道:“退回去,此路不通,快退…”

 上面一声狂笑,一盏灯笼破空飞下。

 接着是第二盏…片刻间,灯火全灭,人影飞降,立即风吼雷鸣,刀光霍霍,剑影飞腾,狂笑声与沉喝声震耳聋。

 寺后的山崖上,也有人急速下降,双方不问情由,展开一场惨烈的恶斗。

 来袭的人皆身穿黑衣,白巾在左臂,人多势众,一个个膘悍狂野身手不凡。

 这是一次有计划的大规模突袭,以的优势扫的伏虎聚会处。

 三名黑衣人冲入大殿,被截出的一男一女住了。

 接着冲入两名黑衣人,看清了躺在拜台上的永旭,齐向拜台冲来。

 永旭浑身的肌突然一紧,但立即重新松弛恢复原状,呼吸也回复正常。

 “这里有一个人,很像路仙子所说的周姓书生。”一名黑衣人叫:“好像是死啦!”

 “死了也带走。”另一名黑衣人说:“路仙子托咱们顺便留意救人,不带走怎能证明咱们曾经替她尽了心力?反正顺便嘛。”

 黑衣人将永旭背上,用带背妥,一面嘀咕:“这处秘窟没有几个人,咱们上当了。飞天鼠的消息不确,他说这里聚了三四十个小辈,却只有十余只小猫小狗,咱们却来了五六十条好汉,真见鬼。”

 当最后撤走的聂老兄消失在下面的林影内,进袭的人也开始撤走,有人抓起廊下的撞棰向大鼓猛撞,鼓声雷鸣,山谷回音久久不绝。

 五六十名好汉在一座山顶聚集,清点人数。

 黑夜突袭,人多人强,对方不是傻瓜,看风不对便早早扯活,因此除了开始恶斗时十分惨烈之外,片刻便风消云散。

 清点人数的结果,发现死了四个人,十余名负了伤。

 据最后撤出的人说,对方留在现场的尸体有七具之多。

 “谁知道秘窟的主事人是谁?”为首的黑衣人大声问。

 “逍遥客聂宏老匹夫。”坐面坐在一块大石上的黑衣人接口:“老夫拦他不住,这老贼机警得很,恐怕他已猜出老夫的身份了。”

 “邹老前辈但请放心,让他们去猜吧,反正早晚要结算的,他们已先后三次向咱们的住处偷袭,咱们以牙还牙名正言顺,理直气壮,他们又能怎样?”

 “章兄,这个不死不活的书生怎办?”

 背了永旭的人大声问“人昏不醒,无法询问他是不是路仙子所要救的人。”

 “带着好了,大概错不了。路仙子为了这个人与招魂鬼魔那群蛇神牛鬼斗法,吃了不少苦头,托咱们留心施救。咱们该送这份人情。这人既然落在逍遥客手中,仙子的三位侍女可能已凶多吉少。喂!谁曾经发现仙子的三位侍女吗?”

 没有人回答。

 久久,有人说:“路仙子的侍女,都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落在逍遥客那些人手中,哪会有好事?恐怕早就被人带至九华镇快活去啦!”

 “时光不早了,咱们走吧。”

 同一期间,九华镇街尾不远的一栋别墅式的独院中,李驹兄弟与靳义在受煎熬。

 九华镇其实不是镇,俗称九华街。是九华胜境最大的街市,也可能是最高的一处市街,约有四五十户人家。

 只有三种店铺:香烛店、客店、食店。

 客店的规模最大。

 香烛店的生意最好。

 食店卖的全是素食。

 街中心有一座巨大的放生池,池中的水族又肥又大见人不惊。

 沿街尾的石阶向上走,上面就是四山环绕如城、北倚中峰面向青龙岗的第一大刹化城寺。

 化城晚钟是九华十景之一。

 寺里的僧人有三百余名之多。

 这栋别墅倚山坡而建,庭院广大花木扶疏,院门额刻的四个字是九华舍,主人据说是池州的一位广姓富豪。

 盛暑方有人住入,平时有三四名仆人照顾,一年到头甚少看到有人进出,门前冷落十分清净。

 但最近几天清形不同了,经常可看到一些不三不四的僧俗妇孺出入,仆人们四出搜购鸭鱼

 二进院中,堂上灯火辉煌,上首高坐着一位面目阴沉,戴九粱冠穿红色法服、颇具威严的中年老道。

 左右后方站着两名巨熊似的黑衣保镖。

 左首,是一个豹头坏眼凶猛狞恶、穿紫劲装佩了判官笔的大汉,左右也有两名高大健壮的保镖。

 两侧共有八个男女。

 其中有五灵丹士和不戒魔僧。

 堂下,李驹兄弟与靳义,手脚分别被牛筋索捆得结结实实,浑身血污衣破裂,双颊青肿口角有血出,显然曾经受到酷刑的折磨,半躺在地气息奄奄。

 每人身侧有两名大汉照料,大概是负责看管他们的人。

 五灵丹士桀桀笑,手抚着胡子得意洋洋地说:“你们熬刑的本领很不错,佩服佩服。现在,我们来软的,威已过,利随之。

 姓靳的,你真不肯吐实?”

 “老朽姓李,不姓靳。”靳义吃力地答。

 “你们是岳李家,而不是武陵李家。”

 “对,家主人是岳的名武师,在湖庭左近,提起快剑李伯权的名号,知道的人不少。”

 “好了好了,这些话你已经招了百十次,每次都不会错半个字。”五灵丹士狞笑着说。

 手向李驹一指:“你,你到底要死还是要活?”

 “死与活已在你们手上,在下说了也是白说。”李驹大声说:“有什么剥皮筋的花样,你就亮出来好了,要在下承认是碧落山庄的人,办不到。”

 “贫道要你活。”

 “是利吗?”

 “可以说是。”

 “在下死且不惧,岂会为利所动?”

 “贫道明白地告诉你,不管是否肯投效李天师,贫道已替你决定了。”五灵丹士意气飞扬地说:“就算你们不是武陵碧落山庄李家千幻剑的子侄吧。反正没有人能直接与你们打交道。”

 “你是什么意思?”李驹怒声问。

 “哈哈!很简单,你们必须留在天师身边,咱们的人向外宣称你是千幻剑的子侄…

 不,干脆就是千幻剑的长子次子,那老家伙就是飞天大圣靳大海。想想看,千幻剑是与玉龙齐名的白道侠义英雄,他的儿子做了宁王殿下的护卫,随天师与护卫统领毒龙在外行走。罗致天下英雄为宁王殿下效忠,那该有多大的号召力?嗯?”

 “可惜在下不是碧落山庄李家的子侄。”

 “谁会问你是不是呢?我们的人会替你回答,是吗?”

 “这一来,碧落山庄的人,便会找你们…”

 “哈哈!千幻剑如果来,最妙不过了,你还不明白?天师的意思就是要他来。”五灵丹士大笑:“他一到江西,只有两条路可走,自杀或被杀,他如果投降又当别论了。”

 “你这妖道…”

 “来人哪!给他们每人一颗易心丹,带到上房去养伤,让他们养得容光焕发,打扮得像那么一回事,碧落山庄的少主人必须够风度,是吗?”

 不由他们拒绝,两人服侍一个,硬他们下易心丹,然后架入内间去了。

 上首的穿法服老道,就是宁王府大名鼎鼎的天师李自然,京中的大小官吏与王亲国戚,皆知道这妖道的大名,武林朋友与江湖人,皆知道这妖道法术通玄武艺不差。

 “玄恒道友。这种做法是否妥当?”李天师阴沉沉地问:“如果他们不是千幻剑的子侄…”

 “天师但请放心。贫道敢武断地说,那老狗一定是飞天大圣靳大海,两个小辈必定是千幻剑的子侄。”

 “不怕一万只怕万-…”

 “天师请放一千个心。就算贫道估计错误,也有百利而无一害。”

 “那千幻创…”

 “千幻剑并未向江湖宣告封剑归隐,消息一传出,不管这几个小辈是不是他的人,他都会出山查个水落石出的,他来了就好办。问题是这里的事必须早些解决,返回便大事定矣!

 这里的事可否立即进行?再等下去恐怕不可收拾呢,咱们的策反大计本来办得很顺利,而且天衣无不着痕迹,偏偏间来了这几个小辈,一脸就大开杀戒,事情闹大了,目下双方已采取烈行动,咱们再不出面就难以收拾啦!”

 “糟的是要等的人尚未到来,真糟!”李大师不胜忧虑地说。

 “天师要等的人是谁?”

 “天机不可漏。”

 “可是如不及早…”

 “早,早个!就凭你我二十几个人,就能收服这些狂傲无礼自命不凡的蛇神牛鬼?”

 李天师烦躁地说:“这些亡命之徒只肯在武力下低头,你不比他强他会服你?午间赶到的招魂鬼魔,你就胜不了他的招魂幡,你能去说服他投靠吗?”

 “由毒龙柳施主出面…”

 “用名号去唬人家吗?你怕不怕唬?”李天师的语气不客气了:“简直胡闹。”

 “那…天师的意思…”

 “等,算行程,这两天该可以赶到了。”

 门外奔入一名大汉,在堂下叫:“启禀天师,有人送来这一封手书,说是江南来鸿,须由天师亲拆。”

 “人呢?”李天师问。

 “匆匆留下书信走了。”

 “呈上来。”

 李天师看完信,眉心紧锁抖着信笺说:“其糟!人这两天不能赶到。”

 “出了什么意外?”五灵丹士急问。

 “途中碰上一个书生打扮的可怕人物,沿途偷袭怪招迭出,昼夜袭击无所不用其极,因此误了行程。”

 李天师烦恼地撕掉信笺:“快派人调查招魂鬼魔是不是与大同时赶到的,再查查他们对苏杭双娇在繁昌被暗杀的事有何反应,限期呈报。”

 一名中年妇人应晚一声,出厅而去。

 “明天第一批化装为香客的人可望到达,大家留心些,来人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娃娃,在未替诸位正式引见前,诸位千万不可招惹这些人。”

 “派娃娃来做什么?’不戒魔僧讶然问。

 “做什么?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李天师冷冷地说:这些人李天师最清楚,招惹了他们会吃亏送命的。“天色不早,歇息吧,今晚负责警戒的人,必须小心在意。玄恒道友,法坛执事你多费心了。”

 “天师请放心,贫道立即登坛行法。”

 李天师偕保镖到内室去了。

 五灵丹士向东厢招手,出来一个黑衣人,含笑欠身问:“请问仙长有何吩咐?”

 这人赫然是追魂使者姜承先,一个早年在黑道颇有名气的高手,早年曾追随大暴赤子玄真闯江湖。

 上次将香海宫的消息告诉永旭,永旭得以平安进入香海宫抢救他双雄。

 事后,他怕永旭到九华上当,为酬恩不惜独自兼程赶来九华相机行事。

 大暴赤子早年与五灵丹士颇有情,也认识追魂使者,见面之下,便将追魂使者留在身边,以为无意中得了一条有力臂膀呢,而且用人之际,多一个人相助,总比罗致一个新人可靠些。

 追魂使者正中下怀,表面显得特别恭顺。

 “姜施主,今晚你辛苦些。”

 五灵丹士拍拍追魂使者的肩膀说:“今晚我主持法坛布阵,不会有外敌入侵,你替我护法,帮我主持法坛。”

 “可是…仙长,在下对法术一窍不通…”

 “用不着你心。你只在贫道需要养神时,留意阵中的变化,有事时叫醒贫道便可。”

 “好,在下听候仙长吩咐。”

 不久,九华舍风起东北,雾涌西南。

 片刻间,整座庭院笼罩在雾影中,隐约可听到隐隐风雷和惆啾鬼啸,接近至切近的人,也无法看到屋影,只看到山崖下雾气升腾,灰蒙蒙一片雾影而已。

 背着永旭赶路的人,一面走一面与跟在后面的人聊天,黑夜爬山速度不能快,以免失足粉身碎骨。

 “范兄,今晚咱们袭击一处小聚会所,委实失策。”

 背永旭的人向同伴说:“既然报复,就该捣了大在东岩寺的大巢,你说是不是?”

 “大的大巢在东岩寺…”

 “我知道,东岩寺是他接待前来应约的人,公开的招待站,他住在寺右的摩空岭,在堆云左近建了宿处。兄弟的意思是拆了他的招待站,杀一杀他的威风。”

 “算了吧,欧老兄并不希望咱们闹得太大,见好即收,你知道吗?咦!小心脚下。”

 背永旭的人一脚踏空,向前一晃几乎摔倒,幸而是向上攀,如果下降而向前栽就不妙了。

 蓦地,在前面开路的有人大叫:“有猛兽的腥味,大家小心了话未完,前面传来一声咆哮,猛虎果然出现了。

 接着,后队的人一阵大,惨叫声刺耳,有人大叫:“是豹子,这边也有…”

 背着永旭的人突然向前一仆,然后骨碌碌向右方的斜坡滚坠而下。

 同一刹那,一头猛虎扑倒了后面的范兄,一人一兽吼叫着也向下滚,成一团。

 人与兽在山的斜坡上拚命,永旭却悄然溜走了。

 他在众人攻入寺院的前片刻,已将软骨药物驱出体外,为了查明这些人的来历,所以任由这些人把他背走。

 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是赶快救出李驹兄弟,李驹兄弟已被五灵丹士从绿衣仙子手中夺走了。

 靳义落在死对头手中,后果可怕,救人如救火,他必须争取时间。

 但五灵丹士住在何处?该如何去找?

 他在想,白天在望江亭,老道与和尚是向上走的,那么,他必须先找到登山大道,才能找到望江亭。

 看天上星斗,已是三更将尽,可是,他不知身在何处,晚上陷在深山里,到处是茂林修竹,如何分辨身在何处?

 他躲在山下,直至上面人声兽吼消失,方绕到前面的山脊线等候机会。

 刚才纵猛兽袭击的人,毫无疑问是江湖四异做的好事,也许从四异口中,可以知道五灵丹士的下落呢。

 看山势,袭击伏虎的这些好汉定是大魔的人,可能已被四异杀得落花水,余众必定向上逃,向下是逃不出猛兽爪下的。

 四异大概也不敢穷追,可能留在后面善后召回猛兽。

 他耳力超人,爬上一株大树倾听动静,解开内带,里面藏了一小指的长绳,正是爬山的重要工具。再在快靴的靴筒里,掏出一只鱼钩形的三分两寸大的铁钩,熟练地系在长绳上,凝神以待。

 不久,他听到人声,五个人正沿山脊向他的藏身处走来,黑夜中看不真切,仅可看到模糊的人影。

 “不是四异!”他心中失望地叫。

 如果是四异,前面必定有虎豹先行。

 人渐来渐近,有人说话了:“聂老前辈,该把四异请到摩空岭去的。”

 “你又在说笑话了,猛兽出现在东岩寺附近。那还了得?九华山不飞狗走才怪,官府召民壮来赶猛兽,如何善后?”聂老前辈说:“这次共宰了他们十四个人,总算出了一口怨气。”

 “这些人里面真有铁臂猿邹苍?”

 “有,可惜被他逃掉了。哼!他逃不掉的。”

 谈说间,已接近水旭的藏身处。

 当永旭发觉来人不是四异时,便溜下树藏身在北面的斜坡下,没有虎豹的顾忌,他不必躲在树上了。

 听嗓音,便知道走在前面的聂老前辈,正是被袭秘巢的主事人逍遥客聂宏,妙极了。

 毫无戒心的逍遥客到了,铁钩突然飞而出,三丈空间一闪即至,听到破空声勾已临头,无情地约住了逍遥客的右大腿。

 “哎…”逍遥客惊呼,快速地摔倒向下滑。

 “咦!聂老前辈失足掉下去了!”有人大叫。

 “快稳住…”有人叫,向下急步抢救。

 逍遥客滚入灌木丛,还来不及有所反应,耳门便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击,永旭将人扛上肩,往下面的灌木丛一钻,三两间便无影无踪。

 “咦!人怎么不见了?”

 奔下抢救的人惊讶地叫,在附近拨枝分草穷找。

 天太黑,真不容易找。

 逍遥客昏昏沉沉地醒来,只感到脑袋沉重,有大腿余痛犹在,想伸手摸腿上的伤势,却发现双手动弹不得,神智一清,这才发现双手被捆在后面,自己不但是俯躺在草地上,而且脑袋下倾,一个大狐正等着他的脑袋向里滑,鼻中可嗅到狐味。

 更糟的是,后脖子有一只铁钳似的大手,扣住脖子准备向下掀。

 “谁…谁暗算我?”逍遥客厉叫。

 一冷冰冰的玩意从颊侧探人,半分不差勾住了他的嘴。

 是他的成名兵刃龙纹鸠首杖,味道真不好受。

 “是我。”制他的人说话了。语声带了浓重的凤腔,不三不四的所谓官话,似乎中气不足,是个老年人。

 鸠首杖收回去了,他不敢再顽强,问:“阁下高名上姓?咱们认识吗?”

 “以往咱们不认识,现在我认识你了。”

 “阁下把聂某来…”

 “要口供。”

 “你…你要问什么?”

 “宇内双狂,是不是五岳狂客屈大风与狂枭庞申?”

 “你…”“招一字虚言,你的头就得,五十个数,闭了气活该倒霉。”

 制他的人说,手上一紧,他的头顶便进入口,狐味更浓了。

 他有作呕的感觉。

 “我…我说。是…是的”

 “他们在大身畔?”

 “我不知道,郎老弟为表示诚意,到芜湖去接他们。”

 “玉面神魔也同来?”

 “阁下,我真不知道。那魔如果真来,聂某…”

 “你想溜之大吉置身事外?”

 “老天!你…你怎么知道?”他骇然叫:“那魔不会来的,但愿他不要来。”

 “好了,不问你这些废话了。五灵丹士是大魔请来的吗?他住在何处?”

 “是不是大魔请来的人,在下不知其详。目下他住在九华舍,好像有不少羽。”

 “哦!九华街那座九华舍?那些羽是何来路?”

 “是的。他那些羽从不脸,出外办事的人,皆是奴仆打扮的男女。那妖道妖法可怕,谁也不敢冒失地去探他的底。”

 “好,阁下很合作,因此,我饶了你。”

 “阁下是…”

 “不要问我是谁。记住,不管玉面神魔来不来,为了保全性命,你最好赶快离开九华是非场,不然再给我碰上,我要卸你一手一脚,记住了没有?”

 “聂某记住了。”他战栗着说。

 后颈的手离开了,他动着后退,头退出口,扭转身一看,四周树影森森,荒草萎萎,哪有半个人影?费了好半天工夫,挣脱了捆手的牛筋索,心惊胆跳地连夜逃下山去了。

 问口供的人是永旭。

 他发觉逍遥客的口供是真实的,因此网开一面。

 放走了逍遥客。他在后面跟踪了十余里,到了一条东西向的小径。

 逍遥客是向东走的,他向西展开脚程急赶,翻越两座小山,果然会合了登山大道。

 沿路上行。不久,龙池庵在望。

 看天色,已经是四更尽五更初,这一夜算是过去了。

 他脚下一紧,还有半个更次可以利用,救人如救火,他必须分秒必争。

 龙池庵下面两里余便是二天门,九华街就在上面的三天门内。

 两里地片刻即至,坡顶上矗立着巍峨的半霞亭。

 这段路他白天走过,再上去该是白天碰上五灵丹士的望江亭。

 半霞亭,也就是白天把恨天无把一群歹徒,引离大道至下面小山决战的地方。

 过亭十余步,是一连串的石阶。

 刚奔上第三级,他突然止步叫:“你老兄怎么啦?咦…”

 他飞退而下,三把飞刀从右上方闪电似的到,如果他慢退一刹那,后果不问可知。脚一沾地,人随势下挫。

 这瞬间,一枚暗器几乎贴发髯掠过,后面有人不声不响偷袭。

 人下挫立即躺倒,向左方急滚。

 右方几乎同时来一枝袖箭,也是危极险极地擦衣而过。

 就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他进出枉死城三次之多。惊出一身冷汗,也无名火起。

 他徐徐身而起,冷笑道:“暗器的劲道十分惊人,证明诸位都是暗器名家,不像是卑鄙无的偷袭贼。在下听你们解释,希望诸位给在下满意的答复。”

 共有四个人现身,身材一般高,健壮高大,挽道士髻,穿两截褐衫村夫装,只是带上着连鞘长剑,星光下虽看不清脸容。但从举动上可看出全是年轻人。

 四个人脚下沉稳而又轻灵,森森鬼气冲天,一言不发缓缓接近,将他围住了。”阁下,不要再装神鬼了。”他前面的年轻人森森地说。

 “什么装神鬼?”他强忍怒火问。

 “你阁下入暮时分,便从五溪桥往上跟。咱们在老田村投宿,你就像附身冤魂似的死不休。四更天咱们动身上山,你就仗地形熟悉,忽前忽后不断用石块树枝袭击,到底有何用意?”

 “见你的大头鬼…”

 “亮名号!”这人傲慢地叫。

 “在下是赶路的,要赶赴九华街找朋友…”

 “不要打算用鬼话搪,你没想到咱们会停下来埋伏等你吧?”

 “你们不打算讲理吗?”

 “要讲理并无不可,跪下先就制。”

 “在下不与你们计较,因为在下有要事在身。”他冷冷地说,举步向石阶移。

 一声剑鸣,挡路的人拔剑出鞘,森森地说:“你只有一条死路可走。”

 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他一看对方拔剑的姿势,心中一凛,撤剑的手法并不快,人屹立如岳峙渊停,双手配合得十分熟练,有一股无形的杀气随刻而出,得人不过气来“你们既然不讲理,在下不自卫是不行了。”

 他沉静地说,怒火已完全消失,心意神凝而为一,大敌当前,他已可控制自己的情绪:

 “在下姓周,阁下贵姓大名?可否收剑徒手相搏?”

 “在下知道你姓周便可。咱们这些人,如非必要不通名号,你知道在下姓娄就够了。你没有兵刃,就不该不断戏带剑的人。

 咱们这些人不管对方是否有兵刃,也不管对方有多少人,动手时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将对方置之死地,可用任何手段求取胜利“哈哈哈哈…”上坡十余级石阶上,出现一个黑影狂笑,笑完说:“我知道你们的来历了,果然不出老夫所料。跟了你们半天一夜,先后十余次袭击,这时才发现你们的身份,老夫这个老江湖惭愧极了。不过,还不算迟,你们…”

 三个年轻人不约而同飞跃而上,身法奇怪绝伦。

 黑影向上飞奔,速度也迅疾无比。

 永旭前南地前咕:“是北丐,这老花子果然难。咦!住手随着喝声,他身形连闪。换了三次方位,宛若鬼魅幻影,彻骨奇寒的剑气令他悚然而惊,危机间不容发。

 原来姓娄的年轻人乘他注意北丐撤走的机会,突下杀手挥剑向他进攻,第一剑就几乎刺中他的右肋。

 三剑落空,姓娄的也骇然一震,手上一慢。

 就在这刹那间的停顿,他握在手上的绳钩已电似的飞出,奇准地勾住了姓娄的右脚跟,猛地一抖。

 “哎呀…”

 姓娄的惊叫,人被勾得凌空飞起,钩深入快靴的后跟,直抵足踝后的中封附近,脚前头后掼出两丈外,跌了个晕头转向,剑已手抛掉了。

 他像一头怒豹,扑上一脚踏住姓娄的脚踝,左手食拇指搭住对方的眼睛作势掏眼珠。一面取钩一面说:“阁下,偷袭的滋味如何?你的身手出乎意外的高明,在下极少碰上你这种可怕的、不守武林规矩的高手,你必须招出底细来,首先,报上你的大名。”

 “除了杀我,你得不到任何口供。”姓娄的顽强地说。

 “在下就先掏出你的招子来。”

 “你是胜家,你有权杀我,如何杀我那是你的事。”

 “咦!你这家伙说话怎么没带一丝人味?”

 “强存弱亡,在下败了,唯死而已,你下手吧。你不可能迫出在下的口供来,在下从本学过在酷刑下招供的历练,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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