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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惊人之语
 这是一座清幽雅致的小楼!

 小楼,座落在一个很深,很大的院子里!

 小楼上,摆没简单,但雅而不俗,而且纤尘不染!

 那张软榻上,静静地躺着一个须发俱霜的青衫老者!

 老者,面貌清癯,有出尘之概,正是

 “百巧先生”独孤承!

 软榻之旁,围坐着四个人,是神州四奇!

 皇甫敬!

 算卦的“妙手君平病郎中”卜百晓!

 老驼子车卫!

 书生闻人俊!

 四个人,四对目光凝聚一点,在那独孤承脸上!

 四个人中,皇甫敬一脸激动,老驼子须发颤动,老泪纵横,算卦的跟书生,则较为平静!

 小楼上,是一片沉寂,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只有,那几头一盏孤灯,摇曳不定!

 好半天,八道目光才渐渐收回,皇甫敬轻轻吁了一口气,转望书生说了话,声音有点哑,还带着点颤抖道:“四弟,多亏你跟二弟了,动手吧!”

 书生没说话,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跨前一步,运指如飞,连点独孤承身前四处大,最后一掌落在独孤承“璇玑”上,收回了手,带笑道:“大哥,暂时让独孤恩兄多睡一会,咱们下去吧。”

 皇甫敬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起,算卦的跟老驼子自然不便再坐着,双双跟着站了起来,老驼子举袖拭老泪,算卦的却一脸诧异色地望着书生,开了口:“四弟,行了?”

 书生含笑点头,道;“行了。”

 算卦的皱皱眉,口齿启动,言又止!

 书生笑道:“二哥,自己兄弟,有什么话不好说?”

 算卦的摇头赧笑,道:“没什么,我觉得四弟的手法…”

 书生截口说道:“不像已经解开了?五,可是?”

 算卦的点点头,道:“正是,四弟!”

 书生笑了笑,道:“难不成二哥还信不过我?”

 算卦的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只是…”

 书生再次截口说道:“我包管恩兄没事儿,这样成么?二哥!”

 算卦的笑道:“有你这一句话,还有什么不成的!”

 老驼子适时说道:“二哥,怎么回事呢?”

 算卦的刚要开口!

 书生已然摆手笑道:“没什么,三哥,都请吧!”

 老驼子挑挑眉,没再问!

 皇甫敬当先转身出了楼!

 走在最后的是书生,他扬声叫了一句:“小明!”

 楼下,应声飞步上来了小叫花小明,眨眨眼道:“四叔有什么好差事儿?”

 书生道:“好好儿守着你恩伯,没我的话,一步不许离开!”

 小明嬉皮笑脸,抓抓头道:“放心交给我好了,您请吧!”

 书生望望那已然下了楼的三位拜兄背影,头一低,轻轻地说了几句话,轻得让人听不见!

 小明自然听得清楚,他一楞,大眼睛瞪圆了,目光投向楼内软榻上的独孤承,含讶异:“真的?四叔”

 书生摇起了头,道:“多听,少问,真不真现在连我也不知道,你只管照着我的话去做,除了我跟你师父,任何人面前不许轻一字!”

 小明道:“二叔跟三叔呢?”

 书生道:“你没听我说,只除了我跟你师父!”

 小明舌头一伸,点了头:“知道了,四叔!”

 书生抬手一指,差点没点上小明鼻子!道:“还有你,不是你机灵,这件事我不会交给你,你自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出了岔,我先找你!”

 小明往后退了一步,眨眨眼道:“四叔,您交给我的事儿,小明什么时候办差过?”

 书生笑了:“没有,但这一次,可别前功尽弃!”

 “小明省得!”小明那鸟爪般又黑又脏的小手一摆,道:“您请吧,四叔!”

 书生没再多说,转身下了楼!

 小明也跟着轻身进了小楼,走到软榻前,大眼睛凝注独孤承那张状如酣睡的脸,突现人寒芒。

 但这双人寒芒,刹那间却又收剑得无影无踪,随即伸手把独孤承的双手由沿上放进棉被里。

 不错,懂事,周到的。

 但,适时,不知怎地,他却忽地一楞,摇摇头,一付惑然不解态,转个身坐上了椅,两只大眼睛,望着那几上孤灯,直出神,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小楼上,书生已然赶上了三位拜兄,望了望算卦的跟老驼子,笑了笑道;“二哥、三哥,我想偏劳二位一趟!”

 算卦的没说话,老驼子可皱了眉:“四弟,有话说,那来那么多哕嗦!”

 书生道:“麻烦三哥跑趟厨房,让他们给预备些热汤。…”

 老驼子道:“就这么大点儿芝麻事儿?”

 书生笑道:“头一着央人,总得客气点儿!”

 驼子也笑了,转过身走了!

 书生笑了笑,转注算卦的,道:“二哥去告诉振秋,让他找几个得力人手,然后再麻烦二哥给安排一下,用不着太多,五六个就行了!”

 算卦的陡挑长眉,道:“四弟以为…”

 书生道:“我以为他们不敢,可也很难说,防着点总是好的。”

 算卦的点了点头,道:“这局子里的,行么?”

 书生道:“不行能怎么办?反正咱四个,总有一个要寸步不离地陪着独孤恩兄,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

 算卦的点点头,转过身,也走了!

 这-走,庭院中就剩下皇甫敬跟书生了,书生脸上,倏地浮现一丝令人难以意会地笑意,刚要张口!

 皇甫敬突然说了话:“四弟,有件事儿我要问你,刚才在楼上,当着你二哥跟三哥,我不便开口,现在他俩…”

 书生截口笑道:“大哥是指我为恩兄解五事?”

 皇甫敬道:“四弟知道就好!”书生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根本就没动他那‘五’!”

 皇甫敬一怔,道:“这么说来,你二哥没看错?”

 书生道:“二哥究竟比三哥细心!”

 皇甫敬皱了眉,道:“那么,四弟,你这是…”

 书生道:“大哥问我是何居心?”

 皇甫敬道:“自己兄弟,我不许你说这种话,我只是不解。”

 书生道:“那么,现在让我来为大哥释疑…”

 笑了笑,突做惊人之语:“独孤恩兄那‘五’,根本就没被控制住,让我从何解起?”

 皇甫敬神情大震,惊声急道:“四弟,这可是真的?”

 书生淡笑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大哥?”

 皇甫敬神情再震,默然不语,良久才道:“那么,四弟,恩兄他这是什么意思?”

 书生笑了笑,道:“大哥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支开二哥跟三哥?”

 皇甫敬不是糊涂了,瞿然说道:“莫非四弟就是要跟我谈这件事?”

 书生点头笑道:“大哥说对了!”

 皇甫敬皱了皱眉,道:“自己兄弟,四弟何必要避着他俩?”

 书生笑道:“就是因此自己兄弟,大哥对二哥、三哥的脾气,了解得该不比我差,本来是自己兄弟,谁有不知道谁的?”

 皇甫敬道:“怎么?”

 书生道:“三哥火爆子,躁得可以,他要知道了这件事儿,要不暴跳如雷的动手杀人才怪!”

 皇甫敬点了点头,没说话!

 书生笑了笑,又道:“二哥比三哥好得多,平素很够沉着,但他在最需要冷静的时候,往往会冷静的不够,他照样能坏事!”

 皇甫敬又点了点头,道:“四弟就只看上我了。”

 书生道:“我要没看上大哥,我会连大哥一并瞒了。”

 皇甫敬笑道:“能得四弟赏识,我这个大哥没白活!”

 书生笑了笑,道:“独孤恩兄对咱们四兄弟恩重如山,义深似海,尤其彼此多年情,逾手足,称刎颈,碰上这种事,咱们要是没有十分确切把握,可不能…”

 皇甫敬截口说道:“四弟是怀疑独孤恩兄…”

 “不!”书生摇头说道:“独孤恩兄绝不会,我也不敢对他有丝毫不敬之心!”

 皇甫敬道:“那四弟是…”

 书生截口说道;“我是怀疑,咱们是不是白跑了一趟!”

 皇甫敬道:“可是,四弟,独孤恩兄可明明…”

 书生道:“不错,独孤恩兄现在小楼,可是他是不是真的‘百巧先生’,谁知道,是大哥,还是我?”

 皇甫敬-惊皱眉,道:“四弟是说…”

 书生道:“我不是以诸多疑点推测,不敢下断语。”

 皇甫敬道:“那诸多疑点?”

 书生道:“第一便该是这‘五’事。”

 皇甫敬道:“四弟看过了?”

 书生道:“我没有看。”

 皇甫敬道:“既没看,四弟怎知…”

 书生笑道:“大哥是难得糊涂!”

 皇甫敬一怔说道:“怎么?”

 书生道:“大哥可记得我适才对大哥所说,独孤恩兄传音指示暗门跟机纽所在之事?”

 皇甫敬点头说道:“刚听的,我那会那么健忘?”

 书生笑了:“一个‘五’被制之人,他能提气传音么?”

 皇甫敬一震,没说话!

 书生道:“这,凡是一个武学不俗之人,都该知道,何况独孤恩兄适才在那石室中,还亲口说过。”

 皇甫敬仍没说话,沉了片刻才道:“四弟,这就不对了!”

 书生道:“怎么不对?”

 皇甫敬道:“这是众所知道的事,而且,独孤恩兄他更亲口说过,他既然明明知道,怎么前后矛盾,自破绽?”

 书生道:“百密有一疏,千虑有一失,这有可能是他一时疏忽!”

 皇甫敬道:“四弟,这不是可能!”

 书生道:“所以我说不敢下断!”

 皇甫敬略-沉默,道:“四弟,那第二个疑点呢?”

 书生道:“独孤恩兄可是跟咱们四兄弟,多年不见了…”

 皇甫敬道:“正是!”书生道:“突然之间见了面,该如何?”

 皇甫敬道:“那该如兄弟团聚,骨重逢!”

 书生道:“可是这位独孤恩兄,却表现得不够…”

 皇甫敬截口说道:“你二哥不是这么说的!”

 书生道:“也许我要求得太多!”

 皇甫敬道:“彼此皆非世俗人,男子汉大丈夫,这样该够了!”

 书生笑了笑,没说话!

 皇甫敬望了他一眼,又道:“四弟不是说了么?他问起婉姑娘?假如不是独孤恩兄,他怎能对咱们兄弟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书生道:“大哥,这不难,以汴梁世家那神秘诡谲的所作所为,他清楚咱们兄弟的事,该不算稀罕,再说,他‘汴梁世家’未尝不可以问问独孤恩兄!”

 皇甫敬沉了一下,道:“话虽这么说,我总觉得这件事,不足被列为疑点之一。”

 书生道:“我不敢跟大哥辩,我还有第三点。”

 皇甫敬道:“第三点如何?”

 书生笑了笑,道:“一个人被不见天地囚多年,对那囚他之人,他会把他看成什么?仇人?朋友?”

 皇甫敬道:“自然是仇人!”

 书生道;“仇人-旦见了面呢?”

 皇甫敬道:“该是份外眼红。”

 书生说道:“可是咱们这位独孤恩兄眼没红。”

 皇甫敬道:“那有可能是独孤恩兄乍见你俩,悲喜之情,冲散了仇意。”

 书生道:“但是当他目光投向仇人之时呢?是不是有了亲人在旁,加上了那悲喜之情,该更加深了仇意?”

 皇甫敬一怔点然,半晌,忽地说道:“那也有说的!”

 书生道:“怎么说?”

 皇甫敬道:“他看出那人不是‘汴梁世家’那主人。”

 书生道:“这更令人动疑!”

 皇甫敬又一怔,道:“怎么?”

 书生淡淡一笑,道:“假如是大哥,对一个恨之入骨,而又时常见面的大仇人,会因声音之丝毫差异,便认不出他?”

 皇甫敬瞿然点头,道:“这一点是令人动疑,四弟以为他用意何在?”

 书生道:“我跟二哥,只不过跟那位‘汴梁世家’的老主人,见过一次面,自然是相信独孤恩兄的,这用意,又非是让我跟二哥认真为假,减少了重视,防范之心,好让他有机会逃脱,同时也保全了他那-双手。”

 皇甫敬猛然点头,震声说道:“四弟,说下去!”

 书生淡淡一笑,道:“大哥,别忘了我为什么单单支开了二哥跟三哥!”

 皇甫敬神情一震,威态倏敛,赧笑道:“四弟,我明白了,说你那第四点吧!”

 书生道:“第四点令我不解,也更令人动疑…”

 话锋微顿,说道:“这位独孤恩兄说,他留了一手儿,使得‘汴梁世家’那一伙儿,也不知他另有开启同一暗门的机纽,我不懂他那一手,是什么留的!”

 皇甫敬道:“你没听你二哥说,假如人人知道,那独孤恩兄,就称不得当今唯一巧匠,唯一奇人了!”

 书生道:“话虽这么说,可是大哥忽略了一点。”

 皇甫敬道:“什么?”

 书生道:“图在人家手上,当初建地道的,不是独孤恩兄亲自下的手,亲自监的工,我不解那另-机纽是怎么装上的!”

 皇甫敬一怔,道:“也许事后…”

 书生截口说道:“可是独孤恩兄却说是当时。”

 皇甫敬道:“那有可能是语误!”

 书生淡笑说道:“姑且算他是语误,那地道定是整块的大青石,地是坚硬无比的花砖,我以为,除了在建地道之当时,装上那另一机纽,绝不可能有事后之说!”

 皇甫敬沉了片刻,始道:“也许,独孤恩兄就是能为人所不能为,所为能让人不解,且认为不可能,才赢得了当世唯一巧匠奇人的美誉!”

 书生笑了笑,道:“那么,我要请教大哥,有人明明有困的办法,而甘心被囚,不思重见天的么?”

 皇甫敬口说道:“但他‘五’被…”

 书生截口笑道:“是么?”

 皇甫敬一怔,笑了,但随即整下脸色,道:“四弟,还有那‘推心散骸断魂丹’!”

 书生笑道:“既然有此绝佳借口,他为什么还要无中生有,再捏造一个呢?对咱们,独孤恩兄该不必如此!”

 皇甫敬眉峰深皱,沉说道:“这也是我唯一不解之处…”

 书生道:“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掩饰他不图自行困,假如他是独孤恩兄,他会甘心被囚么?恐怕换谁也不愿!”

 皇甫敬默然不语,良久才道:“那‘推心散骸断魂丹’之说,该不假吧!”书生道:“说就非我所知了,不过…”

 顿了一顿,接道:“是真的,还好,为独孤恩兄,咱们兄弟就是脑浆涂地,粉身碎骨,也是应该的,要是假的…”

 笑了笑,接道:“那就太毒、太狠、太可怕了!”

 皇甫敬道:“怎么?”

 书生道:“我不是说了么?这位独孤恩兄说,那‘摧心散骸断魂丹’药力,三一发,药石罔效,唯人血可暂解,要除其毒,非施毒人那独门解药不可,咱们如何去找解药?要?那无异与狐谋皮,来硬的?很难找得那位真正的‘汴梁世家’老主人,那么,每隔三,便只好割脉取血,暂解这位独孤恩兄之毒了,-个人的血,能有多少?这后果,大哥自己去想吧!”

 皇甫敬脸上变了,机伶一颤,没说话。

 他不用想,这后果,任何人不想可知!

 好半天,他才吁了口气,抬抬头,道:“但愿这一切是真的,要是十天半月难判真假…”

 苦笑一声,改了口:“四弟,往下说吧。”

 书生道:“那位‘汴梁世家’的老主人,会说我并不是真正完全的明白了,我怀疑他就是提的这件事。”

 皇甫敬道:“这件事如何?”

 书生道:“想不到,咱们也不会往这儿想,要不是这位独孤恩兄显几点令人动疑的破绽,这件事的确永远让人难明白!”

 皇甫敬略一沉,道:“还有呢?”

 书生笑了笑,道:“大哥该还记得,‘汴梁世家’中,有个‘千面叟’余万相!”

 皇甫敬神情一震,道:“四弟是说…”

 书生截口说道;“这只是可能,只是推测,也是令人动疑之一点!”

 皇甫敬道:“怎么说?”

 书生道:“当今武林擅易容之术者,唯此人,而此人现在‘汴梁世家’,假如此人不在‘汴梁世家’,当今武林没有这个人,那以上之诸多疑点,便要推翻了!”

 皇甫敬点了点头,挑起双眉,道:“还有呢?”

 书生道:“难道大哥不晓得,咱们救独孤恩兄,救得太容易么?”

 皇甫敬微微点头,没说话!

 书生笑了笑,又道:“论‘汴梁世家’的用心,那位老主人也绝不可能是那么个英雄人物,那么大方地慨然点头须时限,分明是故意纵!”

 皇甫敬道:“投鼠忌器,他们还有用独孤恩兄之处!”

 书生道:“要是那样,他不会让我俩那么容易救出独孤恩兄,以‘汴梁世家’之大,那儿不能藏人?既藏了人,那位‘汴梁世家’的老主人,会那么不经心地碰上假山?”

 皇甫敬道:“那么论汴梁世家用心,四弟跟你二哥,就出不了地道!”

 书生笑道:“大哥是难得糊涂!”

 皇甫敬道:“怎么?”

 书生道:“那样虽杀了我跟二哥,可还有大哥跟三哥,何不这样让咱们四兄弟一个个糊里糊涂地躺下去?”

 皇甫敬目中闪起骇人寒芒,道:“四弟,还有么?”

 书生道:“还有一点!”

 皇甫敬道:“说!”

 书生道:“请大哥也平平气!”

 皇甫敬一震敛态,摇头苦笑:“四弟,看来还是你行,说吧!”

 书生笑了笑,道:“那位‘汴梁世家’的老主人,曾扬言要大哥、三哥下地道,可是我跟二哥出地道时,大哥跟三哥还好好地站在墙头!”

 皇甫敬道:“那有可能他们还没动。”

 书生笑道:“除强敌,是越快越好,‘汴梁世家’可不是笨手笨脚迟缓人!”

 皇甫敬道:“那么是…”

 书生道:“根本是有意让咱们同回来。”

 皇甫敬沉默了一下,道:“还有么?”

 书生道:“该说的,我全说了。”

 皇甫敬:“四弟也忽略了一点!”

 书生道:“什么?”

 皇甫敬道:“四弟对我说,由于不愿害咱们,独孤恩兄曾誓不出地道!”

 书生道:“不错,是有这回事!”

 皇甫敬道:“这怎么说?”

 书生道:“为求真做做假戏,谁不会,换我也会!”

 皇甫敬再度默然,良久方道:“四弟,这全是由诸多疑点所推测的大胆假设。”

 书生点头说道:“不错,是与否,真与假,有待细心求证。”

 皇甫敬道;“四弟,我想听听你那求证之法!”

 书生道:“大哥是不放心?”

 皇甫敬沉说道:“四弟,这可千万轻率不得。”

 书生道:“这个我知道,不然我不会说细心求证!”

 皇甫敬抬眼轻注,道:“四弟…”

 书生笑了笑,道:“大哥别管,一切交给我,成不?”

 皇甫敬道:“那有什么不成的,不过…”

 顿了顿,接道:“四弟要知道,咱们的血,可不能白,咱们四个也没有那么多的血…”

 书生道:“大哥,我明白,就算是白血,也不过是那么-次!”

 皇甫敬一怔,道:“怎么说?”

 书生笑道:“我不是说了么?一切交给我,大哥别管?”

 皇甫敬笑了笑,神色忽转凝重,道:“四弟,-旦求得确切证据。咱们该怎么办?”

 书生淡淡笑道:“如今言之尚早,何妨等到时候再说。”

 皇甫敬点点头,没说话,但旋又说道:“四弟,有了!”

 书生道:“什么?”

 皇甫敬道:“四弟该记得,独孤恩兄掌有红痣。”

 书生点头说道:“记得,不过,那恐怕没有用!”

 皇甫敬道:“怎么?”

 书生道:“汴梁世家那位,可不是等闲人,要是冒充假扮,他不会不注意到这能判真假的小地方。”

 皇甫敬点点头,道:“话虽这么说,这只是咱们的猜测,该看看!”

 书生淡淡一笑,道:“大哥放心,这件事,我已经交给了小明!”

 皇甫敬这才明白,赵振秋这“三义镖局”里,人手那么多,书生为什么单挑小明上楼陪那位“独孤恩兄”!

 同时,他也明白了,书生为何迟迟不下楼,敢情是留在那儿,对小明有所待,他万分钦佩,摇了摇头,笑道:“四弟,咱们四兄弟中,由来数你最行…”

 顿了顿,接道:“四弟,咱们如今已经救出了这位独孤恩兄,而那位独孤恩兄,咱们又该往何处去救?”

 书生笑了笑,道:“大哥知道,找‘汴梁世家’要,那可无异是与狐谋皮!”皇甫敬点头说道:“四弟说得多,我也是这么想!”

 书生道:“眼前有一条线索,一条路,可循,可行,不过…”

 略一沉,接道:“我可没把握行得通!”

 皇甫敬道:“有路便不妨走,有线索便不妨循,四弟,你且说说看,是什么线索,那条路,让我听听?”

 书生没说话,抬手指了指身侧十余丈外的小楼!

 皇甫敬一震,道:“四弟是说…”

 书生点了点头!

 皇甫敬道:“以四弟看,行得通么?”

 书生笑道:“我不是对大哥说了么,没把握!”

 皇甫敬眉峰一皱,道:“四弟,怎么说?”

 书生道:“此人要真是‘千面叟’余万相,以他在‘汴梁世家’的身份、地位,他似乎该知道这些机密!”

 皇甫敬道:“还有一说。”

 书生点了点头,道:“要以‘汴梁世家’的行规,从‘汴梁世家’的一贯作风看,他似乎又不可能参与这重大机密!”

 皇甫敬道:“四弟,咱们可是宁可信其知,不可信其不知!”

 书生点了点头,道:“所以说,这条路,该走走看!”

 皇甫敬道:“四弟,你能不能问他,独孤恩兄今在何处?”

 书生笑了:“大哥以为我会那么问么?”

 以书生的高智,自然不会!

 皇甫敬也笑了,可笑得不好意思,道:“那么,四弟打算…”

 书生截口说道:“难,难,余万相此人不但擅易容之术,而且功力心智,两皆不俗,要想从他口里诈出点什么,可不容易!”

 余万相是个怎么样的人,皇甫敬知道得不比书生少,闻言,眉头一皱,道:“这么说,四弟是预备…”

 书生淡笑截口,道:“大哥,给我个时间,让我想想看!”

 皇甫敬点点头,默然不语,但旋即,他猛然抬头,目中奇光闪,笑道:“四弟,我糊涂,怎么你也糊涂!”

 书生一怔,笑道:“大哥何处糊涂,我又何处糊涂?”

 皇甫敬道:“四弟,你还要小明看的什么掌心红痣?他是不是独孤恩兄,只要乘他睡被点之际,看看他脸上…”

 不错,对,书生他怎么就没想到?

 但,书生笑了,他这么说:“是大哥糊涂,我不糊涂!”

 皇甫敬一怔,道:“怎么?”

 书生道:“敢问大哥,咱们要用他干什么?”

 皇甫敬答得毫不犹豫,道:“寻找独孤恩兄,以眼还眼,以毒攻毒!”

 书生道:“那么,我再问大哥,咱们四兄弟,甚至连晚-辈,两辈的都算上,有谁擅易容术,而能不逊余万相!”

 这话问得奇,皇甫敬摇头笑道:“这无须问我,四弟也清楚!”

 书生笑道:“不错,我清楚,没一个人能,也就是说,咱们没-个知道他是如何易的容,用得是何种药物,那么破了他的容,毁了他的脸,可没一人能替他补上去,他势必会有所发觉,要是一旦被他发觉咱们已窥破他的行藏,请问大哥,后果如何?”

 皇甫敬一怔,道:“这!咱们便无法以眼还眼,以毒攻毒了!”

 书生道:“那还事小,断了线索,绝厂路事大。”

 皇甫敬点了点头,道:“那么,这行不通!”

 书生道:“行不通!”

 皇甫敬道:“我听听四弟的!”

 书生道:“何如让他蒙懂无知,茫然不觉!”

 皇甫敬苦笑摇头,道:“四弟,我是服了你,这是上乘,但行之不易!”

 书生道:“我没觉得有什么难!”

 皇甫敬目中异采-闪,道:“四弟,我想听听!”

 书生道:“大哥,我仍是那句话,一切交给我,我自有主张!”

 果然,他仍是不愿说!

 兄弟之间自己人,该不会是卖关子,那么是…

 皇甫敬还想再说些什么!

 书生飞快地递过个眼色!

 皇甫敬那能不懂?立即改了口,笑道:“四弟就是这么婆婆妈妈地不干脆…”

 适时,那小径尽头走来了算卦的,他望了望书生,又望了望皇甫敬,目光没再移动,笑道:“大哥,四弟什么事婆婆妈妈不干脆?”

 他是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这叫皇甫敬怎么说,他可也是未假思索,随口说了那么一句,他没想到下文,也没想到算卦的会问!

 正自寻思该如何回答,书生已然代他解了围,笑道:“我跟大哥有了个既惊人,而又令人难信的发现,大哥要我说,我说等二哥,三哥来了再说。”

 就是这件事,婆婆妈妈不干脆!

 皇甫敬吁了一口大气,可也皱了皱眉,在他以为,书生跟他一样,必是瞎说来的搪语,意料中,算卦的也必然会问,他替书生担心,担心他难以回答,又如何回答?

 但,略一寻思之后,他放了心,展了眉,他明白,这位智慧高深的四弟不比他,人家能说之,便能圆之!

 果然,算卦的问了,书生话落,他立即问道:“四弟,什么既惊人而又令人难信的发现?”

 书生淡淡笑道:“便是那位‘汴梁世家’的老主人,他的声音,像极了一个人,这发现惊人,可是要说他便是那个人,这又令人难信了。”

 这可不像是瞎说的!

 皇甫敬一怔,抬眼望向了书生!

 书生只作耒见,适时,算卦的又开了口:“四弟,这令我糊涂,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书生笑了笑,遂将“万家香”酱园事,说了一遍。

 最后又道:“当时,三哥要说,我要等他回来后,各人把各人之见,写在手掌上,然后再摊掌互视,对对看!”

 皇甫敬愕然说道:“四弟,真有这么回事儿?”

 书生眨眨眼,笑道:“刚才我就说过,不敢欺骗大哥!”

 皇甫敬摇了摇头,暗暗苦笑不语!

 算卦的可忍不住了,道:“四弟,你说他声音像谁?”

 书生笑道:“二哥怎跟大哥一般急,三哥还没来…”

 皇甫敬及时说道:“二弟,瞧,我说得没错吧!”

 算卦的摊手耸肩,笑了笑,没说话。

 显然,对这位四弟,他也无可奈何!

 算卦的没说话,小径尽头,大步走来了老驼子,他巨目圆睁,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接了话:“大哥,什么事没错。”

 敢情,都好问!

 书生笑了!

 适时,皇甫敬大笑说道:“说到曹,曹就到了,三弟,正等着你呢!”

 老驼子大步如飞,转眼已到了面前,道:“大哥,等我干什么?”

 算卦的拦住了话头,道:“等你在手掌心写字儿呢!”

 老驼子一怔,随即回过意来,转望书生道:“四弟,你说了?”

 书生笑道:“说还用等三哥?”

 “说得是,要说早说了,说还用等他?”

 皇甫敬道;“如今可是万事俱备.只差东风了!”

 算卦的笑道“我到‘南屏山’借东风去?”

 说着,转身走了!

 皇甫敬、老驼子、书生闻言大笑,一片愉。

 笑声犹未落,算卦的已然转了回来,手里,捧着笔墨,望着皇甫敬、老驼子、书生,边走边道:“东风已到,二位,请吧!”

 书生跟老驼子各拈了一枝狼毫,略一濡笔,各竖左掌,举笔便写,写毕,又将笔还了算卦的!

 书生目注老驼子,笑道:“三哥,我有预感,英雄之见必同!”

 老驼子也咧嘴笑道:“四弟,恐怕让你说着了,我也这么想。”

 预感归预感,想归想,不摊“掌”总不知究竟。

 皇甫敬一皱眉,尚未说话!

 算卦的已然挑眉说道:“四弟,我跟大哥不同,可是急子。”

 皇甫敬笑道:“别说了,二弟,如今我的耐可也好不到那儿去!”

 书生、老驼子相视一笑,同时忽摊左掌!

 左掌一摊,字迹顿现,书生掌上两个字,老驼子掌上,却比他多了一个,两个字也好,三个字也好,字迹入目,书生跟老驼子仰天大笑,皇甫敬跟算卦的,却心神大震,几疑眼花,瞪目张口,立即楞住!

 区区五个字,直如晴天霹雳,斗室中的一声闷雷。

 书生掌上两个字,写着是:“普济!”

 老驼子掌上三个字,写得是:“老和尚!”

 太以惊人,太以震撼人心!

 宁数多寡无不同,但普济、老和尚指得是一人。

 昔年那位“毒手魔君”莫雷,而今那位“开封”“大相国寺”的主持,已然故世不少时的普济老和尚!

 敢情,是不谋而合!

 笑声渐敛,老驼子由笑变成了震惊,须发俱张,一双巨目,圆瞪如铜铃,浓眉高挑,倏扬沉喝:“四弟,你没听错?”

 书生目中星采连闪,神色可平静异常:“这句话,我正要问三哥!”

 老驼子道:“四弟,你三哥双耳不差!”

 书生淡笑说道:“三哥,你四弟也不愿枉自菲薄!”

 这证明,都没听错!

 老驼子脸色一变,咬牙切齿:“好匹夫…”

 适时,皇甫敬、算卦的已然定过神来,皇甫敬正挥手,沉声喝道:“三弟,事不寻常,冷静些!”

 老驼子不敢不听,一震住口,但威态未敛,神色依旧怕人!

 皇甫敬。目注书生,神色一转凝重:“四弟,人死不能复生,世上可曾有死而复活之说?”

 书生淡淡笑道:“不错,没有,无如,没人能证明老和尚已死!”

 皇甫敬道:“四弟,‘大相国寺’那‘大雄宝殿’之内,你看到了什么?”

 书生毅然说道:“我看到了老和尚嚼舌自绝!”

 皇甫敬道:“这就是了,那么…”

 “大哥!”书生截口说道:“嚼舌自绝是实,但自绝的人,不-定非死不可!”

 不错,上吊也有吊不死的,投河也有淹不死的,横刀自刎的,后脖子上留个刀痕的,也大有人在

 皇甫敬道:“你当初怎么想的?”

 书生道:“也许他手法太以高明,当初我糊涂!”

 这有可能!

 皇甫敬道:“那么,四弟是说见他嚼舌自绝,不信他必死!”

 书生点头说道:“这是如今,如今我是以事论事!”

 算卦的突然说道:“四弟,这就不对了!”

 书生道:“怎么不对?”

 算卦的道:“我明白,四弟更该知道,舌一经咬断,便无法可续,纵大命不死,也必落得终生残废,口不能言!”

 算卦的是出了名的郎中,郎中自深谙医理!

 书生点头说道:“二哥,话是不错,这任何人都明白,但,敢问二哥,二哥你怎知老和尚他舌已断?”

 算卦的道:“见他口鲜血,这话是四弟对我说的!”

 书生道:“不错,二哥,是我说的,可是我没见他吐出断舌来!”

 算卦的道:“四弟,那无须全断,只稍半断,便无药可救!”

 书生道:“若无药可救,至少可以有药不死!”

 算卦的道:“四弟糊涂,纵不死,终生残废,口不能言,能说话的,自然又不可能是他。”

 不错,能说话的,绝不是哑巴!

 书生笑道:“糊涂的不是我,是二哥!”

 算卦的眉梢一挑,道:“四弟,怎么说?”

 书生道:“二哥该知道,一个内功湛的人,运气血,让他冲口而出,这该不是什么难事!”

 算卦的道:“可是老和尚他如今功力不似当年,已大打折扣!”

 书生笑了笑,道:“咱们没试过,那谁知道!”

 算卦的摇头说道:“四弟,这你显得娇情!”

 书生道:“二哥错怪我了,我说得实话,当初,咱们可以信,该信,如今,咱们却要抱着个怀疑态度,没试过,不能信!”

 算卦的默然不语,但旋又摇头:“四弟,我不相信那会是老和尚!”

 的确,要说那一代枭雄的“汴梁世家”老主人,就是如今立地成了佛的得道高僧谁也不会相信!

 书生淡然笑道:“二哥该说不相信他还健在!”

 算卦的道:“那没有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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