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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旅邸独伤心 含悲夜月
 上回说到于志为了查探生父下落,并洗污名,乃遣闵小玲,张惠雅往藏边向方幼龄借鹤,遣秦玉鸾及瑾姑四女偕兄嫂南下梅关,保护红姑和玉莺,自与阿尔搭儿,钱孔方、乔楚前往长沙,并清酒中仙郭良代往断肠峡,打听生父是否被巫山七怪石雄所拘

 那知一到长沙,即在花外楼遇上吴征信,乔楚、戴文玉罗风英,当夜擒获五名冒名徒,但戴文玉与罗凤英在旅即又中香,亵衣被褪殆尽,若非阿尔搭儿及时赶到戴、罗二女侠必失身无疑。

 但徒身手不凡,竟退回自房中更换衣裳,并击退吴征信、乔楚两人联手合击。

 吴征信正切对方一招“分花拂柳”无处可避,不料那人忽然一声惨呼,双臂已被于志反剪过去,不喜呼一声:“胡不死?”上前一步,给那人一个耳刮。

 于志笑道:“若不将他干刀万剐,也难消吴、乔二兄之恨,打他一个耳刮有何用处?

 前时接连发现五个龙卷风,这一个总该是冒名的真犯了?”

 那人双臂虽然被剪,仍是怒目圆睁,意图挣扎,猛力回头大喝一声:“你妄指我是贼龙卷风,有何证据?”

 于志微微一笑道:“你想由我手中挣脱,不但是梦想,而且还要自讨苦吃。…”

 对着看热闹的人道:“那一位是本店的东主,请出做个见证?”

 当下有一位头戴瓜皮帽的中年人越众而出,说一声:“在下便是?”

 于志道:“请你和这位吴大侠到这厮房中,搜他的衣包,看有无香和解药。”

 那人脸色微微一变,旋又冷笑道:“你经过我房间,将药窝在我衣包里面,当然不能算数。”

 于志笑道:“我胡不死总教你死得心服就是?”

 吴征信和店东取得衣包出来,当众开刀,果有江湖上采花贼所有的吹筒,药。

 那人还要争辨。

 于志道:“你头上还带有不少蜘蛛网,敢情是藏身在别人的底吧?你衣包埋有一套亵衣,剪裁和遗落在人家房里的完全一样,敢情是临急慌乱,来不及穿子,你敢当众子看里面有亵衣没有?”

 那人惊得面如土色,恨恨地骂道:“你要看大爷的鸟,大爷偏不答应,头上的蜘蛛网是方才闹贼,大爷惊得躲在底又怎么样?”

 于志看他三言两语把所有的证据完全抹煞,也暗服那人的辩才,不冷笑一声道:

 “算你有本事强辩,但我就把你放了,你也活不到两天,方才被我打你一记还魂掌,表面的皮完好如常,但你第十四节脊骨的经络已完全康烂,若是不信,倒不妨摸摸看?“

 说罢,立即把手放松。

 那人大喝一声,回身一掌打出,但他一只左掌忍不住一抚脊骨。

 于志架开一掌,笑道:“烂了没有?”旁观各人不哗然大笑。

 那人猛醒已经上当“啪啪”打出两掌,脚跟猛一用力,全身向后倒朝。

 于志喝一声:“回来!”右手一招,硬生生将那人招回原地。

 吴徽信和乔楚相顾失

 于志以周身罡气迫得那人进既不能,逃亦无望,然后对各人扫了一眼退:“这人便是假冒龙卷风于志的名,在长沙为恶的贼,但冒名的不仅他一个,列位乡亲父老俱见他方才做贼心虚,区区胡不死与真的龙卷风是世代谊,恰知此事,怎能不管?但区区尚有要务,不能耽搁时,这厮十分横蛮;待把他武功毁了,请吴大侠送官究办就是?”

 吴征信对于志这般搞鬼,本是很感滑稽,但又不能不陪着他捣,只好含笑道:“胡小侠尽管放心,吴某不至于这一点小事也办不好。”

 “最要紧的是,鞫问他受谁指使!”于志叮嘱一声,单掌一挥,那贼人应掌而倒,续道:“吴大侠和令友今后行走江湖,还得多防别人暗算才好!”吴征信发出一声豪笑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吴某一颗大好头颅,任由雄觑睨,小侠吩咐,自当心领!”

 于志应一声,向各人拱一拱手,叫一声:“搭我们走啦!”

 由罗风英房里传出一声:“来了!走出两条苗条的情影,又娇呼一声:”走!“三条身影同时向各人眼前失去。

 于志趁着晨光未,带了二回到自己房间,先看看底,衣橱,然后解衣登,愧然叹息一声道:“真是下经一事,不长一智,那家伙不是忽然点起灯来,两位师姐此生也算毁了!”

 钱孔方道:“戴师姐还勉强看得开,罗师姐只是一味哭泣,只怕迟早都会出事。”

 阿尔搭儿道:“一个女孩子遇上这种事,怎教她不伤心痛哭?”

 夫妇三人一三好,睡到上三竿,方起身梳洗,二妇也恢复女扮男装的面目,一同出外进食,深知在熙攘的人业中走了一程,忽然一条熟悉的身影挤进出人堆拐入小巷。

 于志不觉“咦”一声道:“这家伙往那里去?”

 阿尔搭儿和钱孔方身材较矮,没有看到,不约而同地说一声:“谁?”

 “乔楚!”

 “我们追!”

 “在人群中不便施展轻功,夫妇三人只好把步子加快,然而拐进小巷的时候,已看不见乔楚的身影,而且那条小巷又有几处分岔,竟不知他走向何方。”

 蓦地,一种不祥的预感涌进于志的心头,不觉叫一声:“不妙!”

 钱孔方也“哎哟”一声道:“莫非那姓乔的,竟和罗师姐赌气出走!”

 “大有可能,我们快去探望!”于志也着急了起来,又立即转步。

 不料刚回到大街,转向吴征信所住的客栈,即见吴征信急急走来,于志叫一声“吴大侠!”

 吴征信猛地收步,见于志身旁两位少年书生,不觉觉微微一怔,旋而笑说一声:“幸会”趋步趋前,悄悄道:“小友,乔楚那混帐小子居然走了,罗师妹哭得伤心绝,请二位令夫人赶快去劝她。”

 阿尔搭儿粉脸飞红,转向于志道:“我们这样子能够去。”

 吴征信猛觉阿尔搭儿和钱孔方俱已是男人装束,确是不便劝说罗风英,急得手叫道:

 “这怎生是好!”于志道:“方才我还见那小子匆匆进了巷子,敢情还没有走得太远。不过,这事无须着急,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亲,若果那小子敢有对不起罗师姐的事,我就要他外祖公把他抓来打一顿!”

 钱孔方笑道:“他外祖公是谁。”

 “郭良!”

 吴征信面,却又皱皱眉道:“郭前辈为人方正,这事他定能作主,只是不容易找到他。”

 “不要紧,他已和我有约,不致于找他不着。”于志拿定郭良定在西陵峡到翟塘峡一带等他,接着又道:“大师兄还是赶紧回去,请大师妹劝她为是,今夜我们若是不走,当然要去看她,这时却是不便。”

 吴征信惊道:“你还要走?”

 于志目光向行人一扫,旋道:“此地说话不便…。”

 阿尔儿搭“晤”一声道:“我想起来了!若教我和钱丫头去劝劝罗师姐,确是不大方便,我们顺便买些吃的东百,和大师兄一齐去劝她,大概不行!”

 钱孔方也接口说一声“对”

 于志略一思索,情知除此之外,别无善策,也就表示同意。

 吴征信大喜,说一声:“买酒菜,我是大行家,让我来办!”

 阿尔搭儿和钱孔方跟着吴征信到达罗风英的房间,但见房门紧闭,见面隐隐传出缀泣之声,阿尔搭儿即向吴征信打个手势。

 吴征信朗声道:“师妹开门!有人来探望你了。”

 “谁?”戴文玉声音里带有惊讶。

 吴征信笑道:“你猜猜看!”

 罗凤英恨恨道:“不必请了,定是那短命的小鬼!”她那音调里还带有点哭声。

 吴征信知她指的是于志,忙道:“你猜错了,是小鬼身边两个!”

 里面缄默了一阵,旋而板响,衣饰响,又闹得半响才有人走近房门。

 “呀!”一声房门开处,戴文玉当门而立,一见吴征信和两位少年站在门外,先是怔了一怔,旋而目眶一红,说一声:“请进!”

 吴征信道:“你两位进会罢!我去陪胡小侠!”

 阿尔搭儿和钱孔方刚一进门,戴文玉“彭”一声又将门关闭。

 钱孔方忙说一声:“使不得!”

 罗风英靠在边,低叱一声:“有啥使不得?”

 “你们不见我们这身装束?”

 “呸!谁不知你是个冒牌假货!”

 阿尔搭儿笑道:“好师姊!别闹子了,我们下去吃饭,阿说他可把你那人找回来,不要…”

 罗凤英狠狠抓一捶“哼”一声道:“走了就算了,谁要找他可来?”

 阿尔搭儿以为罗凤英说的是气话,笑道:“师姐何必气?

 乔兄终是要懊悔的!“

 “谁生气啦?我只怨足有眼无珠错认识了他这样一个男人,休说我身子还和以前一样,纵使有了变化又那样了不起?不就是为了那话儿么?就是为了那薄薄一层东西么?男人?男人就是为了那样,要是你少了那微不足道的一层,他就说你不贞,随你说怎样爱他!都难得到他谅解,走,走了也好,不然将来我不知要受多少气。”罗凤英越说越气愤,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最后还冷笑一声道:“我身子上少了甚么了?每天梳头还少了几头发,为甚么不说蓖子夺去我的贞?”

 敢情她夜间又恨又急,伤了元气,说到最后,身子一仰,竟又倒回上。

 戴文玉忙把她扶在腿上,一面推,一面说到:“两位妹妹劝一劝她罢,她这套歪理害得我这做师姐的都驳她不倒。”

 钱孔方笑道:“中原自命为文物之帮,礼教也讲得太过分,若是我们家乡的女子,初夜权不是父亲的就是哥哥的,或足族里长辈的。那有这怪事?”

 戴文玉暗道:“这回可真是请贼管门了,风头已经歪过一边,这一岂不要倒?”忙向阿尔搭儿道:“妹妹的多情又及怎样?”

 在她的本意,原希望阿尔搭儿说一番“正理”好纠正罗风英的偏向,那知阿尔搭儿又据实答道:“我们鞑靼女子嫁人的当天晚上,定要把初夜权给了喇嘛,否则大不吉利,要是头一任丈夫死了,又可改嫁给丈夫的兄弟或些的哥哥;若果那路未通,别人才不肯要哩!”

 戴文玉暗叫:“不好!这一个更糟!”恨道:“你两人嫁的时候,可都先作那样准备?”

 阿尔搭儿“噗哧”一笑道:“没有,阿是我们崇拜的大可汗,能够被祛除百凶,所以用不着找喇嘛。”

 钱孔方也道:“我是一个孤儿,而且又是私奔,所以马马虎虎也就算了。”

 戴文玉听得有点气愤,喃喃道:“这简直是夷狄之帮嘛!”

 阿尔搭儿笑道:“大师姐你说错了,各地有各地的习俗,怎能一概而论?你们中原女子但凭媒约之言,父母之命,被嫁卖牛羊般出卖,害了自己还要从一而终,嫁,嫁狗随狗,要给我们鞑靼女子看来,那才简直是拿幸福开玩笑哩!”

 罗风英猛地一睁星目,说一声:“你说得对!”

 原来她知阿尔塔儿和钱孔方定是吴征信请来劝她,索假装晕。避免尴尬的场面,并可偷听别人的谈话。

 戴文玉急需别人劝慰罗凤英,若未看出罗凤英装假,至此不觉一惊道:“师妹!你说甚么?”

 “怎么?你还没有听清?”

 “这事做不得?”

 “有甚么做不得?”

 阿尔搭儿笑道:“罗师妹真做不得”

 “怎么?你也说做不得?”

 “若果是我,偏偏先找了别人再回来嫁他,让他这小气鬼气个半死,但你是中原女子呀!”

 “中原女子?中原女子比你少那一件?”

 钱孔方笑道:“中原女子从汗朝起就讲四德…”

 “我懂得,那是寺内端庄,街上端详,居家勒谨,枕上颠狂,里面没有半个贞字。到了唐朝皇帝,便有弟弟夺了嫂嫂,妈妈嫁给儿子的事,贞子更加用不着了!”

 戴文玉听得尽是摇头道:“你到底歪往那里去了?”

 罗凤英不便撞,只好说:“路是人走出来的,那有什么歪不歪?”

 阿尔搭儿笑道:“路果然是人走出来的,但前人已经走成了一条路,你不走反而错了,劈如长沙城里有了这些街道你不走,偏要在屋脊上踩出一条路来?”

 “昨夜里就走的是屋脊。”

 “那是一时的权宜呀!中华到了宋代便有三贞九烈这条路给女子走,你不走便成为礼教的罪人,谁教你生错了地方呀?”

 罗凤英被两位口才伶俐的少女说到难于反驳,再听阿尔搭儿最后一句笑话,不笑起来道:“懒得和你说这个,你们那个阿怎不上来?”

 钱孔方看出她已心平气和,笑到:“他在小屋里喝酒,我们去迟了,只怕但有收碗的份儿了,你还不快梳洗去?”

 戴文玉早就打了一盆水在房里,但罗风英尽是哭泣,害得乔楚认为她失身,一怒之下,竟自走了,所以那盆水仍旧留着。

 这时罗凤英已经气平下来,淡淡一笑,目向盆那取水洗脸,还说一句“我不下去!”

 戴文玉道:“你不去怎行?”

 “那小鬼最是贫嘴,那怕不被他笑煞。”

 阿尔搭儿笑道:“他是个大好人哩,这种事,他决不会笑你!”

 罗凤英忽然道:“夜里为甚么你们不迟不早,等到我们屈辱的时候才来!”

 “呀!你这就冤了好人了,你们两对儿在花外楼吃饭那付亲热的样子,谁知你们合体了没有?再则,我们一直守到四五

 更天,因见忽然有人点灯,人影晃动,才觉得奇怪,到来之后,还不知是你们的房间,待看清上是你们,而那男的又不是他两个,才敢发掌惊贼啊!“罗凤英对于阿尔搭儿的解说,还算满意,但又一惊道:“你们三人一起来的?”

 “嗯”

 “那…那不是也被他看见了?”

 “看见又怎么样?”钱孔方接着笑道:“你不说不曾少一样么?贼人相距那么近,还不要紧,他离开那么远,有甚要紧?”

 “呸!谁和你说那个?”

 戴文玉本来也白脸变红脸,但罗凤英这一声“呸”给她知道既不寻短见,也不会误入歧途,心里一喜,也与两女同时笑了起来。

 于志和吴征信在小屋里浅斟低酌对于贼人的谋,一个是坦然,一个是痛恨,但二人都担心乔楚和罗凤英将来会成冤家,因此,无不希望两女快点回来,也好商议如何解说。

 两人焦急期待,不觉各尽浊酒几杯,这才见四女联袂来到。

 于志笑说一声:“好啊!我只知道连我的也给人骗走了哩”

 二女因与戴、罗两人说话久了,竟忘却自己还是男装,不同时“呸”了一声,驰然又是巾帼英雄。

 于志大笑道:“我错了!二位贤弟请坐!”一眼瞥见罗凤英的脸略为清减,又轻唱一声:“这又何必?”

 罗风英生怕他又要出言取笑,急先发制人道:“有甚么必不必的,当心我教人捶你。”

 于志煞有介事地,轻叹一声道:“有此一语,足慰生平,乔兄真是蠢材,不懂得消受美人恩!”

 罗风英“啐”一声道:“你最会消受美人恩,所以有十几个。”

 “然也!”

 “你脸皮比城墙还厚!”

 于志向阿尔搭儿一瞥,笑道:“城墙不算甚么,还有人说我脸皮厚到都鲁山哩!”

 这句话原是王紫霜离开都鲁山的前夕所说,于志为了请阿塔尔儿证实,也要扮猪吃虎,好冲淡罗凤英的忧愁,故意说了出来,并瞟了阿尔搭儿一眼。

 阿尔搭儿笑道:“何止厚过都鲁山?我简直没法子说。”

 罗凤英道:“既是如此,何必再说?”

 “对呀!何必?”于志叫了起来,高敬酒杯道:“王师姐,难得你看得开,我敬你一杯!”

 “有甚么了不起?”罗凤英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吴征信见此情形,也喜盈颜面,心事大宽,开怀痛饮。

 过一顿饭,各人因要讨罗凤英喜欢,多半说些江湖奇事,暗藏机锋,直吃到影卸山,于志才道:“我们应该散席了,若果我们明天不来,就是已经走了!”

 罗凤英刚说出一个“我”字,却又住口不说。

 于志知她想与自己走作一路,又怕见别人亲密的情景当下也不说穿接着又道:“敌人恨我入骨,家父又落在他手中,若被敌人知道我在何处,定必约地战,那时,一个得不好,反而加速家父丧生,只好化装各种身份,若果你们遇上蝉姐霜妹她们,请告诉她一声,我暂时不会离开湖广。”

 戴文玉忙接一声:“这何能说得!”

 于志点点头道:“罗师姐也要看开,我若遇上乔兄,若果他不肯在你面前跪三天三夜…”

 罗凤英白他一眼,恨道:“我没有空赔着!”

 “那就一掌把他打成饼!”

 “管你哩!”

 “你好凶!”戴文玉说了一声,又忍不住笑了。

 于志哈哈一笑,与二女离座,拱手而别。

 这一夜,吴征信三人就寝时当然十分小心,于志夫妇也恐怕还有贼在城里潜踪,仍然潜伏在城楼窥伺,幸而并无动静,料已使对方魂飞胆落。

 翌立清晨,于志夫妇束装就道,不料刚出城门,回头一看,即见城门旁边贴有一张大黄纸,上面写着:“胡不死,今夜三更在岳麓山道乡台候教!”等字样。字的下方,还画着三只兔子。

 钱孔方不明白兔子的意思,笑笑道:“那几只兔子敢情是写字那人的绰号了。”

 于志笑说一声:“快走”待远离城门,才将兔子函义对她两人说明。

 阿尔搭儿性格温柔,不易发怒,钱孔方却忍不住恨道:“这厮恁地可恶,待我一剑把他切成两段。”

 于志道:“切不切两段还是后事,教训他一顿却是不免,但我们在一夜间毁他六名高手,他的同伴还敢向我们挑战,说不定总有几分能耐,幸好没被他知道我们的身份,否则尚未准备好,就怕他先以爹爹为饵,引我们,那就非糊不可!”

 阿尔搭儿说一声:“是啊!但他这张挑战的招贴,不知说的是昨夜还是今夜,岳麓山你知道在那里?”

 于志一想,昨天一天未出城门,确不知那张招贴儿时贴的,沉道:“岳麓山在那里,问当地人总可以知道,至于那天贴了出来,又能找谁问去?”

 钱孔方道:“管他那夭贴出,既有招贴,你便去在纸上注明期,并骂他一顿,岂不是好?”

 阿搭尔儿说一声:“钱丫头说的对,打一回笔墨官司,然后往岳麓山等他,若果那山有名胜创览,也不妨多住几!”

 于志见二心意一致,也道:“这倒是可以,你两人在这里坐等一会。”

 二女知他依言照办,相视一笑,望着檀郎背影去远,然后找一处干净的石地坐下。

 约有盏茶光景,于志如飞而回,笑道:“你们猜猜岳麓山孔那里?”

 二女见他那付瞎笑的样子,便知岳麓山相距不会太远,而长沙近郊连小丘也没有几个,那会有什么称得为“山”的地面?

 阿尔搭儿心慧眼尖,忽向湘江对岸一瞥,指着一座相距不到五里的大山遁:“可是那座?”

 于志点头道:“正是!那座山原名为灵麓峰,算起来该是冲山七十二峰之一,古书上曾有记载,那厮偏叫成岳麓山,害得我回城一趟。”

 “你回城里做什么?”

 “买笔买墨,顺便问笔墨店里面的人。不过,跑这样一趟也好我在原来那张纸上画了好几只大,还有一锅开水,注明今夜三更把它煮了!”

 二女见檀郎好谑,都不失笑。

 阿尔搭儿道:“你把我两人成这种装束,想是要帮你打都不行了!”

 “这又有什么要紧,敌人打我不过,定向你两人下手,那时你们便迅速把人擒下,不比动手脚好得多么?”

 阿尔搭儿喜道:“我一心想和你联手打人,倒没想到这个,其实我就穿这个也可以打啊,不过难看而且不习惯罢了!”

 于志笑了一笑道:“山上古迹很多,我们趁早过去,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再创览个够,夜里厮打,手脚也灵活些。”

 岳麓山是长沙名胜之一,山下有道林守,四绝堂,岳麓书院,杉庵,山斋山上有岳麓寺,禹王碑,道乡台,赦曦台,仙粟吹香亭等地。

 千态夫妇唤船渡江,顺便向舟子问山上的详情,看有无可供住宿之处。

 那舟子一看他三人装束,笑笑道:“向来游山的人,多半是界上去,夜里回,只有远道香客,才在山上住宿,岳麓寺便是香客的好宿处,但三位相公有两位是文人,倒不如住在山下的书院或四绝堂为好。”

 钱孔方诧道:“为什么叫做四绝?”

 舟子笑道:“相公是读书人,怎不知四绝堂的来历?”

 钱孔方粉脸微红,忙道:“我们是外乡人,难道你们这里的四绝堂还要胜过长安的雁塔?”

 舟子被她一串银铃似的声音,斥得呆愣当场,忘了应该划浆。

 于志笑道:“四绝堂的来历,不但我们不知,恐怕还有很多人不知,你若是知道,不妨说出来听听,也增我们见识。”

 舟子见他口气和缓,暗想:“这佩剑的相公,子应该暴燥才对,偏是和那文结结的相公相反。忙赔笑道:”四绝堂的来历,小的也知道不详,据说里面存有沈书,询书,检讨,韩诗,所以号称四绝,其实小的看起书来,小字黑墨墨,大字不认得,它绝与不绝,和我有甚相干?石碑还卖不了几个铜钱哩!“

 于志略一思索,忽然“哦”一声道:“我知道了,沈书定是沈约的字,询书定是欧询的字…”

 阿尔搭儿着道:“杜诗定是杜工部的诗…”

 “韩诗该是韩愈那老儿的诗了!”钱孔方为了争回面子,也抢说一句。

 舟子讶道:“原来三位相公和四绝堂是老相识,怪不得小的一提,相公就能说出名字来!”

 他这一个推测,竟把夫妇三人笑得前俯后仰,要不是于志捏了阿尔搭儿一把,她几乎要倒进郎怀,让郎替她肚子。

 这一天,夫妇三人游览了岳麓山名胜幽谷,在岳麓寺吃一顿美味的罗汉斋;到了黄昏,下山向四绝堂求宿。四绝堂的主事黄洁是一位学中年书生,骤见三位雅而不俗的少年来投,直喜得倒履相,谈吐之余,更觉相见恨晚。

 但于志夫妇初更甫过,便推说游山困倦,回房休歇,其实他们只须静坐一个更次,便恢复整疲劳,二更一打,立即破窗飞去,径奔向山上的道乡台。

 道乡台就在岳麓寺旁边,因为邹道乡适世逸诗于此,所以名为“道乡台”台上有个“风云亭”四面通风,凉生衣袂,亨畔几株古杉,据说是陶侃当年所植,游人至此,多起一种仰古之情。

 于志夫妇白昼已来过一遍,因阿尔搭儿和钱孔方俱是书生装束,索就坐在亭里,静候敌人前来。

 当夜月微明,山高风寒,寺僧早睡,风云亭内,就仅这如胶似漆的夫妇絮语情浓,不觉三更将至。

 忽然山处隐传人声,略一细听,便辨出其中有人道:“老三,陶山主尚未到来,你我得当心才好,像王易朱那样的艺业尚且不堪一击,你我虽然胜他一筹,也难说必胜算哩!”

 “这时还未到三更,集贤四矮不知来了没有,纵使与那小子遇上,还不是同样可拖延一下,万一不行,你我两人联手,挡他三几百招,总该可以吧?”

 于志和那两人自己心怯,不暗笑道:“这样的脓包也敢来丢脸!”

 却又听先发话那人道:“陶山主一身童子功,可摧山裂石,要比你我强多了,但他听说那小子用手一招,就把王易朱倒拖回来,竟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一早上就遣人往架鹤峰请一位老前辈…”

 那人话未说毕,敢情发觉有异,忽然厉喝一声:“是谁?”

 于志暗诧道:“我还看不见你,你能看见我才怪哩!”

 果然那人咽声过后,又有人“嘿嘿”一声子笑道:“候老三!凭你这一声惊叫,要是对方已来在台上,不笑你胆小如鼠才怪。”

 “矮鬼!你也不见胆大多少!”

 另一个沉浊的口音笑道:“其实小心总比大意好,我们老四长的嘴就会说别个。”

 于志一听脚步声,便知已有六人,想是前头两人和集贤四矮已会合在一起,后来发话那人内功颇有根基,又带有教训别人的口气,看来该是四矮中的老大。

 果然,先饥诮候老三那人叫道:“大哥!你怎么也胆怯起来?但凭我兄弟的四合一阵势,那怕是天雷下劈,也动不了分毫,何况姓胡那小子并没长三头六臂。”

 另一人冷笑一声道:“曾老四别尽管吹牛,你要知王曾师徒四人,也不过是顷刻间就被人搞了,而且一身武功健康,乖乖地跪在藩司面前听审。”

 “哼!他们酒淘虚了身子,自当别论。”

 “候老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说龙卷风这贼独往独来,又与我们黑道中人作对,王曾师徒,蓝玉兄弟,王易朱那猴子,俱奉一位武林老前辈之命,搜寻那贼的踪迹,为甚他们反被别人当作贼来办?而且那姓胡的小子又是怎样的来头?”

 于志听了高老大这几句话,不由暗诧道:“原来这伙人也上了别人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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