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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镇海楼
 钟大先生的出现,刘瑾方面当然是有点意外,他们虽然知道钟大先生在京城,却是想不到钟大先生竟然会在这种场合出现。

 听说钟大先生只是做评判,皇甫兄弟、殷天虎、常胜等全都松了一口气,刘瑾看在眼里,却是不由自主地一声叹息,他是知道钟大先生在江湖上举足轻重,也知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皇甫兄弟等既然是江湖人出身,对一个钟大先生这样的江湖名人难免会有些避忌,但竟然完全想不到钟大先生既然只是一个江湖人,绝不可能参与争夺大都督的职位,最多也不过是一个评判而已。

 事实证明他的推测并没有错误。

 “既然是以武功来决定,总该找一个武林高手来做评判的,是不是?”

 对于皇帝这样说话,刘瑾当然也只有赞成,然后他考虑到皇帝找来钟大先生,未必只是做评判这么简单,也居然考虑到钟大先生可能会面授机宜,指点皇帝方面的高手如何对付他那方面的高手。

 皇帝方面事实也有这个主意,却是早已实行,也因为事先得到钟大先生的提点,锦衣卫都指挥使韩滔一上来便看准刘瑾手下常胜的弱点,轻易将常胜理败。

 常胜之后是殷天虎,看过韩滔的出手,殷天虎放弃小巧功夫,与韩滔较量内功。

 韩滔所以能够轻易击败常胜,完全是因为知道常胜以小巧功夫见长,以静制动,出其不意,这下子与殷天虎硬碰硬,打来当然辛苦得多,以他所知,殷天虎内外功兼修,徐廷封所长,则是内功在外功之上,只较内功,则是钟大先生经验如何丰富,徐廷封事前又提点清楚,韩滔在这种情形下除了硬拚亦无他法。

 两人的动作已经不快,越来就越慢,到最后四只手掌合在一起,就更动也不动了。

 钟大先生也就在这时候出手,飘然凉到两人身前。

 殷天虎变,韩滔却觉得意外,那边刘瑾看见便要大喝,但最后还是没有这样做。

 皇帝有言在先,公平较量,钟大先生突然这样必有原因,刘瑾索静观其变,若是钟大先生真的要出手助韩滔,纵然韩滔胜了,他也乐得一个推翻的借口。

 钟大先生身形落下,右手轻抬,袖子一块铁板也似地切向韩滔、殷天虎两人相抵的四掌当中。

 那四只手掌原是黏在一起,紧紧的,可是袖子进来,不由便分开,钟大先生袖子随即左右一拨。

 韩滔在左,当先被震开,然后是殷天虎,两人都不由一脸惊讶之,钟大先生内力的深厚实在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他们不明白钟大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相顾一眼,但都没有开口。

 明白的人在场相信只有一个徐廷封,也没有作声,只等钟大先生解释。

 “今的较量点到即止,两位又何必大认真?”钟大先生摇摇头。

 刘瑾口道:“怎能不认真?”

 钟大先生自顾接道:“两位这样以内力硬拚,纵然分出胜负,胜负两方只怕亦难免付出相当代价,要是伤及内腑,三五年间,犹如废人一个,于事何补,眼下正当用人之际,这种较量,要不得。”

 “要不得。”皇帝接上口。

 刘瑾立即问道:“然则以钟大先生所见,他们两人的内力何者为高?”

 “看不出。”钟大先生拈须微笑道:“高手较量内力,除非非常接近,否则不容易立即分出高下,而任何的因素亦是可以影响胜负的。”

 “这个我听不懂。”刘瑾冷笑。

 徐廷封接上话道:“家师的意思是,他们两位的内力相差无几,苦斗之下,难保两败俱伤。”

 殷天虎立时一声道:“未必”

 皇帝看了他一眼,他下面的话再也接不上来,皇帝也这才问道:“然则以钟大先生的意思,这件事如何解决?”

 钟大先生道:“还是请他们暂歇片刻,以其它方式再较高下。”

 “好”.酌帝当然没有异议。

 刘瑾目光一转道:“若是其它方式地分不出胜负,最后也难免两败俱伤?”

 钟大先生沉道:“应该有高低的。”

 刘瑾又道:“钟大先生能够肯定一定公平?”

 钟大先生只是笑了笑,刘瑾也立时知道说错了话,若是钟大先生不能肯定,环顾周围,又还有什么人能够肯定?

 他考虑了片刻,才接道:“其实分出高低也没有什么意思。”

 皇帝奇怪道:“这句话又是怎样说?”

 刘瑾道:“大都督必须智勇双全,武功差一点儿其实不要紧,智谋大可以补其不足皇帝点头道:“那是说要找一个题目考验一下他们的智谋武功了。”也不等刘瑾接上口,转向钟大先生接道:“方才的较量无疑紧张,就是不够精彩,难得钟大先生到来,若是不见识一下昆仑派的武功,岂非可惜得很?”

 刘瑾正要找一个时间考虑清楚,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立即道:“难得皇上有这个雅兴。”

 皇帝再向钟大先生,不等他说话,钟大先生已一揖道:“是皇上的意思,草民只好献丑,只是一个人独自表演,无甚趣味。”

 韩滔上前道:“韩滔愿意讨教。”

 “好”不但皇帝叫好,连刘瑾也心里叫好,只要韩消消耗气力,殷天虎要取胜还不容易?哪里知皇帝随又道:“单打独斗也是无甚热闹,殷天虎、常胜、皇甫兄弟不若都一齐上去向钟大先生讨教一下。”

 皇帝既然开口,刘瑾也只好点头,殷天虎、常胜、皇甫兄弟亦无异议,相顾一眼,不约而同都有意联手尽力,希望能够击倒钟大先生。

 皇甫兄弟判官笔随即在手,常胜轻功展开,从钟大先生头上掠过,落在地上,正好在钟大先生后面,殷天虎双掌盘旋,脚踏七星步,亦到了钟大先生右侧。

 韩滔只好抢到钟大先生左侧,钟大先生怎会看不出刘瑾手下四个高手打的什么坏主意,仍若无其事,反问常胜、殷天虎道:“两位的兵器?”

 殷天虎傲然一笑,道:“我一向不用兵器。”

 常胜亦道:“该用兵器的时候我是会用的。”

 钟大先生没有再说什么,再向皇帝一揖,左手捏剑诀,右手并成剑指。

 殷天虎等亦一齐向皇帝施体,暴喝声中,分从不同的方向攻向钟大先生,除了韩滔,其它四人一出手便全力施为,企图一下子将钟大先生击倒。

 钟大先生的表演当然不是皇帝一时心血来,其实是计划的一部分,刘瑾的反应,殷天虎等人准备采取的行动,早已在皇帝徐廷封、钟大先生意料之内,也所以韩滔一开始便第一个上前来讨教。

 韩滔的存在,其实就是避免钟大先生腹背受敌,对于殷天虎四人的实力,钟大先生早已在资料中计算清楚,甚至考虑到四人若是联手将会采取一种怎样的攻势。

 他也是存心一挫刘瑾的锐气,所以一出手便是天龙八式的变化,一个身子飞舞在半空,极尽变化之能事,伸拳探爪,抢制先机。

 攻击的对象当然是殷天虎、常胜、皇甫兄弟四人,韩滔反而成为他借力的助手,旧力将尽他使扑向韩滔,双掌接触,新力一生,立即飞离,再扑击殷天虎四人。

 韩滔配合得也实在恰到好处,在钟大先生未扑到之前使姿势多多,吃喝连声,出手也极其迅速,在众人眼中反而是最卖力的一个。

 钟大先生有韩滔借方,天龙八式施展至极限,用到第三式,便将皇甫兄弟的判官笔夺去,第四式抢进常胜空门,常胜千叠掌虽然变化甚多,一被抢进空门便什么也变不出来,钟大先生夺在手中的判官笔随即送进他掌里,他也不由自主地握住,一个身子同时被钟大先生震开半丈。

 韩滔依计行事,立即从皇甫兄弟身前抢过,正挡在常胜身前,双掌击向钟大先生。

 钟大先生身形一个翻滚,正好落在那个位置,双掌与韩滔相接,又往上拔起来,韩滔即时轻呼一声,一个身子倒翻出去。

 殷天虎也抢前来,却快不过韩滔,到韩滔被震退,钟大先生已飞扑而下,他双掌盘旋三匝,内力尽透在双臂上,全力击出。

 钟大先生一扑突然倒翻开去,身形着地才又扑前,所取的角度全无后顾之忧,也无须兼顾左右,着地同时内力已透到双臂上,每移前一步,内力便加重一分,九成功力撞向殷天虎。

 他的九成功力已高出殷天虎何止三筹,殷天虎硬接这一击立时被震得血气翻腾。

 钟大先生也甚有分寸,一发出内力立即收回两成,双掌顺势一分,殷天虎同时被震退,也正好返到皇甫兄弟、常胜之间,一张脸不由沉下来。

 韩滔不等他们再有所行动,已上前抱拳道:“钟大先生果然武功高强,晚辈等败在钟大先生手下,无话可说。”

 钟大先生打了一个“哈哈”,拱袖向五人连声道:“承让承让。”

 殷天虎四人只有怔在那里,皇帝也就在这时候鼓掌笑赞道:“钟大先生不愧是一派宗师,精彩精彩,佩服佩服。”

 连皇帝也赞不绝口,其它人如何不鼓掌叫好,刘瑾无可奈何,只有强装笑脸。

 钟大先生这才道:“雕虫小技,皇上见笑了。”

 长荣郡主朱菁照一直呆在一旁,她到底没有忘记曾经挑战钟大先生,当时虽然知道技不如人,却是想不到钟大先生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

 呆到这下子她才忍不住道:“我看还是不要再比试下去了。”

 刘瑾不以为然的道:“长荣郡主何出此言?”

 朱菁照看看殷天虎他们,摇头道:“他们五个人加起来也不是钟大先生的对手,比试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哪里一个对他们还有信心?”

 “不错啊。”皇帝点点头。

 刘瑾怔了一怔,方要说什么,朱菁照又道:“以我看,倒不如就请钟大先生做大都督算了。”

 “好主意”皇帝一顿摇摇头道:“可惜钟大先生世外高人,未必习惯官场“皇上明见。”刘瑾立即接上口。

 朱菁照随即问钟大先生道:“你真的没有兴趣做官啊。”

 钟大先生一笑,道:“不是兴趣问题,是我这个老头儿不配做这个大官。”

 “以你的武功难道还有人不服?”

 “江湖上不认识我这个老头儿的大概没有多少个,可是官中却可以肯定绝大多数都陌生,再加上一介村野之夫,又如何服众?”

 “有道理有道理。”皇帝目光一转道:“我们总要考虑到各方面的反应。”

 朱菁照突然嚷起来道:“有一个人一定合适的。”

 刘瑾立即想到是哪里一个,不等他开口,朱菁照已手指徐廷封道:“安乐侯”

 “他?”皇帝有些意外的。

 “安乐侯是钟大先生的入室弟子,武功方面肯定是绝不会差的了,他既是中山王之后,又是侯爷身份,由他来做这个大都督,有谁会反对?”

 刘瑾听着一颗心沉下去,皇帝却笑了,笑着竟然道:“我”

 朱菁照一怔,皇帝笑接道:“这个人太麻烦,三年前我勉强他做一个兵部侍郎,哪里知道任职不到三个月他使挂官而去,要我在群臣面前无可待。”

 王守仁亦道:“年前微臣一力保荐他做北京兵部尚书,又何尝不是左推右卸?”

 徐廷封只是笑,皇帝随又道:“一个人不喜欢做官,勉强不来的。”

 徐廷封这才道:“微臣是明白根本不是做官的材料,勉强做做得不好,皇上脸上不是更难看?”

 皇帝摇头道:“你这个性格的确不宜做这个大都督。”一顿转问刘瑾道:“他事实也未够份量是不是?”

 刘瑾看看徐廷封,道:“这倒也不是,说才干出身,没有比安乐侯更好的了。”

 徐廷封笑应道:“总管言重,我这个人天懒惰,事实是难当重任。”

 “这实在是国家的损失。”刘瑾佯叹了一口气。

 王守仁接上口道:“刘总管一向知人善用,连他也赞不绝口,可见侯爷是最佳人选。”

 “众望所归,侯爷却是提不起这个兴趣,未免令大家太失望了。”刘瑾一心只想着徐廷封不肯做这个大都督,说话自然也漂亮得多。

 徐廷封苦笑道:“想不到总管也站在皇上那边,这样来迫我。”

 刘瑾“哈哈”一笑,道:“这怎能说是迫?侯爷实在是一个人才,只可惜没有时间,否则我总要找齐所有的大臣,一齐在皇上面前联保你上任。”

 “总管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徐廷封仍然是谦谦虚虚的,完全一副不肯接受模样。

 刘瑾不觅连声道:“可惜可惜”接道:“连皇上与我都请不动侯爷啊。”

 王守仁又道:“总管从来未这样抬举一个人,侯爷又何妨考虑清楚?”

 徐廷封微笑道:“我已经考虑清楚的了。”

 刘瑾又一叠声的“可惜可惜”

 哪里知道徐廷封突然道:“为了报答刘总管的知遇,我答应做这个大都督就是。”

 刘瑾脸色大变,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上当,却哪里里还有可能来得及反对?

 徐廷封随即长身而起,走到皇帝面前拜倒道:“难得刘总管推荐,微臣愿任大都督之职,为陆下效犬马之劳。”

 皇帝笑逐颜开道:“这是你亲口答应的,可不要反悔。”

 “绝无反悔。”徐廷封转向刘瑾道:“总管好意,无以为谢,只有尽忠职守。”

 刘瑾脸色很难看,但很快出笑容道:“好,很好,我这里借花敬佛,先敬侯爷一杯。”

 徐廷封悠然举杯,仰首而尽,刘瑾喝得更爽快,心头那股怒火却不但没有被这杯酒浇熄,反而更烈,可是他仍然能够压抑下来。

 徐廷封放下杯,转对皇帝道:“微臣久离官场,军中事务更不熟悉,还请陛下恩准,让微臣选取一个合意的助手。”

 “你看中了哪里一个?”

 徐廷封目光转向王守仁道:“王大人属下参谋军事,副总兵江彬智勇双全,最是适当。”

 “你意下如何?”皇帝转向王守仁。

 王守仁沉着道:“江彬追随微臣多年,微臣一向倚为左右手,再说他在江南多年,来到京师,只怕未能熟悉,难展所长。”

 徐廷封见他说得认真,也不由着急起来,刘瑾把握机会,立即进言道:“王大人说得也是道理,难得一个好助手,随便让与他人总是不舒服,不似我座下多的是人才,可以任由侯爷调动。”

 王守仁佯叹一声道:“总管言重了,既然侯爷开到口,我也只有割爱,免得一个没有器量的笑话。”一顿接喝一声道:“江彬”

 江彬应声奔出,王守仁随即一句道:“还不多谢侯爷提拔之恩?”

 刘瑾看到这里,知道又上当,明知道王守仁存心戏,亦只好忍着不发作。

 “大都督一事能够如此完解决,实在太好了,全赖刘总管一力推举,安乐侯才肯答应,我们且敬刘总管一杯。”皇帝也不分上下的,率先举杯敬向刘瑾,他也实在太高兴,难免忘形。

 刘瑾再饮这一杯,心头简直要爆炸开来。

 张永这时候连忙走去吩咐上菜,安乐侯府的管家徐福也就在这时候来到安乐侯徐廷封身旁,附耳说了几句话。

 徐廷封虽然尽量保持镇定,两条眉毛还是不由自主地紧皱起来。

 徐福第一件告诉他的事是傅香君与南偷在镇海楼外要见他却被厂卫截下,不得已只有找他这个管家。

 他没有忘记傅香君曾经到安乐侯府找他,要他帮忙陆丹找机会对付刘瑾,原以为傅香君知道刘瑾在镇海楼,又来求他这件事,到徐福说出傅香君的要求,才知道原来不是这回事,不但意外,而且大吃一惊。

 傅香君要徐福告诉他知道的是小子与陆丹混进了镇海楼,准备行刺刘瑾,成功的机会极小,希望他能够从中协助,让二人得以逃出。

 徐廷封又怎会看不出成功的机会极小?他绝不以为小子、陆丹能够完全清楚镇海楼的环境,知道刘瑾在附近安排了多少厂卫,甚至刘瑾身旁的卫又如何森严。

 他们除非能够一击中的,否则要逃出镇海楼,简直难比登天。

 可是他仍然相信傅香君要徐福转告他的最后一件事,傅香君、南偷已经作好安排,只要他愿意帮忙,小子、陆丹要离开绝不会是一件难事。

 他绝对肯定傅香君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一定已经有一个妥善的安排,也考虑到小子、陆丹这一次的行动,傅香君、南偷事先未必会清楚,在清楚之后才匆匆赶来镇海楼,也所以才会往这个时候来讲他帮忙。

 这个忙如何帮?徐廷封心念一转再转,目光落在江彬脸上,以手暗中示意。

 江彬果然聪明,有意无意走到徐廷封身旁,徐廷封面笑容,笑语中总算待了他要待的话,而江彬也能够保持镇定,带笑找个借口离开。

 傅香君其实是知道陆丹与小子行刺刘瑾的计划,陆丹、小子本来是不想任何人知道心,却又不能够不告诉傅香君,他们来了两具小巧的花装弩,可以藏在发髻内,准备看稳机会,暗算刘瑾。

 那样的两支小巧弩箭要杀刘瑾,他们也知道是绝没有可能的事,除非弩箭上悴有剧毒,见血封喉。

 他们都不懂得炼毒淬毒,不得不找傅香着想办法,傅香君通晓药,在她来说当然不是一件难事,经不得两人苦苦哀求,再看两人的计划也算周详,才答应下来。

 整件事都瞒着南偷,到箭淬好了,小子、陆丹出发,傅香君思而想后,才考虑到两人暗算成功后要离开的问题。

 这是她从来没有考虑到的,而小子、陆丹显然也没有考虑到,然后她终于明白两人这一次的行动是下着必死的决心,不成功便成仁。

 所以南偷问到,她不由和盘话出,南偷原就觉得三人的动态有些奇怪,却怎地想不到事情已闹到这么大,一问之下,大吃一惊,连忙与传香君到镇海楼附近的小山坡作好安排,冉设法与徐廷封取得联系。

 徐廷封才吩咐江彬如何作好安排,酒菜已开始送上,他知道小子、陆丹就是混在送酒菜的人当中,看着难免有些魄动心惊。

 酒菜送到堂外使由太监接过,镇海楼的人根本进不了内堂,这稍为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小子、陆丹两人却是被题儿第一趟,以为酒菜可以直接送进堂内,能够进去就可以找机会暗算刘瑾,到发免不是这回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想办法应付了。

 眼看酒菜被太监接过,陆丹心如麻,小子到底是有一点小聪明,心念一转,大嚷道:“有刺客”

 给他这一嚷,镇海楼立时起来,但的只是堂外,大堂的进口卫反而更森严,那些锦衣卫都是经过长久的严格训练,处变不惊,一切以皇帝的生命为重。

 小子一看那些锦衣卫的移动便知道没有可能混水摸鱼,而他想到的也是另一个办法旁边一群锦衣卫立即包围上来,为首的一个千斤跟着喝问小子道:“刺客在哪里里?”

 小子竟然手指陆丹道:“就是他”

 这一着连陆丹也竟想不到,方自一怔,双臂已然被锦衣卫扣着,那个千斤接喝一声道:“搜”

 小子不等他们动手已嚷出来道:“兵器藏在带内!”

 另外两个锦衣卫应声抓向陆丹的带,陆丹完全明白小子绝不会是出卖朋友的那种人,所以这样做必然有目的,却是想不透,唯有听其发展,任由处置。

 他藏在带内的是一柄软剑,只看这柄软剑,那些锦衣卫便已确定。

 堂内即时传出刘瑾的声音道:“到底什么事?”

 “回九十岁,有刺客混进来,已给抓起来了。”为首的千户兴奋地回答。

 “带进来!”刘瑾腔怒火正无处发,知道抓到了刺客,便考虑到发在这个刺客身上,而事实他亦考虑到刺客偷进镇海楼来要暗算行刺的是什么人。

 除了他刘瑾,还有哪里一个?

 徐廷封本待要出去处理这件事,但刘瑾话已出口,也只有静观其变。

 皇帝也是徐廷封这个意思,连他都猜测到刺客要行刺的对象是刘瑾,其它人又如何不心中有数。

 看见给带进来的果然是小子与陆丹,徐廷封不由心中苦笑,小子那么做的目的他当然心中有数,只希望自己的计划顺利,能够令他们逃出,当然他也希望小子两人的计划成功,一举击杀刘瑾,落得干净。

 小子、陆丹看见徐廷封、钟大先生都在座,也是浑身不自在,但这个时候箭在弦上,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们只恐被刘瑾瞧出破绽,不约而同都避开钟大先生与徐廷封的目光。

 钟大先生比徐廷封更显得镇定,只是有意无意地看了徐廷封一眼。

 小子很自然的跪倒,陆丹却是要两个锦衣卫按着才跪倒地上。

 皇帝细看各人脸上的表情反应,知道刘瑾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刺客,也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却仿似怪责的口吻道:“镇海楼之内卫森严,怎么竟然有刺客混进来?”

 “这是微臣失策,惊扰了皇上,总要有一个水落石出的。”刘瑾的眼神显得有点阴险。

 “那交给你了。”皇帝要说的其实是这句话。

 刘瑾转笃那个千户道:“大胆奴才,皇上设案镇海楼,你负责镇海楼的安全,竟然让刺客混入,该当何罪?”

 “奴才该死”那个千户连忙跪倒。

 “刺客呢?”

 千户战指陆丹,刘瑾目光转向小子道:“这个又是什么人?”

 “是揭发那个刺客的身份的。”那个千户接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好,事情证实,自有赏赐。”刘瑾目光回落在陆丹脸上道:“你暗藏兵器偷进镇海楼,目的何在?”

 “杀你!”陆丹眼中尽是怨毒之,语声奔雷也似直击进刘瑾的心坎。

 所有的目光不由都集中在刘瑾脸上,刘瑾脸上实在过不去,厉声道:“我与你有何仇恨?”

 “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刘瑾更怒,皇帝虽然听着痛快,脸上并无表示,徐廷封双眉皱得更深了,只有钟大先生若无其事,彷佛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又彷佛有成竹,早已预测到事情的发展,无须太心。

 刘瑾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但当着这许多人,到底是忍受不了,拍案大骂道.“你到底是何人指使,快快从实招来,或者念你年少无知,放你一条生路!”

 陆丹冷笑道:“少说废话,少爷今落在你手中,要杀便杀!”

 刘瑾冷笑,旁遏皇甫兄弟突然上前,皇甫义抢着道:“这个是陆迁的儿子陆丹”

 下面的话尚未接上,刘瑾已大笑道:“是你啊,你的父亲不是铁打的,难道你是?

 陆丹正要说什么,皇甫忠已道:“还有一个是南偷的徒弟,这所谓告密揭发…”

 话说到这里,小子、陆丹已一齐向刘瑾叩头,小子一面还大呼道:“九十岁饶命藏在他们发髻中的弩箭同时出,一向刘瑾的面庞,一向刘瑾的膛。

 小子所以选择刘瑾的膛是因为目标大,不容易闪避得开,这个人虽然有时粗心大意,做起事来倒是肯花一点儿心思,除了考虑到毒箭见血封喉,只要中便可以,还考虑到陆丹所选择的目标,两个人目标若是相同,一齐落空便心血尽费。

 皇甫忠、义兄弟果然手疾眼快,眼睛一瞥见暗器,手立即探出,不约而同扣住了向刘瑾面门那支毒箭,小子那支却同时中刘瑾膛。

 小子、陆丹不由雀跃而起,只要有一支毒箭中他们便成功。

 那却只是刹那,他们的笑容便凝结。

 刘瑾虽然膛中毒箭,脸上却只是一阵惊讶的表情,并没有痛苦的反应。

 皇甫兄弟也是一阵惊恐,急问道:“九十岁”

 刘瑾怒喝道:“捉刺客”膛不由的一阵起伏,那支毒箭立即出“叮当”

 落在桌面上,箭卵裂开的官服内隐约金光闪耀。

 小子也可谓见识多广,口一声道:“金丝甲”

 殷天虎应声扑落道:“九十岁洪福齐天,有惊无险”双掌霹雳有声,撞向陆丹,常胜亦同时凌空扑向小子“千叠掌”漫天掌影缤纷。

 小子方待扑向刘瑾,常胜已扑到,不得不应战,陆丹的情形也是一样。

 镇海楼内的锦衣卫不由自主涌前去,却被徐廷封喝住道:“保护皇上”

 那些锦衣卫如梦初免,纷纷挡在皇帝座前,他们原是经过严格的训练,明白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事,但好像这种事在他们来说还是第一次遇上,一时间难免了手脚,却仍然能够迅速恢复正常。

 部分属于刘瑾,忠于刘瑾的锦衣卫也很自然地挡在刘瑾面前,长刀出鞘,组成了一道耀目的刀墙。

 徐廷封身形行云水,亦护在皇帝身旁,只有钟大先生,若无其事,端坐原位。

 最兴奋的相信就是长乐部主朱菁照,不但离开了座头,而且一副跃跃试的样子,然后她终于认出了小子,不由嚷出来道:“是你这个小子啊?”

 小子看了她一眼,连接常胜数十掌,身形一动,挡在陆丹身前,脚踢殷天虎下盘,一面暴喝道:“快走”

 “走不得!”陆丹竟然乘机从殷天虎旁边抢过,扑向刘瑾。

 三个锦衣卫挡在他面前,他才将一个踢翻,殷天虎已从后面一掌劈来。

 刘瑾同时一声道:“上”双手左右一堆皇甫兄弟。

 皇甫兄弟应声双双扑出,从那些锦衣卫头上掠过,落地滚身,施展地趟身法,判官笔左右向陆丹的双肋。

 陆丹回身硬接殷天虎三掌,后面锦衣卫长刀已斩至,才闪开长刀,皇甫兄弟判官笔使到了。

 小子看出陆丹处境危险,可是被常胜千叠掌苦苦纠着,只有暴喝一声道:“小心!”

 陆丹的反应也可谓敏锐的了,双掌与殷天虚的双掌接触,顺势一印,立即往上倒翻,但仍然快不过皇甫兄弟的判官笔,皇甫义的判官笔虽然没有皇甫忠的快,仍然在陆丹左上划了一道口子,皇甫忠的判官笔却在陆丹的右肋下一直划至际。

 鲜血迸,陆丹忍痛翻身,从殷天虎头上翻过,再忍痛倒踢一脚,疾踢向殷天虎后脑。

 殷天虎右掌一挥,挡住了陆丹踢来那一脚,身形一震,倒退一步,陆丹却被震得倒翻出丈外。

 小子这时候已经一轮拳脚将常胜迫退,挡在陆丹身前,一肘将旁边一个锦衣卫撞飞,顺手夺了一柄长刀,连劈七刀,截住了皇甫兄弟一双判官笔,一面问道:“怎样了?

 陆丹摇头道:“没什么,我断后,你走”

 他半边衣衫已然被鲜血染红,但仍然表现得若无其事,只是不想小子担心,这却又如何瞒得过小子,回一声道:“我断后,你走…”

 刘瑾即时一声道:“两个都留下来,别给走了。”

 众人齐应,声势当然甚大,殷天虎、皇甫兄弟、常胜当先迫前,后面一群锦衣卫,刀光闪亮。

 小子看看周围,再看看陆丹道:“你再不走,没有机会的了。”

 陆丹道:“我已经受伤,能走得多远,你若是不走,死在这里又有何意思?”

 小子摇头道:“你不走便算了,少说废话。”

 这个人有时也实在固执得很。

 傅香君、南偷离开了镇海楼便跑到南面的一个山坡上,南偷挨着一株大树,面前捂着一柄自制的大弓,旁遏三支大前,也是自制,没有箭铢,相连着一串弹丸也似的东西,看他的神态,已知道他的心情非常紧张,目不转睛,盯稳了镇海楼那边。

 傅香君也是,不时伸手轻掠被风吹散的头发,心情的紧张眉宇之间毕无遗。

 镇海楼那边的一扇窗户突然打开,一股红烟疾上半天,傅香君看在眼里,口惊呼道:“他们失手了。”

 “意料中事。”南伦应来懒洋洋的,动作却是前所未有的敏捷,弯弓搭箭,一连三箭向镇海楼的方向。

 第三箭出,那柄大弓便“啪”的断折,南偷扔在地上,叹息道:“生死有命,现在只有看他们两个的造化了。”

 傅香君安慰道:“侯爷会助他们一臂之力的,再说,钟大先生也在。”

 “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小不忍则吼大谋,莫教为了这两个小子坏了大事才好南偷仰首向天,完全是听天由命的样子。

 那三支大箭不偏不倚,先后破窗而入,落在大堂正中,系着的弹丸纷纷爆炸开来,全都是烟丸,爆开了一股股烟雾,整个大堂迅速烟雾漫。

 小子冲出大堂,正过江彬率领一群锦衣卫向这边涌来,他举刀方要劈下,江彬已把手一挥,喝一声道:“快走”

 也不用他开口,那些锦衣卫便左右分开,腾出了一条空路。

 小子一怔,江彬已到了他身旁,接道:“我们是侯爷的人。”

 小子不再犹豫,身形一动,掠进了那条空路,那些锦衣卫随即将空路堵

 殷天虎紧接从烟雾中窜出,看见江彬,连忙问道:“江将军可见刺客。”

 江彬一声“不见”,才道:“方才见人影一闪而过,只是太快,分辨不出。”

 殷天虎也不再问,身形一转,掠向东面,他这边身形才消失,那边小子又从锦衣卫丛中探头出来。

 江彬一眼瞥见,顿足道:“傅姑娘他们在南面山坡上等候,你还不快走等什么?”

 小子苦笑道:“我那个朋友?”

 江彬截口道:“到处有我们的人接应,绝不会有事的。”

 小子看他说得认真,也不再多说,身子倒窜,眨眼不知所踪。

 徐廷封心里明白,立即大呼道:“保护皇上!”

 锦衣卫当中随即爆出一句道:“保护九十岁!”

 给那些烟雾一闹,不但那些锦衣卫,就是皇甫兄弟、殷天虎、常胜亦大受影响,虽然考虑到小子、陆丹可能是利用烟雾逃走,亦不能不考虑到两人之外另有援手,可能会乘闯进来暗算刘瑾。

 殷天虎当机立断,挥手示意皇甫兄弟保护刘瑾,一面示意常胜追向小子、陆丹逃走的方向。

 忠于刘瑾的锦衣卫这时候亦已纷纷退下,将刘瑾重重围绕起来,刘瑾神态虽然保持镇定,内心仍难免有些惊惧,烟雾漫中不由自主低头坐下来,惟恐被刺客发现所在,再予袭击。

 他们当然都没有在意那一句“保护九十岁”是发自江彬的属下,目的就是要他们退开,好使小子、陆丹有机会逃走。

 小子、陆丹当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烟雾中双双抢出包围,他们原要走在一起,可是烟雾中接殷天虎、常胜几招,不由便失。

 这几招下来,烟雾,殷天虎、常胜亦同样失,只是耳听衣袂破空声响,追在小子、陆丹的后面。

 江彬松过一口气,吩咐道:“我们到处看看。”

 那群锦衣卫左右散开,有条不紊,看他平所受训练的严格显然尤在刘瑾所属之上江彬也绝不担心他们不懂得如何见机行事,只担心刘瑾的人比他们先找到陆丹。

 陆丹的运气其实也不太坏,雾中穿窗而出,一按窗橱,立即翻上了瓦面,瓦面过瓦面,掠向镇海楼后面的树林。

 他这边翻过高墙,掠进了树林内,那边常胜亦因为附近找不到人,掠上了瓦面,居高临下,四顾不见,终于怀疑到树林那边,疾凉了过去。

 才翻过高墙,一个人便从树林中掠出来,常胜一声吃喝,却没有出手,刹那间已认出来人是长乐郡主朱菁照,连忙施体。

 朱菁照挥手截住道:“刺客呢?”

 “不是走向这边?”

 朱菁照摇头道:“我也以为是,哪里知道等到现在才见有人向这边掠来,却是你。”

 “郡主金枝玉叶”

 “你是说我没有捉拿刺客的本领了?”

 “奴才不敢。”

 “也不问我是哪里一个的徒弟,总不成达一个刺客也对付不了。”

 常胜当然知道她是华山派萧三公子的徒弟,也知道这个女孩子出了名任,一个应付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郡主哪里一个不知道是华山派萧三公子的高足,刺客若是遇上,还不是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我以为你不知道呢?”朱菁照洋洋得意地把手一挥道:“还不到其它地方去看看?”

 常胜应声倒掠回去,他有刘瑾撑,怎会害怕一个长荣郡主,只是害怕惹麻烦,在这个时候,捉拿刺客要紧,其它倒是其次了。

 朱菁照目送他背影消失,才回身走进树林内,伸手拨开了一丛灌木,陆丹也就倒在这丛灌木中,已昏过去。

 看着陆丹,朱菁照突然笑起来,笑得很奇怪,熟悉她性格的不难看出她又有了一个刁钻的主意。

 陆丹跟她并不认识,这个刁钻的主意又是打在什么人身上?

 没有酒,酒早已被南偷喝光,也就因为没有酒在手,小子要讨好南偷也不知从何着手。

 南愉铁青着脸,却不看小子,小子要看他的时候他立即便将脸偏开。

 傅香君看在眼里,要开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到陆丹的安危,黛眉不又轻蹙起来。

 “师父”小子到底忍不住再开口。

 “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师父吗?”南偷终于回头瞪着小子。

 “这么大一件事也不跟我这个师父商量一下,你真的还知道这个师父?”

 小子虽然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也无可奈何,只有应一声道:“徒儿知错了。”

 傅香君连忙帮上口道:“他既然知道,你老人家就原谅他这一次…”

 “下不为例!”小子发誓。

 “一次还不够?你有多少条性命?”南偷冷笑道:“刘瑾座下多的是高手能人,皇帝又是在镇海楼中,你们也不想想这个镇海楼今会是何等卫森严,就凭你们两个小孩子就能够杀得了刘瑾,杀得出重围?”

 “事实我…”

 “要不是安乐侯帮忙,你能够这么容易逃出来?”

 “侯爷的人告诉我,有他们接应,陆丹绝不会出事…”

 “那早便该回来了,用得着等到现在?”南偷当头又是一飘冷水。

 “以我看可能…”

 南偷不等小子将话说完又截住道:“可能已被刘瑾抓起来,现在正被煎皮拆骨。”

 “师父,陆丹吉人天相…”

 “你什么时候懂得看相的?”南偷冷笑道:“我若是知道,根本就不会让你们去冒这个险。”

 “我们就是担心师父阻止所以才…”

 “若是有一个周详的计划,有成功的可能,你以为我会阻止你们?”南偷目光一转道:“幸好香君及时跟我说,又能够找到安乐侯里应外合。”

 小子垂下头去,傅香君口道:“事情到这个地步责怪他们也没用的,还是想一个办法,看看如何将陆丹…”

 南偷反问道:“你知道陆丹现在在什么地方?”

 傅香君苦笑,南偷叹了一口气,道:“现在就只有希望真的像这个小子说的,陆丹他吉人天相。”

 小子突然跳起来,动身还未举步,已经被南偷喝住道:“又要到哪里儿去?”

 “去打探陆丹的下落…”

 南伦“呵呵”一笑,道:“你这个人没有什么不好,就是冲动,偏偏陆丹也是这样,两个人合起来不闯祸才奇怪。”

 “祸已经闯出来了。”小子一脸正道:“徒弟这一次去打探一定会很小心。”

 “你就是不想想给你们这一吓,刘瑾已经在城内外遍布眼线,这个时候你现身不就是自投罗网?”

 小子如梦初觉,急问道:“那应该怎样才…”

 南偷脸色突然一变,一把抓起那个大红葫芦,身形一动,窜到大门旁边。傅香君、小子的反应也不慢,小子一个跟斗翻上构梁,傅香君亦窜到大门的另一边。

 “老前辈,是我”

 傅香君转出是徐廷封的声音,仍然待南偷点头才将门打开,果然看见徐廷封一个人站在那里。

 徐廷封门身而入,反手把门掩上,小子同时从横梁上跃下来道:“侯爷”

 徐廷封四顾一眼道:“陆丹呢?”

 小子震惊道:“他不是你救去的?”

 徐廷封摇头,傅香着急问道:“侯爷方面也没有他的消息?”

 徐廷封苦笑道:“我的人到处也不见他,还以为他已平安回来。”

 南伦叹了一口气,手一拍小子肩膀道:“还不快快多谢侯爷救命之恩。”

 小子方身一揖已经被徐廷封伸手截下道:“不必拘礼。”一顿一叹道:“你们也可谓胆大包天了。”

 小子苦笑道:“我们原以为可以成功,哪里知道刘瑾身上竟然穿上了金丝甲。”

 “这个已不是秘密。”徐廷封摇头道:“你们事前若是跟我说一声”

 傅香君口道:“若非钟老前辈,我们还以为你也害怕刘瑾,不敢跟他作对。”

 “刘瑾眼线到处潜伏,说话不能不谨慎小心啊。”徐廷封道:“这一次设案镇海楼幸好是皇上的主意,否则内外都是刘瑾的手下,就是我也无计可施,只是经过这一次,刘瑾一定会更加小心,以后要对付他更加困难了。”

 南偷盯着小子道:“你现在明白后果有多严重了。”

 小子方待答话,徐廷封已道:“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最低限度刘瑾以后也不敢再怎样放肆,知道到处也有要刺杀他的人。”

 小子听说便待要威风一番,可是一看南偷的脸色,忙又将话咽回去。

 徐廷封接道:“眼下要做的还是如何找到陆丹下落。”

 傅香君沉着问道:“会不会已落在刘瑾的手上?”

 “相信不会,刘瑾方面完全没有这种消息,以他的为人,若是抓住了刺客,一定不会暗中囚起来,甚至曾在我们面前将刺客处置,以炫耀他的威力。”

 傅香君一想也是道:“那我们现在…”

 “不宜现身,这件事交给我好了,一百消息,我立即来通知你们。”

 “有劳侯爷。”

 “傅姑娘言重了,之前因为刘瑾耳目众多,不便直言,得罪的地方,万勿见怪。”

 傅香君轻叹一声道:“侯爷高瞻远瞩,香君无知,才有这误会。”

 徐廷封叹息道:“刘瑾深谋远虑,势力庞大,对付他不容易,也不能不小心。”

 “我们以后会小心的了。”

 徐廷封接道:“陆丹的事包在我身上。”随即一拍小子肩膀道:“以我看陆丹绝不是短命之相,你放心好了。”

 小子看看徐廷封,苦笑道:“你又是什么时候学会了看相的。”

 南偷听着忍不住大笑,到底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虽然心情不大好,仍然保留着那份豪气。

 陆丹于昏中醒来,随即发现卧在一张锦榻上,伤口都被好好地包扎妥当,再看周围的摆设非常华丽,自己绝不像被拘押囚,放心之余却仍然不由讶异。

 “醒来了?”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

 陆丹一惊回头,终于看见朱菁照手托香腮,靠坐在锦榻后面的椅桌上,神态带有七分娇憨,三分淘气。

 “是你”陆丹立时想起窜进镇海楼后面的树林中便遇上这个少女,也就被这个少女出手封住道,昏过去。

 “不就是我了。”朱菁照随即问道:“你真的知道我是什么人?”

 “不是刘瑾的人?”陆丹试探着间。

 “当然不是了。”朱菁照“哈哈”一笑道:“否则我怎会将你救到这里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宁王在京师的别邸。”

 陆丹一怔口道:“你是长乐部主?”

 朱菁照一怔,道:“哪里一个告诉你的?”

 “小子…”陆丹终于松一口气,以他所知,这个长乐部主虽然淘气一点,并不是刘瑾方面的人。

 朱菁照摇头道:“那个小器鬼,是不是还记着我打破了他拿来玩杂耍的碟子?”

 陆丹笑了笑,道:“他只是说那种生意不怕做,郡主给他的银子足以买十倍的碟子。”

 朱菁照“哈哈”一笑,道:“我原是要再给他添些麻烦的,可是一直都没有空。”

 陆丹想抱拳,可是一动双肋便剧痛,仍然道:“陆丹有幸,得遇郡主,救命之恩。”

 朱菁照截口道:“你给我封住道的时候到底是怎样想的?以为我是刘瑾的人?”

 陆丹点头道:“现在想通了,要不封住道,我现在只怕已血尽而死。”

 “你倒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朱菁照又笑,仍然笑得那么的豪

 “只是不明白我与郡主素未谋面,郡主竟然会救我,不惜与刘瑾作对。”

 “我喜欢救哪里一个便救哪里一个,谁管得了。”朱菁照玉手轻捧道:“这儿给你准备了一点白粥,看你也饿了。”

 她接将那碗白粥捧起来,走到陆丹面前道:“你尽管放心,刘瑾的人绝不会找到这里来的,养好伤再离开也不迟。”

 陆丹看着她,不由又添了三分好感,竟看得有些呆了,她等了一会,看见陆丹仍然在发呆,一皱鼻子道:“你怎么了,还不快将粥吃掉,我手也捧得累了。”

 陆丹忙凑近去,朱菁照突然又一皱鼻子道:“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这样侍候人,你是第一个。”

 陆丹伸手便要将碗接过,双肋又是一阵剧痛,双手不由落在朱菁照的双手上,一触连忙松开,却已痛得额上冷汗直冒。

 “这个时候充什么硬汉。”朱菁照白了他一眼,眼睛落在双手上,面颊居然红起来,看来也就更加漂亮了。

 入夜仍然没有小子、陆丹的消息,殷天虎、常胜等固然面目无光,刘瑾的怒气难免更盛。

 “一个刺客你们也找不到,明早朝你们叫我如何有面目向皇帝说话?”刘瑾一气便坐立不安。

 众人的目光随着转动,常胜第一个开口道:“九十岁,镇海楼地方虽然宽敞,但卫森严,刺客竟能够来去自如,其中必然有内接应。”

 “哪里一个不知道,但找不到刺客,如何能够将内应找出来?”刘瑾闷哼道:“你们也实在太令我失望,连一个受伤的陆丹也抓不住。”

 殷天虎沉着道:“属下实在有点怀疑江彬他们其实是看见刺客,却不但并没有将刺客截下,而且将刺客放走。”

 “现在才怀疑有什么作用?”刘瑾冷笑道:“有哪里一个瞧不出刺客是针对我而来?

 “幸而九十岁洪福齐天,有惊无险。”殷天虎一脸奉谀之道:“那两支毒箭其毒无比,见血封喉。”

 刘瑾打了一个寒噤,殷天虎接道:“虽然说陆丹是来报父仇,只怕不会这样简单。”

 常胜亦道:“幕后必有人指使。”

 “最大嫌疑的便是安乐侯。”殷天虎沉着道:“江彬是他的人,掩护刺客离开理所当然。”

 “没有真凭实据,不要胡乱说。”刘瑾喝住。

 众人怔住,刘瑾接道:“今镇海楼一事,可见安乐侯不比一般,连我也不觉踏进了他的圈套,将他捧上了大都督的位子,你们若是胡来,反被他抓住了证据,到时候只怕连我也无计可施。”

 众人齐都静下来,刘瑾冷静地再吩咐道:“由现在开始你们更加要留意徐廷封的行动,但未得我许可,切莫自作主张,打草惊蛇。”

 对徐廷封他终于重新估计。

 到第二天中午,徐廷封仍然没有陆丹的任何消息,镇海楼一带可以藏人的地方他都已着人找过,一点线索也没有。

 朱菁照就在这个时候找到来,三言两语,吓跑了兰兰,接将钟大先生也请了出去。

 徐廷封也想找个借口离开,可是朱菁照一句话便令他不由自主地留下来。

 “你这个安乐侯不想安乐下去的了?”朱菁照说这句话眼睛不住的眨,说不出的狡黠。

 “这句话怎样说?”徐廷封试探着。

 “找不到那个刺客的下落,刘瑾固然心里不舒服,你这个安乐侯相信也舒服不到哪里里去。”

 “哦?”徐廷封只有装作不明白,让朱菁照说下。

 “看你的样子,像完全没有兴趣知道那个刺客的下落。”朱菁照按着竟然这样说话道:“你若是不想知道,我只好跟刘公公说了。”

 “说不得”徐廷封再也装不下去道:“陆丹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一个很安全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地方。”朱菁照娇笑。

 “到底在哪里里?”

 “难道还有什么地方比我住着的地方更安全?”朱菁照口快,原想不说的也说了出来。

 “他怎会往你那儿的?”

 “不就是我将他救回去的了。”

 徐廷封才松一口气,朱菁照又道:“我也不知道刘公公对这个人这么要紧,什么时候将陆丹送到他那儿,保管他老人家一定会开心得要命。”

 “送不得!”徐廷封连连摇头道:“他若是落在刘瑾手上,刘瑾一定会将他千般折磨…”

 “真的会这样?”朱菁照眼睛又出那种狡黠的神色。

 徐廷封总算发现,叹了一口气道:“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哪里一个跟你开玩笑,你若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便将人送到刘瑾府上。”

 “什么条件?”徐廷封一个头彷佛要爱成了两个,他知道朱菁照向来淘气,要他答应的一定是一件极为难的事。

 朱菁照目不菁睛地盯着他,忽然问道:“你是否很讨厌我?”

 徐廷封摇头道:“没有这种事,一直以来我对你不是很好?”

 朱菁照接问道:“那我要你答应什么你怎会想不到的?”

 徐廷封皱眉道:“我实在想不到,你说好了。”

 朱菁照半转身子,一张脸居然羞红起来,沉道:“你真的要我自己说?”

 徐廷封领首,朱菁照一踝足,终于说出来道:“要我放陆丹,除非你答应娶我为。”

 “什么?”徐廷封口叫出来道:“你又来开玩笑了。”

 “哪里一个跟你开玩笑。”朱菁照身子霍地转回道:“我这样喜欢你,你就是瞧不出来。”

 徐廷封呆了一会才道:“你将陆丹放出来再说。”

 “不成,不答应休想我将人放出来。”朱菁照态度显得非常强硬。

 徐廷封一声叹息道:“陆丹他现在怎样了?”

 “很好,死不了的。”

 “到底伤得怎样?”

 “只是外伤,叫你放心便放心。”朱菁照追问道:“你还未答复我。”

 徐廷封沉着道:“让我考虑一下。”

 朱菁照咬咬嘴道:“也好,我给你五天,五天之后你还没有答复我便将人交给刘瑾。”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不管”朱菁照叮嗒道:“记着,我只等五天。”语声一落“叹嗤”一笑,穿花蝴蝶般飞舞着离开。

 徐廷对看在眼里,只有叹息的份儿,心头当然是一片混乱。

 这边朱菁照离开,那边钟大先生便进来,徐廷封看见,顺口间道:“师父,兰兰跑到哪里儿去了?”

 钟大先生笑了笑,道:“我教了她几招,在后院练着。”

 “又要师父心了。”

 “什么话?”钟大先生目光一转道:“长乐郡主又来给你添麻烦了?”

 徐廷封苦笑道:“陆丹给她救去了。”

 “哦”钟大先生随即笑了笑道:“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要是落在刘瑾手中可就麻烦了。”

 徐廷封只是苦笑道:“弟子只想请师父走一趟白云观跟他们说一声,陆丹现在在宁王京师的则邸,非常安全。”

 钟大先生毫不犹豫地道:“这个容易,你若是有空,也无妨走一趟。”

 “刘瑾的手下以继夜监视着这个地方,镇海楼被刺一事相信是怀疑弟子安排,弟子一个不小心给他们跟踪到白云观可就麻烦了。”

 钟大先生点点头,道:“这个时候小心一点儿总是好的。”

 “辛苦师父了。”

 “你我师徒也来这种说话?”钟大先生打了一个“哈哈”

 徐廷封摇头接道:“还请师父告诉他们放心徐廷封,千万勿轻举妄动,陆丹绝对安全。”

 钟大先生笑容一敛道:“听你的口气,陆丹虽然在宁王别邸中,情形并不乐观。”

 一顿接问道:“是长乐郡主在我你麻烦?”

 “也不太麻烦。”徐廷封强笑。

 钟大先生看着他,一会才淡然道:“有些事师父也帮不了忙的。”

 这个老人家其实也非常明白事理。

 知道陆丹在宁王别邸平安无事,南偷、小子傅香君三人都非常高兴,只是南偷、小子在高兴之余,难免有些儿奇怪。

 “这个丫头居然会救人?”小子不由又想起朱菁照将碟子摔破,跟他们捣蛋的事。

 南偷白了他一眼道:“你总不能否认她的心肠其实并不坏,否则根本不会赔偿我们的损失。”

 小子冷笑道:“这是说只要有钱什么事也可以干的了,对这个丫头我就是没有好感,以我看,这一次她出手救陆丹,一定有什么企图,”

 “有什么企图?”南偷反问。

 小子又是一声冷笑道:“我虽然猜不到,总之就是觉得不妙。”

 南偷淡然道:“你却也不能不承认这个丫头的心肠其实也不错。”

 小子抓着那把发道:“不错是不错,就是不会太好,总之我就目不放心陆丹在她那儿。”

 钟大先生挥手截口道:“大家放心,不会有事的,否则廷封也不会放心让陆丹留在她那儿。”

 小子看看钟大先生,终于无话可说,傅香君也是到这个时候才道:“我只是不放心陆丹的伤。”

 “那只是外伤,傅姑娘放心好了。”钟大先生打了一个“哈哈”神态看来并无异样。

 傅香君看在眼里,也终于放下心来,钟大先生接道:“廷封原是要亲自走一趟,可是刘瑾的人以继夜监视,只好暂时避开。”

 就是他不说,傅香君他们亦已心中有数,徐廷封、钟大先生在镇海楼袖手旁观,必定会引起刘瑾的怀疑。

 想到徐廷封那种狼狈的神态,手足无措的样子,朱菁照便忍不住失笑,一直以来,原是只有她着急生气的份儿,难得有机会令徐廷封也着急生气一番。

 她实在想告诉每一个人这件事,然后她突然发觉这并不是一件怎样有趣的事,知道的人未必会笑徐廷封的狼狈,说不定只会笑她的强人所难。

 就是她不说,徐廷封说了,结果也是一样。

 徐廷封会不会告诉别人这件事?她实在有些怀疑,终于发觉她并不太了解徐廷封,接而又发觉她也并不是那么喜欢徐廷封,非嫁徐廷封不可。

 若是徐廷封真的说了?

 她只知道她一定会痛恨徐廷封,也越想心头越,一直到看见陆丹才平静下来。

 陆丹怔怔地看着她进来,深皱的双眉逐渐地松开,看见朱菁照,他使连伤口的痛苦也忘掉。

 朱菁照不由一笑,道:“怎样了?”

 陆丹这才想起,双眉又皱起来道:“没有什么。”

 朱菁照盯着陆丹道:“怎么你一脸汗珠,很辛苦?”

 “也不太辛苦。”陆丹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

 朱菁照移步走到陆丹身旁道:“左右伤口都是那么痛?”

 “是右边…”

 话未完,朱菁照的右手已按在他右肋下,他双眉立时紧蹙起来,额上冷汗迸涌,口虽然张开,却没有呼叫。

 朱菁照慌忙松手道:“怎会这样的?”

 她到底是急子,也不等陆丹答话便出配剑,割开裹着陆丹伤口的布条。

 陆丹右肋下的伤口赫然一片紫黑,而且开始腐烂。

 “你怎么不告诉我是伤在淬毒兵器下?”朱菁照一面嚷一面急得团团转。

 “那应该没有淬毒的。”陆丹语声突然一顿,他终于想起皇甫忠、义兄弟伸手扣住了他出的那枚毒箭后,皇甫忠在将毒箭抛开同时,曾经以判官笔将毒箭击飞窗外。

 难道就是这一击,判官笔上沾了毒箭的毒?他不由苦笑起来。

 那种昏眩的感觉随即又袭至,他眼中的朱菁照逐渐变得模糊,连朱菁照的语声转来也是那么的遥远。

 “师父一定有办法的!”朱菁照这句话出口,陆丹已昏过去,他能够支持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的了。

 朱菁照啷里还敢怠慢,急急地倒掠出去。

 没有风,萧三公子的头巾衣袂无风自动,他推剑直立,目光与剑光同样锐利,落在丈外的一丛枝叶上。

 剑终于在吃喝声中划出,萧三公子没有移动脚步,右掌挥剑划出,一划即收“呛”的回剑入鞘,姿势之美妙,实在罕见。

 剑尖一副间,距离丈外那丛枝叶仍然有差不了一丈距离,那丛枝叶却在剑一划之后散飞,落到地上已没有一片完整,那截树枝在叶落后不久亦断落,断口参差,只是并不怎样明显。

 嫦三公子目光落在树枝断口上,摇头叹了一口气,忽然问道:“菁照,来找我什么事?”

 朱菁照应声从假山后转出来道:“师父,你知道我躲在这里?”

 萧三公子淡然一笑,道:“要是这也不知道,怎配做你的师父?”转过身子,又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想请师父去救一个人。”

 “哪里一个?”萧三公子目光闪这里,彷佛要照进朱菁照心深处。

 朱菁照沉着道:“其实我也不大清楚。”

 “又在外面惹是生非了?”

 “不是我打伤他的。”朱菁照连忙否认。

 “现在他在什么地方?”

 “西厢客房…”

 “不是你打伤的怎会留在这儿的客房?”

 “是我将他教到这里来。”

 “到底是什么人?”萧三公子追问。

 “就是在银海楼行刺刘瑾的两个刺客其中一个,据说姓陆名丹,是铁御使的儿子。”朱菁照终于说出来。

 “这还不够清楚啊?”萧三公子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窝藏钦犯。”

 “他是一个好人…”

 “你虽然是郡主身份,窝藏钦犯,死罪纵使可免,活罪难饶。”

 “皇上好像无意追究这件事。”

 “刘瑾追究,不是一样?”

 “给他找到了又怎样?我这个徒弟就是有罪,你这个师父只怕也不了关系。”

 萧三公子不由一怔,朱菁照狡黠的一笑,接道:“他现在毒发昏,只怕只有师父你才救得了…”

 萧三公子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对这个徒弟,有时除了听从他实在没有其它的应付办法。

 来到西厢客房,陆丹仍然在昏中,萧三公子细看了他的伤口一遍,两条眉毛便自打结,朱菁照看在眼里,慌忙问道:“怎样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有”萧三公子叮了一口气道:“总算是发觉得早,再晚,只怕华陀扁鹊重生,也束手无策。”

 “现在师父是有策还是无策?”

 萧三公子笑了笑,道:“连这你也看不出,我实在有点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徒弟了。”

 “多谢师父”朱菁照雀跃着跳起身子。

 陆丹也就在这时候苏醒,看见萧三公子,目光暴缩,挣扎着便要坐起来。

 “这是我师父。”朱菁照连忙解释道:“我请他来替你解毒疗伤的。”

 “不…不用了…”陆丹又要坐起来。

 萧三公子淡然道:“死有重于泰山,这个道理我以为你应该明白的。”

 陆丹犹如被当头喝,恍然道:“有劳前辈了。”

 “不知道你是否受得起这个苦?”萧三公子打开旁边案上放着的锦盒,拿出一柄碧玉尖刀。

 朱菁照口道:“很痛苦的?”

 萧三公子道:“毒已入肋骨,非刮骨难以疗伤。”

 朱菁照一惊道:“没有其它的办法?”

 萧三公子冷冷地道:“刀又不是用在你的骨头上,你慌什么?”

 朱菁照苦笑,目光转向陆丹,陆丹若无其事地接道:“请前辈用刀!”

 萧三公子点头道:“我用刀同时,你若是能够运行真气,事半功倍,但你若是吃不得这个苦,先对你道再用刀,亦无不可。”

 陆丹只是再一声道:“请前辈用刀!”

 萧三公子一声“好”,左手一探,灯上的一团火焰使到了他掌中,不住的转,越转越明亮,也似乎越转越灼热,旁观的朱菁照甚至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那团火焰转动着落在陆丹右肋的伤口上,立时一阵“滋滋”声响,腐烂的肌翻卷落,白烟枭枭,焦臭扑鼻,朱菁照实在看不下去,偏开脸。

 这种痛苦当然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住,但陆丹居然能够忍受下来,甚至连“哼”也没哼一声。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上滚滚落下,他紧咬牙关,目光竟然就落在伤口上,看着伤口腐烂的肌尽,鲜红的鲜血冒出来。

 萧三公子手中的碧玉刀终于落在他的肋骨上,一刮动,朱菁照便不由伸手掩住了耳朵,那种声响也实在恐怖,听着令人不由得骨栋然。

 那到底过了多久,朱菁照也不知道,一直到萧三公子暴喝一声道:“菁照”才如梦初觉。

 “师父”她应声松开双手,已听不到刮骨声,仍然不敢回头望。

 “还不拿药来?”萧三公子接吩咐。

 朱菁照这才回头望去,只见那团火谈仍然在萧三公子掌中盘旋,却已变成青紫,萧三公子脸色亦变得苍白如纸,额上汗珠纷落,一身衣衫亦被汗水透,只看这样子,已不难想象,这疗伤看似简单,其实已耗去他相当的内力。

 “什么药?”朱菁照有些手忙脚

 萧三公子目光落在案上的另一个锦盒内,那之内放着一个白玉瓷瓶。

 “是这个瓷瓶?”朱菁照语声也在颤抖。

 “给我一个杯子。”萧三公子再吩咐。

 朱菁照忙将瓷瓶的蜡封以指甲挑开,拔开子,将瓷瓶所装的药末倒在旁边的小玉杯内。

 药末是血红色,一阵刺鼻的辛辣气味,朱菁照几乎忍不住一个喽。

 “小心,这种药末有限。”萧三公子嘴里说话,目光不离陆丹伤口道:“倒在我左掌内!”

 “可是”朱菁照看着萧三公子左掌内滚动燃烧着的那团火焰。

 “倒下去!”萧三公子断喝。

 朱菁照只有将玉杯盛着的药末倒下去,那团火焰立时“蓬”地爆开,变成血红色的一团,萧三公子及时掌一翻,那血红色的一团正好怕在陆丹的伤口内。

 陆丹浑身的肌显然都痛得搭起来,可是他仍然忍受着没有呼叫,牙关却已紧咬得冒出了鲜血,终于身子一仰,昏倒上。

 “他”朱菁照反而嚷出来。

 “放心”萧三公子松了一口气,取过干净的布条迅速裹好陆丹的伤口。

 朱菁照左看右看,团团转,要帮忙,却又不知道如何帮忙,看着萧三公子将伤口包扎妥当,忍不住叫道:“师父,你还不将他救醒?”

 “救醒了难免又昏倒,干脆让他在昏状态,反而舒服。”萧三公子又呼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毒已经去尽调养一段日子便会复原的了。”

 “是真的?”朱菁照好像仍然有点疑惑。

 “师父什么时候欺骗你了?”萧三公子语声仍然是冷冷的。

 朱菁照点点头,看看陆丹又道:“这个人也真奇怪,分明痛苦不堪,叫出来会舒服一些,但他就是不肯叫,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哑巴哩。”

 “你知道什么。”萧三公子眼中出了嘉许之,道:“这才是铁汉。”

 “莫非他父亲所以叫铁御使,也是这个铁脾气?”

 “也所以刘瑾容忍不了。”萧三公子长身而起,收拾东西。

 朱菁照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突然道:“这个人也真有趣。”

 萧三公子目光一转,眉头一皱道:“菁照,我看你还是将这个人快快送走。”

 “为什么?难道刘瑾会找到这里来?”朱菁照一笑道:“我才不担心。”

 萧三公子目光再一转,言又止,终于还是举步走出去,他是看出朱菁照对陆丹已经有好感,这种好感如果不立即制止,不难又惹出麻烦,他所以看出,只因为他是过来人,可是这种话他又如何说得出口?

 夜更深,宁王府大部分的人已入睡,除了萧三公子,相信就只有值夜的卫士仍然在送巡。

 那卫士才从后院走廊走过,后院高墙上人影一闪,一个人便翻越高墙跃进来。

 是小子!他跃下立即窜进一丛花木中,动作敏捷,眼观四面同时耳听八方。

 他听到箫声,幽怨的箫声从那没假山上传来,如泣如诉,循声望去他使看到了坐在假山上的萧三公子。

 萧三公子半句这边,面对一轮明月,相距虽然有十数丈,小子仍然看得清楚。

 “坏鬼书生,三更半夜,也不怕扰人清梦。”小子心里暗骂,从花木中窜出,走向那边走廊。

 走廊一折再折,一路是并无人在,小子高兴之余又难免有点不高兴,他正要抓一个人迫问陆丹在什么地方。

 像他这种性格,既然怀疑朱菁照不怀好意,又怎会不走来看看陆丹才能放心。

 再一折,前面突然有箫声传来。

 “这里的人实在莫明其妙,一个个都是喜欢在夜里吹箫。”小子暗骂着探头一看,目光暴缩。

 吹箫的那个人正坐在前面拦杆上,不是别人,正是萧三公子。

 “难道人有相似?”小子倒退而回,翻过栏杆,蹑步走向那边厢房,一路以花木掩护,极尽小心。

 还未走近去,箫声突然又从那没传来,小子看一眼,以为是眼花,看清楚,萧三公子赫然是坐在厢房门前拦杆上次着箫。

 “不妙”小子心头一凛,转身方举步,箫声突然一顿,眼前人影一闪,萧三公子已然凌空落下,挡在面前。

 “好身手好身手”小子硬着头皮拍手。

 萧三公子目光落下道:“彼此彼此,阁下由什刹海玩到这儿来,不但身手好,而且胆子也不小。”

 小子“啊呀”一声道:“原来是相识的,好说话了。”

 “阁下夜探宁王府,目的何在?”萧三公子脸带着笑容道:“可是要找你那个朋友?”

 “爽快”小子大笑道:“我也不瞒你,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宁王府中。”萧三公子一笑道:“能够有一个你这样够义气的朋友,姓陆的也不枉此生。”

 “他现在到底怎样了?”

 “伤势无碍,要回去的时候他自然会回去。”萧三公子手中箫接往外一指道:“请回。”

 小子没有移动脚步道:“我要贝他一面。”

 萧三公子淡然道:“每一个地方都有每一个地方的规矩,你越墙而入,念在初犯,我不再追究,也该心满意足了。”

 “要是一定要…”

 “当然得先过我这一关。”萧三公子横萧当

 “今夜我可没有这个兴趣。”小子挥挥手道:“后会有期。”语声一落,身形展开,往外掠去,他是看出不容易闯过萧三公子这一关。

 萧三公子目送远去,目光一转道:“看,麻烦来了。”

 朱菁照从假山后转出来,苦笑道;“我人在哪里儿,总是逃不过师父耳目。”

 “这个师父可是不容易做。”

 “师父怎么不让他将人带走?”

 “人是你救回来的,如何处置,还是看你的意思。”萧三公子轻叹道:“你好自为之。”

 朱菁照沉口嚷出来道:“好,不管怎样,到时一定要他给我一个清楚明白。”

 “什么?”萧三公子有点奇怪。

 “没有什么。”朱菁照只恐萧三公子问下去,急步离开。

 萧三公子也没有将她叫住,只是摇摇头,到底他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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