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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母子泪
 来人动作极快,眨眼已至近前,陆正平细一打量,认得是峨嵋当今掌门人“神尼妙常”

 玄衣女忙上前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师父…”

 刚刚叫了声师父,神尼妙常眸光冷冷的一扫陆正平,对玄衣女说道:

 “霜儿,你什么时候和他相识的?”声音冷得像是从北极的冰天雪地里吹来。

 霜儿姑娘见师父神色有异,不由一愣,陆正平也甚感纳罕,抢先一本正经地说道:

 “在下和令徒刚认识不久,老前辈…”

 神尼妙常不等他说完,甚至连正眼瞧他一眼都不屑,便把脸色一寒,对霜儿说道:

 “师父是在问你,怎么闭口不言?”

 霜儿见师父一反常态,疑团重重,却不敢追问究竟,连忙正说道:

 “这位相公说得是,徒儿和他相识至多还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神尼妙常像审案似的追问道:

 “在这一个时辰之内,你和他说些什么?甚至做了些什么?”

 “徒儿来至此处,适巧这位相公晕倒在地上,他清醒之后,我们还没有谈三句话,你老人家就来啦…”

 神尼妙常听毕,心中似是略宽,暗暗的宣了一声佛号,连说:

 “那就好,那就好!”话完,伸手一拉霜儿,又冷若冰霜的道:

 “随为师走吧,从今以后,绝不准许你和他再有任何来往!”

 陆正平见此情景,甚感恼火,心说:

 “我和神尼妙常并无一面之缘,她对我这般冷漠歧视,不知所为何来?”

 本想追问一下因果原由,但既而一想,此时回,九华山面师要紧,何必为这些蒜皮小事伤脑筋,当下冷冷的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这事看在霜儿眼中,芳心大伤,道:

 “师父,你老人家对这位相公好像有什么成见,难道认识他不成?”

 神尼妙常望着陆正平远去的背影,沉声说道:

 “为师岂止认识他,而且…”

 而且什么?她没有说出来,代替的是一声深沉、凄苦、而又悲凉的叹息,登时,她的脸色变得凝重而忧伤,心中好像有着万千隐秘情愁似的。

 霜儿见陆正平负气而去,怅然若失,闻言一怔,道:

 “师父,他究竟是谁?值得你老人家这样痛恨?”

 神尼妙常沉思良久后,才恨恨地说道:

 “他就是毒郎君陆正平!”

 句句咬牙,字字切齿,神色间愤恨已极。

 “毒郎君陆正平”六字,如冰水浇头,霜儿姑娘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道:

 “师父,你老人家说什么!他就是杀遍大江南北,血债累累的毒郎君陆正平?看他眉清目秀,对人和气的,怎会…”

 “孩子,一点不错,他的的确确就是杀遍大江南北,双手沾血腥的毒郎君陆正平,此人外和内,面善心恶,是最绝毒辣不过…”

 嗖!神尼妙常话未说完,陆正平听得不耐,转身扑了回来。

 身份既明,霜儿畏如虎狼,见状一惊,仓惶而退。

 “毒郎君”名头太健,就连堂堂峨嵋派的掌门人神尼妙常,也情不自的退了两步。

 忽觉得这种行径有失英雄本,忙又身上前三步,寒脸说道:

 “毒郎君,意何为?”

 说话中,暗将功力运足,双掌环待发,一付如临大敌的样子。

 陆正平大步走至神尼妙常面前五尺许处止步,冷冷的说道:

 “老前辈别大惊小怪的,在下返回来的目的,是想向老辈解释一件事,并非寻衅打架,何必那样杀气腾腾的?”

 淡淡数语,把神尼妙常说得脸上一热,当下没好气的说道:

 “贫尼和你没有什么好谈的,咱们最好少见面,免得凭添几许刀光剑影!”

 陆正平忍气说道:

 “在下返回来,旨在向前辈有所申述,不然,早走啦!哪有兴致和你多费口舌!”

 “你毒郎君不走,我神尼妙常走也一样,但愿永不见面!”

 余音未落,伸手拉着爱徒霜儿就走。

 陆正平冷哼一声,一字一句的道:

 “老前辈要走尽管走,陆正平无意相拦,不过,在下有一言,敢请牢记心头,我固然是‘陆正平’,却绝不是‘毒郎君’,下次见面时,前辈如再把在下当‘毒郎君’看待,可别怪陆正平对你不客气!”

 心中有事,不愿久留,话说完一转身,掉头而去。

 行不三步,神尼妙常忽又扭过头气忿忿的说道:

 “毒郎君,从你呱呱坠地起到现在为止,贫尼至少也见过你三十遍,你休得故玄虚,混淆视听,惹起贫尼的心火来,可就有你的苦头吃啦!”

 陆正平闻言,怒火陡生,忽的转身过来,扬掌发。

 但,归结底,毕竟还是心地仁厚之人,怒气生而复敛,很激动的说道:

 “老前辈,在下愿不厌其烦的再向你解说一遍,在下固然姓陆名正平,却千真万确不是‘毒郎君’,毒郎君另有其人,小可适才就和他恶战一场,险些吃了他的大亏,老前辈既然见过毒郎君三十余次,望能看仔细些才好!”健步一探,直的上前三步,昂首傲然卓立。

 神尼妙常闻言一怔,定目细一端详,恨声说道:

 “你简直是一派胡言,没穿英雄氅就以为可以混人耳目,告诉你,除非你骨化飞灰,否则,任你怎样装腔作态,也别想逃过贫尼耳目!”

 陆正平想了想,硬将腹的怒气咽下肚去,说道:

 “此事不但老前辈一人如此想,就是天下英雄都把在下当毒郎君看待,此中原由相当错综复杂…”

 神尼妙常听至此,怒气冲冲的说道:

 “你说有两个陆正平?贫尼倒要听听内情如何错综!如有一句狡诈之言,小心贫尼以最残酷的手段对付你!”

 陆正平略一寻思之后,忍气说道:

 “据在下所知,此事是震惊武林的一件大事,也是空前未有的一大阴谋,可恨主其事者计划周密,一手遮尽天下人的耳目,真相毕竟如何,连在下自己也讳莫如深…”

 神尼妙常听到这里,冷哼一声,面有愤,准备出手。

 霜儿姑娘见正平说来词恳意挚,为人又极谦恭,似已信了三分,几次言又止。

 陆正平微微一顿之后又接道:

 “不过,在下适才与真正的毒郎君恶战之时,令徒也许在远处看见,孰真孰假,自然不难分辨。”

 神尼妙常听得一呆,扭头一瞥爱徒,道:

 “霜儿,你看到两个穿着打扮完全一样的毒郎君在此手?”

 霜儿立刻说道:

 “徒儿虽然没有看到他们手,却见这位相公伤重倒在这儿,已是奄奄一息…”

 神尼妙常忽然把脸一沉,道:

 “哼,简直是一派胡言,毒郎君父子最是诡计多端,除非亲目所见,否则,断断不可轻易置信!”

 陆正平怒气三生三敛,说道:

 “老前辈说话最好郑重一点,在下如非被毒郎君打得重创不起,怎会好端端的倒在地上装死…”

 “那要问你自己了,你们父子素来阴谋重重…”

 霜儿姑娘察言观,对陆正平之言已是深信不疑,这时硬着头皮说道:

 “师父,陆相公为人谦和有礼,话说来又极具道理,也许真的另有隐情…”

 神尼妙常闻言一怒,责道:

 “霜儿,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哪有你嘴的余地,为师的一生幸福差点被人魔陆守智断送无遗…”

 陆正平沉思一下,道:

 “在下句句实话,老前辈不信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神尼妙常沉脸说道:

 “你就是说烂了嘴,贫尼也不相信你不是毒郎君!”

 脸色一整,又道:

 “识相的最好赶快滚,再晚了休怪贫尼要出手教训,十几年来贫尼一直不愿和你们父子有任何来往!”

 神尼妙常话中有话,陆正平盛怒之下,却体会不出,怒道:

 “老前辈最好别说大话,认真打起来,你不见得能够讨得便宜!”

 一句话起了神尼妙常的万丈怒气,叱道:

 “小娃儿好大的口气,这样说来,贫尼倒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毒郎君?”

 说打真打,臂运掌“万紫千红”一掌呼啸而出。

 陆正平心头一怒,准备还手,后见霜儿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脸惊惶之,又强自忍了下来。

 不幸,这一犹豫不打紧,但闻蓬的一声,陆正平已当吃了神尼妙常的一掌。

 神尼妙常对“毒郎君”父子似是怀恨极深,出手一掌,力道极大,陆正平那么深厚的功力,也被她震退三四步,拿稳马桩后,忽觉得中一阵翻滚,张嘴出一口血箭。

 这一来,陆正平双眼赤红,眉尖挑煞,顿生杀人之心,举手一揩嘴角血渍,咬牙喝道:

 “老前辈身为一派掌门之尊,怎么这样不通情理,要打就打,难道在下会怕你不成?”

 呼地-声,连人带掌扑了上去。

 神尼妙常一惊,不敢怠慢,忙扬掌疾而上。

 一一进之间,快如电光石火,夜空中忽然蓬的响了一声,人掌接实,合而又分。

 神尼妙常身形一仰,歪歪斜斜的退了两三步,脸色泛白。

 陆正平却脚不移位,面不改,一动也不动,傲然言道:

 “素闻峨嵋派的掌门人神功盖世,绝技无双,原来也不过如此,奉劝老前辈还是珍惜你既得的清誉,别再逞强才好。”

 神尼妙常身为一代掌门之尊,匆匆一击,就落败称臣,情何以堪?闻言然大怒道:

 “毒郎君,咱们今不死不散,反正贫尼和你们父子仇深似海,迟早免不了有一场生死之搏!”

 话落招出“飞云泻电”、“风声鹤唳”两掌一气攻出。

 陆正平昂首愤然一啸,声俱厉的道:

 “在下是陆正平,却绝对不是毒郎君,你要牢牢的记在心头,如敢再信口胡言,我就要你的命!”

 话音未落,神尼掌风已到,当下振臂一抖,狂风大作,全力反攻一十二掌。

 十二掌快攻,好似一气呵成,掌风汇集成一道至大至刚的强劲力道,以排山倒海之势,直向神尼妙常撞去。

 神尼妙常见状大吃一惊,想躲哪还能够,劲风兜体一撞,血涌气翻,跌跌撞撞的退了下去。

 陆正平跟踵疾进五大步,声说道:

 “老前辈,在下说的话你记住没有,如敢再把在下当毒郎君看待…”

 神尼妙常羞水已泼,愤火难收,沉声一叱,道:

 “毒郎君,你无恶不作,贫尼拚着这条命不要,也要和你分个生死胜负出来!”

 余音未尽,陆正平暴喝一声,道:

 “在下做事素来一是一,二是二,就凭你这一句‘毒郎君’已足够命丧黄泉而有余!”

 杀机一生,下手无情,呼地一掌,就把神尼妙常师徒震得再退三步。

 陆正平连来受尽委曲,杀心既起,罢不能,正待扬掌再上,霜儿姑娘忽然冲过来说道:

 “陆相公请住手,千万别…”

 陆正平一怔,正说道:

 “霜儿姑娘,你对在下虽无救命之实,却有救命之心,此恩此德,在下永远不忘,但不知你是否也把陆正平当毒郎君看待?”

 霜儿姑娘深情的望着他,不假思索的说道:“小妹相信你是陆正平,而绝不是毒郎君!”

 陆正平闻言甚慰,笑道:

 “谢谢你,连来群豪十目所视,十手所指,都把在下看成毒郎君,难得姑娘慧眼有神…”

 话未完,神尼妙常气呼呼的冲过来,道:

 “霜儿,我看你是愈来愈不听话了,此人明明是罪恶滔天的毒郎君,怎可认贼为友…”

 陆正平听得不耐,脸色铁青,但一望霜儿之后,却未发作出来。

 霜儿姑娘目注心上人,眸中柔情似水,说道:

 “师父,你老人家请别固执己见,这位相公好的,徒儿相信他并非毒郎君!”

 神尼妙常清叱一声,怒不可遏的道:

 “胡说,他就是人魔陆守智的儿子,一点不会错,以后绝不准你再和他说一句话,免得沾污了咱们峨嵋派的清誉!”

 霜儿姑娘一愣,道:

 “师父这又何苦,陆相公为人甚是谦恭和气,为什么不准人家和他住来,甚至连说一句话也不可以,你老人家的成见未免太深…”

 神尼妙常一闻此言,心中大怒,叱道:

 “说不准你和他来住,就不准你和他来住,问那么清楚做什么?须知你是为师的最得意的弟子,一向视如己出,对你的希望何等殷切,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向你那死去的亲娘代…”

 想到伤心之处,不心火陡生,手起掌落,脆生生的打了霜儿两个耳光。

 两个耳光打得并不重,却大大地伤了霜儿姑娘的心,哇的放声大哭起来。

 神尼妙常狠狠的瞪了陆正平一眼,伸手一拉霜儿,道:

 “孩子,咱们走,躲离这个小魔远远的!”

 陆正平一怒,霜儿泪面的说道:

 “师父,你老人家一向慈悲为怀,为什么要这样仇视人家陆相公,你老人家今天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是把徒儿打死在这里我也不走,这样实在太过份啦!”

 她一向被神尼妙常娇纵惯了,一旦受了委曲,芳心碎,出言甚是激动,神尼妙常听在耳中,伤心到了极点,也气愤到了极点,恨声说道:

 “我看为师的是白白的养活抚育了你十八九年,你是愈来愈放肆了,师父宁肯一掌把你劈死在这里,也绝不许你和毒郎君有丝毫往来!”

 心中恼怒,出手不轻,翻腕一掌,把霜儿姑娘打得原地转了三个圆圈,终于不支,一股栽坐地上不起。

 神尼妙常情急出手,事后又顿感懊悔,一瞥爱徒苍白如纸的脸心中暗忖:

 “孩子,可怜的孩子,你哪里能想到为娘的苦心,更哪里晓得你和人魔陆守智父子的关系,千不对,万不对,都怪为娘的当初一时糊涂,上了他的圈套,断送了我们母女的一生幸福。孩子,可怜的孩子,事实太可怕太可怕了,无论如何,为娘的绝不准你和毒郎君有任何来往,那样会伦呀,孩子,可怜的孩子,你知道吗?那样会伦呀!”

 一幕悲惨的往事,历历如绘,如在眼前,心忖至此,情不自的滚下两行热泪。

 陆正平这时说道:

 “老前辈的心也太狠啦,在下活了这么大,从来也没有看见过像你这么狠心的师父!”

 神尼妙常肚子的怒气,正感无处发,闻言双掌一错,迅逾疾电似的,连人带掌硬撞上去。

 陆正平闪身一让,冷森森的说道:

 “老前辈,在下要想杀你,简直易如反掌。不过,难得令徒霜儿姑娘独具慧眼,不和你一般见识,姑且网开一面饶你这遭,下次见面时若再冥顽不化,信口开河,管保你吃不了兜着走!”

 话落人起,一眨眼的工夫已奔出十几丈远。

 神尼妙常本有追赶之心,但当她的眸光看到倒地不起的爱徒霜儿时,忽又黯然一喟,心说:

 “罢了,罢了。”立时转身来至霜儿倒地之处。

 且说陆正平怀着一肚子的闷气,低头疾行五六里,忽然想起怀中的蓝皮奇书,伸手入怀,取了出来。

 只见蓝皮奇书上面,用针扎了数行透空字,是:秘图已落毒郎君之手,情势危如燃眉,应速将“无敌玄功”修练纯,夺回“魂塔”上秘图,切切勿误!

 落款是:

 “无敌老人留”五字。

 陆正平看毕,心头猛一震,心道:

 “无敌老人根本不在衣冠冢内,这大概又是那位神秘女人所赠,当然,我的性命也是她老人家所救,但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来历?和楼中怪人又是什么关系,为何对我自己的身世那样清楚!他有缘一定要好好的请教请教。”

 打开“无敌玄功”的蓝皮书,见上面所载之学,完全是进修上乘玄功的经文和图像,略为一浏览一遍后,心忖:

 “她老人家叫我追寻毒郎君,可是毒郎君究竟下落何方,我又一无所知,同时‘无敌玄功’博大深,更非一天半可能修练纯,为今之计,倒不如还是直奔九华山,等找到师父他人家后,再一同修研无敌玄功,追杀毒郎君!”

 心转意决,不再耽搁,振袂疾向九华山的方向飞奔而去。

 无敌老人的衣冠冢,距九华山不过百里之遥,当黄昏时分,陆正平便来到“白云观”的巨大观门之前。

 陆正平侧身九华一派十几年,一直隐居在“白云观”后面不出,白云观只闻其名,从未入内一看,今一见之下,心内感概良多,心说:

 “哎!师父他老人家为了使我顺利复仇报亲,更为了师门和我自己的安全起见,一直在秘室暗授神功绝技,可怜我陆正平身为九华门下弟子一场,连同门的师兄弟都不曾见过一面。”

 慨然长叹一声,又想道:

 “师父他老人家一心一意的希望我夺得‘魂塔’上秘图,不幸,得而复失,白白的替毒郎君跑了一趟衣冠冢,思想起来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一想到毒郎君,就气愤不已,朗朗的清啸一声,喃喃自语道:

 “毒郎君哪,毒郎君!你把陆正平害得好苦,总有一天我要你的筋,剥你的皮,甚至喝你的血,今生今世,如不把你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

 恨意一生,豪情忽发,大踏步的向“白云观”内走去。

 白云观占地极大,房舍栉比,少说点也在三千间以上,地势虽然不小,里面却是静悄悄的。

 听不见一点声音!

 看不到一点灯光!

 连半个人也没有!

 偌大的一座“白云观”像是死去一般!

 陆正平一呆,心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观内有什么集会,或者发生什么意外?”

 心中犯疑,脚下抹油,一阵风的飞驰在白云观内。

 结果,没有找到师父九华一叟林松涛。

 没有遇见一个同门的师兄弟。

 白云观内到处空无一人。

 陆正平正感惊愣莫名间,忽见远处广场上黑的有一大片人,心中一喜,奔势如电,瞬息之间,已至近前。

 定目细一观看,只见广场上很整齐的排列着三百余位道士,其中分穿黄、蓝、青色的三种道装,看来井然有序,丝毫不,可惜,他们都死啦!

 每人的“天灵”上印着一个状似莲花的血印,没有一个人例外,没有一个人幸免,都已气绝身亡!

 陆正平看得一呆,心道: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

 过份的悲伤、惊惶,使他落不下泪来,哭不出声来,像疯子似的穿梭于死人堆里。他一个一个的反复审视着,希望发现师父九华一叟林松涛,至低限度,也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一息尚存的人,好问明究意,为师门复仇。

 不幸,他失望啦。

 死堆中既没有九华一叟林松涛,也没有半个活人。

 傍尸而进,眼前是一座建构宏伟的大厅,厅内厅外横七竖八的倒着十几个身穿灰色道袍的道人,陆正平心知定是自己的几位师叔。

 厅内所有的装饰,全已捣毁一空,显然曾经经过一场惨烈的搏斗。

 只是,恶战的结果,似乎丝毫也没有挽回九华一派覆灭的命运,十几位道长的“天灵”上,同样深深的印了一个状似莲花的血印,早已魂归离恨天!

 然而,搜遍厅内厅外,仍不见九华一叟林松涛,林松涛的生死下落像是一个谜。

 陆正平呆呆的立在大厅内,心如麻,似疯非癫,久久,说不上一句话来,落不下一滴泪来。

 这事来得太突兀,太严重,他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怀着腔的希望与信心,和师父同到无敌老人的衣冠冢,原指望顺利的达到报仇雪恨的目的,哪知,事情一波三折,衣冠冢之行竟然落得那么悲惨!

 在衣冠冢内,他被师父九华一叟林松涛逐出九华门墙!

 群豪一口咬定他是“毒郎君陆正平”也是发生在衣冠冢之内!

 虽然,衣冠冢之外,他曾经技群豪,夺得魁首,得到“魂塔”上秘图,可恨,不旋踵间,又落入“毒郎君”之手。

 一想到“毒郎君”他就切齿痛恨,他和毒郎君有着多重的仇恨,恨不得一掌把他劈成泥!

 然而“毒郎君”简直是个幽灵似的人物,来无踪,去无影,对他的来龙去脉,至今一无所知,空有腔愤火,却是无可奈何。

 原想重返九华山面师之后,一切当可分晓,万万想不到事情急转直下,师门已遭灭门之殃。

 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哪!这究竟是谁干的?

 天哪!我究意该怎么办呢?

 脑中灵光一闪,心说:

 “看他们每人头上都印有一个状似莲花的血印,难道是被‘铁莲花’的主人所害?”

 可是“铁莲花”的主人是谁呢?

 他茫然了!

 但是,他却清清楚楚的记得,衣冠冢内的那位楼中怪人和那位神秘的女人,都曾提到过“铁莲花”甚至于说连“无敌老人”也为了这朵“铁莲花”伤透了脑筋,心忖:

 “不管‘铁莲花’的主人是谁?既能震惊无敌老人,毁灭九华派,其成就之高,心肠之狠,可能尤在我的杀父仇人之上多多…”

 心忖至此,忽闻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好似焦雷贯顶,陆正平猛回头,已罩在来人掌风之中,当下连忙横切掌,旋身而退。

 他,动作够快,总算分毫未伤。

 惊魂稍定,扬目一望,来人身穿一袭不黄不紫的破袈裟,一脸油垢,身腥臭,留须蓄发,散如蓬,血口大张,怒气如虹,左手之上断去四指,仅仅剩下一个拇指,不是疯和尚还会是谁?

 陆正平一怔,道:

 “老禅师…”

 刚叫了一声,疯和尚又劈面攻来三掌,吱牙裂嘴的喝道:

 “毒郎君,我老人家懒得和你多费口舌,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死,干吧!”

 招式像雨点子似的,绵绵不绝地攻了过来。

 陆正平闪身再避一次,道:

 “你我之间应无大仇大恨,为何见面便下杀手?”

 “毒郎君,你休要搪,我问你这大厅里里外外的死尸是谁干的?除了你毒郎君之外,绝不会有第二个人!”

 陆正平一怒,随又忍气说道:

 “你最好看清楚了再说话,请别信口雌黄,杀人的凶手是‘铁莲花’的主人…”

 疯和尚听至此,脸色大变,一望死者头顶的莲花血印,更加惊惶不已,良久才怒气冲冲的说道:

 “你和‘铁莲花’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陆正平一愣,道:

 “莫名其妙,我和铁莲花的主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你来九华‘白云观’做什么?”

 “这个…”

 他本想说明原委,但忽又记起师父不准说出是九华门下之言,这个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所以然来。

 “别这个那个的支吾其词,就算你和铁莲花的主人无丝毫关系,单凭你那一掌之仇,就不能轻轻的放过你毒郎君!”

 疯和尚曾数度掌下称臣,怀恨不忘,早存不死不散之心,当下“春风秋雨”“倒转”一口气连攻两掌。

 陆正平急于寻找师父的下落,无心久战,见疯和尚纠不清,然大怒道:

 “你这个老和尚怎么这样不知好歹,衣冠冢附近断指之事如在眼前,你又不自量力的前来寻死,想死就死吧,在下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和你穷!”

 抡臂挽起一缕强劲绝伦的狂风,势呼啸而去。

 陆正平自被那位神秘女人助了十年功力之后,武功随时随地都在进步中——疯和尚但觉劲风兜体一撞,马步立松,歪歪斜斜的退了下去。

 通!疯和尚撞在墙壁上,登时,头晕目眩,金星如豆,几乎栽倒下去。

 陆正平冷哼一声,道:

 “在下仰体上天好生之德,姑且饶你一死,下次见面如再敢叫我一声‘毒郎君’,小心你的脑袋搬家!”

 话完一转身,夺门而出。

 出得大厅,横扫尸体一周,心说:

 “师父他老人家既未丧生此处,也许幸而未遭毒手,何不去我早先所居住的秘室一看,师父说不定会在那里。”

 心中这样想,人去如烟,何消片刻工夫,已至“白云观”后面群峰深处的一个石室附近。

 这儿的一切,陆正平耳能详,此番去而复返,人事全非,感触良多,慨然长叹声中,已至石室门口。

 石室房门大开,里面却黑糊糊的,讳莫如深。

 陆正平在门口叫了三声师父,见无丝毫反应,霍然大步而入。

 点燃桌上油灯,室内空无一人。

 再细一搜寻,他发现桌上赫然放着九华一派的掌门信物——一个玉质的佛手。

 玉佛手之下,着一张素笺,素笺外面写着:

 “字喻九华第十五代掌门人陆正平!”十四字。

 陆正平看毕大吃一惊,眼泪汪汪的自言自语说道:

 “师父,难道你老人家真的已遭遇不幸,否则,为何要徒儿做九华第十五代的掌门人,记得在衣冠冢时,你老人家曾亲口把徒儿逐出九华门墙…”

 自语至此,身后袂声一响,疯和尚穿门而入。

 陆正平一怔,蓄势待发,沉脸说道:

 “你又来干什么?”

 疯和尚这时却突然变得肃容脸的样子,郑重其事的说道:“你莫非果然是真正的陆正平?”

 陆正平闻言大感意外,道:

 “在下至少已说过十次,难道还会和你老人家开玩笑,如若在下是‘毒郎君’老前辈可能早已没命了!”

 疯和尚仔细的打量他一下,道:

 “那么,九华一叟林松涛林大侠,你怎么称呼?”

 陆正平想了想,道:

 “在下师训在耳,恕难据实相告。”

 疯和尚一愣,瞥见桌上素笺,道:

 “孩子,你和林大侠究竟是何关系,要据实说来,我老人家和九华一叟以及神州一剑陆守智乃是多年知,幸勿自误才好。”

 陆正平闻言,知疯和尚来头不小,略一沉之后说道:

 “九华一叟是正平的授业恩师,先父是神州剑圣陆守智!”

 疯和尚听毕,喜极而泣,忽然双手一把抓住陆正平的手腕,道:

 “孩子,这样说来,你当真是陆兄之后,我老人家找你找得好苦啦!”

 陆正平被这一连串的故事搅得莫名所以,道:

 “老前辈,你老人家是…”

 疯和尚不等他说完,便振振有词地道:

 “老夫和你父亲以及林大侠,当年八拜金兰,情同手足,后来你父亲突然被人陷害,多年来一直连他的尸首都不知下落何方,老夫知他有子名正平,曾数度夜入虎,岂知却毫无所获,至后虽闻你已落江湖,依然四处寻找毫无着落。”

 微微一顿之后又道:

 “老夫为了寻访你的下落,为了找寻你爹的遗体,更为了避免仇家的杀害,多少年来,埋名隐姓,装扮成一个疯僧的模样,混迹于三教九之中,费尽心机找你不到,心灰意冷之余,才决定和群豪逐鹿衣冠冢前,希望夺得‘魂塔’上秘图,好为汝父洗雪血海奇仇,万万料不到技群豪,剑伤老夫的人,竟会是陆兄的后人…”

 陆正平听到这里,望着疯和尚已残的左手,卟通跪倒在地,恭谨有礼地说道:

 “晚辈不知是你老人家,罪该万死!”

 疯和尚连忙把他扶起来,道:

 “不知者不罪,老夫不会放在心上的。”

 陆正平寻思一下,道:

 “常听家师说起,有一位‘铁掌何修’何老前辈,和先父谊素笃,不知可是…”

 疯和尚接道:

 “老夫正是铁掌何修!”

 紧接着又道:

 “不过,近十年来,‘铁掌何修’四字,早已被人遗忘,武林中人只知有个疯和尚,不知老夫本来面目,贤侄后切记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暴愚叔直正来历,免得被仇人得知,招惹无穷的麻烦,进而影响替汝父复仇的大计!”

 陆正平点头应诺,铁掌何修又道:

 “平侄,你技冠群英,进入衣冠冢可曾得到魂塔的秘图?”

 这话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钢刀,深深的刺在陆正平的心上,黯然言道:

 “得是得到啦,可是,出了那座破庙没多远,又被毒郎君抢走了,晚辈的一条命差点送在他的手中!”

 铁掌何修闻言,霍然变,一脸失望颓丧之,重重的一跺脚,语无言,泪下如雨,痛心已极。

 陆正平道:

 “何叔叔,毒郎君的面貌为何和在下生得那么相像,就连你老人家也把侄儿看成是毒郎君,这事实在透着门!…”

 铁掌何修思忖一下,道:

 “我想毒郎君可能是你的弟弟!”

 陆正平闻言倒一口寒气,方待追问究竟,铁掌何修又道:

 “愚叔曾数次夜访白云观,怎么既未曾和贤侄见面,亦未听你师父提起过此事始末…”

 陆正平接道:

 “侄儿来到九华山之后,一直困守此室,家师他老人家为侄儿顺利复仇起见,不但不准和同门师兄弟相见,就是行走江湖也不许提及九华门弟子,甚至连真实姓名都不可以使用,可能是基于同样的理由,未曾向何叔叔谈起。”

 铁掌何修仰首长叹一声,慨然自语道:

 “林兄啊林兄,你一生谨小慎微,兢兢业业,何等细心,结果还是落得个功亏一篑,毁宗灭派的下场,实在令人心寒!”

 自语毕,抹去脸上泪痕,伸手拾起桌上素笺。

 打开来,只见上面很潦草的写着几行字迹,是:

 “九华不幸,祸从天降,横遭‘铁莲花’主人的洗劫,九华一派可能要毁在此人之手中,果不幸而言中,吾徒正平应即接掌九华门户,报亲复仇之余,更应重振九华声威,汝父奇仇曲折离奇,元凶主犯乃是武林之世的第一高手…”

 写到这里,就突然停了下来。

 右面四行是以笔所书,左面别有两行似是手指蘸血写成的字迹,是:

 “恶战无功,九华覆亡,观中弟子悉数丧命‘铁莲花’下,此人武功神出鬼没,不可想像,‘铁莲花’的主人是…”

 写到这时,忽又中断。

 陆正平看罢,心中大感惊异,道:

 “何叔叔,怎么写到紧要之处,就断了,尤其这几行字有的是以笔写成的,有的则系血指所书,不知是何原因?”

 铁掌何修立刻郑重的说道:

 “此事在愚叔看来,用笔所写的几行,是在‘铁莲花’的主人未到将到之前所留,不幸,刚刚要将汝父仇人的来历写明,铁莲花的主人霍然飘然而至,被迫中断!至于后面的两行血字,想系你师父和铁莲花的主人恶战失利,眼见全观弟子遇害,负伤来到此处所留,不料,余言未尽,铁莲花的主人尾随追到,不得已再度中断。”

 陆正平听得频频点头称是,最后说道:

 “何叔叔之言极有道理,如此看来,家师可能并未遇害!”

 铁掌何修肃容脸的道:

 “嗯,以眼前的种种迹象看来,你师父很有虎口余生的可能,最低限度,当他来到此室时,还未遭铁莲花主人的毒手!”

 随即命陆正平将九华掌门的信物和林松涛的血书收起,又道:

 “平侄,从今以后,你就是九华一派的掌门人了,此时悲痛无益,应好自振作起来,为汝父报仇,重振九华声威。”

 陆正平道:

 “何叔叔教训的是,侄儿一定谨记不忘,力争上游,俾不负家师和何叔叔的一番苦心。”

 铁掌何修闻言,凄愁的脸上泛起微微的笑意,道:“如此甚善。”接着又说道:

 “你师父离开此室之后,很可能又和铁莲花的主人恶战起来,是死是生,咱们出去四处搜寻一下,或可得到一个具体的答案。”

 说到就做,二人立时急匆匆的离开石室,四处搜寻。

 认真的搜寻半个多时辰,终于发现一条血线。

 这条血线,点点滴滴的,或大或小,时断时续,绵延不绝。

 二人的心情陡地一沉,踏血而进,低头疾行,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踏血疾行顿饭工夫,眼前一道断崖所阻,崖边鲜红的血迹,一滩滩,一片片的,到处皆是,惨不忍睹,并有明显的搏斗痕迹。

 但,方圆三十丈之内却并无九华一叟林松涛尸首。

 再分头向左近寻觅良久,亦无任何发现。

 九华第十四代掌门人九华一叟林松涛的生死下落仍然是一个谜。

 陆正平忧虑重重的道:

 “何叔叔,家师在这里定和铁莲花的主人展开一场生死之战,但不知胜败生死如何?实在令人担忧…”

 目注眼前血迹,心中透寒,眼泪簌簌而下。

 铁掌何修沉思一下,道:

 “你师父在石室中时,发现有人追踪,夺门而逃,由于重伤在身,是以沿途鲜血点滴不断,奔到此处,终于被铁莲花的主人追到,动手相搏起来…”

 蹙眉一想,又声沉语重的说道:

 “铁莲花的主人,多少年来一直震慑着整个武林,也威胁着整个武林中人的生命。一个个凡是看到象征死亡的铁莲花的人,无不一个个的死啦,几乎从来没有一个人幸免,来人既然能在瞬息之间把白云观将近三百的弟子全部杀害,其功力之高,手段之辣,实在不可想像,你师父绝非此人敌手,以眼前的种种迹象看来,林大侠不是情急自己跳下断崖,就是被铁莲花的主人打了下去,二者必居其一。”

 陆正平觉得他言之成理,举步趟到崖边,向下一望,但见白雾蒙,深不见底,伫望片刻,就感头晕目眩起来,当下忧心忡忡的说道:

 “何叔叔,这道绝壑至少在百丈以上,我师父他老人家一旦坠了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这…”说到这里,心中一酸,泪如泉涌,但闻呜呜咽咽之声,再也听不清楚说些什么。

 铁掌何修伸手拍拍他的肩胛,道:

 “孩子,此时伤心无益,咱们还是想办法下去,一看究竟为佳!”

 伸手拉着陆正平,沿断崖疾行十余里地,崖尽地平,拐入一道山谷。

 二人一语不发,顺着山谷的形势,向九华一叟林松涛可能坠下之处飞奔而去。

 默行一刻之久,陆正平忽然说道:

 “何叔叔,铁莲花的主人到底是谁,你老人家可曾知晓?”

 这一问可把铁掌何修难住了,沉重的苦笑一声,道:

 “此人来无踪,去无影,一直是个幽灵般地人物,慢说愚叔不知此人底细,就是放眼当今武林之世,也很难找出一个晓得此人来龙去脉的人。”

 一语甫毕,陆正平指着左前方不远处的一滩血迹,惊惶的说道:

 “何叔叔,你看那儿有一滩血迹,定是我师父从断崖上摔下来所留…”

 二人疾奔数步,过去细一观看,只见血迹尚鲜,状似人形,铁掌何修沉重的说道:

 “这一滩血迹可能正是你师父摔落在此所留下来的。”

 “可是,我师父他老人家那里去了呢?”

 铁掌何修一言未发,径自在四周团团的搜来搜去。

 陆正平不敢怠慢,也四处搜寻。

 可是,二人足足的寻觅两三个时辰,搜遍了所有可能搜的地方,却仍旧一无所获。

 除了那一滩似是林松涛倒卧的血迹之外,再也没有发现一点血痕。

 甚至,连一片衣襟,一片皮,一块尸骨也没有。

 当然,更没有九华一叟林松涛的人影。

 九华一叟林松涛的生死下落到此还是一个谜。

 陆正平忍不住又说道:

 “何叔叔,我师父他老人家到底到那里去了!到底到那里去了!”

 铁掌何修也自为此困惑不解,闻言戚然言道:

 “以眼前的情形看来,生存的希望实在不大…”

 陆正平闻言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泣道:

 “可是,这儿怎么会连一片衣襟,一块皮尸骨也没有?莫非是被飞禽走兽…”

 “嗯,深山绝谷之中,巨禽走兽,夜出没…”

 一想到野兽争食死尸的悲惨景象,就不寒而栗,实在没有说出口来的勇气

 旧仇未雪,又添新恨,二人的心情极其沉重,呆若木似的立在林松涛所留下的血痕旁边,显得是那么悲伤、颓丧,而又愤懑。

 良久,良久,陆正平才黯然的说道:

 “何叔叔,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铁掌何修思忖半响,慨然长叹道:

 “事到如今,追回‘魂塔’上的秘图最为紧要,因为不论替汝父复仇,或追杀铁莲花的主人,都是极为棘手的事情,在未曾修得魂塔上绝技神功之前,实在不宜轻举妄动。”

 稍顿,又对陆正平道:

 “毒郎君乃是‘紫金谷’主之子,愚叔曾夜探紫金谷数次,此去紫金谷至多不过半个多月的行程,不能算远,只是…”

 陆正平一怔,道:

 “何叔叔,侄儿曾听我师父提起过一次,说当年他老人家就是从紫金谷把我救出来的,难道毒郎君是陷害我爹的仇人的儿子?”

 “嗯,据我所知,毒郎君应是仇人的后代无疑!”

 “可是,既是仇人的后代,怎会和侄儿生得一模一样,使武林中人都把我看成是毒郎君,得我到处是仇人,寸步维艰,这中间莫非别有隐情?”

 “是的,这中间的确有着莫大的隐情,一切的祸端皆因你的生身母亲而起。”

 陆正平听得一呆,道:

 “什么?一切的祸端皆因家母而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老人家现在在哪里?”

 铁掌何修一听他问起了生母的下落,面部泛上一抹不屑之,犹豫了很久很久,才面肃容的说道:

 “这件事的始末经过,关系着贤侄生母亲的清白毁誉,愚叔本来不想提及,现在事情到这步田地,似乎不说也不行,但望贤侄听完之后,别过份难过才好。”

 陆正平已意识到事情颇不简单,强忍住盈盈滴的泪珠,说道:

 “何叔叔,这多年来,侄儿已惯于忍受痛苦,你老人家直说无妨,侄儿不会经受不起的!”

 话是这样说,他的心情紧张极啦,但闻铁掌何修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

 “据愚叔所知,汝母生来天姿国,雍容华贵,素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不幸,却因而给你父亲招来杀身之祸。你父亲本来是紫金谷主神州剑圣陆守智,被仇人陷害之后,那个恶徒便冒名做起紫金谷主来,并且霸占你母白如银,后生一子,和你的长相完全一样,因此当我第一次看到贤侄时,就一口咬定你是毒郎君,严格的说起来,毒郎君应该是你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我不承认他是我的弟弟,他把我害得好苦,我要杀了他,甚至我要杀尽所有对不起我爹的人!”

 过分的悲伤,使他说来十分激动,言下不无大义灭亲之意。

 铁掌何修闻言脸色一变,几次言又止。

 陆正平昂首愤然的一啸,道:

 “这样说来,侄儿的杀父仇人,就是当今的紫金谷主了?何叔叔可知他姓甚名谁?”

 铁掌何修伸手抹了一把泪痕,沉声道

 “你父之死是轰动武林的一件大事,更是震惊武林的一大阴谋,可恨,仇人手段高明,计划周密,几乎是天衣无,只有很少数的几个人知道他把汝父害死后,和你母亲生下现在的毒郎君,却无人知道此人的真正来历,和铁莲花的主人一样,同样是个不可思议的恶魔。”

 陆正平道:

 “在无敌老人的衣冠冢附近,侄儿曾、眼见一堆死尸的中央,写着‘人魔陆守智’五字,同时群豪也认定我是‘毒郎君陆正平’,说家父没有死,就是‘人魔陆守智’,这到底是何原因?实在令人惑。如说家父未死,自然不可置信,他老人家一生言忠义,行仁侠,绝对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但是,若说他老人家已死,那个‘人魔陆守智’又如何能够混过天下英雄的耳目?这件事实在古怪,定有重重内

 幕,不知何叔叔可知此事内情?”

 铁掌何修戚然郑重的说道:

 “人魔陆守智肆江湖之事,愚叔早有耳闻,可惜,数度追寻,却始终找他不到,不知真相毕竟如何,如有缘一见‘人魔陆守智’,是真是假,凭老夫和你父数十年的相,自可分辨出来。”

 陆正平黯然的长叹一声,道:

 “说来说去,还是不知陷害家父的人是谁?以及他老人家遇害的诸般经过,仇人凭什么可以冒充家父之名,行恶江湖而不曾被人识破?毒郎君又何偏偏要用侄儿的姓名肆行无忌!”

 铁掌何修道:

 “毒郎君父子冒名行恶江湖,用意至明,旨在破坏汝父,清誉,至于其他的一切详细始末经过,在当今武林之世,恐怕只有两个人知晓。”

 陆正平闻言精神一振,道:

 “哪两个人?”

 “一个是你师父九华一叟林松涛,另一个就是你的生身母亲白如银。”

 一瞥林松涛所留下来的那一滩血痕,又说道:

 “哎!现在汝师凶多吉少,可能已横遭不幸,只剩下你的生身母亲一人了。”

 陆正平想了想,道:

 “你老人家的意思是不是有意紫金谷一行?”

 “紫金谷在此时来说,无疑是龙潭虎,杀机重重,为了你的安全起见,本不宜冒险前去,但事情到这步田地,不论是探询汝父遇害经过,还是夺回‘魂塔’上秘图,紫金谷似乎又势在必行。”

 陆正平立刻说道:

 “何叔叔,要走咱们现在就走吧,一夺不回魂塔上秘图,一不知道仇家真相,侄儿一难安,如果可能,我一定要斗一斗毒郎君父子!”

 铁掌何修闻言,脸色大变,肃穆郑重的道:

 “豫中紫金谷,东海‘逍遥庄’,乃是武林的两大主脉,声誉之隆,天下威服,仇家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害死汝父,并且大模大样的做起紫金谷主来,其功力,智谋实在令人无法想象。此番紫金谷之行,能够乘其不备,探明原委,夺回秘图,固是上上之策,万一被那恶魔撞见,则宁可无功而退,也绝不可和他动手相搏,别以为贤侄扬威衣冠冢前,定可以稳胜算,实则和仇人相较,还差得太远!”

 这些话,陆正平不止从师父口中听过几遍,闻言心头一沉,深知前途险阻重重,幽幽叹道:

 “好吧,一切但凭何叔叔作主就是。”

 铁掌何修听他这样说,才放下心来,相携直奔豫中紫金谷而去。

 途中,陆正平曾将那本蓝皮奇书拿出来,和铁掌何修共同潜研修练“无敌玄功”

 由于“无敌玄功”太深玄奥,费时颇久,沿途难免有所耽搁,明明是半个月的行程,却足足走了一个多月,才来到紫金谷的附近。

 所幸,时间和心血没有白费,得到了应有的报偿,二人已将“无敌玄功”参悟透彻,功力大有进步,尤以陆正平为然。

 夜已深,月黑星疏,天的绝壁上,隐约中可以看到“紫金谷”三个大金字。

 二人的心情陡地紧张起来,相互一瞥,默然无言,小心翼翼的举步穿谷而入。

 紫金谷内广大无比,一片模糊,但闻谷风吼啸,夜枭悲鸣,听得人发为之悚然,有一种草木皆兵的感觉。

 铁掌何修忽然停身在一个道路纵横错的路口,小声说道:

 “孩子,自从你父遇害之后,紫金谷内被仇人布置了重重的机关埋伏,一不小心就有丧命之虞,好在愚叔曾几次深入虎,不虞有失,贤侄应接踵跟进,千万不可走一步!”

 陆正平眼见紫金谷内风惨惨,景物时隐时现,忽有忽无,最易滋生幻觉如置身魂阵中,情知何修之言不虚,恭身一诺,接踵而进,绕过几道山岗,峰回路转,景大变,眼前已是一大片整齐豪华的房舍。

 铁掌何修叔侄在围墙后面静观片刻,见无动静,这才翻身跃落墙内。

 二人蹑手蹑脚的利用阴暗之处,潜行过几排房屋,这时正向一个广场尽头的独院前进。

 霍然,嗖!独院内箭也似的出一条黑影。

 二人大吃一惊,连忙扑倒在地,刚刚隐好身形,来人已一溜烟似的来到附近。

 陆正平扬目一看,噤声说道:“何叔叔,这是毒郎君!”

 铁掌何修细一观看,也噤声说道:

 “嗯,正是那个小煞星!”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陆正平不由的怒气直冲脑心,道:

 “何叔叔,夺回‘魂塔’上的秘图,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咱们…”

 正想身而起,铁掌何修拉住他,道:

 “贤侄千万不可造次!”

 毒郎君狼行虎步,昂首望天,英雄氅笔直的贴体后飞,

 铁掌何修余言尚未落地,毒郎君已一晃而过,消失在暮色苍茫中。

 直至毒郎君去后半盏热茶的工夫,二人才长长的了一口气,身站起。

 陆正平首先说道:

 “侄儿在衣冠冢外曾和毒郎君打过一架,当时疲力尽之下,虽然吃了大亏,但凭心而论,他的武功顶多高出一筹半筹,侄儿一路浸在‘无敌玄功’之中,功力已非昔日可比,杀毒郎君并非不可能之事,怎么何叔叔却不让正平出手行事?”

 铁掌何修振振有词的道:

 “单单一个毒郎君,即使武功再高一倍,合咱们二人之力也能把他制服,问题是紫金谷内高手如云,当今的紫金谷主更是威镇天下的绝顶高手,毒郎君得去秘图时已久,是否仍在他的身上,尚在未定之天,怎可轻率行事!万一惊动了那个老魔头,夺图不成事小,一个不小心你我叔侄就会丧命紫金谷内!”

 陆正平听得心中一酸,道:

 “这样说来,咱们紫金谷之行,岂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铁掌何修电目四扫,口中说道:

 “那也不见得,只要能找到你的生身母亲,问明那个老魔头的行址下落,尤其是魂塔上的秘图藏放之处,一切当可刃而解。”

 “可是,我娘在哪里呢?”

 铁掌何修一指广场尽头的独院,道:

 “往常她就住在那里。”

 里字出口,伸手一拉陆正平,如飞而去。

 二人心中有事,动作极快,不消半晌工夫,已置身独院之中。

 独院三暗一明,二人相互一瞥,凝神凝气的,轻轻地向一间有灯光的静室走去。

 来至窗下,用舌尖舐破一块窗纸,眇目向内一望。

 只见室内太师椅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中年妇人,妇人身穿蓝缎滚金衣,头挽髻,钗簪争辉,珠光缤纷,一付雍容华贵之态。

 柳眉横翠,杏眼乌圆,鹅蛋似的脸型,樱桃般的小口,全身上下,充着一股子美丽端庄,风韵万千的气息,虽已年逾不惑,看来却似三十许人。

 美是美到了极点,可惜,在眉宇之间却有一缕浓重的凄愁之气,脸色时晴时,乍喜还忧,正自凝神望着墙上的一把业已尘封的宝剑,泪光盈睫,若有所思。

 二人静观良久,铁掌何修轻轻的一拉陆正平,丢一个眼色,当先退到院外。

 陆正平知他有事代,急忙追出去,隐身在一堵砖墙下,小声说道:

 “何叔叔,里面的那位中年妇人大概就是家母吧?”

 铁掌何修闻言,立厌恶之,微微一点头,未曾出言。

 陆正平气忿忿的说道:

 “哼,我爹遇害,尸骨已寒,她老人家不思报仇雪恨,反而败节事敌,在紫金谷内安享荣华富贵,实在令人切齿痛心,请恕侄儿说句放肆的话,我真想把她一掌劈死在这里,也免得沾污我们陆家历代祖先的清白!”

 铁掌何修听得一惊,连忙正说道:

 “贤侄千万别这样说,汝母纵有非是之处,但身为人子者,断断不可心存弑亲之念,再说此事真相未明,你母亲白如银也许别有苦衷,不得不尔,甚至表面屈膝事仇,内心待机雪恨,也未可知。”

 话虽义正词严,实则他内心对白如银的行径,甚是不齿,无如陆正平乃是她的亲生骨,不忍他落个杀母之名,才委婉力劝,以昭孝道。

 陆正平听毕,目注白如银所居静室,默然无语。

 铁掌何修沉一下,郑重其事说道:

 “你母独居静室,最宜行事,你快进去问一问那个恶魔的下落,秘图藏放何处,汝父遇害经过…”

 陆正平也知情势内驰外张,危机四伏,分秒必争,当下颔首称是,转身就走。

 铁掌何修又叮嘱道:

 “紫金谷内藏龙卧虎,最是险恶不过,表面上看似平静,事实上咱们的性命也许已在仇家掌握之中,你进去之后切记不可久留,诸事问明,就应立刻退出,愚叔在院墙之外给你把风,如有意外,以啸声示警,贤侄听得警讯之后,应不顾一切的闪身退避。”

 陆正平道:

 “侄儿记住啦,一切遵照何叔叔之言行事就是。”

 话完,一拧身形,翻过院墙,向静室走去。

 刚刚来到静室门口,正待叩门而入,忽闻身后微风一掠,似是一只手按在右肩之上,陆正平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吓得魂不附体。

 猛然转身一望,清风如烟,人去似电,哪还有半个人影。

 正感惊惶莫名间,忽见肩头滑下一片树叶。

 心中犯疑,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有八个透空字,是:

 “此非善地,速去速去!”

 陆正平扬目四望,不见人影半点,手中树叶上亦未落款留名,不大感困惑不解,心道:

 “这位示警之人也不知是谁?既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去自如,其功力修为实在高得令人不可思议,但不知他的目的究竟何在?”

 既而一想,凭来人这份修为,字里行间对当今紫金谷的主人仍似乎心存戒惧,自己杀父仇人的成就那还了得?今此行实是步步危机!随时随地都有丧命亡魂的可能,心头情不自的蒙上一层死亡的阴影。

 霍然,心念转动,豪情陡生,心说:

 “管它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天无论如何我也要和母亲见上一面,把一切谜样的问题个水落石出!”

 心意一决,不再犹豫,立时伸手推门而入。

 白如银猛一怔,抬头凝视,慈祥的说道:

 “孩子,你怎么又回来了?难道一定要…”

 陆正平聪明机警,知她把自己误认是“毒郎君”道:

 “我不是毒郎君,而是陆正平!”

 冥冥中,他总觉得母亲对陆家不起,心怀三分恨意,说来冷冰冰的,神色漠然,一点感情也没有。

 白如银闻言吃了一惊,忽地站起身来,眼睛瞪得像铜铃,惊惶万状的说道:

 “什么?你是正平!你是十几年前失踪的正平儿?”

 陆正平声说道:

 “不错,我的的确确是陆正平!”

 白如银忽的上前三步,仔仔细细的看了个够,泪眼昏花的说道:

 “啊,不错,一点也不错,你果然是失踪十几年的正平儿,多少年来娘朝思暮想茶饭不思,一直担忧你会发生意外,天可见怜,你终于又回到为娘的身边了!”

 喜极而注,泪如泉涌,伸手把陆正平紧紧的搂在怀中。

 陆正平此时却心绪缭,矛盾已极,既恨母亲败节事仇,又不忍却她慈母之情,任由白如银摆布,竟不知怎么办才好。

 几次,他想把母亲推开,问明一切,拂袖而去,结果,他不忍做出来。

 几次,他想和母亲拥抱在一起,痛痛快快的哭一场,结果也做不出来。

 甚至,他想到大义灭亲…

 甚至,他想到自绝轻生…

 一瞬之间,前尘往事,一齐涌上心头,他想到很多很多问题。

 结果,他什么也没有做。

 他没有拥抱母亲!

 没有一滴眼泪!

 没有半声哭声!

 没有说一句话!

 甚至,他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整个身躯,像是泥塑木雕,昂首望着天花板,对母亲的热情、拥抱与哭泣,好似充耳不闻,有目不视,无动于衷,一点儿也感动不了他。

 室中灯光如豆,烛影风摇曳,呈现着一片惨淡、昏暗而又悲凉的气息。

 两个伤心人,各有一把辛酸泪,一个往里,一个往外,明明是一对亲情似海的母子,此时却几如陌路之人,格格不入,岂不叫人一掬同情之泪。

 白如银哭抱良久,才发现爱子神色有异,凄凄戚戚的说道:

 “孩子,你…你怎么不叫我娘?”

 陆正平仰颈望着屋顶,不发一言。

 白如银一愣,伸手抚摸着爱子的面颊,又道:

 “正平,你是不是不愿意和为娘的说话?”

 陆正平望了她一眼,依然默默无语,

 白如银见此情景,内心大伤,放声哭泣道:

 “孩子,你是否在怀恨为娘的?”

 陆正平冷若冰霜似的道:

 “当我知道你丧节事仇的事情后,一直在恨你!”

 白如银闻言,心碎肠断,伤心至极,一字一泪的说道:

 “正平,你应该恨我,为娘的对不起你,更对不起陆家的历代祖先,可是,为娘的变节事敌,并非意在厚颜偷生,而是别有一番难言的苦衷…”

 “你有什么难言的苦衷?说出来听听!”声音冷得令人发抖。

 白如银沉思一下,黯然的说道:

 “沧海桑田,世事无常,一切已成过去,不提也罢,你我母子久别重逢,何必提这些伤心的往事…”

 “我一定要听!”声音和神色,很是冷傲、激动!

 白如银一呆,心酸泪涌,说还休,良冬后才说道:“孩子,不管别人怎么毁谤,也不管你心里边怎么想,为娘的午夜扪心自问,败节事仇固然是实,却完全是为了你们陆家的后代,和深仇大恨着想…。”

 一幕血淋淋的往事,涌上心头,急痛之下,头晕目眩,扑倒在太师椅上。

 她,哭得很伤心,声声肠断,感人至深,令人入耳生悲。

 一颗颗的眼泪,如泉涌而出,不大工夫,已是泪尽血涌,染红了半边衣裳。

 在她的心中,似乎有着太多太多的情愁、幽怨与隐情,见爱子不念母子之情,冷然相待,慈怀大伤,越哭越悲痛。

 这时,白如银的头发已,凤目红肿,脸上血泪纵横,几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陆正平本是至情至之人,更何况眼前的白如银乃是他的生身母亲,见她哭得如此伤心,知母亲必有难言苦衷,孝心一生,恨意全敛,扑过去把母亲扶直坐起,泪面的道:

 “娘,你老人家快别哭啦…。”

 干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口劝母亲别哭,他自己说了两句,却忍不住心中酸楚,放声大哭起来。

 一声“娘”唤回了白如银的无限生机,又拦把爱子抱在怀中。

 这次,陆正平不但没有拒绝,反而静静的依在母亲的怀中,享受着慈母的爱抚。

 流泪眼对流泪眼!

 断肠人对断肠人!

 母子二人没有说一句话,默默中,让彼此的心慢慢融合。

 良久,母子二人的脸上泛起一抹凄苦、惨淡的笑意。

 笑意中,母慈子孝的天忽发,一切的不愉快,俱都一扫而空,白如银这时慈祥可亲的笑道:

 “孩子,你不恨为娘的了?”

 陆正平肃容说道: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孩子怎么敢怀恨你老人家。”

 “正平,你不想再问为娘的难言苦衷了?”

 “不,孩儿相信娘一定有着不得已的特殊原因,从今以后,绝不再问!”

 “好孩子,你真是娘的好孩子,娘的一片苦心总算没有白费,你终于长大成人了!”拍拍爱子结实宽厚的肩膀,又道:

 “自从你三四岁时突然失踪后,为娘的一直以为你已惨遭不幸,万万想不到我儿却安然无恙,十几年来,你究竟下落何方?当时是怎样离开紫金谷的?”

 陆正平据实说道:

 “据家师九华一叟林松涛说,孩儿是被他老人家救出紫金谷的,十多年来一直和我师父相依为命…”

 白如银突然眉头一皱,面惊容,推门四处张望一下,道:

 “孩子,紫金谷此时无异是虎龙潭,武林中人几乎人人闻之丧胆,你是怎样进来的,意何为?”

 陆正平不假思索的道:

 “孩儿此来除了看看母亲外,主要的是为杀害我爹的仇人,和夺回…”

 白如银听他出声如雷,越说越昂,忙伸手堵住他的嘴,道:

 “平儿千万别声张,要是被旁人得知,我儿恐怕性命难保。”

 侧耳静听一阵,又道:“你的仇人,武功之高素有天下第一之称,在未修成绝顶的神功之前,断不可轻言复仇二字…”

 陆正平接道:

 “孩儿承家师厚爱,倾囊相授,曾称霸衣冠冢前,得到无敌老人手中的魂塔上秘图,不幸却被毒郎君出手抢去…”

 白如银听至此,脸色大变,言又止,陆正平接着说道:

 “娘,我爹他老人家遇害的经过,究竟如何?为什么居然有人冒充他老人家,行恶江湖,而始终不曾为人识破?仇人是谁?魂塔上秘图藏在何处?请人老人家快告诉孩儿吧。”

 白如银闻言,未语泪先,黯然神伤的说道:

 “此事说来实在太可怕了,除非亲身经历,绝难置信,你父仇人玄功入化,举世无敌,功力未能登峰造极之时,最好忍辱负重,以待来时,免得断送了陆家的一线生机。至于你父遇害的经过,恐怕只有为娘的一人了然于…”

 言犹未尽,啸声入耳,音韵战抖,充了惊惶的韵味。

 白如银入耳心惊,脸色泛白,道:

 “孩子,可能有人来啦!”

 陆正平知系铁掌何修啸声示警,道:

 “嗯,一定是有人向这边来啦!”

 余音袅袅,异事又生,院墙之外已响起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

 白如银一懔,脸色由白转青,全身发抖,惶悚的说道:

 “平儿,来人已近在院外,你赶快躲避一下吧?”

 陆正平谨记何修之言,不敢轻敌大意,已生暂避之心,道:

 “母亲所言固是,奈何斗室狭小,藏身不易…”

 白如银侧耳静听,来人已到院中,忙不迭的轻启后窗,道:

 “孩子,屋后是一座高山,群峰怀抱,十分隐秘,你快去…”

 陆正平自知此行任重道远,成败之间非同小可,那敢稍有怠慢,母亲话未说完,业已纵身穿窗一跃而出。

 前脚落入窗外,母亲已将窗门放下。

 关窗之声未竭,叩门之声已起,陆正平目张望一下,果见身后山高树密,怪石错,地势隐秘,是个退可以守,进可以攻的绝佳之地,心忖:

 “来人可能是杀害我爹的那个恶魔,我何妨在此看上一眼,看他究意是何面貌?能够把他杀死在紫金谷,固属上上之计,退而言之,也便于他杀…”

 心忖至此,但听房门伊呀一响,推门走进一个人来。

 陆正平从窗中望去,认得是“毒郎君”

 毒郎君大步而入,白如银面有惊容,一个惊他去而复返,一个惊她面有泪痕,二人俱都一愣。

 白如银见是儿子,心绪稍安,道:

 “孩子,你刚刚离开怎么又回来了?”

 毒郎君目光如电,扫室而视,道:

 “娘,孩儿听巡夜之人报告,说有宵小在这附近出没,特来察看究意,不知母亲可有警觉?”

 白如银强作镇定的道:

 “为娘的并无所觉,我儿快走别处搜寻吧,小心中了别人调虎离山之计。”

 毒郎君见母亲头发蓬,双眼红肿,心中犯疑,口中说道:

 “你老人家近年来愁怀难遣,疏于武事,整以泪洗面,耳目失灵,可能不易察觉,让孩儿来搜寻一下吧,万一被人潜入内室,可是大糟特糟之事。”

 健步一探,直向后窗走去。

 白如银一惊,忙闪身拦住陆正平走出的窗门,道:

 “孩子,这儿没有人来过,我儿快到别处…”

 毒郎君目注后窗,一脸笑,道:

 “娘,你刚才哭过?”

 “没有,没有,娘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哭?”

 “那么,眼圈为何红肿?脸上泪痕未干?”

 “这个…那是因为…”

 “因为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到娘的房中,是吧?”

 “我儿别猜,世界上哪有生得一般无二的人?”

 “孩儿我就见过,此人姓陆名正平,据值夜之人说,向这边独院走来,因误以为是孩儿,故而未曾出手拦阻,想来定是来找母亲的。”

 白如银闻言骇了一大跳,毒郎君眉尖一挑,脸绝毒无情之,道:

 “娘,这陆正平究竟是谁?出身来历如何?孩儿已经不止问过十次了,事到如今,你老人家最好据实说出才好,否则,休怪孩儿要在母亲房中放肆…”

 白如银脸色一变再变,眼见自己亲生的儿子对自己这般声俱厉的样子,心中痛如刀绞,但她天仁慈,爱子至深,以至于溺,不忍斥责,同时,正平离去不久,更怕滋生意外,勉力镇静的说道:

 “为娘的不认识陆正平,更不曾见过一个和你长得相仿的人,你这样疾言厉的质问娘,也不怕天打雷劈…”

 毒郎君闻言,脸色骤变,脸煞气,恨声说道:

 “娘既然这样说,孩儿不愿再多费口话,但请允许孩儿搜上一搜,方才放心。”

 钢牙紧咬,眉尖上挑,一脸阴沉之气,有意无意之间用肩膀一撞母亲白如银。

 白如银猝然无防,暴退三步,玉面一寒,道:

 “逆子,你…”毒郎君嘿嘿笑一声,指着窗沿上的一个脚印,道:

 “这是什么?”

 白如银一呆,便将腔怒火咽下肚去,道:

 “这是为娘的关窗时留下的…”

 “此室后窗尘封已久,母亲启窗作甚?莫非不是有人从此逃走?”

 “为娘的久居烦闷,启窗一观山岚夜景,我儿不可胡乱猜测。”

 毒郎君一耸肩胛,冷冰冰的说道:

 “但愿如此!”

 猛然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推窗而出。

 白如银一愣,道:

 “孩子,你要…”

 毒郎君面带笑,挑眉瞪眼的道:

 “我也想启窗一观山岚夜景!”

 白如银伸手一拦,道:

 “天凉夜寒,我儿不可…”

 双手紧紧抓着毒郎君的右手不放。

 毒郎君看出破绽,知事有蹊跷,沉脸冷笑道:

 “哼!今天说什么孩儿也要看看母亲屋后的夜景山岚!”

 昂首扬眉,振腕一抖,但闻白如银娇哼一声,蹬蹬蹬的连退十几步,才立身站稳。

 这一来,白如银大感伤心,责道:

 “逆子,你简直忤逆不孝,连畜生都不如,为娘的苦心孤诣的养活你十七八年,早知如此,倒不如早死的好。”

 毒郎君恨声冷哼道:

 “哼,只怕娘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那个陆正平才死而难安吧?”

 心中恼恨,出掌如刀,劈的一声,一扇后窗立时四分五裂。

 毒郎君愤然一啸,方待纵身而出,白如银又不顾一切的扑过来把他的双腿抱住,几乎是以乞求的语调说道:

 “孩子,今天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出去…”

 想不到毒郎君小小年纪,却当真是一个六亲不认的逆子,忽然一扬脚,咬牙说道:

 “去你的吧,今天我宁愿落个忤逆不孝之名,也绝不准那个陆正平活着离开紫金谷!”

 举脚一扬,力道不小,可怜白如银命中多舛,生子不孝,一脚把她踢了一丈多远。

 白如银倒地未稳,毒郎君已拧身穿窗而出。

 霍然,一声震耳聋的虎吼划破长空,毒郎君但见人影闪闪,劲风如涛,兜体一撞,血涌气翻,急忙来了个“燕子翻身”穿窗倒退。

 他,见势不妙,动作够快,又是身负绝学之人,总算来吃大亏。

 不过,陆正平自修得“无敌玄功”后,功力大进,全力猛攻下,毒郎君骤然间也实在招架不了,劲风冲撞,退势如电,一个收势不住,撞倒在墙脚下。

 嗖!不用问,一定是九华第十五代掌门人去而复返。

 陆正平狠狠的瞪了毒郎君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

 “毒郎君,你简直禽兽不如,连半点人也没有,小侠我今天一定要你的命!”

 振臂一抖,狂风大作,气虎虎的扬掌冲了上去。

 岂知,母子一,血相连,毒郎君虽然那样绝毒无情,白如银眼见他倒地未起,陆正平又杀机极重,情急之下,大声说道:

 “正平,快住手,千万别胡来,他是你的…”

 说话中,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

 陆正平见状心中大伤,忙伸手把母亲扶起来,说道:

 “娘,孩儿恨他入骨,你老人家请别拦阻…”

 “哼,你好大的口气,拦住你死得慢一点,不拦死得更快,别以为刚才偷袭暗算,占了一点小便宜,就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其实就凭你那两下子狗把式,比小爷爷我还差得太远!”

 毒郎君冲势太猛,收势不住,撞倒在墙下,其实并未伤得分毫,脚尖点地,一跃而起,大步走了过来。

 他,英雄氅贴体后飞,步履间风声虎虎,杀机重重,阴谋重重。气派的确不小,一付目空一切的样子。

 毒郎君疾进数步,忽然往陆正平面前一站,冷傲跋扈的说道:

 “小子好长的命,衣冠冢外没有死,居然来到我们紫金谷,难得难得!”

 昂首傲视,面泛冷笑,又飞扬轻蔑的说道:“不过,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你紫金谷之行是来得去不得!”

 得字出口,暗将功力运足,准备出手。陆正平恨他入

 骨,见状蓄势待发,气忿忿的说道:“毒郎君,你想死就上吧,只要你一息尚存,陆正平绝不离开紫金谷一步!”

 话音一落,扬掌直的撞去。

 毒郎君不甘示弱,大步而进。

 登时,情势紧张起来,恶战一触即发,静室中杀气腾腾。

 白如银睹状大急,忙往二子中间一站,悲戚不胜的说道:

 “孩子们,快别这样,有话慢慢的说,天大的事为娘的也可以替你们作主!”

 “哼,只怕你作不了主!”毒郎君眉尖挑煞,一脸怒气,手指着陆正平,又道:

 “娘,你说天底下没有面貌一模一样的人,这下你老人家还有什么话说?”

 “哎!”她长叹一声,未发一言!

 “刚才是不是他来到娘的房中?”

 “哎!”她,长叹一声,言还休!

 “他究竟和你老人家有什么关系?来此作甚?”

 她仍然面戚容,望望陆正平,瞧瞧毒郎君,一句话也没有。

 “娘,要是再不据实说出,我就活活的把他打死在这里!”

 愤然一啸,杀机陡生,右掌遥空一抓,招式将发未发。

 白如银吃了一惊,暗用手肘一撞陆正平,低声说道:

 “孩子,他的武功太高,黑白两道人闻名丧胆,你快逃命去吧…”

 三人俱都近在咫尺,毒郎君怎会听不见?忽然一声狮吼,绕室而鸣,翻腕一推,就把白如银推退三四步,声俱厉的道:

 “他到底是谁?快说,再晚了管保死无葬身之地!”

 “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小爷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陆正平入耳愤生,杀机万丈,话完,劈面就是一掌。

 那知,他快,毒郎君更快,早在陆正平发动之初,已翻腕连攻三掌,咬牙说道:

 “小子你想死就说话,小爷我大慈大悲,绝不会不答应的!”

 话音未落,又一口气连攻六掌,外加三拳。

 陆正平招式未,对方掌风已到,万般无奈,只好闪身一避。

 正待出手反击,不幸,先机已失,处于被动,对方绵绵不绝的暗力已汹涌而来,十二招快攻,汇集成一股至大至刚的力道,得陆正平退无路,拒无力,空有一腔孤愤,却找不到一个还手的机会,

 先机一失,已败三分,静室之内地势狭小,闪避不便,陆正平一个不小心,被椅子一绊,仰面栽倒在地。

 毒郎君看得一喜,冷哼道:

 “哼,饭桶一个,就凭你这两下子,还要夜探紫金谷?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快快去见阎王吧!”

 方待出手行事,白如银忽的没命似的扑过来,抱住毒郎君的双腿,泣道:

 “孩子,快住手,快住手,他是你的哥哥呀,你听到没有,他是你的哥哥呀!”

 毒郎君脸一沉,冷森森的说道:

 “什么,他是我的哥哥?几时从半路上杀出这么一个无赖哥哥来?”

 “孩子,请相信娘的话,他的的确确是你的哥哥!”

 “哼,我根本不承认他是我的哥哥,他是个杂种!”

 白如银闻言慈怀大伤,老泪滂沱,骂了一声:

 “畜牲!”扬掌向毒郎君的面颊掴去。

 不料,掌掴儿子不成,反被毒郎君当打了一掌,一股栽坐在地上不起。

 白如银眼见亲生儿子,对自己这般无礼,伤透了她的心,勉力爬起身来,泪眼汪汪的叱道:

 “为娘的苦心养活你十七八年,想不到你却这样忤逆不孝,为娘的也不想活啦,索把这条命也送在你手中吧!”

 整个身躯,直向毒郎君的身上撞去。

 毒郎君闪身一让,嘿嘿笑道:

 “你想死就自杀吧,我没有工夫陪你胡!”

 余音绕耳未尽,陆正平早已身站起,沉面喝道:

 “毒郎君,你不承认我是你的哥哥,陆正平更没有你这样的弟弟,咱们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一定要有一个人死在这里!”

 话刚说完,白如银大声说道:

 “平儿不可造次,你弟弟的武功太高了,你打他不过…”

 “娘,是你把他估计得太高了,不信我就杀给你看!”

 陆正平一语甫毕,毒郎君挑眉说道:

 “杂种命运不好,口气倒蛮大,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句“杂种”起陆正平的万丈杀机,喝道:

 “你是杂种,你才活得不耐烦呢!”

 过份的悲愤,令得他双眼赤红如火,全身战抖不止,脸上的每寸皮都充了极浓的杀机,话落招出,掌如刀剑,一路拚命招式,一招一式全是神功绝技,所攻部位都是足以一击致命之处。

 毒郎君看得一呆,那敢再存丝毫轻敌大意之心,连忙全力应战,攻势如轮,威猛狠辣处绝不在陆正平之下。

 于是,兄弟死战的不幸局面,从此揭开序幕。

 白如银见二子死拚,各不相让,急得泪如雨卞,浑身发抖,大声说道:

 “快住手,快住手,有话慢慢说,千万别拚命!”

 可是任凭她叫破咽喉,哭断肝肠,二人却都存不死不散之心,相应不理。

 陆正平恨毒郎君入骨钻心,决心要杀了他!

 毒郎君恨陆正平入骨钻心,决心要杀了他!

 因此,越打越惨烈,生死间不容发,随时都有发生祸事的可能!

 二子这一拚,可难为了做母亲的白如银,随着二人旋转的身形,转来转去,想出手拦阻,却是无能为力,空有一肚子的慈母心肠,一筹莫展,只有让眼泪滚滚如

 这一场恶战,打得万分惨烈、快速而又狠毒,双方都施出了浑身解数,拚命相搏,丝毫也没有有留情,瞬息之间,二人已对拆十五个回合。

 室内门窗破碎,桌椅分裂,全部陈列,几乎都已被旋滚的掌风摧毁无遗。地上左一片碎磁,右一块断木,典籍横陈,簪缨散落,得一塌糊涂。

 白如银怕伤了长子正平,也怕伤了次子毒郎君,可怜她以半百的病弱之身,周旋于二子之间,劝架息争不成,反而落得个伤痕累累。

 陆天平此时的功力,已非昔日可比,五十招之内,毒郎君还可勉力支持,五十招一过,就不免相形见拙,逐渐处于下风,败象已

 忽然,陆正平钢牙一咬,呼!呼!呼!全力猛攻三掌。

 同样的是师门绝技——龙虎风云掌,但自修得“无敌玄功”

 后,威力却大不相同,毒郎君闷哼一声,马步受震一歪,撞在墙壁之上。

 白如银看得一惊,刚刚叫了一声:

 “平儿!”陆正平振臂一抖,狂风大作,已扬掌扑了上去,攻的是毒郎君的“期门”、“中府”、“将台”三处要

 毒郎君见状吓得面无人,顿生拚命之心,霍地双掌挥,趁势疾而上。

 这举动,吓坏了白如银,怒了陆正平,沉脸喝道:

 “毒郎君,你死到临头,还要逞能,这样你死得更快!死得更惨!”

 呼地一掌暗力如刀,只听得毒郎君“嗳哟”了一声,摔倒在墙脚下,脸色发白。

 毒郎君好硬的骨头,钢牙一咬,又身站起,同时探怀摸出一把匕首,分心就刺。陆正平不然大怒,左臂伸处,已将他的左腕扣住,右掌一扬,当猛一劈,通的一声,打了个四脚朝天。毒郎君但觉血气翻腾不已,头晕目眩,金星如豆,英雄氅散落地上,壮士巾下落不明,脸上连半点人也没有。

 陆正平俯身伸手,夺过匕首,朗朗的愤然一啸,一字一咬牙的道:

 “毒郎君,你作恶多端,杀人无数,手都是血腥,我要一刀子一刀子的慢慢杀你!”银虹一闪,寒芒闪烁,匕首划了一个半圆,向他的耳朵割去。

 白如银睹状吓了一大跳,三步两步的走过来说道:

 “平儿快住手,他是你的弟弟,看在你我母子一场的情份上,千万别伤害他…”

 陆正平与毒郎君有着多层的仇恨,决心要置他于死地,不待母亲说完,便以极端坚决的口吻说道:

 “娘,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弟弟,他才是真正的一个孽障杂种,别的事孩儿一定遵命,这件事但请免开尊口,他把我害得好苦,孩儿今天宁愿要了他的命之后,让你老人家把我杀死在这里,也绝对不饶他!”

 心意坚决,出手无情,匕首一振,转而刺他的咽喉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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