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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老者抬起头来一看高战,摇头道:“瞧你这孩子心地甚好,怎么会和那黄木翠木两只老鬼混在一起?”

 高战很简单说明了原因,那老人对黄木翠木的目的似乎丝毫不留心,只是聚会神兴致盎然听着高战所述之细节。

 老者忽道:“你说那个女孩被黄木老贼捉住了,你就为救她而人,这么说来你是很喜欢她了。”

 高战万料不到他会问这个,一时之间甚难作答,但见老者一本正经的问着,又不忍心不理,那老者见他不答,又道:“你如果为她死了,她会永远记得你么?”

 高战道:“晚辈为她而死,并非望她永远记得,这样她会为此事终身不安的。”

 老者哦了一声,神色大是惊讶,似乎从未想到此点,当下一抓高战双手道:“你说得真对,你说得真对。”

 高战问道:“前辈在此住了多年?”

 那老者细瞧高战几眼,蓦然大声道:“糟了!糟了!你这孩子还有两个时辰好活!”

 高战惨然一笑道:“晚辈身中剧毒,自知再无生望…”

 老者突然一掴自己长长髯的脸,哭道:“原来又是假的,原来又是假的…”

 高战大惊问道:“前辈你怎样了?”

 老者神手不住捶哭道:“你这小子…你这小子,我老人家,看走了眼,看走了跟。”

 高战如坠云雾,不知怎生是好,那老者突然厉声道:“小子快替我老人家滚,你知不知道,入此者从来无人生还。我老人家今不愿杀人,总算你这小子运道不错,还不快滚。”

 高战见他疯疯颠颠不可理论,心道今反正死多生少,千万不能坠了师门威风,于是抗声道:“晚辈若是怕死,也不会到此来。”

 老者想了一会道:“你说得倒是对,可是我老人家瞧你都是欺心之谈,欺心之谈。”

 高战听他每说一句重要的话,必定要重复一遍,心想这人定是久不与人言,是以生伯别人听他不懂。高战正道:“晚辈从不打诳。”

 那老者注视着高战片刻,双手摇道:“快滚,快滚,别以为装得诚恳,便可使我老人家着你的道儿,我老人家不知见过多少像你这样的假君子。”

 高战暗暗称奇,忖道:“这人行动疯痴,可是言语清晰,而且语锋凌厉,说得头头是道,我一生所遇之人。只怕以此人最为奇异了。”

 老者见高战沉不语,又不肯走开,然怒道:“你这小子真不识相,难道非要我老人家动手不成。”

 高战凛然道:“晚辈不知何事开罪前辈!”

 老者大叫连连道:“你还装假不知,也罢,我老人家抖出你的心思,你可得乖乖替我演出去。”

 高战真是又好笑又好气,想不到临死之前还会撞到一个如此纠无理的老头。

 老者接着道:“你自知必死。这就装得大义凛然,好像是为那个姑娘去赴死,好伤她一辈子的心,你当我老人家不知道吗?”

 高战从未想到此处,他一生但求为人,为自己打算之事却是极少,此时听这老头把自己看得如此卑下,怒火上升,也顾不得敬他年长,口冲撞道:“只有阁下如此卑下之人,才会有如此卑下之想法。”

 老者对他辱骂并不在意,冷笑道:“你这招只能骗得那姑娘的心,要骗我老人家可没那么容易。”

 高战正怒道:“男子汉大丈夫行事但求心之所安,义之所在,虽刀山林也决不反顾,又岂是为得别人相信和尊敬而做。”

 老者想了半天,摇头道:“你说的我老人家听不大懂,不过瞧你这样子,好像也有几分道理、总而言之,我老人家问你一句话,如果你没有中毒,你为救那姑娘也会答应黄木老贼冒险人吗?”

 高战哈哈长笑,老者声俱厉道:“快说,快说,否则我老人家便要不客气了。”

 朗道:“宁可拼得头颅不在,我高战也得保护那位姑娘,使她丝毫不伤。”

 老者面有喜,急问道:“喂,你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喂!

 你为什么肯为那姑娘牺牲生命。”

 高战黯然答道:“有些人,你会看得比自己还重要,这是我的感觉,至于为什么,我也不大清楚,还有,在有些时候,珍贵的生命,那并算不得什么。”

 老者喃喃念道:“比自己还重要…比自己还要重要。”一拍大腿叫道:“你说得不错,成啦,成啦,老夫可以出了。”

 高战奇道:“前辈你说什么?”

 老者样子似乎乐不可支,不停哼着不成曲的调子,忽然用力拍着高战的肩道:“你从今起就是我老人家生平第一至,谁要是欺侮你,我这个做老哥哥的定然不容。”

 高战见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凶若煞星,一会儿又善若父兄,真摸不清他到底想些什么。

 老者突然飞快一扣高战脉门,高战心神不定,是以不及闪躲,可是他一入就运起先天气功,这时一受外力,自然而然产生一种抗拒力道,老者微微一愕,扣住高战脉门的手也加了几分真力,高战嗔目骂,老者呵呵笑道:“别急,别急,老夫替你治毒。”

 高战忽然想起适才见他大食毒蕈,竟然毫无影响,心想此人果真对毒物有独到之见解也说不定,正自盘算不已,那老者柔声道:“快快放松全身道。”

 高战抬眼见他脸上柔和无比,两眼中充了友爱,便不由自主地收起先天气功,老者探了一会脉,大惊叫道:“喂,是谁下的毒!”

 高战道:“晚辈因为一事和龙门毒丐等人结下了粱子,今儿下午在林子里中了一支毒针,我虽没有瞧清谁下的手,可是听那声音,多半就是龙门毒丐那厮。”

 老者哼了一声道:“什么龙门毒丐,我老人家可没听过,天下会施毒的都是我老人家徒子徒孙。”

 高战问道:“前辈你看我这毒还有救么?”

 老者怒道:“天下之毒连我老人家也解不得,那还有什么人解得了。”

 高战见他自负之溢于言表,似乎甚有把握,心中不由一喜,要知高战此时虽已抱着生固欣然死亦安乐的想法,可是人人爱生畏死,乃是出自天

 老者接着破口大骂道:“什么龙门毒丐,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这无形之毒这等险毒,竟敢这般滥用,我老人家倒要见识见识。”

 高战道:“这厮已吃我百步神拳打成重伤,就是侥幸不死,.全身功力已失,再也无法作恶。”

 老者点头道:“你真是厚道的孩子,你怕我还要去找他麻烦吗?”

 高战不语,老者又道:“只要我老人家一出手,任你是天下第一高手,甚至大罗神仙也不成,保他准死无疑,喂,玉骨魔的事你一定知道了。”

 高战见他扯开话题,心中暗暗叫苦不已,他此时求生之念一起,心内大是焦燥不定,老者并没注意他,继续道:“那才叫真功夫呢!玉骨魔这家伙也是下毒的一把好手,在东海海上率领海盗无恶不作,谁要他吹嘘自己如何了不起,中原如何无人,嘿嘿1偏偏遇着我老人家了。”

 他不管高战知不知道玉骨魔这人,便滔滔不断的讲着,他疯癫已久,这刻神智初醒,只道自己知道的事,别人也应该知道,高战只得耐心听下去。

 老者道:“结果嘛,咱俩打了一个赌,每人喝下对方一杯毒酒,那厮在酒中放下了千年鹤顶红,天竺孔雀胆,和南荒蟾蜍砂,我老人家一口而尽。”

 他说到这里不由得意,高战明知他不曾死去,可是想到这几样天下至毒的玩意,真是不寒而栗,暗暗替这老者担心。老者接着道:“我老人家何许人也,这区区毒物又奈我何,当然是夷然无害,那厮无奈,口中含着解万毒的千年龙涎,也喝下我老人家一杯酒,不到片刻,立刻毒发而死。”

 高战听得有越,忍不住问道:“那么前辈你酒中的是什么毒?”

 老者大笑道:“是百年老鲫的浓脑汁和无形之毒。“高战奇道:“鲫鱼之汁是无毒的呀!”

 老者长吁道:“这就是我老人家的独到之处了,咱们毒的人,因为经常接触毒物,不得不食用别种毒物来相互克制,这百年鲫鱼汁是大发之物,你想想看,那厮全身血中都充毒素,只是靠相生相克,这才保得性命,一旦引发其中毒素,这厮就是铜打铁涛,也经不住百毒攻体啦!再加上那无形之毒,哼,哼!”高战对他这番理论大为拜服,老者忽然想起尚未替高战治毒,急道:“你这毒只有北燕然山的鸟风草和天竺河畔的兰九果可治,可是北燕山离此万里,天竺那兰九果少之又少。被视为国宝,体就是到了天望,也未必求得。”

 高战一惨,老者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忧,天下之毒,我毒君金一鹏自信尚能应付。”

 他说到最后,眼中神光四溢,声音低沉有力,震得山嗡嗡不止,大有天下虽大,唯我独尊之慨。

 高战惊道:“原来前辈就是北君金一鹏!”

 老者畅然一笑道:“你见识倒不少,你想不到北君会在这暗天天中一住将近甘年罢。”

 高战道:“北君名垂寰宇,晚辈师父常常提及,说是天下一大奇才。”

 金一鹏:“劲道含而不发,发而不绝,这是先天气功的特征,你是风大快的高足。”

 高战恭身道:“风柏杨正是家师。”

 金-鹏道:“令师英风高义,我也是极为钦敬的,只是他一向少人关内,我一向又不曾蹈出过山海关,是以不曾得见。”

 高战忽觉全身血加快,有一种说不出的受用感觉,心知毒渐近心,那毒君金一鹏侃侃道:“当年我突然昏痴,就是有一件事任是怎样也想不通,我自负并不愚笨,可是此事再也想不清楚,一急之下,神经错,终疯疯癫癫。”

 高战心道:“你现在也并没有完全好呀!放着人命大事不管,竞有闲空聊天。”

 毒群金一鹏道:“适才老弟一语惊破我不解之谜,原来这世上有些人在我们看来比自己更为重要,我待她…待她这般好,她…

 她竟背叛于我,可是至今仍耿耿于怀,一合眼即见她声容言笑,因为…因为我把她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哩!”

 他低低叙述着,好像在一首悲伤短诗、诗完了,心由碎了,跟角啥着一颗晶莹的泪珠。

 他见高战不理会,不由看了高战一蹬,只见他双目紧闭,脸上烧得通红,不大是懊悔,用力打了左手一下行道:“我真是疯子,这孩子看来柔和,其实倒也倔强无比。”

 他从袋中取出一把玉制小刀唰的一刀,划破腕间血管,放了半杯鲜血,扬开高战紧咬之齿,漠了下去,半晌高战悠然醒转,只觉遍口血腥,毒君金一鹏坐在背后,用手抵照自己后心大,真力缓缓输入。

 高战问道:“晚辈所中之毒是否全部解了?”

 他知毒君金一鹏这人是个至怪人‘是以一出口也不客套,便向他询问,毒君微微一笑道:“解是不曾解得,只是与你服下缓毒之药,一年之内可以稳保不发。”

 毒君又道:“有一年时间,你可以赴北燕山或者是天竺去寻解药,我也替弥亲自赴龙门瀑布去找毒丐索取解药。”

 高战好生感激,暗忖:“人言毒君喜怒无常,依我看来倒也是个至汉子。”

 他一转跟看见身旁-个小杯还有几滴鲜血,毒君左肋间缚着一块小布,他一想之下,恍然大悟,尖声道:“前辈我刚才服下的就是你的鲜血?”

 毒群淡然道:“我食尽天下毒物,收以毒制毒之效,这血中自然产生一种抗体,能够与百毒化合在一起,只是这种化合之物不能久存,只能保持一年左右便会破坏,毒素跟着了出来。”

 高战不知如何感激,毒君道:“我知你心中感激得不得了,其实这是大大不必,我毒君认你是个朋友,这区区放血解毒之事也算不了什么?如果我老瞧不上眼的,就是天皇老子,也不会买帐。”

 他这话非是大豪杰万万说将不出,且是淡淡几句,已然稳把高战视为生死过命的情,高战心中理会得到,知道他并不须自己相谢,便问道:“前辈怎会隐于此处?”

 毒君金一鹏道:“当年我疯疯颠颠,东闯西,后来到此处,看上这小隐密,心想一个人到这隐密地方,或许可以想到中之事”

 高战道:“黄木翠木怎么会知道前辈在此处?”

 毒君道:“这两厮鸟就是昔年勾漏二怪,后来大概吃了败仗,就跑到这林中来苦练复仇,后来不知怎样被这两厮鸟寻得枯木禅师遗传武功,练就枯木神功第一二步。”

 高战恍然道:“难怪他们两人急于得到什么枯木神功,想来就是枯木功第三层了。”

 毒君点头道:“这枯木功练到第一层,全身青色,就如欣欣向荣之树木,如果练到第二步,全身黄黄,有若秋风后万木枯寂,如果练到第三步,全身便像枯木老枝,任是何种内功,也难伤其分毫。”

 高战道:“黄木老人已练到第二层了。”

 毒君道:“这两人千思百计想入去取那部‘枯木神功秘笈,怂恿许多江湖中人前来夺取,都被我老人家除去,你瞧那边就是。”

 高战顺他所指,只见墙角磷磷发光,他走近一看,原来累累白骨,当下心中甚是不忍,暗付这毒君也太残忍了些。

 毒君冷笑道:“非敌即我,非我即敌,这出手放对之事,老弟千万别婆婆妈妈,免为别人所乘。”

 高战暗忖:“这偏激天,我有机会得劝他几句,也不在被他救了一场。”

 原来毒君金一鹏当年家庭剧变,又兼他自幼毒,神经中自然而然渗入毒素,是以终至癫狂,后来与玉骨魔比毒,毒死玉骨魔,他当时并不知那人就是玉骨魔,更不知站在玉骨魔身边的就是名扬天下的无极岛主无恨生,后来在湖毒飘,听人说起这段公案,这才明白自己竟然杀了威震东海的大盗。

 毒君忽道:“当年我至爱的人背叛于我,我只道天下再无真心真意之人,后来遇着一个老和尚,我瞧着他光着一个大头,脸上笑容可掬,只觉是在讥笑于我,于是一言不发给他一掌…”

 高战急问道:“后来怎么了?”

 毒君道:“哪知那和尚武功高得紧,与我打了百余招不分胜负。”

 高战道:“前辈就施毒去伤敌。”

 毒君摇头道:“那秃驴不停向我笑,恼得我怒火上升,正待下杀手,那和尚忽然一滑步,往后便跑,我见天色已黑,也懒得去追,那和尚犹自回头大吼了几句。”

 毒君接着道:“他喝道:“大干世界,虚虚幻幻,真既是假,假既是真。佛门广大,普渡众生。”那声音从风中传到我耳中,像一个焦雷打到我头顶。”毒君缓缓道:“我一怔,但觉中千头万绪,原来这世上都是假的,爱也是假的,恨也是假的,你也是假的,我也是假的,至爱的人也可以弃你不顾。”

 他说到此,声音渐渐提高,神情非常激动,高战忙道:“那倒也不一定。”

 毒君道:“我追上前去问道:“和尚法号如何称呼?”

 那和尚道:“小僧人称不老禅师。”

 我又问道:“何谓真,何谓假,禅师说个明白。”

 不老禅师道:“世上本无真和假,施主执不悟,小僧无可奈何。”

 高战默默念道:“世上本无真和假。”心中仿佛有若感触,毒君又道:“我停下一想,那和尚已入禅林,我跟上前去,原来正是名闻天下的嵩山少林寺。”

 毒君接着道:“我在寺前站了半夜,那寺里的钟响了,声音悠悠传得老远,我的心也如钟声一般飘飘,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全身冰凉,暗暗下了决定,飞奔下山。”

 高战问道:“什么决心?”

 毒君道:“我恨那秃驴无情,但他所说倒也不假,世人真假难分,于是心一狠,发誓除了真情真意之人,再不出世见人。”

 高战叹道:“前辈因此就自己关在此处十多年,那些来取书的人,也都因为前辈不愿见人之誓言而死于前辈之手了。”

 毒君道:“正是如此,今早我不是见你长得好,而且又甚是温厚诚恳,只怕也下了毒手哩。”

 高战道:“可是那些取书的人,也未必就会是虚伪小人,世上并无百恶不赦之人。”

 毒君冷笑道:“你遇着的人都对你好,你自然会这样想,如果你遭遇了像我这样的事,唉!往事已矣,不说也罢。”

 高战知他受刺已深,一时之间万万不能改过他观念,便道:“那枯木神功秘笈真的在这中么?”

 毒君道:“就在中央底。”

 高战道:“前辈自是练习过上面所载功夫了。”

 毒君不屑道:“我可不像那黄木翠木两个贼那么没出息,咱毒君一生除了本门功夫外,从不学外派武功,你既然答应黄木老贼,就把这书拿给他,叫他练个十年八裁,再找我老金较量,看看任是枯木功厉害,还是我老毒厉害。”

 高战道:“前辈你说过今便要离,咱们就去取书。”

 毒君道:“好啦,好好,我也闷得惨了,这蕈子虽然鲜美可口,可是天天吃就不美了。”

 高战笑道:“也只有像前辈这种奇人,才有这种口福。”

 毒君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一拖高战,便向中间那条路走去,二人走到尽头,只见地势开阔,竟然是一群人工开出之石室,其中有石桌石石柜,毒君走上前,打开石柜之门,捧着一个小小玉盒,对高战道:“这就是那载枯木神功之秘笈了。”

 高战道:“晚辈伯那两个老魔练就枯木功,任意杀戮好人,如此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所以与他们约定不得任意用此功伤一人。”

 毒君诡异笑道:“就是不约定也不打紧,也不打紧,那两个老贼也伤不了什么人?”

 高战奇道:“前辈不是说过这神功练就全身有若枯木,天下各家高手都伤他不得?”

 毒君搔首道:“话虽是这样说,可是事实上却也未必尽然。”

 高战见他大有得,神色诡秘之极,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只得住口不问。

 两人喜气洋洋,一个彻悟了多年不解难题,一个保全了宝贵的生命,高战随在毒君后面,放目观望这中光景,只觉路径曲曲弯弯,那毒君想是久居黑暗,是以在黑暗中健步如飞,好像能够透视一样。

 高战心想入时万念俱灰,而且提心吊胆步步为营,料不到出时坦坦,而且性命有望,生平经历虽多,要以这次最为惊险多采了。

 两人沉默走着,那毒君想是久居中,想要早见光明,是以愈行愈疾,高战运起全身功力,这才能首尾相接。他想到因为自己不死,那会带给许多人无限的欢喜,包括师友和老前辈,尤其是姬蕾和林汶。

 忽然前面一亮,毒君一冲出,高战也随着跟去,只听见前面不远处喝叫之声不绝,中间竟然夹着一个清脆的女音。

 毒君冷冷道:“黄木翠木又与人争斗啦,咱们在旁瞧个热闹。”

 高战听那声音甚是熟悉,倏然心念一动,急道:“是我的朋友…

 我的前辈来救那姑娘,咱们快上前去助阵。”

 他和毒君前后相不过几个时辰,可是他心地真诚,竟然将毒君视为自己一方帮手,毒君微笑道:“你准知我就帮你么,我可懒得和这两个老贼为仇哩!”

 高战已听清那女音正是辛婶婶,是以不待毒君说完,便飞奔上前,毒君在后呀呀笑道:“小老弟,你连这本书也不要了。”

 高战一停,急道:“那么前辈就请将书交给晚辈,好让晚辈有个待。”

 毒君纵声长笑道:“毒君又岂是顾三复四,畏事退缩之辈,我老人家答应过助你一辈子,谁也别想欺侮你,老弟,我只是试试你而已”

 高战小道:“这当儿还试个什么劲?这毒君端的古怪绝伦。”

 便道:“那么快去!”

 毒君笑声未毕,身形已纵了起来,高战也窜上前去,只见眼前黄光一闪,黄木老人铁青着脸,手执一支长长的木杖,当前而立。

 高战一看,只见林汶萎顿在地,靠在一棵大树旁,翠木老人在旁监视,辛夫人张菁和金童辛平杖剑站在近旁,高战欢呼道:“辛婶婶你也来啦!”

 张菁嫣然一笑,她虽年已三十,但是天生明丽,比起少女时更出落得珠圆玉润,高战只觉那笑容又亲切又好看,那模样就好像年青的母亲,温柔的望着她顽皮的孩子,高战感到中暖哄哄的,非常受用。

 黄木老人对高战道:“那枯木神功秘笈呢?老夫答应过放这姑娘,可是姓辛的自持武力,汉子不来,来了娘儿们就想要老夫兄弟放人,老夫虽则年迈,嘿嘿,倒要见识见识这狂妄小辈到底有何能耐。”

 辛平怒不可抑,一剑就要上前拼斗,张菁见林汶落在别人之手,是以不敢妄动,否则以她那骄傲的脾气,早就大战起来,当下一拉辛平小手,阻止他上去。

 高战沉声道:“前辈所需之物,在下已为前辈取得,希望前辈遵从诺言。”

 黄木老人喜道:“那书…那书在哪里。”

 高战转身向毒君讨书,但回身一看却不见人影,原来他已乘众人不注意时溜开。

 高战好生难为,心想这毒君真不够意思,只得呐呐道:“在我…在我一个朋友那里,他…他马上就来。”

 翠木叫道:“师哥,别中这小子缓兵之计。”

 辛平骂道:“以女子为要挟,真是下已极。”

 翠木怒道:“没有家教的野孩子,难道你家大人都是这样吗?”

 张菁听在耳里大是愤怒,正待出剑攻击翠木,高战朗声道:“晚辈答应过的事,就是走遍天边海角也替前辈做到,前辈先放了这姑娘,如果和辛叔叔有什么过不去的事,辛叔叔自会了结。”

 黄木冷冷道:“话是说得好,可是谁能相信?”

 忽然身后一个冷冷声音道:“谁敢不相信这位老弟之话?”

 高战大喜,知道毒君出面,黄木老人暗自心惊,自村功力不弱,可是此人来去自若,有若鬼魅,大家都没发觉,轻功之高,真是不可思议。

 黄木一定神,喝道:“阁下是谁。”

 毒君双眼望天,似乎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内,右脚在地下划了几笔,倒退一步。

 黄木老人一瞧,只见地上深深刻着四个大字。

 “毒中之王。”

 翠木老人冷冷道:“什么毒中之王,没听说过。”

 毒君不怒不笑,端端立在那里,脸上毫无表情,黄木老人心内一寒,暗忖:“这人随意一划,便划出这么深字迹,这北方黄土之坚硬不下于岩石,这厮脚力也真强。”

 黄木老人道:“阁下是来挑我兄弟梁子了?”

 毒君一言不发,右手一扬,由袖中飞出一物,黄木老人连忙侧身闪过,碰然一声,那物坠在地下。

 毒君冷叹一声:“两个老赋,咱们分明见过面,而且过手,怎样说不认得了。”

 黄木老人沉不语,毒君金一鹏大袖一挥,发出一股掌力,黄木老人已处下风,立刻嗅到一股甜香,但觉心头一,连忙闭气跃开,调息几下,见无异状,这才大声喝道:“老贼原来就是埋在中的活死人!”

 毒君看着地下之物道:“上次苦头吃够没有?看在我这位老弟面上,这就是你们想昏了的枯木秘发。”

 黄木低头一看,心中犹自戒备伯毒君施毒手,这一看之下,登时高兴无比,原来那玉盒上恭恭正正写着“枯木神功第三层”

 几个篆书。

 毒君一挥手道:“快滚!快滚!”

 黄木呼啸一声,领着翠木头也不回隐入林中,毒君也飞快走开,高战叫道:“老前辈且慢。”

 耳畔传来毒君低沉而有力的呼叫:“记住,天竺恒河之畔。

 燕然山巅之,老夫也为你去找寻,一年之后,老夫自会寻上你。”

 高战好生感激,张菁上前拍开林汶道,林汶一睁开眼便急道:“伯母,快去救高战弟弟。”

 张菁心内一软,暗付这姑娘才一醒转便念念不忘高战,看来林汶对高战真是情深之极了。她少年时为寻爱侣辛捷,曾经万里关山,行踪遍于湖海,对于少年心情自是最为明了,当下轻托着林汶玉肩柔声道:“你战弟不是好好在那儿?”

 林汶定神一看,只觉仍在梦中,连了几下眼睛,高战走上来道:“汶姐,我好好的,你别担心。”

 他这柔声安慰,林汉只觉再也忍耐不住,泪若泉涌,张菁奇道:“你们早就碰上了。”

 高战正思如何措词,林汶抢着道:“是战弟答应这两个老贼一件事,他们才肯放我的。”

 张菁哦了一声道:“我还以为是高贤侄凑巧赶上哩!”

 辛平凑上来问:“高大哥,那是什么书?刚刚那穿绿袍的是什么人?”

 高战道:“此人名头不小,辛婶婶一定知道的。”

 张菁道:“我瞧他武功的确不错。”

 高战道:“此人就是毒君金一鹏。”

 张蔷惊道:“金一鹏,和梅公公并称南北二君的金一鹏,战儿你怎么遇上他的?”

 高战便把其中经过简赂说明,林汶听他为自己不顾生死入取书,又感激得下泪来。

 张菁道:“你辛叔叔现在少林寺和吴凌风叔叔,即慧空和尚盘桓,一方面保护少林古刹,一方面还想劝他返俗哩!”高战道:“我师父在哪里,不知辛婶婶可知?”

 张蔷道:“风大侠与天煞星君比过武,就回辽东去了,听说上次比试,天煞星君吃了点小亏,正待生死相拼,恰巧遇上平凡上人的师兄,骑鹤老僧前来,便好言好语将两人劝开了。”

 高战想起上次上人正讲着南荒三奇的故事,忽然一只绝大白鹤飞来,上人便骑了去,这样看来,多半是他老人家师兄唤了去。

 辛平忽道:“我们一路上又遇到平凡上人老人家,他说要爹爹传你剑法哩!高大哥,那‘大衍十式’,没得上人允许爸爸连我都不传,你真是好运气。”

 高战道:“平弟别急,上人心软无比,你只要求求他,他一定会答应的。”

 林汶问道:“战弟,你现在到哪去?”

 高战心想目下最急之务莫过于求药疗毒,这毒连毒君也非赖灵药才能救治,如将此事告诉他们,只是徒增别人烦恼,当下便道:“我还有一点急事要办,半年之后,再到沙龙坪去看辛叔叔。”

 张菁道:“汶儿,平儿,咱们也得快回家了,免得梅公公和玉儿焦急。”

 林汉道:“半年之后,是过年时候啦,你一定要来。”

 高战点点头,张菁道:“过年的时候,你辛叔叔无论如何都会赶回来,你也好向他求教呀!”

 且说高战依依别过众人,心中不住盘算道:“那毒君虽则告诉我这两种解药的形状,可是一在极西,一在极南,到底先到哪去?”

 他忽然想到一件,暗道:“如果我那英弟在的话,由他领着我赴天竺去寻药,岂不胜过自己胡乱摸索。”

 他想到英弟,不由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金英临别时送给他的,高战当时匆匆忙忙赶去救林汶,是此根本不曾看清便入袋中,此时一看,原来是一个用象牙雕成的小锁,四周巧地镶着乌金丝,上面横刻着一行符号,高战心想:“这定是天竺文”

 那小锁发出一种令人出尘的香气,高战只觉心旷神怕,这一夜奔波不但不感到疲倦反而精神奕奕,心知定是这小锁发出的香气所致,暗付金英这人真是富家子弟,随便出手便是宝物。

 高战一直以为金英是个少年,金英虽已表身份,可是高战心里仍然把当做小弟弟,并无丝毫杂念,此时想到如能与金英结伴同行,那不知有多好,正自怔怔懊悔,忽闻吱吱鸟声中夹着一个清亮的鸣叫,他抬头一看,天色已经微明,树上地下全是润的水。

 高战一听那清亮声音,立刻听出是那金色大鸟呜叫,心中不由大喜,他知金鸟在附近,那么英弟也一定没离开,便长啸一声招呼金英,等了半天,并不见有人作答。

 高战正自奇怪,忽然觉得脑后生风,他反应快捷,一错步向旁闪开,还不及转身,忽觉肩上一沉,一个金黄鸟头伸到他颊上,不停地厮摩亲热。

 高战大喜问道:“你主人还在原来那幽谷吗?”

 那金鸟是雪山神种,又经白婆婆师徒驯养已久,颇有几分懂事,闻言想了半刻,鸟头连点不已。

 高战大笑,心想定是这畜牲早上出来寻食,碰到自己这么出声招呼,这鸟也真顽皮,还会给自己开上一个玩笑。

 高战一挥手,鸟儿便飞起带路,其实高战识得路径,那金鸟高高在上,也不管地下路通不通,只对前飞去,高战有时为防草丛中毒虫蚊纳,稍稍行动慢了,那鸟儿即咕咕叫个不休,像是催促高战。

 高战暗笑,心想这鸟儿真像它主人一般娇纵,行了不久,天色已是大明,走到幽谷旁边。

 高战向下一看,一个全身白衫的姑娘,披着一头秀发,正跪在地上虔诚在祷告,黎明的凉风吹过她,吹起了长长的衣带,两肩瘦削,令人有一种纤弱的感觉,也有一种轻盈仙的样子。

 高战一怔,立即想到金英是女扮男装,高叫道:“英弟!英弟!”

 金英一回身,冷冷道:“谁是你英弟了?”

 高战大奇,呐呐道:“你…你难道不是我英弟?”

 他这句话明明是多问,而且自己马上就发现这话是多么无聊,金英忍住笑,板着俏脸道:“你不是不理人家吗?怎样又回来了?”

 高战道:“我想约英弟…英弟一块去…去天竺。”

 金英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跳起来问道:“喂,你说什么。”

 高战又重复了一遍,金英喜道:“大哥,天竺风景好得很,那里的山和天一样高,大河长得没有尽头,还有…还有走不完的大沙漠。”

 高战心念一动,问道:“你说的大河是不是恒河?”

 金英乐得合不拢嘴,应叫:“谁说不是哩!我小时候每年过年回家,都要到叔叔那里去,我伯伯是恒河三佛之首,自然是住在恒河畔了,那河里的水清得紧,鱼儿都看得见,我一高兴便跳下去洗个澡。”

 她说到此,忽然自觉失口,连忙住口不说,脸上甚是不好意思。

 高战问道:“听说河畔有一种兰九果的植物,可以治毒,灵验无比。

 金英道:“那兰九果我家里多的是,恒河畔的兰九果都是我叔叔所有,大哥,你怎么知道兰九果?”

 高战喜不自胜,颤声道:“我…我中了别人之毒,有一个前辈…前辈告诉我,非兰九果才能救得。”

 金英急道:“你中了什么毒,要不要紧?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高战笑道:“就算寻不到兰九果,我也有一年好活。”

 他心中在想这条命总算保住了,言话中自然愉之,金英以为他在开玩笑,嗔道:“中毒有什么好笑的?真是奇怪,这也好随便骗人的么?”

 高战笑道:“谁骗你啦,咱们这就动身,天竺一来一往又伯得好几个月哩I”金英数着小小的指头道:“如果没命赶去,也只得个多月便成了,像上次我随师父下山,不到二个月便赶到中原,可是这次啦,我可不愿意这样像逃犯一样,大哥,你初来天竺,我自然得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到处玩玩。”

 高战见她一本正经,而且年纪小小,居然装得老气横秋,学着大人的口气,非常有趣…金英又道:“像太阳神生日的赛神会,那才叫热闹好玩哩,还有,沙漠上的无边仙景啦,古时大王的大石墓啦!我妈妈的大石墓啦!还有,还有什么,我一时也说不上来,大哥,天竺真是个好地方!”

 她半眯着眼,悠然的说着,似乎已到了天竺境内一般,好奇喜动乃是少年人天,高战何能例外,闻言也砰然心动,几乎忘记此行是去就医的。

 “大哥,我写一封信叫金儿去找师父,把这封信交给她老人家,这样她事完后便不会等我了。”

 高战点头答应,金英边写边道:“我汉书读得很不少,就是汉字写得太差,有机会你得多多指点。”

 高战笑道:“我从小练武,字也写得很不好。”

 金英写完信,招手叫来金鸟,向金鸟比手画脚说了一阵,金鸟点点头飞去,金英走进一个小石,取出一小小包袱,握着高战的手,便往谷外跃去。

 高战只觉一只又暖又滑的小手握着自己,忽然心中一凛,问道:“上次我请你通知我那个朋友一声,你告诉他没有?”

 金英脸一沉道:“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高战急道:“她…她本来在那等我哩!如果…如果…”

 金英接口道:“如果不通知她,她就会等你一辈子,是么?”

 高战被她抢白得大为难堪,金英怒道:“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要我去传信。”

 高战这才想通,原来她是气高战不相信她,这样说来,她是一定告诉过姬蕾自己因急事不能去找她了,当下连忙歉然道:“是大哥不对,是大哥不对。”

 金英道:“那女孩有什么好,大哥要是我啊,就忍不住她那骄傲的神色。”

 高战道:“她心底很好,和你一样的。”

 金英忽又怒道:“什么心肠好,我看不出,她还骂我是小妖女,她当我没有听见么?我就躲在树上啊?”

 高战心想:“英弟刁钻古怪,蕾妹处处着她道儿。”

 金英又道:“她问我你到何处去了,只会喋喋不休的问我,大哥你是怎么会认识我的?我气不过她,就骗她我们不但是好朋友,而且是老朋友,情好得不得了。”

 高战心内暗暗叫苦,自付:“蕾妹疑念已生,英弟这人又天真不知事,后不知要多费几许舌了。”

 金英愈说愈得意,她道:“她脸都气青了,还装着微笑的样子,这人真是的,她和大哥好,就不准别人跟大哥好,大哥,咱们不也是好么?我可不会气你跟别人好?”

 她抬眼一看高战,‘脸惶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便甜甜一笑道:“大哥,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听话。”

 高战长吁道:“你和她脾气很相似…都是,都是好姑娘。”

 金英笑道:“我才不要跟她一样哩!她是好女孩,我就要做坏孩子,你说什么我也不听。”

 高战听她说得天真,心情一松,暗忖:“英弟弟年纪尚幼,是以一切只是似懂非懂。”

 他这番猜测正中金英之心,金英刚十五,对于爱情之事,确是一知半解,只觉高大哥这人甚好,便时时想和高战在一起,她不知女人天生善忌,那姬蕾又岂能容得她和高战厮混。

 高战金英双双往天竺走去,行了二个多月,已是夏末秋初,枫果初红,两人翻山越岭如履平地,金英觉得这般日子是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常常拿出小笛,吹奏那欢喜小曲,引得许多小动物出来逗玩。

 有时明月高挂,高战讲着故事,高战一家从有家以来世世代代均是武将,是以他幼时受父亲身提面命,所知的掌故都不了忠义大将。那金英子剧烈,对于大将军像岳武穆,熊经略的英风勇行,钦佩得了不得,有时高战讲一两个民间故事,或是天上神话,那自然不了才子佳人大团圆结局,金英反而听得毫不起劲,昏昏睡。

 又走了几天,翻过一处大山,走入了天竺之境,金英重返故土,一路上指指点点,大大卖自己中丰富知识,高战暗暗佩服她博学强记。

 这途经一大片沙漠,两入水囊中水已喝得光,高战大为恐荒,金英仗着地势熟悉,毫不在意,一直向西走去,不多时,果见丘陵起伏,水草茂密,一条小溪缓缓着。

 高战大喜,飞奔过去,先喝了个,再装了一囊清水,然后替金英也装了。两人坐在河边,听着水声潺潺,高战想到了连黄沙漠漠,触目是一片枯黄,此时初见绿意,心中有说不出舒畅。

 沙漠白天虽然酷热,夜里却极为凉爽,高战抬头望着天星辰,天穹又高又黑,那北边北极星辰光解四照,像是夜行人的一盏路灯一般。

 金英道:“我爹爹最善于观察星象,上次他夜观星辰,忽然说那高原山的山要塌一大角,赶快命人去通知附近居民。那些居民对我爸爸信若神明,便依言迁开。过了两天,那山果然崩倒塌了一大方,还出了许许多多火浆。”

 高战点头道:“我师父说过,这星象之学,西僧最是精通,这样看来果然大有道理。”

 金英道:“还有一次,我们天竺大圣人多斯巴答来访我爸爸,圣人天文地理,无所不通达,爸爸和他夜里携手共观星象,忽见一颗大星陨落于我家附近,爹爹长叹一声,然后告诉圣人说圣人明必死,圣人置之一笑,说道:“我心通灵,意接于神,这生死之事事先岂能毫无感应?’爸爸也不辨论,当晚将生平疑难一一请教圣人,圣人天纵之才,是夜更见渊博,一一为爸爸作答,结果第二天,圣人便无疾而终。”

 高战道:“这大星陨落之事,在中原也常听人说过,昔年诸葛孔明临终之时,天昏地暗,司马懿见赤有角大星坠于蜀莹,便知孔明已死。”

 金英道:“爸爸说,这星相之学,只能为别人预测,对于己身一切,丝毫不能预知,如大圣人那般明达之士,也不能预知生死哩!”

 高战暗忖:“英弟的父亲如此博学,看来中原虽是俊杰聚集之所,这边荒之地,也竞多奇才之士。”

 夜凉如水,两人渐有睡意,这二个多月以来,两人多半睡在沿途中,高战睡在口,金英不明白高大哥为什么老是不肯进来。

 忽然,一声惊天动地怪吼声从小山背传出,高战大惊俏声问道:“这是什么?”

 金英也是不解,高战道:“英弟,你在内,让我去看看。”

 他喊惯英弟,是以总是不能改口,金英沉一会道:“咱们一块去。”

 高战道:“这样也好。”便携着金英小手翻过小丘,定了好一会,那声音渐渐低垂急促,包含了无限气愤和痛苦,高战等又越过三个沙丘,只见前面人影幌幌,便和金英走到近旁暗处,俯身观看。

 这一看不打紧,金英几乎惊叫起来,高战急忙伸口掩住她口,沉声问道:“你认得这些人么?”

 金英颤声道:“那…那坐在地下的…是我叔叔…金伯胜佛。”

 高战大惊道:“那些人怎么这么厉害,连金伯胜佛都伤在他们之手。”

 金英催促道:“那些是他徒弟,大哥,咱们快出手。”

 高战一听这般人欺师灭祖,他天侠义,虽然对于金伯胜佛并无好恶之感,此时见他为徒弟所困,不义愤膺,一抓短戟,冲了出来。

 这时沙丘下坐在金伯胜佛他身旁还有一个六旬左右矮壮头陀,正一手按着金伯胜佛后心要,一手挥动着一文鸠头怪杖,血为金伯胜佛抵抗另外四人进攻。

 高战上前,那胖大头陀杀疯了眼,又以为敌人来了帮手,一杖向高战横挥去,高战见来势快疯,隐隐之间竞有风雷之音,知道这头陀功力极深,当下侧身闪过,忽然一支长剑刺向大头陀眉间,那大头陀闪无可闪,高战飞快一招“雷动万物”短戟向长剑。

 这招是得狂飙拳中化出,运之兵器,自然而然出一种狂不可抑的状态,那胖大头陀见高战原来是帮自己的,便向他咕哩咕噜说了一大段,高战一字不懂,可是从他这样可体念他是对自己表示好意。

 金英此时也冲了出来,高声叫道:“金鲁厄,青尘罗汉,加尔大,温成自罗你们疯了吗?”

 她一连珠的报出这几个古怪名字,高战觉得甚是好笑。

 那围攻的四人一怔,收势自然缓慢,高战偷眼一望金伯胜佛,只觉他痛苦之溢于外表,睁着眼望向那胖大头陀,出哀求眼色,只是苦于不能言。那胖大头陀也是脸愁容,无可奈何的样子。

 高战心念一动,上前推开胖大头陀的手,运起先天气功按在金伯胜佛后心,那胖大头陀一急,不知高战是何意思,两眼睁得通圆,注视着高战行动,好像只要他师父一不是劲,立刻就向高战下手,金英知他意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向他叽里咕噜说了一段梵语,那胖大头陀脸有喜,心神一松,忽然唰的一声,一支长剑刺了进来。

 那头陀正是恒河三佛首徒宝树头陀,功力在三佛弟子中居于首位,此时见师父得救,一喜之下,竟然疏忽四周敌人,他见长剑疾刺自己膛,其势又狠又辣,心知师兄弟情份已断,一转身让过正面来势,可是一条左臂却再也避不了,中剑鲜血长

 宝树头陀虽长得凶恶难看,却是极讲情分的人,是以刚才虽则以一敌四,出招犹留余地,这时见四个师弟非制自己和师父于死地,不由怒火中烧,虎吼一声,杖法如山一般,与四支长剑抢攻。

 金英也跃跃试,她师父一生不爱带兵器,是以她也没有一样适手的兵器,只得折了一树枝,加入战围,只要宝树头陀一有危险,她立刻就替他抵挡解救。

 那四个叛徒以金鲁厄为首,金鲁厄是恒河三佛最小徒儿,三佛最是宠爱,生平武功都传了他,是以功力虽则不如宝树头陀,剑法身法犹在宝树头陀之上。他见久攻不下,那替师父疗伤的后生分明也是内家高手,如果他也下手加入,自己这方取胜希望更是渺茫,一狠心,大声呼道:“各位哥哥,快用天竺阵法围住这贼和尚。”

 他此时愤怒填膺,心想本来大事已成,偏偏撞出这个大和尚,是以再也不顾同门之情,布下天罗地网一般的天竺大阵。

 这阵法当年婆罗五奇宝树头陀金鲁厄等五人,曾在长安郊外对付过当代大侠辛捷,吴凌风和武林之秀孙倚重,天魔四欹四人,辛捷当时身兼三家之长,吴凌风为太极门奇才,孙倚重秉承少林两代绝艺并受平凡上人亲自指点,金欹也是一时年青之俊杰,合四人之力犹且几乎为该阵所因,幸赖事先吴辛两人巧阅天竺绝学,这才以快击快,出阵来。

 这阵式一摆,宝树头陀心中一凉,真是又悲又惊,想到这阵法是天竺武功之宝,师父原想自己师兄弟五人光大门户,这才费了大力传给五人,不意今竞作为同室戈之工具,世事多变,真是令人寒心了。

 金鲁厄长剑指向宝树头陀狞声道:“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师父将天丝密宗掌门印信付于我,我也不为难你。”

 宝树头陀怒道:“师弟,你不怕天神降祸给你?你如此妄作非为,要给两位师叔知道了,你还有命活的?”

 金鲁厄冷笑道:“高原上的风火你是知道了,你可见过入而能全身出来的么?”

 宝村头陀脸色惨变,目中潸然下泪来,高战听他用天竺语又讲又吵,自己一句话也听不懂,正在纳闷,忽觉金伯胜佛全身一颤,这渐渐归的真气又散了开来,高战心知时机危险,一个不好,这金伯胜佛一生功力便得全部废掉,连忙把左手心按在金伯胜佛身上,运功助他恢复。

 金英尖声骂道:“金鲁厄,你这畜牲不如的东西,我叔叔待你不错呀,你竞…想要杀他老人家,你是什么东西变的。”

 这天竺人极讲轮回之说,如果辱骂别人前世或是咒骂来生,都是大大犯忌之事,金鲁厄果然暴怒道:“连你这丫头也一齐宰了。”

 宝树头陀颤声问道:“两位师叔怎么了?”

 金鲁厄不耐烦道:“管他两人怎么哩!你是答不答应?”

 宝树头陀恶毒地道:“师弟,呸,谁认你这豺狼转世的人作师弟,‘我今奈你们不何,就是变恶鬼也时时刻刻跟在你身后。”

 他说得又沉声又狠毒,金鲁厄作恶多端,不由打了一个寒栗,这时忽然一块云遮住了月亮,大地上显得险风惨惨,金英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就伯鬼,急忙跑到高战身旁紧靠着他,心中不住急跳。

 金鲁厄挥挥手,三支长剑和一皮鞭布成密网,同时向四方攻到,这金鲁厄天生是大大雄,不然何以能鼓动三个师兄叛门,这时他站在最前方,主持这个阵法,连绵不断的向宝树头陀攻到。

 宝树头陀虽知阵法奥妙之处,可是人少力薄,处处受敌所制,杖法施展不开,几个回合便只有招架之力。金英坐在高战身旁,一会儿胆子又大了起来,看着金鲁厄那种笑得意的样子,真是气极了,抓起树枝便冲入阵内。

 金鲁厄四人圈子愈缩愈小,宝树头陀心知已临绝地,他长一口气,暗中下定了决定,准备掷杖攻击金鲁厄,与他同归于尽,忽见金英冒昧冲了进来,连连喝止。

 这大和尚外貌虽不好看,心地却是慈和,眼看这如花似玉的小小姑娘为自己仗义人阵,其结果定然难保,心中急如火焚,大喝一声,掷杖于地,束手待缚。

 金英一怔,忽觉背后一股绝大力道从身旁飞过,她连忙一回头,只见叔叔金伯胜佛两眼凛然生咸,直站在那里有如天神一般,金鲁厄闷哼一声,似乎受伤不轻。

 金伯胜佛两眼直望四人,从一个脸上移到另一个脸上,挥手冷然道:“念尔跟我多年,还不快滚?”

 金鲁厄如梦初醒,看到师父威风凛凛站在那里,早就魂丧七分惊吓莫名,又觉中气冷苦闷无比,知道内脏受师父一掌击伤,一咬牙转身去了,他三个师兄也跟着他飞步离去。

 金鲁厄等一离开,金伯胜佛长一口气,突然跌倒在地,原来他内伤未愈,适才见情势危急,运尽余力推出一掌,惊走了金鲁厄等。

 宝树头陀大惊,上前扶起师父,金英问道:“叔叔,怎么啦?”

 金伯胜佛道:“不要紧,叔叔死不了。”

 高战听他们讲天竺话,自己不能口,金伯胜佛调息一会对高战道:“多谢你这位小朋友,老袖真气已可运转自如,瞧你适才内力刚柔并济,正是中原名家之弟子了。”

 他说着不太流利汉语,高战不暗暗称奇,心中敬他是老前辈,便恭然答道:“晚辈是天池门的。”

 金伯胜佛叹息道:“天下武功异途同归,各门武功练到极顶都是一样的厉害,至柔可克至刚,至刚又何尝不能克至柔?只是功力深浅的问题了。”

 他这轻描淡写一说,高战心中一凛,暗付此人以上乘武功道理相授,于是凝神而听。

 金英见叔叔无恙,芳心大喜,问道:“叔叔,那几个小畜牲怎么会敢冒犯您老人家的?”

 高战见她一共才十多岁,还骂别人为小畜,真是好笑,金伯胜佛脸一沉,默然不语。

 金英一吐舌头道:“叔叔别生气,到我们家去休养几天。”

 金伯胜佛忽然沉默,可是高战感的从脸上找出一丝情感的痕迹,金伯胜佛忽道:“适才蒙这位小朋友相助,老衲无以为报,这位小朋友内功甚纯,我天竺武功是门异道,小友也不屑一学的。”

 高战忙道:“前辈不是说过天下武功殊途同归,哪有什么正之分。中原武林目下自以东海三仙为尊,可是平凡上人还推崇桓河三佛武功哩!”

 金伯胜佛微笑道:“老衲生平所收弟子以金鲁厄资质最佳,可惜心术太坏,竟然干起欺师灭祖勾当,这宝树头陀随老衲最久,可是天资却不及金鲁厄。”

 金英口道:“叔叔您看高大哥资质如何?”

 金伯胜佛见小侄女与这少年甚是亲热,不微微一笑,金英不知怎的,马上脸就红了,金伯胜佛正问道:“小友姓高?”

 高战答道:“晚辈高战。”

 金伯胜佛朗声道:“老袖昔日在东海岛上见着一个姓辛的后生,只道天下天纵之才尽于此矣,不意今又见天下英才,小友福缘之厚犹在姓辛的之上。”

 金英喜不自胜,就如自已被人大捧一样,金伯胜佛对高战道:“适才我这大徒弟施展杖法,小友看清了?”

 高战点点头,金伯胜佛道:“这大头陀天资所限,功力虽则深厚,可是招式之中却是只有一个大略的架子而已,其中微之处,他并未全部领会得到。”

 高战暗付做师父的喊自己徒弟叫大头陀,真是好笑,忽然心念一动,想到宝树头陀杖法只得其大略就如此威猛霸道,看来这天竺杖法定是不世奇学了。

 金伯胜佛沉片刻道:“老衲无以为谢,刚才见小施主所使兵器为短戟,可是老衲猜想必有长杆相合,这套天竺杖法也可适合长戟之用,老衲便传给你吧:“

 高战大喜,暗忖:“师父说过我这戟法如果能融合杖法,剑法,便可独创一格,成为一代绝学,闻天竺杖法为达摩祖师八大绝艺之一,今巧得,真是不虚此行了。”

 金伯胜佛道:“老衲目下功力未复,不能亲自施展,就用口传吧!”

 当下金伯胜佛便一招一式讲给高战听,讲到微之处,就在地上画图说明,宝树头陀也凑上前去,他虽不懂汉语,也在旁凝神瞧着师父手势,暗自领悟不少。

 金英这人天生不喜武艺,她一点底子都是师父好言好语想尽方法灌输结她的,南荒蛮女当年情场失败,后来把一腔感情全部寄托在这可爱小女娃身上,是以为授她武功也不知受了金英多少次白眼,天下为人之徒者,无不望其师倾囊相授,这师徒两人,一个要教,一个不学,真是怪道了。

 金英坐得远远的,只望他们快快传完,可是这天竺杖法非同小可,岂是一时之间所能领略?她心中大大不耐烦,笛子又在小中未带来,只有吹口哨解闷。

 金伯胜佛说完一遍,已是遍身大汗,他内功尚未恢复,是以非常吃力,高战武学甚深,已然学会七八分,要知天下重兵器,莫不是以沉猛见威,所谓“剑起轻灵,杖走沉猛。”这天竺杖法端的是奇学,其中招式巧妙之处,犹自在剑术之上,一招数变,一变之中又含了几个杀着,就如穿针引线,绵绵不断,试想以如此笨重兵器,要施展这等妙招,真是难上又难了。

 金伯胜佛又叫宝树头陀施展一遍,高战仔细看着,只见稍有其中破绽,只是因为宝树头陀功深力沉,心想敌人就是寻着破绽,即也难以攻入。

 金伯胜佛见高战凝神领会,不由暗暗点了点头.他本来对地域观念甚是深刻,大是歧视厌恶中原之人,但经过此次大变,自己视若亲子一般的爱徒,竟然要制自己于死地,反而一面不识的孩子,出手尽力相救,这才保得老命。他心灰意冷下,对于这门户之见也看得淡了,此时眼见高战已经得其神髓,成就还在宝树头陀之上,不但不生气,反而暗自庆幸绝艺有传,不随自己而断了。

 他这一丢开胜负之念,但觉天下广阔无比,只见小侄女金英一个人支着下额,无聊的吹着口哨,似乎甚不耐烦,当下便道:“成啦!成啦!小施主后可以参悟去。”

 高战翻身拜倒,金伯胜佛笑道:“且慢高兴,你师父如知道你跟我这老魔头学艺,只怕要不愿意哩:“

 他不待高战讲话,便站起拖着宝树头陀说了一大通天竺梵语,高战只见宝树头陀神情激动,眼睛中下眼泪来,双手紧拖着他师父衣袖,就如赤子依赖慈母一般,高战心中大为感动,金英俏声道:“我叔叔要把天竺掌门传给大师哥哩!”

 高战奇道:“这样很好哟,他哭什么?”

 金英道:“他大概不愿和师父分离。”

 高战点点头,忽见金伯胜佛怒容脸,那宝树头陀又惊又伯,身边金英也睁大眼睛惊惶失

 金英高声道:“叔叔,那高原上的风火是魔鬼之窟,您老人家千万去不得。”

 她一急,又说出汉语来,高战这才明白那宝树头陀如何又惊又怕。

 金伯胜佛道:“这几个小贼怎肯放过我,我全身八大要道已通其六,只要再修炼半月,便可功力全复,除了那风火外,那些小畜牲都会再寻来的。”

 他见宝树头陀一脸茫然,发觉他不懂汉语,便又用梵语说了一道,宝树头陀只是垂泪摇头,想要说些动人的话,无奈天生口调,半天没说一句。

 高战一激动,慨然道:“前辈且安心养伤,晚辈和尊弟子替您守护便是。”

 金伯胜佛目泛奇光,高战见他头上光秃秃又亮又平,气势威猛却如罗汉下凡。金伯胜佛哈哈笑道:“恒河三佛又岂要人帮助?”

 笑声中又长又响,高战似乎听到了一种特殊的声音,那就如辛捷叔叔战南荒三奇的气概一样,高战心中想道:“天下的英雄,都是一般气概啊!”高战不口道:“好,老前辈以您的功力,那风火也算不得什么!”

 金伯胜佛又转身向宝树头陀说了几句话,双足一提地有如大鸟一般,数个起落消失在黑暗中,宝树头陀停立良久,转身向高战金英一稽首,也径自走了。

 金英道:“大哥,称怎么劝叔叔去风火。”

 高战道:“像你叔叔这等人,天下又有谁能劝阻他?”

 金英黯然道:“他临走时向大头陀说,如果一年之内恒河三佛不回来,那么宝树头陀便是天竺掌门人了”

 高战心中也很悲伤,他不深知金伯胜佛过去为人,只想到金伯胜佛何等英雄,到头来似乎有安排后事之意,当下便道:“咱们追上去,也到风火去。”

 金英道:“先回我家去,要爹爹治你身中之毒,然后再由爹爹设法去风火救三位叔叔。”

 高战不以为然道:“这救人之事如救火,怎能如此耽搁。”

 金英道:“那风火每月初一才会野雷大作,今天月亮还是圆圆的,你急什么?”

 高战抬头果见月如饼,便道:“金老前辈临行犹自了一手上乘轻功,我看他是为安宝树头陀的心。”

 金英点点头道:“想不到宝树头陀这等忠心,我往日见他生得难看,一向顶不喜欢和他谈话。”

 高战道:“以貌取人,那是最不准确的。”

 金英接口道:“是啊,像大哥这样英俊的人,也未必就有好心,说不定也和…也和…”

 她本来想说也和金鲁厄一样,可是一想金鲁厄心如豺狼,她怎也不愿把面前这个俊雅少年比做那恶毒家伙,便一笑住口。

 原来恒河三佛这一门是天竺密宗僧人,两代人才屡出,掌门人都俱神通,是以天竺人民敬若神明,隐约问就是天丝之王金鲁厄仗着师父宠爱,以为掌门人非他莫属,他天爱的富贵在师父面前百般讨好,就是为了这个宝座,其实他心地薄凉,那师徒之情并不放在心上。

 目前他无意中偷阅师父秘文,知道师父竟然准备在他死后传位于大师兄宝树头陀,他一气之下,心生毒计,先骗两位师叔人了风火,再乘师父金伯胜佛练气时偷袭,想迫师父让位于他。

 他那三个师兄一向并不得宠,被他妙舌一挑,再以事成之后分利,便一个利益熏心,联手干起这武林最为不的欺师灭祖勾当。

 金伯胜佛受袭,一口真气逆转,全身立刻不能动弹,正在危险之时,恰巧宝树头陀赶到,他一方面为师疗伤,一方面出手抗敌,只是他这天竺武功与正宗之武功路子逆道而行,运气也是由逆而顺,然而血脉天生,人人都是一样,是以一受伤如果用他们本门功夫来治,反而使真气愈来愈散,最后不可收拾。

 金伯胜佛苦不堪言,又不能出口阻止他,正在这千钓一发,恰好赶来高战,高战天池内功,为正宗内功,是以助他疗伤大是有益,直到真气大致归窍,这才出手惊走金鲁厄等。

 次晨高战一起来便练习那天竺杖法,他把囊中戟杆合上戟身,在晨光下大舞起来,金英在旁挖了一个小当作灶炉,生火正在烤着干粮,忽然抬头一看,喜叫道:“高大哥,快看,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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