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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虚名谬誉
 夜幕深垂,浓遍野。

 韦松仗着一股沸腾愤的热血,翻山越岭而行,不知走过多少路程,置身处仍然是一片山。

 内俯伤势,越来越重,最后,终于脚下一软,跌翻在草丛中。

 他知道自己尚未离开黄山,随时随地,都会被康一苇手下追及,此时心志一懈,只怕就难以活着离开黄山了。

 于是,挣扎着又爬起来,慢慢地行了十余步,一个不支,重又摔倒。

 迫不得已,只好从身边取出一粒“返魂丹”投人口中,躺在草丛中慢慢调息。

 “返魂丹”不愧是绝世奇药,丹丸入口即化,一股香顺喉而下,经过盏茶光景,内脏掀腾的淤血,才渐渐趋归平静。

 他吃力地抬起身子,纵目四望,原来自己正躺在山脚下一条溪不远,便缓缓爬行移到小溪边,俯头猛喝了几大口溪水。

 冰冷的溪水一人腹中,使他精神重又振奋不少,他息半晌,索仰面躺在小溪岸旁,默默运功,疗治内脏伤势。

 回忆不久前那场可的挫败,韦松不觉追悔无限,在海宁的时候,檐枷耶弥就曾经警告过,金豪三之后,必有可怕的阴谋。

 明知是陷井,他却愚蠢地踏了进去,及今回想起来,万事已悔恨无及了。

 康一苇不愧是一代枭雄,处处设计周密,使他步步进入圈套,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金豪要以‘事关往事’作为钧饵,踏进黄山,为什么处处简慢,故意怒于他,而且,少林了尘大师和青城乙真道长会来得那么凑巧?甚至那儒衫少年出言讥讽,背地偷袭,原来件件都是要他在少林、青城见证之下,落一个‘桀傲无礼,咎由自取’的罪名!

 往事已矣,悔已无及,但是,那两本‘逆天秘录’,却并不是属于他自己的东西,竟会笨得以书作赌,双手送与了康一苇,这却是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的事。

 以“返魂丹”的灵效,韦松原应暂时压抑住内脏的伤势,可是,这些难以排遣的恨事,一直在他脑海中素绕不去,竟使他真气涣散,无法凝聚,大半个时后过去.伤势非但没有好转,反倒加剧了不少。

 正在危急关头,突然,溪上方,响起一阵沙沙脚步声。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道兄请看,这块草丛被人折了一大片,只怕韦松就在附近了。”

 另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如此你我快些寻找,转眼天就要亮了,白昼中,怎能护送他离开黄山。”

 人声渐近,转瞬已到溪边,拨开草丛,出少林了尘大师和青城乙真道长两张焦急惊惶的面庞。

 韦松看清并非康一苇手下,神志一松,登时昏了过去。

 了尘大师左手一探,从溪边将韦松抱了起来,伸手试试鼻息轻声道:“还好,只是内脏淤血未能化尽,回故脑际,暂时昏,此地不可久留,还是连夜送他出山的好。”

 一僧一道护卫着韦松,疾步撞出黄山,赶抵三口镇时,天色业已大亮了。

 黄山左近百里,莫不是傲啸山庄势力,了尘大师和乙真道长不敢投宿客栈,索绕镇而过,在镇郊找了一家民家,暂时安顿下来治伤。

 乙真道长取些银两,嘱民家备办饮食之物,了尘大师将韦松安放在一间静室中,两人便开始仔细为他检验伤势,了坐大师首先惊诧地道:“韦施主应敌之际,几将全身功力聚于前,致后背为人所乘,凤凰人又是人体主之一,论理应该伤得很重,但贫僧检视,却发觉韦施主除了内脏淤血来化,伤势却并不严重,这就奇怪了。”

 乙真道长叹道:“他如能在负伤之初,静心调息,此刻何至陷于昏中,依贫道看来,韦施主伤势虽轻,内忧却重,否则,区区淤血,岂有化不干净的道理。”

 了尘大师道:“道兄所见极是,我等既受韦施主大恩,少不得要问出他心中忧郁之事,设法替他分优才是。”

 两人商议了一阵,盘膝分坐在韦松左右,各出一掌,一按‘凤眼’,一按‘凤尾’,闭自行功,两股热,同时注人韦松体内。

 经过半盏热茶光景,了尘大师和乙真道长相顾愕然,皆因他们各以纯内力注人韦松体内,不想丝毫没有催动他内脏机能,相反地,两股内力竟如泥牛人海,全在他体内消失得干干净净,仅只半盏茶时间,这两位武林高手便感觉真力枯竭,额头上冷汗直冒,忙不迭缩回手去。

 了尘大师变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乙真道长也摇头道:“贫道也不明原故,以你我二人修为,别说是渡力于韦施主这等高手,便是从未练过武功的凡夫俗子,也当有所感受,除非他已经死-一”

 “死”字一出口,了尘大师心头一震,不由自主探手试试韦松鼻息。

 这一试,登时跳了起来,原来经过一阵折腾,韦松竟无声无息停止了呼吸。

 两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跺足追悔道:“好端端地,怎会突然断了气,敢情是咱们渡力反害了他?”

 乙真道长泣然泪下,垂首道:“韦少侠果真去世,便是贫道无能之过,贫道立即返回青城,在祖师像前引咎自刎,从此解散青城派,永不再涉武林-一”

 正在伤感痛悔,突听韦松轻嘤一声。

 两人都是高僧高道,忽见死人复活,不都吓了一大跳,一闪身跃下榻,惊愕回顾;韦松果然开始而动,而且,口中喃喃低语道:“蓝-一蓝姑娘,我不对-一对不起你了---”

 乙真道人又惊又喜,再次探手试他脉息,却发觉早已振动如常,毫无异样之处了。

 了尘大师恍然道:“贫憎孤陋寡闻,不知道是不是逆天大法应有的现象?”

 乙真道长颔首而笑道:“对!逆天者,反序之意,韦施主必是习练过逆天大法,才有此反常之事,可笑你我活了偌大年纪,这一回当真是开了眼界。”

 了尘大师道:“即然如此,你我已无能为力,不如退出室去,让韦施主自行调自一会,只怕比我等来手笨脚更好。”

 两人合什躬身,一齐退出室外,反手将房门掩上,便在门前席地而坐,替韦松护关守望。

 过了半个时辰,室中已有微响,了尘大师和乙真道长推们进去,果见书松已自行清醒,正准备挣扎着下来。

 乙真道长忙上前扶住。道:“少侠重伤初愈,最好能多休息一会,凡事只管吩咐,贫道自可代劳。”

 韦松无力地睁开眼睛,断断续续问:“在下是二位前辈救来此地么?”

 了尘大师接口笑道:“韦少侠何提‘救’字,我等身受少使不世厚恩,无以为报,区区心意,何敢居功。”

 韦松长叹道:“二位前辈有目共睹,那康一苇-一”

 乙真道长口道:“过去的事,少侠不必放在心上,秘录虽被傲啸山庄得去,康一苇并非无小人,必不私阅秘录上记载的武功,少侠将养痊愈之后,随时仍可索取回来的。”

 韦松本来要说出自己并非真正败于康一苇指下,乃是被其暗算,见他们仍然对啸山庄钦服崇敬,下面的话,遂也没有再说。

 了尘大师含笑问道:“少侠此时觉得伤势如何了?”

 韦松摇摇头道:“虽无大碍,但要痊可,仍须再耗三时光,才能复原。”

 了全大师道;“如此,少侠就请安心在此调自三天,有贫憎及乙真道兄护法,纵或被康庄主发现,想必也不致过予追责。”

 韦松心里颇不悦他们对康一苇的尊崇钦慕,于是道:“多谢大师和道长盛情,但在下尚有急事,无法久留,盛意只好心领了。”

 说着,强提真气,一跃下

 他伤势委实不轻,脚一落地,身子顿时一阵摇晃,头晕目眩,差一点摔倒。

 乙真道长连忙扶住,道:“少侠尚有何事待理?不知贫道能替少侠分忧吗?”

 韦松强颜笑道:“那些事必须在下亲往,无法假手于人,两位前辈援手之情,他终将报偿,现在却只好辜负美意了。”

 乙真道长想再劝阻,韦松已经挣扎着举步走出房去,踉踉跄跄,向前疾行。

 两位掌门人互相换了一瞥无可奈何的目光,接着又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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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松跌跌撞撞进人太平县城,正当午刻盛币,街上人群熙攘,呼买喝卖,十分热闹。

 但他脑中,却是浑饨一片,扶着一家店铺门前梁柱,怅望人群,只觉人海茫茫,竞无自己安身之处。

 除了“逆天秘录”之外,当前最紧要的事,莫过于追查蓝如冰下落了。

 然而,他此时身负内伤,虽然明知霍剑飞正在万毒教中,又有什么力量赶往庭总坛施以援手?

 因此,他想到最好设法赶回少华山云崖。一则可以将三圣岛之行详告师父;二则可及时赶上三月大会之期;三则云崖人手较多,救蓝如冰当更方便。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逆天秘录’失落在康一苇手中,必须尽快使师父他们知道。

 但,以他如今重伤之身,少华山还在千里之外,用什么方法才能如期赶到?途中是不是会被人发觉,趁他伤势未愈,遭施突袭?

 这一点,不能不事先顾虑到,因为他既与傲啸山庄翻脸,从此江湖中步步杀机,又增加了一处势力极大的对头。

 思虑再兰,决定雇了辆马车,掩蔽行藏,悄然上路,同时藉着车行途中,亦可行功疗治内伤。

 打定主意,便螨珊沿街而行,准备寻一家骡马行,以便雇车。

 寸转过街角,突见人群中一阵动,行人纷纷向两侧闪避,顷刻间,蹄声震耳,由南向北驰来五骑快马。

 韦松侧身屋檐下,认得那五骑快马上,正坐着“追魂学究’金豪和傲啸山庄‘追风四刀’,二十双铁蹄急如骤雨,掠过市集。

 金豪高踞马上,顾盼自雄,追风四刀个个剽悍,佩刀碰着鞍上铜扣,发出叮叮咕咕脆响,五骑马匆匆北飞驰而去。

 韦松看在眼里,忍不住低声冷笑道:“诈虚伪的东西,早晚要叫你们现出原形来。”

 不料话声才落,身后忽然有人接口笑道:“兄台好大的胆,竟敢在黄山百里之内,辱骂傲啸山庄的人?”

 韦松一惊,扭头回顾。却见身后正立着一个面白如粉的青衣少年,对他因而笑,一口贝齿洁如珍珠,眉清目朗,英风*人。

 韦松冷哼道;“尊驾难道也是傲啸山庄门下爪牙么?”

 青衣少年笑道:“小弟如果真是康一苇手下爪牙,此时焉能让你仍站在这儿?”

 韦松傲然道:“那么,尊驾是有意向康一苇邀功请赏了?”

 青衣少年耸耸肩头,笑道:“兄台何其多疑,彼此既为武林同道,难道兄台能宣中闷气,就不准小弟也略舒管见吗?”

 韦松只觉他双目*视,如刃透心,颇有惊诧,连忙转过身去,一面移步离去,一面漫声道:“人各有志,谁也勉强不得,尊驾请自便,在下失陪了。”

 才行数步,那青衣少年忽然从背后追了上来,脸关切地问:“兄台面色晦暗,举步艰难,莫非负了内伤?”

 韦松住足冷冷笑道:“你我素不相识,如此穷究底则甚?”

 青衣少年含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小弟不过以人溺己溺之心,关心兄台伤势,兄台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韦松哼道:“谢谢,在下是否负伤,个人自知,不劳尊驾挂怀。”

 说罢,冷漠地一甩头,大步向对街行去。

 抹进一条小巷,韦松回头看时,那青衣少年兀自站在对街发愣,细想方才言语,的确太过冷漠,但他现今处处都要警惕,对一个陌生人,只好内疚一些了。

 又向前寻了几间铺面,正有一家出租车马的车行。

 韦松与店主议妥价钱,以二十两纹银,雇车一辆,沿江上行,送他到汉府,然后在汉转舟溯汉水,经武当山西人陕境,这是捷路。

 当场付清银两,登车启行,车声辘辘,直出北门,径驶怀宁(今安庆)大渡口。

 驾车的是个五十余岁的老车把式,绳鞭凌差,拍拍脆响,两匹健马翻蹄如飞,顷刻已驶出太平县境。

 韦松将两侧窗帘全都放下,盘膝坐在颠簸摇摆的车厢里,默运“逆天大法”疗治内伤。

 黄昏时分,抵达七井山麓陵镇,依得车把式,就在陵歇宿,第二天一早再上路,但韦松不愿久待,加了他五两银子外快,车把式一高兴,在陵镇略作休息,餐一顿,连夜又赶路绕向贵县,第二天天色方亮,车辆已驶近九华山。

 正行间,蓦闻车后蹄声如雷,渐渐迫近,韦松行功方毕,似觉内腑伤势略好了些,一时好奇,偷偷挑开窗帘,向外一看,晨辉之下,只见三骑快马,风驰雷奔般贴地卷到。

 前面一匹马上,坐着个三十出头的黑衣大,背一对银光闪闪的虎头钧,神态威猛,目光。

 后面两骑,却是两个悍的持刀汉子,一式青色劲装,扎着青色头巾。

 三骑快马很快地越过马车,其中一名持刀汉子举手一扬,沉声喝道;“停车!”

 车把式急勒皮缰,止住车辆,站在车辕上拱手作揖道:“韩二当家,有何赐示?”

 那黑衣汉牵马回头,眼角一扫车窗,含笑说道:“没什么大事,咱们急于追一位朋友,不知你这车上,坐的什么人?”

 车把式显然对黑衣大汉十分敬畏,闻言连忙陪笑道:“小的昨午间从太平县载一位相公前往汉府,人就在车上,二当家只管查看。”

 黑衣大汉点了点头,道:“这就不错了,你车上那位相公,可是姓韦么?”

 车把式笑道:“这个,小的倒忘了问起。”

 黑衣大汉回顾道:“你们去一个,仔细问一问。”

 一名持刀汉子应了一声,身形一闪,跳下马背,大步向车厢走来。

 韦松看在眼里,心中纳闷,暗想这三人我都不认识,他们追我则甚?难道是傲啸山庄放不过我?

 当下一横心,一面提气蓄势戒备,一面抢先推开了车门。

 那挎汉子却十分客气,慌忙一拱手,道:“敢问少侠可是姓韦吗?”

 韦松凝目答道:“不错,你们寻我何事?”

 持刀汉子又问:“韦少侠是否才从傲啸山庄来?”

 韦松暗惊,口里却然答道:“不错。”

 挎刀汉子立即躬身而退,转面叫道:“二当家,没错,正是韦少侠。”

 那黑衣大汉听了,滚鞍下马,亲自了过来,含笑施札道:“果然是少侠,叫韩某好一阵赶,天幸竟在此地追上,要不然,当面错过,岂不可惜?”

 韦松诧问道:“兄台尊姓?何以识得名?追赶在下,又为了何事?’黑衣大汉朗声笑道:“在下韩铁山,乃九华山韩家寨人氏,少侠之名,早已心仪甚久,与湘北鲁家堡堡主摘星手鲁伯廷乃是旧识知,前些时,克昌侄儿前来九华,言及少侠诸般事迹,韩某正渴思一晤,惟恨未得机缘。

 昨太平县城风闻,传言少侠独闯黄山,韩某直恨不得也赶往傲啸山庄面求一晤,及后闻得属下提及,有一位相貌极似少侠之人,从太平雇车西上,看来颇似负了内伤,韩某因而快马连夜追来,天幸竟在此地追上了。”

 韦松这才恍然而悟,连忙谦谢道:“晚辈才疏德薄,必是鲁兄过誉,致令韩老前辈枉顾。”

 韩铁山笑道:“少侠何用谦虚,方今武林烽烟四起,万毒教入侵中原,傲啸山庄又心怀叵测,克昌贤任曾说,广邀天下英雄,共谋抗御万毒教。韩某舍间就在九华,敢情少侠屈驾同往一叙,如何?”

 韦松颇觉为难,含笑道:“前辈错爱盛情,晚辈心感,只是-----”

 韩铁山不待他说下去,抢着道:“少使身负内伤,怎宜跋涉长途,无论如何请暂往寒舍一行.使韩某略表心意。”

 韦松见他说得极为诚恳,又碍于他是鲁克昌的长辈,不便峻拒,只得点头同意。

 韩铁山大喜,翻身上马,和两名手下簇拥马车,折入小路,驶往九华。

 车马沿山绕行,辰未时分,抵达一座雄伟的庄院。

 韩铁山亲自搀扶韦松下车,立即令庄中人开发车资,嘱马车径回太平。

 韦松连忙拦住道:“晚辈尚有急事在身,不能打扰过久,宿过一宵,明便要上路,车辆可着他留候一,不必遣回了。”

 韩铁山笑道:“韩某不富有,寨中赶备一辆马车,也不过顷刻立办的事,少侠只管放心.待得贵恙痊愈,韩某当亲备一车,陪少侠同往陕南一行。”

 韦松好生感激,倒不好再说什么,车把式接了银两,驶车自去。

 韩铁山陪着韦松并肩进人庄子,亲为他指点九华胜迹,韦松约略扫视,但见这韩家寨占地极广,背山面水,形势雄伟,寨中人烟极盛,寨外环以高墙,往来都有寨丁巡狩,竟比一座城地还要坚固。

 他不心暗忖:以这地方,倘稍加整治,恰好可作监视黄山傲啸山庄的据点,鲁克昌离开庭,先来此地,正所谓英雄之见皆同,这位韩老当家倒须好好结一番。

 思念间,来到一栋高大的瓦房,十余名挎刀汉子叉手而立,状甚恭谨,韩铁山肃客进入,踏进大门,是一片天井,一条青石铺成的通道,直达前厅。

 天井和通道两旁,分立着一对青衣大汉,个个魁梧健壮,俯首肃立。

 韩铁山一面走,一面含笑道;“韩某出身草莽,却颇知检束,十余年来,才奠定得这点基业,韩家寨儿郎,人人都有肩负武林兴衰重责的雄心,少侠将来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一纸相召,赴汤蹈火,绝无反顾。”

 韦松大感敬服,忙也含笑称谢了两句,一入正厅,韩铁山便吩咐上席。

 韦松辞谢道:“体内伤未愈,不宜饮酒,韩老前辈万勿费事。”

 韩铁山朗声笑道:“什么话,茶淡酒,少侠不嫌寒怆,韩家寨还备办得起。”

 说着,笑容忽敛,又道:“韩某家传有专治内伤圣药,少侠放心用酒,区区一点内伤,包在韩某人身上。”

 韦松实被他一番热情所勤,恭敬不如从命,也就没有再说扫兴的话。

 顷刻间,庄丁穿梭来往,布莱安位,水陆奇珍,设了一桌。

 韩铁山为韦松敬了一杯酒,含笑道:“来!少侠,这杯水酒,聊表韩某敬仰之意。”

 韦松无法推辞,起身饮了一杯。

 韩铁山又敬一杯,道:“第二杯,韩某要代武林正道请命,少侠解救中原六大门派于万毒教枷锁之下,令人可敬可佩。”

 韦松连称不敢,不得已又饮干一杯。

 韩铁山随手又斟上第三杯,笑道:“少侠英风亮节,忍人所不能忍,委屈加身,矢志不渝,可算得天下第一人,饮了这一杯,韩某还要替少使引见两位好朋友。”

 韦松一连干了两杯,内好像有一团灼人热,聚集在心脉之间,无法消散,听了这话,忙道:“晚辈已不胜酒力,韩老前辈何不先请那两位朋友出来,彼此相见之后,慢慢再喝呢?”

 韩铁山哪里肯罢,笑道:“那两位朋友已在寨中,只等少侠干了第三杯,定然出来相见。”

 不由分说。又跟韦松仰颈饮了杯中酒

 三杯热酒入肚,韦松只觉头晕加剧,遍体焦热,四肢酸软,几乎坐持不住,尤其是心脉曾经断闭的地方,和背后“凤凰人上,就像有一柄利刃,在狠狠穿刺一般。

 他只说是酒喝得太急,强纳一口真气,极力护住内腑受伤之处,头上额间,却已隐隐渗出冷汗。

 忽然,只觉韩铁山纵声而笑,笑声竟变得十分狰狞,眼光所及,一个人突然变成了两个人,一只酒杯,也变成了许多飞转不停的酒杯-一他骇然发觉情况有异,忙不迭想撑起身来,却使不出一分力量。

 韩铁山吃吃地笑道:“少侠敢是已经醉了?”

 韦松吃力地点点头,道:“我-一我-一我-一”口笨舌结,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屏风后倏忽转出一个身形魁梧的黑衣大汉,衣着神态与韩铁山竟十分相似,背上分据两柄金光炽炽的虎头双钧。

 那人跨出大厅,对韦松出一笑,然后拍着韩铁山的肩肿,宏声笑道:“老二,真有你的,不想三言两语.你我竟成此大功。”

 韦松一见那人,猛可间灵光一闪,忽然记起那人就是在海宁天王观中,坐第五张圆凳,被欧双煞称呼为“韩老师”的悍壮汉。

 现在,他一切都明白了,匆忙中一按桌面,准备腾身而起,但,伸出去的手,搭在桌上,却软软绵绵使不比一分力道。

 韩铁山得意地笑道:“韦少侠,休怪韩某使诈,谁叫你不识时务,定要与万毒教作对,现在落在咱们兄弟手中,只能怨你运气不佳了。”

 韦松心知不妙,但已无力反抗,怒目道:“你-一你们是谁-一”

 韩铁山狞笑道:“韩某兄弟,人称‘金银双钩’,这位是我大哥韩定山,九华山韩家寨,半年之前,就已经改为万毒教皖南分堂了。”

 韦松听了,长叹一声,道:“不想我韦松竟会落在宵小暗算之下。”

 金钩韩定山敞声笑道:“咱们兄弟深受欧护法叮嘱,知道你曾在桐柏山袖手鬼医艾老儿家中,经千花散毒过七天七夜,已成百毒不侵之身,故此煞费周折,先请了一位用毒名家在此,你要不要会他一会呢?”

 韦松怒目不语,心里却在寻思身之计。

 银钧韩铁山接口笑道:“除了那位用毒名家,还有一位朋友,也是少侠知之人,索请出来,让你们彼此见见面也好。”

 说着,回头向庄了们挥挥手,四名在丁躬身而退。

 不多久,厅外传来一阵铁链叮哨之声,庄丁们快刀一齐出鞘,片刻,押进来一老一少两个蓬头垢面的囚犯。

 韦松一见那两人,险些失声惊呼出来,敢情那老的正是‘神手鬼医’艾长青,年青的,竟是鲁家堡少堡主鲁克昌。

 艾长青神情木然地扫了韦松一眼,紧闭着口,没有说话,鲁克昌却热泪盈眶,低低叫了一声:“韦兄”

 韦松忍不住问:“你-一你是怎的也被他们暗算了?”

 鲁克昌惭愧地垂下头。道:“韩家寨两个无匹夫,原与先父相识,小弟广结天下武林同道,共谋对付万毒教,离开岳,便先到了这儿,想不到两个匹夫早已变节投靠了!”

 金钧韩定山笑道:“良禽择木而栖,方今万毒教崛起武林,睨视宇内,已无敌手,你们年青不识时务,自然只有徒招毁亡。”

 韦松恨恨骂道:“好一个面颜无的东西,咱们不慎中你圈套,除非你立刻杀了咱们,否则,终有一,要你自食恶果。”

 银钩韩铁山傲然道:“小辈不必卖狂,你所饮酒中,乃是艾老儿绝世毒丸“蚀骨散”加以你心脉曾经断裂初愈,数前,又在傲啸山庄受了内伤,毒人腹,十二个时辰内侵蚀骨髓,一身功力从此永无再聚之时,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你了。”

 韦松骇然向“神手鬼医”望去,似去征询此话真伪?

 艾长青仍旧十然如故,冷冷道:“你不必望我,老夫在庭失手,身上药丸全落在人家手中,这也是无法可想之事。”

 韦松真气一,头晕顿时加剧,垂首倚在椅上,只有认命了。

 韩铁山又点了他四肢道,探手向他怀里一搜,将一盒“返魂丹”授了出来;笑道:

 “有这东西,也抵得大功一件。”

 金钧韩定山沉着脸叱间道:“那逆天秘录呢?”

 韦松冷冷答道:“你们不是明知逆天秘录乃三圣岛的东西么?”

 金钩韩定山哼道:“但你曾在海宁,将秘录向金豪出示过,教主正因已知秘录人中原,才临时下令放弃三圣岛之行,你要是识趣,趁早说出把它藏在什么地方了?”

 韦松心念一转,冷笑道:“不错,逆天秘录确由我携来中原,可是,那藏放的地方,却不是你们敢去的。”

 金钩韩铁山喝道:“天下已在本教掌握之中,何处不能去?”

 韦松冷漠地笑道:“这话也包含傲啸山庄在内吗?”

 金银双钩同时一惊,口问:“你是说,逆天秘录已被康一苇得去了?”

 韦松道:“正是,要不然,我又怎会在黄山负伤”

 韩定山点点头.对弟弟说道:“此事必须飞报二位护法,老二小心囚着人,愚兄即刻动身。”

 钮钩韩铁山微笑道;“大哥只管放心,兄弟能把他诓了来,就决不让他逃出手去。”

 回头吩咐道:“这三人一起打人后寨石牢,加链加锁,派人守护,未得我允准,任何人不准擅入石牢探看。”

 庄丁们共应一声,上来七八个人,抬了韦松,连艾长青和鲁克昌一并押离正厅。

 途中左折右转,来到后寨,那所谓“石牢”原是连山凿成的岩,人口另加厚达数寸钢门,中盘旋曲折,尽是支离甬道,行约七十丈,才看到一列十余间十分坚固的牢房。

 庄丁们分别将三人推进三间牢房中,又在韦松脚上加了铁链锁,才掩门上锁退去。

 石牢之中,暗无天,每一间牢房内,只在石壁上凿,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因此光线暗淡,显得分外森而

 韦松仰面躺在辘轳的硬石地上,除了眼睛能开阖,嘴也能开口,全身一丝却无法动弹,只有叹息的份儿。

 过了许久,左边隔室传来“叮叮”地铁环击石声响,鲁克昌的声音问道:“韦兄,你怎么样了?”

 韦松苦笑道;“内有毒酒,外有链,四肢道被制,连动一动也办不到。”

 鲁克昌的声音叹息道:“这都怪我,若非我一时天真,将湖北之事全告诉了韩氏兄弟,他们也没有那么容易骗你上山。”

 韦松反慰藉他道:“事至如今,无法怨天尤人,我若是谨慎一些,也应该认出韩铁山与他哥哥的相似之处。唉!一时大意,竟上了他们的恶当。”

 鲁克昌激动地道:“难道咱们就甘心待毙么?韦兄,咱们得想个方法身才行!”

 正说着,右边牢房的艾长青突然冷笑一声,道:“身?死了心吧,地狱死牢,用什么方法才得了身?”

 韦松忙道:“艾老前辈,前在云梦,因何不辞而别,容得晚辈和马姑娘四出追寻,耽误了二时间赶到岳,以致迟了!”

 艾长青冷冷答道:“毁家之仇,杀之恨,姓艾的要自己报复,你们跟着老夫,自是惹人厌恶。”

 韦松又问:“云梦失败,老前辈又怎会落在万毒教手中?”

 艾长青哼了一声,道:“嘿!过去事还提它则甚,谁会知道那姓盛的人,也在万毒教中,老夫一到,就被他认了出来。”

 韦松长叹一口气,这才清楚原来艾长青摆了自己和马梦真以后,竟是径赴庭总坛,却被凌鹏和盛巧云认出本来面目,得失手被擒过去的事虽然明白了,但眼前的困境,却仍然毫无办法解除。

 韦松不再言语,默默提气检视体内毒,一连试了几次,总因四肢道真气不通,难以提聚,腑中那团毒酒热力,凝结了伤后淤血,怎么也无法消散。

 他咬牙强自运功提气,猛冲四肢道,足足耗去大半个时辰,依然毫无效力,却挣得冷汗遍体,只得放弃了。

 隔室又传来艾长青的声音,道:“老夫劝你不必徒耗力气,千毒蚀骨散乃毒中奇品,若非你体内有先天抗毒之力,只须一杯毒酒入肚,永也休想解。”

 韦松呻片刻,问道:“老前辈这种毒药,难道没有解法?”

 艾长青的声音道:“解法虽有,只是-一”

 正说到这里,牢房外突然响起一阵步履之声,艾长青一顿,立时闭口不再出声。

 脚步声渐渐来到韦松牢房外,只听一个清脆的口音道:“把牢门打开,让我看看!”

 另一个哑的声音答道:“二当家的有令,未得他允准,任何人都不能私来石牢探着的-一”

 清脆的口音笑道:“有什么关系,只要看一看,难不成他就会飞了?”

 哑的声音道:“小的不敢违拗二当家令,相公只就着门上小孔,略望一望,岂不一样-一”

 清脆的口音不悦道:“牢口昏暗,怎能看得清楚?你不要开口闭口拿二当家的名头我,少时我把话告诉了老夫人,瞧你吃不了兜着走。”

 另一个人似被这句话所慑,先是一阵铜钥声响,片刻之后“哗啦”一声,牢门打了开来。

 韦松凝目斜望,只见门外站着两人,其中一个庄丁打扮,脸无可奈何神情,另一人和他目光一触,几乎使他惊讶出声。

 原来那人正是曾在太平县城中,向他问起负伤原故的白面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双目灼灼投注在韦松面上,缓缓举步跨进牢房,嘴角挂着一抹神秘而俏皮的笑意。

 韦松混身无法转动,心中有气,也只好“哼”了一声,闭目不去理睬他。

 青衣少年走到身边,用脚尖轻轻挑动韦松手足之间的铁链,讥讽笑道:“我一猜就是老兄,果然不出所料,韦兄在太平县城,拒人于千里之外,现在怎么变成了阶下囚啦?”

 韦松闻言刺耳,憋住一口闷气,只给他一个闭目不睬。

 青衣少年却不肯罢休,又道:“韦少侠昨还拿小弟当作傲啸山庄中人,如今不期于此重逢,难道也不问问小弟究竟是何身份?”

 韦松闭着眼睛冷笑一声,骂道:“傲啸山庄与万毒教不过一丘之貉,有什么值得问的!”

 青衣少年哈哈笑道:“对!对!骂得对极了,可是,你且睁开眼来看一看,小弟哪一点像万毒教中人物?”

 韦松霍地怒目相向,厉声道:“既是蛇鼠一窝,还撇什么清,识趣的,请你滚出去,你若在心讽刺嘲,可别怪姓韦的口出恶言!”

 青衣少年纵声大笑,索蹲下身来,笑嘻嘻在韦松脸上重重拧了他一把,道:“我倒真要试试,一个待宰囚徒,还敢出什么怨言-一”

 他话声未完,韦松已怒火升,口一张,呸!一口唾沫,正吐在他脸上,同时厉声叱道:

 “小贼!仗势欺人,你若把韦某人当作戏对象,那就是你瞎了狗眼了!”

 青衣少年猝不及防,直被唾沫溅得脸皆是,顿时然大怒,跳起身来“劈啪”打了韦松两记耳光,怒骂道:“好一个不识抬举的狂妄小辈,惹得少爷起,现在就要你的狗命。”

 一面叱骂,一面拳足加,如雨点般的拳头脚尖,在韦松前后左右一阵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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