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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回 少女柔拳 力挫天龙掌
 那知于志在角技场中一声长笑,身形一晃,已了过来,先把那人掇下,竖起拇指赞一声:“你行!”

 那人名叫防水亦,是他这一族里面的第一条角力勇士,因为与有志相待甚久,自觉无颜,但他在争力的时候,却发现对方了微有气。他那知道于志因为臂短,捞不上他的肢,才故意装出力乏他冒进?

 两人因为要低头看对方的步法,无暇察看脸孔,真力乏,假力乏,也不能看得出来。木博赤只由于志势息中感到他呼吸困难,心想:“良机难再,不下手更待何时?”大喝一声,上躯向上一,脚穿对方下,空着手也搂上对方腹放,收、、勾、按,一齐动作。

 于志吃对方这么一按,已是身子折往后面,单腿浮起,砰脚勉强着地,任何人看来,已经败到百分九十九,博木赤也自以为稳胜券。

 那知儋州的角力术在欧里求胜的方法很多,博木赤这样不顾一切将下去,恰给于志有使用“卜洛更”一法的机会,当于志背后将着地的瞬间,膝盖一顶,左手如迅电般自博木赤下改向他腿上一托,右臂原搭在博木赤的左肩,这时也用力一收,向下一

 博木赤那见过这天下第一的角力绝招?被于志脚能顶得他双脚离地,肩上受力,下腮接在对方演上,若不向上长身,只怕连喉管都被拖断,投奈何只好稍为一动身子,这正是“I、洛更”迫使对方自深的妙用,但博木赤此时出保自己未不及。于志左掌那一托,把他托得出头上直翻出十几丈外。

 于志使出“卜洛更”这一招将博木赤抛出,情知他此时头昏眼花,看不清方位,若跌在地上,定必身受重伤,急一跃而起,在欢笑声中追去,将他接了下来。

 这时两人都站在千夫长哈忽面前。博木赤握一握于志的手,大赞一声:“你是英雄!”却脸惭差对暗忽道:“我学艺不,替爵爷丢了大脑,替族人丢大脸,已无颜在此…”

 于志一惊道:“你要往那里?”

 博木赤苦笑道:“我年纪还轻,去寻良师学艺十年,再和你较量!”

 于志笑道:“凭你这句话就算是有勇气的大英雄了,天地之大,十年后你知道我在那里?我们个朋友不,好么?”

 哈忽也帮着相劝,并将他自己较力曾输给于志的事也说出来,博木赤这才含差带傀和于志握手寒喧几句然后退回原处。

 因为两人判别胜负那一瞬间,快到无复有加,不但是场外的观众看得莫名其妙,连站在近处监斗那位裁判也不知所以,直到溶木亦退回本阵,对七口八舌问他究竟是怎样的殃,以致最妙的一招反而没有一人喝采。

 虽经过十场惊人的角力,于志并未感到力乏一股。

 下角力的衣裳,立即向哈忽请开始第二场弓箭的比赛。

 哈忽自然知道连续下去,已方定占不少便宜,却恐怕别人说他样样取巧,纵然是赢了也中见得光彩,忙道:“本爵也知小英雄能够再比下去,但这时大鸳未归,二来光看一连三套比试再看一连三套刀剑不大适宜,这一场还是请那一位英雄先舞一套刀剑助兴为好!”张惠雅生怕他哥哥一先表演,就会抢去她一部分绝艺,忙站起来说一声:“对呀!我年纪最小,由我先来,再列强哥哥,让我舅公爷爷轴!但我得问问,我相我哥哥都公用剑,舞了两场剑法木免重复,不知打一套拳法,使得不使得?”

 哈忽面显笑容道:“久闻贵国少林、武当、华山、嵩四大派的拳剑都是绝艺,女英雄先打一套拳法也好!”张篡歌眉梢一挑“哼”一声道:“华山嵩魔外道,算得什么东西!少林武当!

 是正宗,但也不行,你先看我的!”一脸顽皮地对舅公爷爷和哥哥说一声:“有僭啦!”朝哈忽拱一拱手,立即出场。

 哈忽忙向他的部众扬声说明这场是表演拳法,话未说毕,张惠雅已回场外来一个罗圈揖,一掌接一掌打了下去。

 逍遥客看张惠雅开头一招,正是她在路上向于志举来的新掌法,不又惊又悔。心想:“这头太不知轻重,这种绝学怎在人前表出来?”幸而三招过后她又改用别种拳法打了三招,以后每三招变用一种,才好笑起来。

 但张惠雅学过的拳掌并不太多,每三招换一种,已是没有来换,仗着身子灵活,一个转身又换回新学的拳法,然后迭次更换下去,她艺业尚未到达融会贯邀的境地,这样七八糟凑起来的掌法当然破径百绽百出,于志越看越觉得她光是仗轻灵的身法来支持场面,不笑出声来。

 要知哈忽和他的部众并非尽是无能之辈。哈忽是千夫长爵位的人,为一部落的首领,要维持他自己的威严,还勉强看得下去,但他部众里有一名唤立物的百夫长,曾经在西角来山跟鲁古特喇嘛学艺十年,轻重兵刃都有很深的造诣。等法相轻功更是全族第一,见张惠雅这套拳法,少林不像少林,武当不像武当,简直是一套不成东西的难凑,心想:“南人专让讹诈,休被这妮子骗了采声去!”

 立勒见张惠雅轻功不弱,但他自信拳法定可取胜,在他座位前站了起来,叫一声:“爵爷!拳法独演,看不出它的妙用,能让卑职下去和女英雄同演么?”

 张惠雍俊目一挑,正要发作,张惠雍已在场里叫一声:“来啊!我正愁一个人玩得不够劲儿哩!”逍遥客暗唤一声:“不好!

 这丫头别在这里闯出大祸来!”正待用传音入密的气功制止她胡闹,于志却轻轻技一拉他的衣袖道:“别管她,由她教这些条狗知道厉害也好!”哈忽原想客套一番,装着大度问问逍遥客,被张惠雅场里一叫,干脆来个顺水推舟,笑说一声:“女英雄既是答允,你就下场去罢!但是,只要点到为止,不许伤人!”

 逍遥客不懂得土话还算好,张惠雍听到末后两句,不自主的又“呼”了一声,逍遥客急以眼色制止,只有于志不动,仍和原来一样优哉游哉,微展笑靥。

 一老二少所表现在脸上的神情,当然落在哈忽和几位百夫长的眼里。哈忽对于于志确是又惊又羡,但见这少年那份不在乎的神态,却是心里不服,暗想:“你还有两场哩!你是能够拉开我们六百强弓,那天边的大鹫么?”

 眼角一斜,已见立勒和张惠雅在场内手,虽然或是开好几招,立勒已是采取守势,而张惠报却仗着轻功高强,着着进功,不又陪笑道:“这女娃到底不知厉害,先守后攻力是我们立勒的真本事,看来必胜无疑了!”

 逍遥客虽知道他这位外曾孙女艺不止此,但也因她没头没脑地进攻,怕她耗尽力气便会吃亏,忙悄悄告诉于志,请他在必要的时候,把张惠雅换了回来。

 于志笑说一声:“不妨!她决计不会落败!”

 逍遥客道:“我知她不会败,只怕她打急了萍要用劈空掌劲打伤对方,我们在这里找客大不方便!”

 于志怔了一怔,旋又笑道:“不会!”

 逍遥客见说两般都不会,不知于志那里来的把握,还待相询,却见场内攻守双方已起了变化。

 原来那立勒起先不知对方底细,所以采取守势,任凭对方施为。偏是张惠雅自从学艺以来,除了跟她哥哥对招之外,根本没有真正的厮打过,这时为了想打久一点时候,而不用气功运掌。

 立勒见对方只是身躯灵活,招式奇之外,另无老妙,即时放大胆子,反守为攻。

 立勒十年苦学的一套天龙掌法,确是十分妙,他双条长臂娇若游龙般推动蒲扇大的巨掌,力争先着。

 张惠雅继承逍遥客的师门绝学,从小苦练,岂同凡响?见对方掌来如电,掌重如山,知他已使力糊讲,忙将真力加到七成,打得难解难分,两条身影渐渐混在一起,地面积雪反问天空飘扬。

 逍遥客不由得点头叹道:“天龙掌法果然妙!”

 于志笑道:“苍幂前辈创出这套调拳,岂不更加玄妙,说招式,天龙掌决比不上,但惠雅功力不足,只怕使用这一套掌法,反会吃亏!”

 果然于志说过不少张惠雅身法渐滞,被立勒占尽攻势,敢情真个急了起来,只况她接然倒跃教尺,立即沉椿拿步,娇叱一声:“双掌连续拍出,劈空掌风卷得地上的烂泥,雪水,向立勒身前泼去。

 立勒学艺多年,也看出惠服用的是壁空掌力。这种掌力,立勒自己也曾下苦功,也大喝一声,推出双掌相抵。要知一经抵上,输赢立约,但输的一方因被胜者的内力猛过来,虽不一定死,伤却是难免。

 就在双方掌力将要相的瞬间,于念敬猛叫一声:“不好!”双臂往面前小桌一放,同时站起身来。

 也不知他是要进场拦阻,还是吃惊失神,但在这一瞬问,立勒竟一连向后面翻了几个触斗,一股顿在雪上。惠服也不见得占多少便宜,小身子倒飞丈余,才站得定下脚跟。

 立勒面通红,站起来对惠雅一洪手,说一声:“女英雄气功高强,我立勒认输了!”

 他认为方才跌的一蹬,是败于对方的劈空掌劲,要真正说拳术,他自己还可差胜一筹,但这时已经一跋到地,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能还赖?

 惠雅料不到自己的掌劲竟有恁地猛烈,看对方双掌推得那样急,纵使把他打退,自己也该两臂受到振才是。但仅这么一接触,对方已倒,自己双掌就如撞在一株厚皮树上,反弹起来,这道理从何讲起?

 虽然惠雅的心内行点疑惑,因对方已经认输,也落得趁场收,拱手还礼道:“你也不差啊!”喜孜孜地退回她的座上。

 逍遥客虽看出其中有异,认为定是于志从中暗助,但这方相距两人手的地方有六七丈远,于志仅是双臂在桌上一放,要说这一放就能将暗劲发出,而且还能将厮拼中两人摔斗和挡飞,岂非太过不可思议?因而疑惑地望了于志一眼,想问又不方便问。

 远处的天空,虽有儿个黑点在那边回翔,那便是漠北的大鹫,但看来最少也在二三十里之外。这边演拳结束,不能等持大鹫飞来,哈忽只好吩咐手下等箭靶竖起。

 箭靶一立,围成圆圈的族众在百丈长、十丈长,指挥之下,立即分成两列入墙,中间留着一条广约三十丈的箭道,(按:“箭道”

 是箭所经的空间。)让比箭时使用。

 于志纵目一望,那箭靶共计有十五个,高约一丈,约三尺,中间涂有一个茶杯大小的围圈。每靶相隔三步,距哈忽坐处约有三百步。,还在思索怎样比法,已见一名三十多岁的轻装壮汉向哈忽施礼请示。

 哈忽笑向于志引见道:“这位是本该的神箭手,名唤拙里兀,他双臂能六百触硬弩,三百步之内,箭无虚发,顾意领教小英雄弓箭上的绝学!”

 于志和那拙里兀握握手,对哈忽笑道:“你休替我吹什么绝学不绝学了,箭这门技艺,我从来就未曾学过,今天是头一次学,还请拙里兀英雄教我!”

 他用的是当地方言拙里兀当然听得懂。但说到从未学过箭,就敢和别人比赛,谁又肯信?拙里死只当作客套话,握紧于志的手笑说几句:“不用客气!”接着道:“丁英雄方才价创全胜我们十八,我十分钦佩,还请大显身手,指教指教!”

 于志道:“我现时真个不懂,你先给我看!”

 拙里兀将信将疑,说了一句客话,退了下去,跨上他自己的战马,向侧方疾驰半里,勒马向头,专待哈忽下令。

 惠雅先见于志说不会箭,不知是真是假,待他坐下立即问道:“你当真不会箭么?”

 于志点一点头。

 惠雅着急道:“那你怎样答应和人家比?”

 于志笑道:“学就会呀!”

 惑雅见他漫不在乎,有气道:“哼!学就会?我看你临时抱佛脚,过一下子不出箭来,看你丢…”下面的“脸”字尚未说出,于志已急道:“别吵,我看他怎样法!”

 在他两人对答的时候哈忽已将一面红旗摇动,部众立即摆起一阵战鼓,鼓声一歇,拙里兀催马由侧面奔来,将要到达箭莫,只闻弓弦向处,第一枝箭已经出。但战马并不停脚,又疾驰过了箭道,马跑本是迅速,三十丈宽广的箭道还不是一瞥而过?

 但是,就在这一瞥间,只听到一阵“兵兵…”连续的弓弦响声,一枝接一枝的箭长已向箭靶疾飞。

 拙里兀猛若天神般,在动地惊天的鼓声里勒马回到箭道,对着哈忽高举手中弓,叫一声:“奉命毕!”

 于志高叫一声:“不愧称为神箭手!”

 管靶的勇士备拔起一回箭靶,飞奔上来,果然每一面靶上都有一枝长箭订正红心。

 逍遥客暗惊道:“这厮的法,果不寻常,江湖侠义用惯短兵刃和轻巧暗器,要想取胜,确也不易。”担心问于志一声:“老弟!你可有取胜的法子?”

 于志笑道:“这时我已经会了,胜他不太难!”转头向哈忽接道:“我没有弓箭,也没有马…”

 拙里兀忙道:“我借给你!”立将手中弓递上。

 志接弓过手,顺势一开,皱起眉头问道:“你这弓能否到五百步?”

 拙里兀一惊,望了于志一眼,摇摇头道:“四百步以内还可以,五百步要用当年大汗那把弓才行!”

 于志叹一口气道:“这样怎好?这枝弓只怕会断!”

 像于志这样文皱皱有点近似女孩子的少年,说能开强弩,有谁肯信?逍遥客也以为他故意出难题,暗忽若无强警,也就不必了。本来因兵刃不趁手而不便比试,也武林常事,还在暗中夸于志心极灵巧。

 那知哈忽却笑道:“于英雄要用强弓,敝处正存有大汗当年用的那枝,并且有三十一枝利箭!”一叠连声吩咐天下去拿,回头又问道:“于英雄到底能多远?”于志道:

 “我没有过箭,不知能多远,敢情弓力能及的地方,我都能到!”

 拙里兀心想:“你这不是吹牛么?连箭都未学过,远不中有甚么用?”

 照顾箭翘的几位勇士这时已将箭靶由靶后补好,给哈忽验过,为首一名忙请示到底安放多远。

 哈忽道:“本来拙里兀的是三百步,应该安放原处才算公平,但于英雄因要远,不妨放更远些。不过,话得说回头,箭靶安放远了,如果不中,仍然算输,未知于英雄意下如何?”

 张惠雅心里暗在祈着:“我的好人呀!你就叫安放三百步罢,还要出甚么花样嘛?”祈祷尽管内始济涛,于志仍然微笑道:“试安放在六百步罢!我想将你们草原上几百后前大汗留下来三十一彼箭全在靶上…”

 暗忽补正道:“要中箭靶的红心!”

 拙里兀叫道:“你的题远了一储,只要一半中红心,一半中靶上,我就算输给你!”

 于志也大叫道:“我要三十一枝箭全中红心,每靶两枝,第八面靶子三枝,而且有一枝是从靶后过来!”

 草原上的,剁断环开阔,尤喜大叫大嚷,因为那样之除个英雄。于志这样大叫,正合他们心意,而月全族人都听到他这豪气凌云的话,不轰然欢呼。哈忽见他竟是大高不惭,也叫道:“于英雄若能做得到,我立即命合族拜你为尊。”安靶人听到这句,立即端靶飞奔而去。

 于志笑道:“我要你这个尊来作其么?”见那枝乌黑得发亮的强弓,连带一壶长箭已经取来,也不待哈忽转,笑说一声:“我试试看!”取过强弓,在前一挽,赞一声:

 “不坏怪不得能够称雄一世,长征万里。”向哈忽作了一揖,便离座上前,将箭壶背在背上,左手执弓。

 拙里兀将缰绳递过,笑道:“我这马很劣,你得当心!”

 于忘笑道:“摔不下来就是!”执过皮缰,飞身上马,那知部和马鞍一触,骏马立即放蹄狂奔,几乎把他颠下马背,惹得各人一阵大笑;原来北人骑马是颈直,身直,小腿垂直,两眼平视,绝没有南方人,钱马俯着身子像钩鱼,躺着身子看天,那种怪姿势,而且战马多经练,骑乘着只需上躯微俯,脚踝略为向后,他就知道这是催他急进,不像南方土马需要猛抖缰丝,频挥鞭子,才肯向前迈步。

 于志方才她留意拙里兀怎样弯弓,怎样搭箭,没留神人家怎样骑马,一上马背,就是装出钩鱼的样子,那战马教不急剧狂奔?怎不教人捧腹大笑。

 张氏兄妹幼时也曾到瓦刺营中玩耍,曾经上过几回马背,知道哈恕部众所以发笑的原由、真是又急又羞。

 逍遥客却因见于志在马背上颠簸得左摇右摆,生怕他会翻了下来,更加难堪,直急得尽是握手。

 但是,于志骑马的姿势不对,还可以说,那战马要把这绝丝高手颠得下来,谈何容易?于志当着大伙人面前,不接接僵制马任由他奔了一程,已离开五六里之遥,一控缰绳,战马停下,当他再坐回皮鞍,战马又发蹄疾驰,经过好一阵子,已明白使这马驰、奔、走、停的方法。

 这,他骏马四顾,想到服蛮夷,为中华男儿扬眉吐气,登时豪气盈,情不自地翘首云天,发出一声长啸。

 蹄声过后,他将手上的长弓连续拉放一阵,试试它的强度自己的腕力,觉得已有几分把握,正待纵马回转,却见数骑如飞,由营幕那边驰来,不愕然勒马。俟那几骑来到,才知是哈忽听到啸声,以为他坠马受伤,发出的惨叫,才差人赶来急救。于志静听这几位草原勇士说罢,不由好笑道:“喊谢你们奔劳,还请先回去禀告你们的爵爷,说我立即入列,请他专看箭就是!”哈忽听了部属的回报,知那少年好端端物在马上,凛然好比传说中的战木真,方才那啸声便是他得意而发,心想:“一个人平时的啸声,怎地有恁般悲壮?难这我们大汗厌弃单原,竟投生往中华去了?”心念未已,即见那匹战马驰骤来,忙将红旗一摇,鼓声雷动。

 几千男女老少一闻鼓声,无不伸长颈子,争看这外邦少年的神箭绝技。张惠雅半喜半扰,与他哥哥和同列各人站起来观看。

 这边鼓声未歇,于志竟是站在鞍上由战马驮着他如飞而到。多数人只听那弓弦“汪汪…”连响,一条条金线掠过眼前,于志已在一瞥间驰过箭道,由人墙外面绕到箭靶后面六百步,大喝一声,一枝利箭电闪般直中间那面箭靶,然后内另一面人墙后绕回哈忽面前一跃下马,将缰绳交给拙里兀,赞道:“你这匹马真好!”拙里兀已被于志威仪所慑,双手接过缰绳,微微躬身道:“于英雄的箭法还须验过中与不中,学凭你的骑术已算是天下第一了!佩服,佩服!”

 这回十五名拔靶的力士也十分古怪,他们竟在箭靶箭面呆立片时,才扛起箭靶,高呼:

 “于英雄胜了!”在族众欢呼中分成两行,由为首一人领着他们迈开大步,走到哈忽座前。

 拙里兀向那箭靶前看去,只见每一面靶的红心,都紧紧靠着两枝箭杆,每枝长箭还透过靶后,只剩雨许在靶前,第八面靶尤为奇特两枝长靶由靶前透过靶后,另一枝由两箭中间透出靶前果然半点不假中了三枝。

 哈忽亲见这情形,哪还有假?心想:“纵使大汗复生,也不过如此!”忿往于志跟前双膝跪下。

 于志撇忙扶起他来,连呼:“不可如此!”但是一瞬间,族众已欢呼一声,全都跪倒,在原地叩头。拙里兀也慌不迭地,直跪在马前。于志急得连叫:“使不得…”

 逍遥客也觉得虽是人家的最高敬意,但这样一来反使事事受了拘束,急过来相劝哈忽,请他命族众站起。

 哈忽这时一脸坚毅之,对部众高呼道:“于英雄是我们大汗的化身,他定能带我们打往阿鲁思,替我们成千成万的父老兄弟复仇,现在新的大汗怜悯我们,不复你们拜了,你们各自起来,由各十夫长常回去罢!”

 张惠雅忙道:“我还有一场剑术…”

 哈忽笑道:“以后再教他们罢!我只望你们打到阿鲁思,替草原各部族人出一口气,我哈忽定与各族联盟奉于英雄为我们的大汗。”

 于志道:“草原天气冷得很,我也不想在这里做么大汗,但确要去一趟阿鲁思,给玄冷老魅知道厉害!”

 哈忽又喜又悲道:“大汗!你竟忘记你的儿孙,你的部众了,方才微职还曾经动念你是我门大汗转世投生中华,这时听你说出这话,更加证实。想当年,你铁骑纵横,往东西南北的快马均有一岁程(一年的路程),是我们大大的威风,后来帖木耳驸马不尊你老人家的意思去做,以致各族分心,被阿鲁恩人起来反辱杀我们,今你又回来了,也说往阿鲁思去,我合族人愿立你为胜格里汗,把阿鲁思人打败,把我们一岁程的大国恢复回来!”他这悲壮的呼声,激动了全族人的心情,又高呼一声,齐伏地上。

 于志见这位千夫长竟把他当作成吉思汉的后身看待,这话从何讲起?心知这是最高的荣耀,也见得草原各部落受阿鲁思荼毒己久,才致有这般幻想和愿望,急切间,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他们,只好道:“我确是要去阿鲁思,但不是去打仗,只好不带你们。你好好在这里带管族人,辛勤练,总有一天恢复一岁程的大国就是厂哈忽得此一语,又率九位百夫长伏地欢呼,然后吩咐族人数去,自和百夫长与居停主人哈撤林赤拥于志一行回转营幕,却和哈撒林赤往后帐商议一阵,然后转出来相陪。

 这一夜,哈忽这一族人宰牛宰马,在营帐外烧起野火,在星月辉,银雪世界狂饮、狂舞、狂唱、狂

 席终人数,哈忽要让出自己的帐幕供逍遥客一行安歇,于志和逍遥客俱诚意恳辞,说是只宿一宵,便须赶往瓦刺,若事情办得顺利,便很快回来,若事情乖意,说不定顺便追往阿鲁思的罗刹鬼国去。

 哈忽忙叩问往瓦刺的情由,于志知他此时已经推心置腹,毫不隐瞒地将追踪牛祥明的原因说丁。哈忽笑道:“大汗着说替中华明邦追逃官,也先汗或者不肯放还,既是大汗的仇人,也先汗那敢不给?也先汗和微职尚有情,待先修书一封命人带去,命他将人送来,大汗也曾去一场跋涉,岂是不好?”

 于志忙道:“不可!我要追捕的人武艺和我差不多少,也先决计困他不住,休得走漏风声,被他逃去!

 哈忽一惊道:“明邦像大汗这种武艺的人,到底还有多少?”

 于志笑道:比我强的人都还有哩!”哈忽死自不信,于志反洁道:“我师尊是不是比我强?”

 哈忽忙顿首称“是”接着又说:“但是大汗天生神勇,也非全由师授得来!

 他这话自然有几分道理,但于志乃将一切光荣归他的师尊,正道:“自古至今,只有父母和师尊最尊,只有邦国和君王最贵,纵使有天生神勇,没有师傅传授,岂不如一块未经琢磨的美玉,有何用处?所以尊师孝亲,理所当然不尊师不孝亲的人,个个该杀。你既然尊我为大汗,也要尊我师为大汗才是!”哈忽被于志这番词正言顺的话说得他周身发汗,连连顿首。

 于志慰勉他几句,然后温词笑道:“为了证实我这道理,你把拙里兀叫来,我问他可知道方才我怎样法?”

 哈忽听他这活,知对拙里兀定有传授,忙道:“微职自去请他厂站起身来,径自去了。

 张惠雅趁这时甜甜地唤一声:“表哥哥!”接着道:“你说过不会箭,怎的一下子又会了!”敢情她已将这话蹩了很久!”这时!

 有机会给她问,那知于志竟像木人一般,呆在一旁,一语不发,不由得她发起娇嗔“喂”一声道:“人家问你话,你发什么呆?”

 于志连忙摇手制止,脸色更见凝重。

 逍遥客看出有异,急张惠雅不要取闹。

 稍停,于志忽然转身朝外,说了一句:“儿遵命!”张惠雅“噗嗤”一笑道:“这人敢是疯子?”

 逍遥客忙叱她一声,旋向于志问道:“方才可是尊师有所吩咐?”

 于志点点头,却又惶惑道:“恩师说我今天做错了一件事,又说为了帮国百年安宁,教我一切从权,这事可令人费解!”

 逍遥客忙道:“你做错甚么事,他有没有说?”

 于志摇摇头。逍遥客道:“敢情就是哈忽尊你为大汗这件事,要你从权答允吧?”这也是猜想之话。于志门知这事并没有做错,死自寻思,哈忽已带拙里兀到来。于念怕他又要下跪磕头,忙暗发气功,将他拦住,笑道:“拙里兀!你可知道我方才怎样箭的方法?”

 拙里兀一上帐幕果想跪拜,那知似有一堵墙紧贴他的身前,弯不下,如今慌忙答道:

 “职下愚笨,不知玄妙!”答话时神不守舍,惶惶四顾,敢情他认为是鬼物作祟,若非他大约就疾面前,已要拨脚远遁。

 于志笑道:“我最怕人跪拜,以后相见,不须多礼,你上的来,我告诉你法!”拙里兀闻命举步,居然没有东西阻挡,认为天生的大汗,自然有百神呵极,暗里更加敬畏。于志待他近前,才将弓箭比给他着,告诉他同时两箭的方法,并说明两箭不但可同一方向,还可以分面个方向出,但分向箭不易拿准。

 拙里兀这时心服口服,称谢不迭,回已居处自练去了,于志和逍遥客见已是三更时分,忙告辞归帐。

 哈忽当前引导,经过的路上,俱是男女老少夹道焚香,见于志一行到来,人人躬身相。于志大为感动,都没法安慰人家几句,又觉得受之有愧。

 不消多的,行抵哈撒林赤帐前,只见帐门张灯结彩,帐内是氲氤,只道主人贵客,正要向哈撒林赤道谢。哈忽笑道:“大汗请与把子居在这边!”指着一座新帐,请于志上去。

 于志学了一天话,其中没有“把子”两字,见那帐幕犹新,知道人家特意为自己一行搭盖,也就移步上前。

 张惠狱通晓太多,听说“把子”两字,只道人家说她“噢”地一声,向哈撒林亦的帐幕就走。蓦地又想到何不将错就错?但已经走了,不便回头,急奔两步到了哈撒林赤帐前一闪进帐,因为人多留意于志,以为她过来拿东西,没有加以拦阻,待她寻到她自己的包袱,再见于志的包袱紧靠地包袱旁边时,一颗芳心几乎跳出腔外。

 张惠雅声哈忽说什么“把子”也是猛然愕住。逍遥客惊问一声:“怎的?”张惠雍道:“他们说要小师叔祖和什么住这边。”

 于志正躺上帐锑,听张惠雍一说,急收脚停步,惊问一声:“什么?谁有什么兜子?”

 于志一看风头不对,生怕在大庭广众前出了笑话,忙道:“请大汉和姬老英雄,张小英雄,先上帐去再说明白!”张惠雍急收话转译给逍遥客,彼此心知在大众面前失仪不好,忙鱼贯登帐。

 这新帐的中间,悬着一张大牛皮,将一帐隔成前后两半,肖面一半实放着一盆新火,几张板凳,原有哈散林赤夫妇和他们的长女齐孛儿与及几位中年妇人坐着谈天,一见于志,哈忽请人进来,由米赛真以下统统退入后帐。哈散林亦先将帐门关了,才随着各人坐下。

 于志迫不及待,向哈忽问起情由。

 哈忽笑道:“本来事先不该瞒起我大汗,但这是一件大喜事想来并不要紧,所以微职就吩咐他们这样做了。我合族在宴之前就合意向大汗献个把子,恰好哈撒林赤有两位最美丽,最贤淑的女儿,我问过哈撒林赤他也答应了,定是他的光荣,真也无须说的。再则大汗一来,无巧不巧地把包袱落在他女儿阿尔搭儿的寝处,这还不是天缘么!所以我命他将阿尔搭儿送过来,并搭起这座蓬幕作为大汗和皇后皇把起居的地方,还请大汗定要体谅我族敬意,将阿尔搭儿收为把子,也好教她服侍大汗和皇后!”

 张惠雍年轻喜事,听说哈撒林赤送女儿给于志,也不将话先议给他舅祖知道,断然对哈忽笑道:“他尚未娶,干脆就是娶个皇后,那要多个皇纪的转折?”

 哈忽愕然道:“你妹妹不是他的后么?”

 张惠雍叱道:“你真胡说!我妹妹是我妹妹,几时嫁给他来?”

 暗忽笑道:“说起这事也奇、他的包袱正落在你妹妹包袱的左边和阿尔搭儿的右边,我们族人最是信夫,连种就是无缘巧合,大汗凭般英勇,你妹妹凭般英雄,正好是一对儿,加上一个温柔贤淑的阿尔搭儿,这种美好的喜事,往那里找去?”

 张惠雍听他这番话,真是呆了。但他又觉得他妹妹虽和于志墩初见面不久,就事事维护于志,譬如昨天于志要下崖,她就急成那样子,和于志说话也比较多些,似乎叫她离开一步都不愿意,这还不是真爱上人家了?照说她自己的妹妹得配于志固然不错,也得先问问过她本人和舅祖才是,难道任人家像卖猪仔般卖掉。

 他这边还在沉未决,于志却固有几个字眼听不懂,着急得什么似的,忙问:“他们到底说甚么?”

 张惠雍道:“我祝福你福临门!”却将嘴凑在逍遥客耳边,大说特说。逍遥客一对光的老眼不停起落在于志身上,不时点头微笑,最后笑道:“雅丫头的事包在我身上好了你去找她过来,这时还害什么羞?”张惠雍嘻嘻一笑,径自出门而去,丢下于志敬坐着发急。

 张惠雅正在对着手志和她自己的包袱出神,心想:“天下事能有这般巧?他恰好把包袱丢在自己包袱旁边?”但她自忖确是喜欢于志,恨不得成为事实,巴不得有人来请她过那边的新帐,却又有点儿娇羞。忽然一阵脚步上来,回头一看,原来是她哥哥和哈撤林赤两个儿子。

 这时她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心里一阵猛跳,血脉偾张得她几乎晕倒,慌忙拧过脸去。

 哈撤林赤两个儿子已是二十四五岁的人,知趣地往后一迟。

 张惠雍轻步上前,轻拍他妹妹香肩,说一声:“妹妹恭喜,这话一出,张惠雅只觉得脑门里“汪”一声,身子摇摇倒,索往毡上一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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