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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屋中的黑衣人,一张马脸,目寒如冰,惨惨的神态骇人。

 这屋内气氛较雪地冰天中更时冷三分,空气生似冻凝一般。

 蓦听那马脸黑衣人森森说道:“那位是仇少侠?”

 其实他早瞧见了仇宗胡,但见仇宗胡镇定若恒,心中略生怯意,是以故作发问。

 仇宗胡缓缓立起,转身目光一抬,答道:“在下就是仇宗胡,尊驾有何见教?”

 那黑衣人身形略迈,抱拳一拱,道:“兄弟李藩,奉命而来…”说时在怀中取出一张红色请柬,接道:“敝堂主孙守亮心仪仇少侠,故遣兄弟前来邀,孙堂主现在风陵渡口立候,万请少侠移趾。”

 仇宗胡哈哈朗笑道:“尊驾何不开窗子说亮话,贵堂主是为了桃花追魂史大康了,慢说是小小分堂,就是龙潭虎,在下也要一闯,尊驾请回上覆贵堂主,在下随后就到。”接过红帖望怀中一

 李藩面色微变,抱拳佯笑道:“兄弟告辞了,但愿少侠一诺千金。”

 转身回看两人迅疾如风掠出,一阵奔马蹄声亮了开去。

 店中七个魁梧大汉离座而出,临出门之际狠狠盯了仇宗胡一眼。

 仇宗胡微微一笑,坐下依然进食如故,霎那间风卷残云般吃得一乾二净,扔了一块散碎银两,迈开大步走出店外。

 店小二早就牵过赤免追风等候著,仇宗胡接过丝缰,一跃上骑立时电奔而去。

 潼关城郊一片墨黑,伸手不见五指,风雪扑面,寒风砭骨。

 仇宗胡纵骑出得关外,未及数十丈,只听一声断喝道:“打!”

 劲风锐啸劈面而至。

 仇宗胡浓眉一剔,身形离鞍嗖地拔起三丈高下,厉声高喝道:“暗算偷袭,无小辈。”

 喝时,半空中龙鳞剑已夺鞘而出,一道惊天寒虹在夜空中闪耀,道旁可见人影疾闪。

 仇宗胡冷哼出击“苍鹰攫免”疾扑了过去,龙鳞剑一式“飞星逐月”洒出漫空银星。

 两声惨嗥中,一双贼人丧命无常。

 远处突传来,一声马匹惊嘶。

 仇宗胡心中一颤,知马为贼人掠走,怒喝一声,身如流星疾循声追去。

 嘶声又起渐远,贼人由道左疾遁。

 仇宗胡追出四五里远,眼前却是一片黑林。

 突然火光一闪,林中奔出十数人,四只火把高举。

 这十数人均是劲装捷服,雁翅般列开,面目阴沉屹立如山。

 中间并肩踱出两人,一是前见之李藩,另一是年约六旬,豹头环眼,身裁修伟,颔下一部灰髯的老人。

 这老者目中芒电,望了仇宗胡一眼,道:“尊驾可就是仇宗胡少侠么?”

 仇宗胡冷笑道:“不错,阁下谅系孙守亮。”

 老者环眼一瞪,大喝道:“还不弃剑就缚,尚要老夫动手不成?”

 仇宗胡长声狂笑道:“那要瞧你等有无能为!”

 孙守亮倏地臂出如风,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扣向仇宗胡右手腕脉,左掌发出一股寒气劲。

 仇宗胡料不到孙守亮出手如此诡疾,心中一惊,疾飘向后,怎知孙守亮三指已搭上脉门,只觉手腕一麻,龙鳞剑呛啷坠地,寒气劲已然体而至。

 两侧匪纷纷夹击出手,雷厉万钧,均制仇宗胡于死地。

 好个仇宗胡,临危不,身形一塌,贴地疾窜出去。

 那股寒气劲恰好贴体拂过,撞上一棵碗口树干,啪的一声,齐干而折。

 仇宗胡除一掌之厄,一式“鲤鱼打”冲霄拔起。

 他这时心情既失神驹,又失宝刃,大感痛心疾首,形似疯狂,半空中抖足紫焰毒掌真力吐劲下。

 两名匪徒首当其冲,同声发出惨嗥,仰面就倒,心脉震断而死。

 孙守亮已将龙鳞剑捞在手中,见状面色一变,喝道:“毁了这小辈,万不容他逃脱。”

 挥剑旋起一片剑芒,扑攻仇宗胡而去。

 仇宗胡身形落地,两掌连发紫焰毒掌,沉厉如山。

 惨嗥声中又是数人废命。

 仇宗胡忽惊觉寒芒袭至,身子一斜,旋身投掌,呼地一声“黄龙抖甲”劈了出去。

 要知孙守亮乃峨嵋名宿,一身武功已臻化境,知仇宗胡大有来历,是个扎手人物,早就想好除他之策,在仇宗胡转身之际,足踏九宫一挪,迅疾无伦转至仇宗胡身侧,一抖长剑,飞出一抹寒星刺向仇宗胡双掌。

 仇宗胡一式劈空,就知不妙,剑在已向掌心点到,忙一撤双臂,那知孙守亮斜身欺至,左掌“叭”的一声按实在后上,身躯猛震,只觉一股奇寒之气透而入,立时泛布全身。

 他不打了一个寒噤,暗道:“好冷!”

 仇宗胡也是灾星照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暗中李藩欺身扑到,一掌击在右肩上,只听李藩大喝道:“还不与我躺下!”

 李藩掌中藏有三颗铁蒺藜,专破气功横练,一掌击实,铁蒺藜全部嵌在肩胛骨上。

 仇宗胡怎受得起,只觉痛澈心脾,出声狂嗥,身形摇摇倾。

 李藩狞笑道:“与龙虎十二盟为敌者,决无幸免。”

 夜风中突飘送入耳一个悸人心魄冷笑道:“这到未必!”

 李藩忽张口狂叫一声,两手掩面,鲜血从指中挤出,滴下。

 孙守亮不大惊,反身一瞧,只见手下匪众无声无息毙命躺在雪地上,四松油火炬靠著一株松干火焰仍炽,却不见半个人影。

 他只觉脊骨上冒上一股奇寒,剑诀护,左掌凝式外翻,冷笑道:“鬼祟行藏,算得什么英雄行径,何妨请出一见。”

 扰人心魄笑又起,只觉一条魅影由林中冉冉虚空飘出,落在孙守亮身前三丈处。

 孙守亮一见此人,不了一口冷气,头皮发炸。

 原来这人面似淡金,无眉无须,生似寺庙中一具泥塑金身,神色漠然,一件宽大黄长衫在夜风中猎犷飞动,令人发笔立。

 “卜通”一声,李藩身躯栽在雪中。

 仇宗胡则缓缓坐了下去。

 金面人冷冷说道:“你不是请我现身么?怎么出来了你又说不出话了。”

 声音不类生人,寒彻骨。

 孙守亮壮著胆,沉声道:“阁下必是武林隐名高人,还请见告。”

 金面人张口发出一阵刺耳长笑,半晌,笑定方冷冷出声道:“高人,怎比得上北瀛岛主、血影手侯绍鸿、天河鬼叟戎云虎、乾坤钓客温蔚翔盖世英名?”说时话音略略一顿,又道:“我久未履涉尘世,姓名已渐淡忘,你也不必问了,”

 孙守亮听出语气不善,不一凛。

 金面人伸手一晃,抓向孙守亮前,诡奥莫测。

 孙守亮不胆怯,心理上已落了败著,只觉避不开去,大喝一声,长剑一震,洒出一天银星攻向金面人。

 只听孙守亮一声冷哼,漫天银星全数了开去。

 金面人右掌迅疾无伦一刁,龙鳞剑不知怎地竟到了他的手中,左手五指疾扬,蓦的一声,五只利爪入孙守亮前。

 孙守亮腔五股鲜血箭似地随著金面人五指出,仰身横尸在地。

 金面人仰面发出凄厉长笑,随风四播,宛如狼嗥。

 仇宗胡虽重伤坐地,但迄未死去,金面人现身经过一一瞧在目中,暗中心惊道:“此人不知是何怪物?”

 忽见金面人向身前走来,目光闪烁望仇宗胡上下打量,冷冷出声道:“你方才摧毙群匪用的是何种武功?”

 仇宗胡此时已察觉生机无望,体内真力已散殆尽,口答道:“紫焰毒掌!”他大概知死期不远,不如和盘托出,希冀金面人代他传讯其师。

 金面人诧道:“紫焰毒掌,这掌力不见经传,令师是谁?”

 “夺魄郎君巫翰林。”

 金面人似无动于衷,面色漠然,思索有顷,喃喃自语道:“巫翰林…巫…翰…林,哦,我想起了,听说他已死去,怎么还在。”

 仇宗胡张提了一口气力,道:“他老人家未死去,约晚辈一年后岁暮除夕在巫山神女峰下见面,唉…”

 金面人淡淡一笑道:“你可是感觉死不瞑目么?”

 仇宗胡喑哑出声道:“死有泰山鸿之别,这样死未免不值。”

 金面人哈哈一笑道:“只要你有求生之意志,那就好办。”倏地出手伸指在仇宗胡身上点了数处道,左掌托著一颗药丸,道:“你服下去!”

 仇宗胡不由自主地伸手取过药丸服下,突感头晕目眩,昏倒下。

 金面人面现险恶狞笑,伸手将仇宗胡狭起,冲霄穿入夜空疾杳。

 “石飞泉一道斜,

 坡陀背影见人家,

 峦岗十里相联纵。

 领看山崖桔梗花。”

 这是昔人一咏燕京西山诗,燕京西山景极美,无分夏秋冬,四季游人不绝,春日游者最盛,其时万卉争妍,芳阙红紫,初夏则绿树荫浓,横池荷香馥郁,秋来山红叶,岁寒霁雪琢玉,徘徊其处,辄为神往。

 大年除夕,漫天飞云,彤云密垂,时申初,天色渐暗了下来。

 燕京西郊官道上现出四条身影,步履如风向西山飞奔而去。

 这四人正是留云别府护院龙如飞及都城名捕豹掌银剑江振远、追风无影顾凤举、霹雳掌华士弘。

 远处传来鞭炮之声,此落彼起,不绝于耳。

 江振远苦笑一声道:“别人早就在家抱孩子吃年夜饭了,祝来年大吉大利,我等尚在喝西北风,劳碌奔波,一事无成,真是化不来咧。”

 龙如飞笑道:“年年抱孩子,显得陈旧老套,今年与众不同,透着刺却又新鲜。”

 话可是这么说,龙如飞笑容中竟含有抑郁凄凉意味。

 数月以来,柳凤薇失踪后龙如飞出入九城,明查暗探,迄无音讯,心中一块大石竟是愈来愈沉重。

 都城名捕江振远三人较之于龙如飞倍感劳形,他们认定柳凤薇并未离开燕京,因为六扇门眼线遍布都城内外,武林人物虽络绎不绝来往,但却未有与柳凤薇失踪有关。

 江振远判断力之强,在公门中可算得第一把椅,头脑清晰,料事如神,不然他也到不了今天地位。

 他想到柳凤薇失踪之前,每去西山祭奠定要往镇海寺,借住兰若,严扃门户,一打住就是半天,其中大有蹊跷,推测柳凤薇失踪与镇海寺不无有关。

 但今去镇海寺是第九次,以前八次均未查出丝毫端倪,镇海寺内僧人均是庸俗之辈,可是江振远决不放弃此一线索,今晨得自密报,镇海寺发现一白发萧萧老妪,形迹诡祟,启人疑窦,是以通知龙如飞来西山。

 此刻的江振远出一片惘之,哀叹道:“洪步云之死,武林谣诼纷纭,莫衷谁是,江某始终猜测不透紫府寄书为何会落洪步云手上,洪步云坠崖惨死,为什么紫府奇书又会被柳凤薇寻获?

 假使洪步云为得紫府奇书潜逃,那么为何不藏在身上?

 推究起来,内中错综复杂,就像一团麻,遍无头绪,纠不解。”

 龙如飞亦叹息道:“依龙某看来,此去亦是一场扑空,家主人之死似关系著一宗武林秘密,牵涉极广,非你我所能为力,但时至自然明,终有水落石出之时。”

 江振远苦笑道:“江某也有此想法,但一入公门,即身不由主,严比之下,丝毫不敢怠惰。”

 暮暝四台,风云转浓,狂吼厉啸,漫天飞舞。

 四人弃官道正途不行,迳向路边一条松林岔径飞奔而去。

 突至镇海寺不远一块山崖嘴下,忽闻两个细微语声由崖上传送入耳,江振远不一怔,示意三人止步,仰面凝耳顷听!

 只闻一个苍老话声道:“时刻已至,咱们堂主尚未见来,究竟是什么事,咱们仍瞒在鼓中,只奉命不得任人出入,一俟发现格杀无论,老二,你知堂主有何强仇大敌住在镇海寺中么?”

 “哼!谁知道,据闻擒捕一名叛徒。”

 江振远暗中纳罕,吃惊说话之人显是黑道门下,如今江湖帮派林立,不知何路盗魁爪牙,但料出为了柳凤薇而来。

 惊的是盗居然比自己消息灵通,心下一翻怙懵,暗中忖到:“倘柳凤薇真的落在镇海寺内,那么今晚势必非动手不可,是不是这么一挡子事呢,普通江湖寻仇,岂非…”

 心念未定之际,忽闻天边远远传来一声凄厉长啸,随著狂风四波,森恐怖,入耳心惊。

 崖上出声道:“堂主来啦!”

 江振远低著嗓音喝道:“上。”

 声出人已腾身拔起,掠上崖去。

 龙如飞三人亦跟踪拔上。

 江振远尚未站实崖上,蓦地里响起一声暴喝:“打!”

 一缕锐啸劲风向前打来。

 夜黑如漆,虽瞧不出是何暗器,但江振远老练姜辣,向侧一滑,那缕锐啸劲风堪从肩上擦过。

 江振远身形落地,两条黑影面一闪而至,大喝道:“朋友,退下崖去。”

 四掌同推,劲力山涌。

 龙如飞三人疾然飘来与江振远并肩而立,各各出一掌,掌力相接,轰然巨震。

 一双匪徒震得后退三尺。

 只听一声震耳聋暴喝道:“朋友,你这是找死路,怨不得俺心辣手黑。”夜空一道寒光疾闪,震出九点寒星飞洒,袭向江振远四人前。

 剑势诡奥凌厉,不言而知对方是一黑道高手。

 江振远冷笑道:“只怕未必。”背后银剑已撤鞘而起,森森寒光斜斜挥出。

 “叮”的两剑相击之声,开匪徒凌厉的剑势。

 江振远侧身欺进,冷笑道:“你等速自承来历,不然江老爷可要不容情了。”

 两贼人闻言,疾向后跃开去,一人惊诧道:“尊驾莫非就是江振远大人?”

 “不错。”

 “在下身属龙虎十二盟,奉命而来擒捕一名叛徒,又未作案,也关六扇门中的事么,江大人未免太多管闲事了。”

 当今江湖中各门派源,瓢把子是谁,江振远无不之能详,可是“龙虎十二盟”江振远儿就不知情,不愕然望了龙如飞三人一眼,大喝道:“住口!京畿重地,江湖宵小均在江老爷管辖之下,由不得你们任意非为,龙虎十二盟瓢把子是谁?叛逆又是谁?速说实话。”

 龙如飞忙道:“江兄,耽误时刻则甚?”怀中长鞭刷地挥出,一溜劲风直点匪徒“腹结

 华士弘同时发动,踏步欺身,挥掌一招“五雷轰顶”向另一匪徒攻去。

 追风无影顾凤举一拉豹掌银剑江振远道:“咱们走!”

 双双斜穿而起,扑向镇海寺而去。

 两匪徒见状大惊,挥刃快攻,其中一人振吭发出一声厉啸传警。

 华士弘冷笑道:“你鬼叫什么?”双掌攻势凌厉,掌风如山迫攻。

 匪徒身形滑溜,刀招奇诡,武功之高并非寻常之辈所可比拟,华士弘霹雳掌力,宛如利斧开山,强猛霸道,但在黑夜之间却不能拿准身形方位,屡屡走空。

 华士弘不暗怒,左手在胁间解下一柄鬼手五爪镰。

 这鬼手五爪镰为巧匠打造,造作巧,比手掌大不了多少,柄长一尺,内藏弹簧,一掀暗钮,立即暴伸三尺,鬼爪五指舒缩自如,锋芒锐牙,一著人体,立即透骨嵌牢,人身无幸,华士弘不遇强敌决不轻,江湖中人罕知他有此一柄歹毒兵刃。

 忽听龙如飞一声断喝:“躺下!”

 接著惨嗥腾起,另一匪徒为龙如飞奇快捷鞭势卷带半空,向数十丈崖下坠去。

 此贼闻声知同无幸,心中一寒,身形缓得一缓,忽感华士弘强劲猛厉掌风中一片黑影挟著锐啸电飞至,暗道:“不好!”身形忙向左一滑,但怎来得及“叭”的一声,鬼手五爪镰打实在他的前,五支钢爪嵌抓入骨,痛彻心脾,不狂嗥一声仰面倒下。

 华士弘冷笑一声,摔腕松爪,招呼龙如飞一声,奔空电掠向镇海寺中,瞬即杳失。

 …

 厉啸北风夹著鹅般的雪片漫天飞舞,冰冽雾灭,偌大的镇海寺一星灯火都无有,死沉沉的森骇人。

 龙如飞与华士弘小心翼翼地进入镇海寺,慎防匪徒暗袭,但由山门口穿过旷坪踏入大雄宝殿,如履无人之境,丝毫阻击均未曾有。

 两人不怔得一怔,龙如飞低声道:“莫非那匪徒方才啸声传警,盗众闻声远扬,江大人与顾大人追去是么?怎么不见?”

 华士弘道:“我等尚未走遍全寺,草草论断似言之过早。”

 龙如飞不面上一热,以一声乾咳遮过。

 霹雳掌华士弘在都城名捕中最沉默寡言,外和内刚,行起事来有条不紊,决不草率冲动,江振远得他之助良多,他说完后即向殿后廊庑走去。

 忽见一片竹林之后僧舍尽端灯火一闪,华士弘鼻中冷哼一声,身形暴穿空而去,龙如飞接踪掠出。

 几个起落后,到达僧舍尽端一间云房首,房门虚掩,一绿灯火穿隙外

 只听屋内江振远浓重语声道:“华贤弟龙老师么?请进来!”

 华士弘一掌虚按房门,与龙如飞先后闪入云房中。

 只见江振远顾凤举两人面色沉肃,榻上躺著一个萧萧白发老妪,双目仰瞪,嘴微微翕动,气如游丝,已去死不远,仰瞪双目渐渐闭上。

 华士弘诧道:“这是什么原因?”

 江振远苦笑道:“我等晚了一步,来时这老婆子已然被人点了七脉,并挨了一记内家绵掌,江某用尽心力只暂保住她的心脉不断,点断数条主筋使七焚身歹毒手法无法得逞,但绵掌掌伤使内脏功能失去,慢慢糜腐而死,过不了半月之期。”

 华士弘深深注视了榻上老妪一眼,道:“这老婆子是何来历?”

 江振远摇首道:“不知,她目前不能说话,此后更不能言了!”

 “她对我等很重要么?”

 “依江某臆测。”江振远答道:“柳凤薇失踪,她必然知情。”

 老妪忽睁开双眼,黯淡的眼球转了一转,复又闭上。

 此情形俱落在四人眼中,肯定她对柳凤薇失踪必然有关,华士弘道:“据江兄如此说来她是无药可救了?”

 江振远微喟一声道:“武林中唯有一人可以救得了她。”

 “谁?”

 “圣手韩康卢燕,此人已多年未面江湖,他老人家学究天人,才华盖世,尤其医术一道,更是技宗华陀,著手成,如非仙去,定隐居世外。”说著,江振远忽苦笑一声,道:“江某不知他隐居之处,就是知道,远水亦救不了近火,何况圣手韩康卢燕深具怪僻,未必能请得动他,因为这老婆子我等不知她究是何许人物,试想卢燕为一不相干的人物,跋涉长途,施展其回圣手?”

 华士弘道:“这话说了也等于白说,除了圣手韩康之外,别无他人么?”

 江振远道:“江某想不出还有何人?”

 华士弘略一沉道:“镇海寺僧全都死绝了么?怎么一个不见。”

 “均被点晕,半个对时他们会自动醒转。”江振远答时,忽地似想起一事,面色微微一变,身形疾晃出室而去。

 须臾,江振远领著一个须眉如银,身披袈裟老僧进入。

 龙如飞一眼认出是镇海寺主持方丈悟禅,只见悟禅方丈趋近榻前,目注奄奄一息老妪久之,忽长叹一声,眼中泛出泪光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她是贫僧胞姐,沉沦,恶行擢发难数。”缓缓转眼望着江振远,接道:“佛门中人戒打诳语,江大人屡次相问,贫僧以谎言搪不得已,而且也确不知事实详情。”

 江振远沉声道:“为什么?”

 悟禅方丈道:“家姐比贫僧年长十岁,许字邻村许姓武师,完婚后即随许武师离家闯江湖,音信杳然,其时贫僧仅八龄稚童,不幸双亲染疾先后亡故,举目无亲,故舍身为僧。时光如白驹过隙,不觉又是半年,家姐突然找上寺中,劝令贫僧还俗,随她而去,数责贫僧无后为大,怎可自断香烟,贫僧迫不得已随她而去。不料贫僧发现他们夫为江湖巨盗,杀人无算,烧杀掳掠,无所不为,令人发指…”

 江振远道:“令姐夫真实姓名还请见告?”

 悟禅方丈道:“家姐碧珍,江湖人称辣手仙娘…”

 华士弘哦了一声道:“令姐夫必是关外一霸金蜂剑容许天行。”

 悟禅方文黯然点点头,道:“正是,贪僧置身盗窟,度如年,知家姐积重难返,劝她反遭毒打,贫僧与她反目,决意剃度为僧。家姐大怒,本想杀却贫僧,大概她念及手足之情,令贫僧盟下重誓后,任贫僧安然离去。其后数十年迄未谋面,今年中秋前数家姐突然来至敝寺,不是她说起,贫僧几乎认不得她了,她说已幡然改悔多年,费时甚久方探听贫僧在此,辗转而来叙叙手足之情。”

 华士弘道:“方丈竟相信令姐之言是实。”

 悟禅黯然微笑道:“贫价相信如此,事实上家姐已悔过向善,但忘不了其夫惨死之仇,誓言必报。”

 “许天行丧在何人手中?”

 “家姐坚不吐出,谓贫僧身非武林中人,最好不要过问,否则,定招来一场杀身大祸。”

 江振远道:“这倒是实情。”

 悟禅方丈长叹一声道:“殊不料家姐会牵涉在洪夫人事中,洪夫人假敝寺歇息,命贫僧诵经超度洪檀越亡魂,贫僧便请家姐陪伴洪夫人叙谈,家姐说她面恐非所宜,只有暗中则可,要贫僧守口,且不让第三人知道。”

 龙如飞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洪夫人屏却从人,室门严扃,原来是多了这个缘放?”

 悟禅点点首道:“贫僧只还她昔年恶名彰著,认得她的人太多,所以不疑有他,但俟洪夫人失踪,家姐亦在同时不告而别,贫僧方悟出家姐为了紫府奇书而来,然而在七天之前,家姐又来镇海寺,贫僧责问她是否掳去柳凤薇,她却坚不承认。”

 华士弘道:“今晚之事,方丈想必早就在预料中了。”

 悟禅道:“这却不然,到此时为止,贫个尚不知实情,她亦不知今晚有人寻仇,不过这数显得神色不安,似预知今之祸,贫价套词讯问,家姐坚不吐,贫个又问她是否与洪夫人有关,她只点头长叹一声即离寺而去,数来来去匆匆,神色更见沉重憔悴。”

 四人一听老妪真与柳凤薇失踪有关,不各各心神一震。

 江振远道:“这样说来,她是决不能死的了。”

 悟禅方丈稽首问道:“江大人,家姐是否有救?”

 江振远沉道:“这很难说,端视我等是否能寻到一位武林前辈,还要看那位前辈俯允施治与否,眼前紧要的是急需一种灵药维护令姐脏腑不继续糜烂,不然,远水难救近火。”

 悟禅方丈道:“贫僧去年蒙户部陈尚书恩赐半支老年成形人参,不知是否有用?”

 江振远闻言不喜容,道:“半支成形人参是可维持令姐一年伤势不再险恶,事不宜迟,令姐绝不能再在镇海寺,另觅僻处不使人知。”

 众人鱼贯而出…

 新元宵,大雪初霁,寒冽侵骨,朔风扑面如割,比降雪时更冷。

 长安道上一片积雪,粉妆玉琢,寰宇皆白,凋干秃枝挂著琉璃冰条在寒风中瑟瑟飞舞,道上行人车马寥落,触目凄凉。

 蓦地——

 道上传来一阵得得蹄声,尚有叮叮悦耳鸾铃与蹄声相互应和,冰雪载途中渐现出一人一骑。

 座骑片胜雪,无一丝杂,轩昂神骏,骑上人是一女郎,披著一袭狐裘大氅,裹着翠绿紧扣劲装,足登皮套蛮靴,面目被一重乌巾覆扎著,只有一双眼孔,隐隐可见两只灵活剪水星眸,背上斜著一柄五丝穗长剑,不疾不徐策骑向长安而去。

 这少女风姿绰约,虽然隐蔽面目,仍不难猜想得到,这少女长得明眸皓齿,花容绝,风华盖代。

 这时,道上奔雷似地飞驰而来三骑,骑上一黑衣劲装,彪悍鸷猛,掠过少女身侧猛地勒住丝缰,转过面来,六道森厉眼神视少女蒙面纱巾上。

 蒙面少女似若无睹,迳自翘首从容策骑。

 一个眉心长着一颗豆大黑痣,鹰鼻削腮汉子冷笑道:“看来这女娃儿长得不错,怎不让俺瞧个真。”说著猿臂一探,手出如风,疾望少女面门抓去。

 忽地,另一汉子大喝道:“且慢!”一掌横椎而出,将那眉心黑痣汉子右臂推了开去,埋怨道:“你怎可如此造次,要把我俩性命葬送在你手中么?”

 蒙面少女若无其事般一抖缰绳,座骑四蹄骤然展开,奔雷蹄后起一片雪尘,眨眼人骑远杳雪野尽端。

 眉心黑痣大汉,甚是不忿同伴出手拦阻,高声叱骂。

 出手阻拦汉子冷笑道:“你是猪油蒙了眼,一个孤身背剑的少女上道定有大大来头,你要是不信,追上前去试试,吃了苦头可别怨俺束手旁观,见死不救。”

 “那是当然!”

 眉生黑痣大汉冷笑出口,一拨马头疾驰追去。

 另二人相视一眼,牵转马头疾追赶上…

 元宵佳节,长安城锣鼓宣天,舞龙玩狮,到处张灯结采,人拥挤,倒将这凛冽奇寒冲淡了。

 一条店肆林立大街上更是水不通,灯式花样名目繁多,八仙过海、和合二仙、大泗州城水妖…高跷…一串长龙般,锣鼓鞭炮之声不绝于耳,灯火如昼,两侧停观人群如墙,一片鼎沸繁嚣。

 太白酒楼上食客们纷纷探首下望,仅有一人例外,正是那蒙面少女,席上店小二刚刚送来四味精致菜肴。

 只见她将蒙面纱巾掀起挂在耳轮上,出樱小口,举箸慢慢进食,对街心热闹场面不置一顾。

 这时店夥领著一白衣少年走上,就在她比邻座头坐下。

 白衣少年向店夥要了酒菜后,不经意望了蒙面少女一眼,似是一怔,又飞快地将目光移向别处。

 蒙面少女又何尝例外,只觉这白衣少年体形似在何处见过,只是少年面目冷森,麻瘢脸,显得异常丑陋令人厌恶,也就不再往下想去。

 忽听一声冷笑飞起:“在这里了!”

 三条鸷猛大汉踏上楼来,为首的却是那道上所见眉生黑痣,削腮鹰鼻汉子,望着蒙面少女险恶地一笑道:“有此桃腮樱已足勾魂了,何论其他。”

 大踏步走向一付空座斜对蒙面少女坐下,另二大汉铁青著脸不发一声择位坐著。

 街上锣鼓之声远去,玩灯舞狮已转至另一条街道,食客纷纷离窗就座,有不少江湖人物一见三大汉,均趋前问好寒暄。

 不久,眉长黑痣大汉一按桌面,长身立起,噙著险恶笑容走向蒙面少女桌前。

 四座食客愕然张目注视著,鸦雀无声,预料即将有一场惊人事件发生。

 人均怀有一种欣赏新奇刺的事物,籍以谈论来打发寂寞的时光,再也表示自己身逢其会,自诩见多识广。

 百数十道不同的目光,怀著异样的心情来注视此一刺事件发展及猜测。

 突然,那眉生黑痣大汉张嘴疼嗥出声,身形踉跄倒退,右手急护著右眼,指中溢出鲜血,顺着手背出。

 四座大惊,直立而起。

 只见大汉退出数步后,厉吼一声,左掌呼地劈出一掌,疯虎般扑了上去。

 那知他掌力犹未发出,只觉掌心一麻,扑势尽,轰通栽在楼板上,竟然不起。

 蒙面少女若无其事般,仍在低首进食,望也不望那大汉一眼。

 究竟大汉是何人暗中出手所伤,除了那白衣少年外无人察觉,不过均料测是那蒙面少女所为,是以四座大惊,江湖人物更是骇凛震慑。

 因为江湖人物却是明眼人,蒙面少女所伤人于无形,武功必然登峰造极,焉得使他们不胆战心寒。

 只见一个胡爪长脸黑衣老者趋在倒地大汉身前,检视了一眼,面现骇容,犹豫了一阵,向蒙面少女抱拳笑道:“老朽同伴无知冒犯,望姑娘宽谅他一条性命,老朽当有以报德。”

 少女缓缓答道:“你认错人啦!姑娘手指儿没动他,怪姑娘何事?”

 莺声呖呖,甜脆悦耳。

 老者不一怔,面色微变道:“难道姑娘不给老朽一点薄面吗?”

 蒙面少女娇声笑道:“抱歉之极,姑娘并不认得阁下!”

 老者闻言,只觉脸上有点挂不下去,面色一寒,嘿嘿乾笑了两声道:“老朽关中一雁罗永祥,姑娘谅不会不知。”

 罗永祥乃长安一霸,跺跺脚四城皆动,威震关中,堪称响当当的人物,在他想来,蒙面少女既在江湖走动,总不能不知道。

 那知事出意料之外,蒙面少女噗嗤一笑道:“姑娘方才抵达长安,还没功夫打听,何况姑娘并非卖艺靠帮,须事先拜望本地老大,恕我不知什么雁什么鸟的。”

 罗永祥闻言不由气往上撞,有生以来从未在此众目睽睽的之下受人奚落,浓眉一掀,杀机猛泛,目中吐森森啸人寒电。

 但他念头一转,忖道:“这婢能伤人于无形,武功已臻化境,自己出手若胜还则罢了,否则一世英名尽付之于水。”

 心生惕念,面色一转,哈哈大笑道:“老朽不愿与女之辈见识,但姑娘无故伤人,自有人向姑娘讨还公道,恕老朽置事身外。”

 弦外之音,显示既不给他面子,自有你的苦头吃。

 蒙面少女轻笑一声,转过脸去不予理会。

 罗永祥脸色愈青,喝令两人扶起伤者,目光怨毒望了蒙面少女一眼,用手一挥,抢步奔下楼去。

 楼面上江湖人物竟随著罗永祥走了一乾二净。

 蒙面少女似有意目光向白衣少年望去,她只觉这少年镇静异常,这大违人之常情,不暗暗留神他的举动。

 白衣少年仍是自斟自饮,并未察觉蒙面少女目光。

 此时,店夥忽走在蒙面少女身前,哈低声道:“姑娘,这罗永祥在长安势力甚大,耳目众多,一经为仇,只怕姑娘人单势孤,迟早不免遭他毒手,依小的之见,姑娘不如速离长安,免得吃亏。”

 蒙面少女点点头道:“多承相告,我向你打听一人,不知你可知道?”

 “只有小的所知,无不据实禀告。”

 “文昌镖局老镖头贺柏青还在长安么?”

 “姑娘问的是贺老镖头么?在,在,文昌镖局就在街右首向左拐弯第三家就是。”

 蒙面少女立起,取出一锭白银,道:“有多的就赏给你。”迳往楼下走去。

 白衣少年倏地立起,留下银两,步落楼下。

 …

 文昌镖局门首广坪上正在耍舞龙灯,聚观人群如睹。

 石阶上伫立著三四个健壮镖夥,指点说笑。

 忽地一骑快马在门首停住,马背上跃下一个背剑的蒙面少女。

 镖夥一见这少女不由脸上涌上紧张骇然神色。

 消息传得太快,显然镖夥已知太白酒楼之事。

 蒙面少女望了镖夥们一眼,道:“烦劳通禀望老镖头有人求见。”

 一个镖夥诡笑道:“姑娘来得不巧,我们老镖头已去汉中,返转之期当在五之后。”

 蒙面少女冷笑一声,右臂疾伸,一把抓住那镖夥肩头,道:“真的不在家?”

 那镖夥如中五只钢钓,直嵌入,痛澈心脾,张嘴杀猪般大嗥道:“姑娘饶命,小的就去通禀。”

 另两镖夥大骇,奔入镖局而去。

 蒙面少女冷笑一声,舒开五指,叱道:“与姑娘带路。”

 镖夥痛定思痛,如遇蛇蝎,怎敢违忤,喏喏连声领著少女进入。

 入内不远,忽见四个镖师簇拥著一花白长须,面色红润,貌像威武老者走来。

 这老者眼神上下打量蒙面少女,一面说道:“老朽贺柏青与姑娘陌若平生,不知有何见教?”

 少女轻笑一声道:“老镖头尚未瞧见面目,就说素不相识,不嫌出言草率么?”

 贺柏青闻言不一口冷气,暗道:“好厉害的丫头。”忙笑道:“风闻姑娘在大白酒楼中了一手绝顶武功,实堪钦佩,但姑娘得罪了罗永祥,罗永祥系关中一霸,势力强大,老朽为免牵连,不便接待,望姑娘见谅。”

 蒙面少女冷笑道:“姑娘即刻就走,决不使老镖头为难,请老镖头借过一步说话。”

 贺柏青略一沉,右手一摆。

 四个镖师转身退后两丈开外,贺柏青道:“姑娘有什么话请快说!”

 蒙面少女怀中取出一面小巧竹令符来,道:“老镖头可认得此物,请老镖头指点老君现在何处?”

 贺柏青一见竹令符脸色一变,忙低声道:“姑娘请在今晚四更来此,唉,姑娘形踪隐秘一点不是好么?何必无故结怨,为姑娘招来一场无边危难。”

 蒙面少女犹未作答,蓦从镖局门外传来一声恻恻冷笑,七条黑影电疾掠至。

 贺柏青一见来人不由脸色大变,趋前抢步,一揖至地,笑道:“不知甘老师驾到,贺某未曾出,当面恕罪。”

 为首者是一额生三颗赘疣,貌像狞恶老人,鼻中哼了一声,目光森厉望了蒙面少女一眼,沉声道:“就是她么?”

 身侧一个鼠眼闪烁,矮小黑衣中年人道:“正是这婢。”

 甘姓老儿望着蒙面少女大喝道:“老夫手下何罪,胆敢致其死命,心辣手黑,饶你不得。”

 蒙面少女叱道:“谁曾亲眼得见是姑娘出手?”

 甘姓老者厉声道:“到了这段时分,妄想推卸罪刑也由不得你了,贺老镖头,她是谁?”

 贺柏青答道:“贺某尚不知她的来历?”内心是忐忑不宁,目光瞟向蒙面少女面上。

 甘姓老者冷笑道:“这就奇怪了,难道她竟会无故来到贵镖局,真是匪夷所思。”

 蒙面少女冷笑道:“来此寻仇,你管得到么?”

 甘姓老者闻言杀机猛泛,厉喝道:“与老夫拿下这婢!”

 左侧忽掠出鼠眼闪烁矮小黑衣中年人,身形猛挫,两臂疾伸,十指箕钩,向蒙面少女扑去。

 扑势如电,两手十指带起一片锐啸,抓向少女两臂,距离既近,眼看蒙面少女就要丧生在那铁爪之下。

 铁爪堪堪触及少女侧,只见少女身形一晃,向左滑开七尺,寒光电奔,长剑已自出手。

 出手之快,在场之人均无法瞥清,只见一颗碗大的寒星直点对方坎大

 矮小黑衣人一势扑空,尚未收势后撤,忽觉一溜寒芒直袭前,不大骇,忙侧身一塌而出。

 那知剑势犹如附骨之蛆而至,只觉际一凉,寒芒疾卷,一声惨嗥出口,尸分两截,鲜血溅飞如雨。

 甘姓老者然大怒,暴喝道:“将这婢分尸万段!”

 一声令下,甘姓老者等五人联攻出手,攻势凌厉如山,尤其甘姓老者掌法诡奥莫测,擒、扣、拍、拿,无一不是奇玄幻,攻向部位出人意料之外。

 蒙面少女剑招宛如雷霆飞掣,天寒星暴,洒成一道剑墙,但依然不能阻遏六人攻势。

 虽然如此,甘姓老者六人一时之间亦不能取胜,因为蒙面少女剑法几乎包括天下名门各派创招,兼蓄正之长。

 甘姓老者不暗皱眉头,思索不出蒙面少女是何来历。

 忽地蒙面少女震腕展出少林绝学达摩十三式剑法一招“莲粟金雨”千百道剑影嗡嗡刺出。

 两声惨嗥平地腾起,一双匪徒肩两处被剑划过一道尺许长短口子,鲜血飞,人影暴退。

 甘姓老者不面色大变,目中凶芒,掌法一变,如山掌影,夹著强劲罡力,排山倒海攻去。

 尚有三名匪徒,显然亦是武林高手,鞭、刀、槊,三种不同的兵刃,招式奇迅疾的合作无间。

 蒙面少女究竟是女之辈,虽仗著剑招奇,侥幸并未落败,但渐感真力不足,额上沁出汗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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