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波谲云诡
玉清师太眉头双蹙,略作寻思,突然目注马二凭,发话问道:“马师弟,当
在河朔石家庄外,你入庄的时刻,比那黑衣女子慢了多久?”
马二凭道:“一怔之间,不会太长,最多也不会超过半盏热茶时分”
玉清师太又道:“那石员外一家七口,以及五名仆妇下人,共是十二条生命,马师弟倘若施展你威震武林的那招‘孤星不孤’的绝学,把他们全部杀死”
马二凭听至此处,立即加以纠正,面含微笑,
口说道:“‘孤星不孤’一招,旨在克制强敌,或防身免祸而已,故分攻守二用,但无论或攻或守,都不是杀人手段!”
玉清师太笑道:“我是比方,不是要马师弟当真杀人,总而言之,由你下手,杀死这十二人,需要多少时间?”
马二凭道:“由于十二尸并非同在一屋,即令完全放弃抵抗,也需顿饭光
以上,何况石员外一家七口,形似中毒,尸体不太凌乱,有两名仆妇房中,却有极为
烈的打斗迹象,遗尸手中并还执有五行轮、弧形剑等比较少见的外门兵刃”
玉清师太道:“马师弟内功之厚,已臻绝顶,尤其于静夜之间,定可闻得十数丈外的落叶飘下,你在石家庄外发怔的半盏热茶时分中,曾听得什么打斗声息么?”
马二凭道:“没有,只听见过一声极为低微的叹息,此外便完全静寂”
玉清师太笑道:“常言道:‘当局者
,旁观者清。’经我一问,经你一答,大概已可从时间和声息二者之上,替那夜入石家庄的黑衣女子消却嫌疑,明白那一十二条人命的血案,不是她所造的恶孽!”
马二凭愧然点头道:“小弟答话之际,已体会出师姊的深意,但不知在我入庄察看时,为何竟不见那黑衣女子的踪迹?”
玉清师太对于分析事理,似有专长,
有成竹地含笑说道:“关于马师弟此疑,可以有三种解释,而其中一种,又可加以摒除!”
马二凭递过一瞥惊佩的眼色道:“师姊高明,请加指教!”
玉清师太伸出左手食指,向马二凭面含微笑,缓缓说道:“第一种解释是,那黑衣女子的功力身法之高,既能令马师弟心惊,则她于喟然一叹后,悄悄走去,使你未曾发觉,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之事!”
马二凭表示接受这项解释,连连颔首。
玉清师太又复说道:“一十二条人命悉数被歼,似与江湖恩怨有关,何况石员外仆妇的遗尸手中,还执有五行轮、弧形剑等一般俗手难于使用的外门兵刃;倘若我作一大胆假设,石员外明是河朔间有名的善士,实际上可能仍属江湖人物,最多不过因居积已足,洗手归隐而已!”
马二凭道:“石家庄的庄院房舍隐含奇门生克的布置,故而师姊之言,已非大胆假设,确定可以成立!”
玉清师太笑道:“既然成立,则石员外这等人物的庄院之中,多半建有地道或是秘室,甚至于藏有启人觊觎、因而丧生的奇珍异宝,马师弟睹尸惊心、皱眉离去之际,那黑衣女子可能正在地道或秘室中搜寻什么重要物件?”
马二凭深表佩服道:“可能,可能,绝对可能,师姊的第二种解释是认为我和那黑衣女子彼此错过?”
玉清师太笑了笑说道:“第三种解释是那黑衣女子既未悄然走去,也未进入什么地道秘室,她在闻得师弟入庄声息后,可能藏于暗处,冷眼注视,一明一暗,一个无意,一个有心,加上她更功力极高,你未必能发现呢?”
马二凭道:“对,对,这项解释,似乎最有可能”玉清师太摇头道:
“不,这项看起来最有可能的解释,却应予以摒除,因为那黑衣女子身份特殊,是在河朔间到处寻你,甚至
得你改用‘孤星俊客’的身份,使‘瘦马书生’马二凭暂隐人间的‘寒心仙子’,她若发现是你之时,定必一扑而出,还会藏在暗处”
马二凭不等玉清师太说完,便自截断她的话头,接口说道:“她可能认不出我,当时我已用人皮面具易容,变成如今这副形相!”
玉清师太微微一笑,向马二凭摇了播头,表示异议说道:“马师弟,我记得我问你秦盼盼姑娘是否‘寒心仙子’之时,你曾断然否决,并说‘面容易变,神韵难改’!这八个字儿,对她适用,对你又何独不然?‘情’之一字,感人极深,玉
金风,铭刻肺腑!慢说你变作‘孤星’,就是变作一钩‘冷月’,一片‘寒霜’,但那份‘瘦马书生’的神韵,却绝难完全甩
,在情人眼中,一看便知你是驴是马!”
马二凭听得深以为然,并体会出玉清师太言外之意,点头说道:“人在局中,确实灵智不清,不如局外之人来得高明!师姊如此阐释,是否认为那‘寒心仙子’虽入江湖,却不一定堕落魔道,为非作歹,叫我不必挖空心思,去向什么‘玉娘子’、‘摩伽魔女’身上,打听消息?”
玉清师太笑道:“常言道:‘眼前有佛,何必西天?’秦盼盼姑娘既向你说出那桩‘马
星心’的故事,足证她与‘寒心仙子’定是手帕至
,师弟又何必再与那些声名污秽的
妇
娃接近,致惹侠誉之玷?”
马二凭抱拳道:“师姊教训得对,如今师姊是否相助小弟再复走趟金鼎峡呢?”
玉清师太道:“我是闲云野鹤之身,并无任何羁绊,只要师弟有意,便再去一趟商山金鼎峡,查查那前后两位秦盼盼姑娘,在品格气韵上颇有差别之谜,并进而探察一下那位‘寒心仙子’,如今究竟何在?”
马二凭皱眉道:“金鼎峡当然要去,但我与金冷月既已定约明岁元宵,如今先期而至,岂不有点违背江湖传统?”
玉清师太微一沉
道:“我有办法”
马二凭大喜道:“师姊请加明教!”
玉清师太把两道充
慈悲智慧的目光,盯在马二凭的脸上问道:“师弟,在我说出这桩主意以前,要先问你一项问题,你必须从实答复。”
马二凭拱手应道:“在师姊佛驾之前,小弟怎敢有半句不实之言?”
玉清师太沉声问道:“马师弟,你对咬过你一块肩头血
的‘寒心仙子’,究竟爱是不爱?”
马二凭想不到玉清师太竟是这么一问,不由怔了片刻,嗫嚅答道:“我
我我不是业业已对她挖
断情”
玉清师太笑道:“我懂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之理,马师弟当时绝艺未成,力图上进,生恐耽误对方青春,才来了那手情到深时情反断的挖
酬情之举,但我猜你尽得‘天痴遁客’师伯儒道释三家绝学,以青衫瘦马名震江湖以后,定会悄然回到那无名山无名谷无名溪畔的土地庙前,看看青梅竹马的昔日恋人,是否仍在痴痴等待,望尽黄昏”
马二凭赧然点头道:“师姊猜得不错,我回去过”
玉清师太笑道:“玉
金风,山川依旧,斜
影里,不见伊人!师弟当时的惆怅心情,可想而知,你以为对方已投入他人怀抱,却绝想不到那位姑娘因对你过份痴情,居然也入江湖,并幸遇明师,练成绝艺,变作‘寒心仙子’!”
马二凭神情沮丧道:“小弟纵然再擅推理,也无法凭空推断出会有这等发展?”
玉清师太正
沉声道:“故而,我问的是现在,当初你痴痴爱她,后来因‘爱’而勉强‘不爱’,如今,你知晓她也入江湖,变成了‘寒心仙子’,究竟还爱不爱呢?”
马二凭知晓在这位通情达理的师姊面前,不必矫情,遂微喟答道:“师姊,小弟若对她已无爱意,又何必甘玷清名,去和那‘摩伽魔女’、‘玉娘子’等,打甚交道?”
玉清师太目中神光电闪,念声“阿弥陀佛”扬眉说道:“好,既然如此,马师弟请还本来”
马二凭惑然道:“师姊此语何意?是是叫我放弃‘孤星俊客’冯多心的面目,恢复‘瘦马书生’马二凭的身份?”
玉清师太点头道:“对,一来,明岁元宵之约,是‘冯多心’与金冷月所订,你以‘马二凭’的身份硬闯金鼎峡,便不算违背武林规矩!”
马二凭笑道:“师姊想得妙,否则,我若以‘冯多心’的身份期前犯约,真难免被金冷月有所讪笑!”
玉清师太道:“二来,师弟摘下人皮面具,作上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瘦马书生’马二凭再出江湖之讯,必然传遍四海八荒,那时,你根本不必费事去找‘寒心仙子’,她自会闻声而至,前来找你!”
马二凭一面聆听玉清师太说话,一面已深以为然的在伸手卸却脸上所戴的人皮面具。
玉清师太向他全身上下略一注目,面含微笑说道:“马师弟既复本来面目,无须再作乔装,这件青衫
布酒渍风尘,也该换一换了,瘦马书生风神绝世,不必如此落拓,当那位‘寒心仙子’寻来见你之时,也好给她一份旧人如玉的惊喜愉悦!”
马二凭恭身陪笑道:“是是小弟恭遵师姊教训,到前途市镇上买件新衣,换换行头。”
玉清师太失笑道:“有关师弟利
熏心、
心的流言业已澄清,但对于名
醉心一节,倒可不必理它,争名,不是坏事,若能索
把金鼎峡元宵之约,改为‘武林第一人’的名号之争,引得三山五岳的魑魅魍魉纷纷现形,视其恶
重轻,一一诛除劝化,使武林清平上一段时间,岂非莫大功德?”
马二凭剑眉双轩,俊目中闪
出朗朗神光,连连点头答道:“好,小弟以‘瘦马书生’之名游侠冀北时,因遵先师之嘱,尽量韬光隐晦,通常所展
的,不过是适合书生身份的‘诗魄词魂掌法’,以‘孤星俊客’闯
时,则收藏儒家绝学,多用玄门‘天星罡气’,如今,敬遵师姊启迪,与群
作一周旋,不再有任何隐晦,可能连佛门中的‘天龙无相步’和学而未全的‘大罗十三剑’也一并施为,让那群魑魅魍魉看点颜色!师姊是大大行家,若发现小弟所学不纯或火候欠到之处,要不吝指点才是!”玉清师太笑道:“马师弟说哪里话来,关于十三式‘大罗慧剑’,我和你一样,只蒙恩师传了十式,由于资质关系,火候定必你深于我,千万不要存甚客套之念,倒是我又想起一事问你,师弟的那柄锈痕斑驳,但钢质颇佳的长剑呢?”
马二凭摇头笑道:“那等寻常青锋,有何用处?当
去往金鼎峡,不过借它装装门面,早已被我弃之深壑。小弟既习‘天星罡气’,可以折枝代剑!”
玉清师太不以为然地摇头说道:“江湖人不妨气概凌霄,但骄傲却应大戒,当世群
中好手极多,遇上常人,不需用剑,若遇劲敌,则折枝之举,未免太嫌托大!”
马二凭听至此处,
注玉清师太,扬眉含笑说道:“听师姊之言,莫非想替小弟
柄前古神物,来
涤腥膻,扫除魔孽?”
玉清师太笑道:“前古神物,当世中能有几多?得之者,视如性命,未出世者,又多半在古代帝王将相的陵墓之中,不知从何发掘,要想
它一柄,谈何容易?”
语音至此微顿,手中长尾“涤尘玄拂”摆处,突然起了一片清越龙
!
原来,玉清师太的“涤尘玄拂”拂柄乃是中空,如今竟从柄中
出一口小剑。
这小剑长才盈尺,但光
如银,
芒
动,令人一望而知,不是凡物!
玉清师太持剑在手,反复看了一看,向马二凭含笑说道:“这柄剑儿虽非前古圣品、但也系用金
钢母,聘请名师铸造,
金穿石,不算凡物!我自把‘大罗慧剑’化入拂招游侠江湖以来,虽遇过几次劲敌,倒始终侥幸,不曾用过此剑!如今便送给马师弟防身,你不要嫌它尺寸太短才好!”马二凭摇手道:“不是小弟不领师姊厚赐,师姊拂中藏剑,当世罕有人知,正好留来对付扎手劲敌!至于小弟”玉清师太见马二凭不肯接受自己所赠的小剑,正自有点不悦,突然双眉微轩,脸色一变!旷野山风之中,竟从远远的峰脚下,隐隐送来了“卖剑”二字!
这喊叫“卖剑”之人,语音苍老,但中气甚弱,显然是位上了年纪之人,不是受了内伤,就是人在病中!
马二凭也看出玉清师太有些不悦,借此机会含笑说道:“师姊请把这柄珍贵的短剑收起来吧,小弟有所需时再向师姊借用,那峰脚下既然有人卖剑,不妨过去看看,或许机缘凑巧,能
到一柄称手之物,不就太妙了么?”
玉清师太也知小剑尺寸太短,防身虽极具威力,攻敌可能却有所难于尽量发挥,遂收敛了脸上的不悦之
,一面回锋入拂,一面点头说道:“如此山野,有人高呼卖剑,实是奇事,我们去看看也好!”这两位武林奇侠身形晃处,哪消片刻,便到了前面峰脚,看见有位灰衣老人,在一株半抱大树之下倚树而坐。这老人须发苍白,年龄约在七十左右,脸色灰白,神情十分委顿!
而且,不单两手空空,连肩头
下也未见有什么剑柄剑鞘。但他一见玉清师太与马二凭飘然而来的绝世身法,以及玉清师太手中所执的“长尾玄拂”
时,目中已萎的神光陡然迸现异彩!马二凭睹状之下,暗叫一声“不妙”
因为他虽不像白天朴那样精通青囊妙术,却也颇知医理!他看得出,这灰衣老人似已在死亡边缘,眼中的异样芒彩,正是世俗所谓的回光返照!
侠士襟怀,与常人毕竟不同,他虽因听了卖剑之声而来,如今却根本不提买剑之事,只目注那灰衣老人问道:“老人家,你是否患有重病?或是受了什么内伤?”
谁知马二凭空有一片仁慈恻隐的侠心,那灰衣老人却毫不领情,只把双眼一翻,冷然问道:“风萍不识,何必关怀?你们是不是闻我呼声,想来买剑?”
马二凭修养极好,虽然碰了对方一个钉子,仍自毫不为意,神色安详地含笑说道:“买剑与否,无关紧要,我看老人家伤病不轻,还是先为你”
话犹未了,灰衣老人便发出一阵狂笑,神色突转狞厉,轩眉接道:“我与尊驾虽不相识,却久仰那位师太手中‘长尾玄拂’的威名!江湖俗谚说得好:‘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烟雨庵主’请看,你纵然佛法无边,恐怕也度不了我这一脚业已踏入鬼门关的无缘汉吧?”
语音才住,突然伸手一揭一挥,所着的灰白长衫飞向半空,衫内情况着实把玉清师太和马二凭看得吓了一跳
原来这灰衣老人的
腹部位至少中了十余种暗器,有镖、有刺、有箭、有钉,尤其是几
白虎钉、铁翎箭,俱打在致命要害,入肤甚深,只剩些许尾部留在体外!
灰衣老人向玉清师太苦笑一声道:“庵主看清了么?这些暗器件件皆喂奇毒,毒
并件件不同”
马二凭接口叫道:“老人家放心,我身边带有当代第一神医所炼的‘龙涎解毒丹’”
灰衣老人不等马二凭再往下说,便看他一眼,摇头叹道:“就算奇毒能解,脏腑间重伤难救,老朽身中‘修罗摧心掌’,心肝将碎,只剩回光返照的一口残余气息,如今眼前仿佛已见拘魂鬼影不住晃动,两位还不把握时间,做桩仁义
易,问问我要卖的是是什么剑?以以及代代价是是多多少钱么?”
说至此处,他的回光返照似乎已近尾声,有点气竭之感!
玉清师太江湖经验较丰,已知此人无法再救,遂念了一声佛号,顺其所谓问道:“施主卖什么剑?”
灰衣老人道:“昔年峨嵋仙侠齐金蝉的炼魔法物‘鸳鸯霹雳双剑’”
马二凭听得心中一震,接口问道:“代价几何?”
灰衣老人脸上肌
一颤,全身仿佛也起了一阵
搐,勉强提气答道:“代价便宜得很,只消为我杀两个人!”
马二凭应声道:“说说看,是什么人?恶人当诛,好人不杀。”
灰衣老人颤声道:“是是‘地狱三魂’中的‘七杀凶魂’秦盼盼和‘血印三煞’中的‘修罗夫人’郝柔心,你你们肯肯为我杀,我
我便告告诉你们剑剑在何处”
一听这两个名号,马二凭便毫不迟疑地连连颔首道:“好好!”两个“好”字才出,那灰衣老叟伸手在
前略一抓挠,苦笑接道:“对不起,我我对尊驾素昧平生,想想得到以‘涤尘玄拂’威震江南的‘烟雨庵主’千金一诺”
玉清师太又念了声“阿弥陀佛”以一种慈悲的目光看着灰衣老叟,点头说道:“施主安心,这两人都是万恶凶
,无论是否有剑相酬,贫尼与我‘瘦马书生’马二凭师弟一定代你了却心愿!”
“瘦马书生”马二凭的名号听得这灰衣老人神色一惊,脸上从苍白之中浮现出一片红润!
他似已无力多言,只向马二凭投过一瞥歉然的目光,口中略嫌含混地喃喃说道:“剑剑在西南约当三十里外的灵官庙,快快去,快”
“快”字是个张口音,灰衣老人说到第三个“快”字时,五官一挤,似乎心脉已碎,一大口腥臭而带有碎裂脏器的鲜血从口中狂
而出,人也歪倒一旁,寂然不动!
这现象,显然是他伤毒并发,心脉已断,登了黄泉鬼录!
马二凭还想上前察看他是否有救,玉清师太却长叹一声,摇手急叫道:
“马师弟,你别去碰他,这老人沾碰不得,可能全身是毒!”
马二凭微吃一惊,收回了正探向灰衣老人
口的一只右掌,目注玉清师太,诧然问道:“师姊说这老人死后还全身是毒,沾不得、碰不得么?”
玉清师太道:“我虽不识此人,但从他的形相以及言语微带闽腔之上,有点怀疑他便是‘南北双毒’中的‘南毒’!”
马二凭惊道:“‘南毒’是‘武夷茶痴’陆雨,闻得此人外号不恶,人也长得十分慈祥良善,但心肠之恶和毒技之
,均高出号称‘北毒’的‘铁算婆婆’朱一芝之上,这显然因伤毒并发而死的灰衣老人会会是他么?”
玉清师太叹道:“善水者,死于溺;善火者,死于焚;善
者,死于箭;善毒者,又何尝不会死于毒呢?马师弟请看,他倚树而坐,连这半抱大树都似丧失生机,开始籁簌落叶”
她一面说话,一面在别的树上,折
长枝,挑开灰衣老人的衣衫,发现他
带上竟带了不少特制的扁平茶叶匣儿,匣外并均有“武夷奇香”、“云雾猴茶”、“大红袍”等字样。
凭失声道:“由福建远赴陕西,身上居然还带有铁制的茶匣,这老儿果然不愧‘茶痴’之号,师姊认为他是‘南毒’陆雨之猜,大概不会错的了!”
玉清师太皱眉道:“陆雨的手段太毒,心肠太狠,身上背有无数血腥罪孽,我们平时若遇此人,必将下手歼除,不料今
居然受他临终嘱托,代报深仇,真是奇妙万分!那对‘鸳鸯霹雳剑’是峨嵋炼魔神物,若与师弟有缘,定能痛扫群
,大放异彩,灵官庙还不知何在?我们快去找吧!”
武林人物无不把秘籍神兵爱逾性命,但马二凭却摇头一笑,缓缓说道:
“寻剑之事不急,倘若真是神兵,应该善能择主,师姊请看,陆雨的遗尸已在渐渐化水,我们不能留毒害人,且先替他挖地深埋,才较妥当!”
发话之间,双手齐扬,比拟着为陆雨所倚、已被毒死、正纷纷落叶的那株半抱大树,缓缓虚空推出。
玉清师太暗佩马二凭见利不曾忘义的豪侠襟怀,点了点头,含笑问道:
“马师弟既要深埋陆雨,为何不动手挖坑,却在不惮费力地施展‘天星罡气’凌空推树则甚?”
马二凭功力
深,吐劲之时不
说话,向玉清师太笑道:“此树既已中毒落叶,便索
毁掉,作得干净一点,免得万一他
凑巧,害死山中游客或是无辜鸟兽”
说话之间,地浮土动“轰隆”一声,整株半抱大树竟被马二凭生生用“天星罡气”推倒,树
下现出一个深深之大
。
玉清师太见那
够深,遂帮忙把业已渐渐化水的“武夷茶痴”陆雨的遗尸移往
中!
马二凭却双手一
,飞出一点红星,打向倒地的大树“轰”的一声,整株大树便告立即起火!
玉清师太是大大行家,见状心知,适才马二凭不单用“天星罡气”隔空推树,并以“三昧真火”的无形奇热,把大树的水份蒸干,才会燃烧得这等容易迅速!
她好生惊佩,口中“啧啧”连声,目注马二凭道:“马师弟正在英年,功力火候竟如此
深老到,你是怎么练的?”
马二凭笑道:“先师嗜武成痴,门下又无其他弟子,自对小弟悉心栽培,临成道前,更设法转注了部分功力,小弟才得以驽钝之质小有成就,并夙夜匪懈,益励前修”
说话至此,玉清大师见树将成灰,遂扬眉笑道:“我们便用这树灰填
,借热消毒,再妙不过,并可不致过份耽误时间,坐失机会!”
树既成炭,轻轻一震便成热灰,马二凭一面与玉清师太移灰填
,一面问道:“师姊,听你言中之意,我们还要争取时间,但不知”
玉清师太笑道;“我指的是灵官庙寻剑之事恐怕要争取时间,因为照陆雨身中那多毒辣暗器以及‘修罗摧心掌’的情况看来,他在不久之前曾遇‘修罗夫人’郝柔心或‘七杀凶魂’秦盼盼等强敌,而原因多半便是争夺奇珍异宝!‘灵官庙’三字未必是独到之谜,我们倘若去得太晚,‘鸳鸯霹雳剑’若落于凶
手中,成了济恶之器,却也不太妙呢!”
这几句话儿,听得马二凭未表异议,连连点头。
他们师姊弟匆匆埋好“南毒”陆雨的遗尸,便往西南三十里外的灵官庙赶去。
灵官庙,不算大庙,也不太小,三间正殿,两侧厢房,院宇甚宽,倒还有点气派。
但“气派”两字,恐怕已成了往昔名词,如今应该代以“凄惨恐怖气氛”
字样!
“凄惨”两字,是由于殿舍大半已被人毁损倒塌而来。“恐怖”两字,则由于这住持灵官庙的几名道人,业已三清不保,灵官不佑,悉数或是断头、或是
,陈尸在院中血泊之内。
如今,正殿之中尚传出“噼噼啪啪”之声,像是有人在动手拆毁神像。
月光如水人影如电
两条人影,似飘雪,似飞烟般,轻悄悄的落足于院子之中。来人正是玉清师太,和貌相、姓名均已恢复本来的马二凭。玉清师太一见院内情景,并听得殿中声息,不
皱眉说道:“马师弟,我们果果然来迟一步”
不沾到“寒心仙子”之事,马二凭便不是当局之人,他的灵智便比任何人来得清明,剑眉一挑,目闪神光说道:“关于为灵官庙住持道侣御劫消灾方面,我们虽然来迟一步,但关于夺宝方面,倒还不算太晚”
玉清师太方对他看了一眼,马二凭已手指正殿,扬眉又道:“师姊请听这‘噼噼啪啪’之声,不正显示出凶
们仍在搜索,他们所找的‘鸳鸯霹雳剑’尚未到手么?”
他们的对话之声惊动了殿内之人!
殿内的“噼啪”声息一停,然后又起一声“轰隆”巨响,像是有人因搜无所得,竟将整座神像震毁
愤的光景!
跟着,一声极冷酷的女子语音响起叱道:“什么人敢来多事?还不给我快滚!”
随着叱声,一片红光,从业已破损倒塌大半的正殿之中电旋飞出!
玉清师太因站得较前,遂不等马二凭动手,便一甩手中的长尾“涤尘玄拂”!
往日,她一甩之下,云拂立化千万丝玄光,能把丈许方圆笼罩在威力圈内!
但如今却聚而不展,毫未散开,宛如一柄乌黑长剑般,向那电旋红光的中心部位飞点而出。
乌光一点,红光不旋,变成一张上有“修罗”二字的血红符令,被穿在“长尾涤尘玄拂”的拂尖之上!
玉清大师目光一注,念声“阿弥陀佛”冷冷说道:“就凭一张‘修罗血符’便想对人号令,郝道友,你也太欺武林无人了吧!”
正殿已坍塌的大门之前血影电闪,闪现出一位身段相当婀娜的红衣女子。
这女子不单身段婀娜,容貌也颇为
丽,看去最多只有二十五六,若非玉清师太先叫了声“郝道友”并认出“修罗血符”委实令人难信她就是业已威震江湖二十年、名列“血印三煞”之一、被称为“修罗之人”的“修罗夫人”郝柔心。
郝柔心目光先电扫马二凭、玉清师太二人,然后又向“长尾涤尘玄拂”
盯了两眼,点头说道:“原来江南侠尼也到关中,难怪你不把‘血印三煞,天人无相’的小小名头,以及我这张‘修罗血符’看在眼内”
她的话方至此,玉清师太右手微抖,拂尖上所穿的“修罗血符”立即飞起空中。
马二凭斜飞入鬓的剑眉眉梢微微一轩,伸手往血符飘飞之处虚空一点!
青烟先袅,火光继腾,那张“修罗血符”竟在空中被火焚化!
郝柔心刚刚面容一冷,厉叱半声,突又目注马二凭,换了一副笑脸说道:
“不是‘三昧火’,烧不了我的“修罗符’,其人如玉,其胆包天,其艺更极高明,当世武林中不可能突然出现如此之人物,你莫非竟是那失踪颇久、名
冀北一带的‘瘦马书生’马二凭么?”
常言道,有手难打笑脸人,马二凭烧去对方的“修罗符”便想与郝柔心恶斗一场,但见了对方的盈盈笑脸,却又不便立即挑战,只好点头答道:
“想不到马某这点微名,居然还到达以‘修罗绝学’威震武林的郝夫人耳内?”
他目睹灵宫庙住持道人横尸院宇的凄惨情况,心中怒火早腾,故而答话的神情奇冷如冰,也故意
出高傲的意味!
郝柔心居然毫不在意,先对马二凭飘送过一瞥眼波,然后媚笑说道;“别叫我‘郝夫人’,我外号虽称‘修罗夫人’,其实却闺内无郎,小姑独处”
好家伙,这位名列“血印三煞”之一的“修罗夫人”居然脸皮极厚,对于马二凭的冷言傲
不单毫不在意,并媚眼
波地当着玉清师太,向刚用“三昧火”烧掉她“修罗血符’的“瘦马书生”大吊膀子!
马二凭当然不会吃她这一套,仍然不改称呼,扬眉说道:“你我风萍水上,素不相识,谁管你是否小姑独处,有郎无郎?郝夫人既有相当武林身份,应该放尊重些!”
这个钉子可碰得大了,应该说是对郝柔心给予相当份量的直接折辱!
但郝柔心却仍然毫不在乎,哟了一声,依旧媚眼如丝,娇笑说道:“马大侠何时学会了这套假道学呢?你要我庄重,自己却暮楚朝秦,拈花惹草,衣香鬓影,到处留情”
马二凭听得对方如此说法,不由心中大怒,剑眉双挑,郝柔心又向他摇手笑道:“马大侠不要瞪眼,我有证据”
马二凭好生诧异,强忍心头恶气,目注郝柔心冷冷说道:“好,郝夫人,你且说说看,有什么证据?倘系信口胡言,休怪马二凭”
郝柔心不等马二凭说完,便连连摇手,截断他的话头,媚笑说道:“马大侠不要冲动,我当然还道得出你的娘家,能够证明你是一位摆出假道学面孔的真正风
子”
马二凭着实气得内火高腾,右掌中暗凝真力,准备在郝柔心说完之后,立刻给她一招自己“诗魄词魂掌法”中的特殊重手“东来紫气
函关”!
郝柔心语音微顿之后,又堆起
面妖媚的笑容,嫣然说道:“我先提两个人,‘摩伽魔女’柳摩伽、‘雪衣观音’玉娘子对于马大侠大概不会太陌生吧?她们两位是和我无话不谈的至好手帕之
”
马二凭想不到郝柔心竟会提起“摩伽魔女”柳摩伽和“雪衣观音”玉娘子来,不由立觉双颊发烧,剑眉深蹙!
郝柔心瞟了马二凭一眼,双现梨涡,继续娇笑说道:“柳摩伽与我
情更好,形同姊妹,她说马大侠蕴藉风
,和她暨‘玉娘子’”
当着旁立的正派侠尼玉清师太,马二凭不能再容这位口没遮拦的“修罗夫人”郝柔心加油加酱地嚼舌头了
他脸色一正,方待制止郝柔心继续发言,郝柔心已倏然住口,脸上
出奇怪的神情!
这是由于那座几乎业已被她捣得半毁的灵官庙正殿之中,传出奇异的“——”声息!
郝柔心的脸色不过一变,正殿中的奇异声息却已三变!
先是“——,——”继而一声“轰隆”巨响,跟着便是“呛啷啷”的宝剑龙
郝柔心叫声“不好”顾不得再向马二凭目语眉挑地吊甚膀于,扭头便向那灵官正殿,闪身扑去!
马二凭与玉清师太当然也听出那些奇异声息是另外有人在趁隙盗取“鸳鸯霹雳剑”遂也相偕扑向殿中。
他们略比“修罗夫人,郝柔心慢了半步,郝柔心又比另外一条黑影慢了半步!
在她入殿之际,另外一条黑影已带着一道红色
芒,从殿后破窗而去!
郝柔心是辛苦寻剑未着,听得殿外来人才暂时停手,出殿与马二凭等答话,如今怎甘心被人平白捡了便宜,厉啸一声,随后急追,口中并
出她威震江湖的代表谚语道:“血印三煞,我得人和,在地有网,在天有罗,与我为友,酒食丝罗,与我为敌,万劫不复”
马二凭也不愿使神物利器落入凶
手内,刚待随后急追,却听身后的玉清师太叫道:“师弟且慢”
马二凭诧然止步,目注玉清师太,双眉深蹙,讶声问道;“师姊为何”
玉清师太摇手道:“师弟不必发话,快请凝耳倾听!”
这时,马二凭也听出有一丝极细的龙
剑啸的袅袅尾音刚刚歇息停顿。
他是大大行家,微带惜
,摇头一叹道:“‘鸳鸯霹雳剑’不愧是峨嵋炼魔之宝,如今那盗剑人至少已逃出十余里去,居然还听得见剑啸余音”
玉清师太笑道:“师弟大概是被那位‘修罗夫人’郝柔心气糊涂了,再清脆的剑啸也不过一
便歇,绝不可能声闻于十数里外!”
马二凭不是胡涂人,自然一点便醒,向玉清师太瞿然问道:“师姊莫非是说另有一剑?”
玉清师太道:“根据武林传言,‘鸳鸯霹雳剑’乃是双剑,剑光一红一紫,舞动时隐挟风雷霹雳之声,先乃峨嵋掌教‘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齐漱溟爱子齐金蝉之物,后由芝仙佩用,俟峨嵋群侠道成飞升,便遗留人间,不知藏处”
马二凭点头道:“师姊说得不错,武林中有关‘鸳鸯霹雳剑’的传言,正是如此”
说至此处,恍然道:“适才盗剑黑影所带走的是一溜红光,我们入殿后所依稀闻得的刚刚止歇的龙
剑啸,莫非是另一柄紫剑所发?”
玉清师太颔首笑道:“‘鸳鸯霹雳剑’即系双剑,又是神物,自有灵机感应,另一剑猝告出世,这一剑定不雌伏,可能因藏在秘处,故而啸声不显,我们与其追人,不如在此寻剑”
她一面发话,一面已目光电扫四周,但仍看不出什么奇异的迹象!
马二凭突动灵机,目闪神光,向玉清师太含笑叫道:“师姊,从历史查证,是最真实的学问,我们何不先查查来人所盗红剑是从何处取得?”
玉清师太点了点头,看着马二凭,颇表嘉许地说道:“师弟此言极有道理,我们适才是先闻神像倒塌之声,后闻宝剑龙
之音,故而要知‘鸳鸯霹雳剑’红剑的藏处,必须先向已被折毁的神像注目!”
依此原则仔细探看以后,才发现剑是藏在灵官神像所持的巨杵之中。
马二凭游目殿中,发现还有一座“四大天王”之一的神像未毁,而这座神像的怀中却捧有一面琵琶,遂向玉清师太笑道:“师姊,假如历史的轨迹并无谬误,则‘鸳鸯霹雳剑’中的那柄紫剑应该便在这天王神像所捧的琵琶之内!”
玉清师太点头笑道:“我们不必先毁神像,且先行拆下这具琵琶看上一看!”
马二凭道:“大概不会有错,因为我们刚才所听的剑啸余音,正是发自这个方向。”
玉清师太先向那座天王神像恭恭敬敬地合掌膜拜,然后拆下神像所捧的琵琶,果然发现琵琶之中藏有一柄带鞘的宝剑。
剑鞘非皮非金,不知何物所制,精美异常,但鞘内空隙甚大,足容双剑。
玉清大师略微
剑出鞘,果然
芒耀彩,光作紫
,而剑柄也一面凸出,一面平坦,明显原属双剑。
她还剑入鞘,一面递给马二凭,一面
脸欣慰的神色,含笑说道:“恭喜师弟,你刚一动念觅剑,便获得此等峨嵋前辈、正派仙侠的炼魔神物!行见群魔授手,正义大昌”
马二凭俊脸飞红,连连摇手,截断玉清师太的话头道:“师姊,神物仙兵,得者为主,你”
玉清大师知晓马二凭谦逊让剑之意,不
失笑接道:“师弟不必谦让客气,一来我拂中藏剑亦非俗物,二来神兵有主,数已前定。你看,剑鞘中还附有前辈留偈,我拜读之下,既佩服前辈仙侠的修为之深,玄机之高,也知万事因缘,冥冥中早有前定,丝毫勉强不得!”
马二凭见玉清师太边自发话,边自从剑鞘中
出一条黄
薄绢递向自己,不
好生惊讶,接过细看。
绢上龙飞风舞地写着十六个字儿,细一辨识,看出是:“得之者马,窃之者牛,星
合运,福慧齐修!”
玉清师太第二次捧剑递过,并向马二凭含笑说道:“‘得之者马’,岂不明指‘鸳鸯霹雳剑’的新主人,便是你这头一凭
中正气,二凭腕底风雷,游侠江湖的千里马么?何况,剑柄上的‘紫星’剑名,也与师弟的另一美号‘孤星俊客’相合!”
马二凭情知不能再推,遂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剑来,一看剑柄上的古篆,果是“紫星”二字。
玉清师太笑道:“根据‘星
合运’的偈语,以及另一柄剑儿光带红色,我猜它大概名叫‘赤
’?”
马二凭颔首道:“这一点,小弟的想法与师姊相同,但不知‘窃之者牛’的那个‘牛’字却属何指?”
玉清师太笑道:“我刚才已心念百转,想遍当世中
派高手,均无姓牛之人,他们的外号中也都没有带有‘牛’字者,但是常言道:‘失之东隅,得之桑榆。’我却想通了另外一项事儿,又该向师弟一再道喜!”
马二凭皱眉道;“师姊又在抒禅机了”
玉清师太笑道:“不是我
浅禅机,而是前辈仙侠的高奥玄机,师弟请看‘星
合运’之语,岂非显示‘赤
剑’将来也必归师弟,这是一喜,还有最后一句‘福慧齐修’,更属喜上添喜,多半师弟与‘寒心仙子’好事纵或多磨,此情终得永好”
玉清师太说至此处,见马二凭双眉皱锁,不
诧然问道:“师弟,我在向你一再道喜,你却把双眉愁皱则甚?”
马二凭苦笑道:“不论‘星
合运’暨‘福慧齐修’应验与否,均是
后之事,但我们目前却似对人有愧!”
玉清师太闻言微一思忖,向马二凭恍然含笑问道:“师弟所谓的愧对之人,是不是指那号称‘南毒’的‘武夷茶痴’陆雨?”
马二凭道:“师姊说得不错,若非‘武夷茶痴’陆雨告知这灵官庙藏剑之事,并指明地点,则两柄神物利器岂不完全落入凶
手中,不知会造出多大恶孽?何况我们又在他临终之前面允代其搏杀‘修罗夫人’郝柔心暨‘七杀凶魂’秦盼盼,结果却轻易把郝柔心放走,只顾搜寻神物,似乎有点重利轻诺,愧对死者?”
玉清师太失笑道:“马师弟又迂腐得有点
头巾气了,我来问你,我们虽曾答应陆雨,代其搏杀郝柔心、秦盼盼二女,但他有没有限定时
?”
马二凭想了一想道:“陆雨倒未曾设限”
玉清师太笑道:“对方既未设限,我们便不曾
诺,我们大可设法追回‘修罗夫人’郝柔心,把她诛除”
话方至此,马二凭便自把颗头儿摇得像博
鼓一般,皱眉叹道:“郝柔心一向踪迹如谜,只有她来寻人,别人无法寻她”
玉清师太接口笑道:“马师弟怎么忘了那‘武夷茶痴’陆雨临终所托要杀的目标有二,郝柔心虽然居无定所,十分难找,秦盼盼可是住在商山金鼎峡内,何况这干魔女多半声息相通,或许郝柔心去了金鼎峡也说不定?”
马二凭目光一亮道:“对,既已放走郝柔心,便该赶紧去找秦盼盼的晦气,或许借此能把那与‘寒心仙子’显有相当渊源的假秦盼盼姑娘救出龙潭虎
,也说不定!”
玉清师太笑道:“还有一点呢,马师弟既已恢复本来面目,也该找个机会出出风头,让流言传播江湖,使四海八荒皆知‘瘦马书生’风神未改,重现侠踪,则‘寒心仙子’闻讯之下必然主动寻你,仙侠留示的‘福慧齐修’一语也可实现”
话方至此,突然闭口凝神
马二凭比她耳力更聪,自然听得又有夜行人衣襟带风之声,向这灵官殿的院宇之中纵落。
他与玉清师太对看一眼,院宇中已有个豺狼似的咆哮之声说道:“二魔君,看这光景,定是有人赶在我们前面,先来捡了甜头”
一语未了,忽又惊咦一声,续道:“二魔君请看,大殿正门的横匾下方贴了一张血红符录,难道竟是‘血印三煞’中的‘修罗夫人’郝柔心在殿内拔了头筹?”
另一个年岁较轻、但却
森异常的口音冷冷一笑,说道:“郝柔心又有什么了不起,甘魔使替我传语,叫这‘修罗夫人’出殿一会!”
马二凭低声笑道:“又是魔使,真把这座业已惨遭浩劫的灵官殿内
得魔气冲天,‘二魔君’之称似甚陌生,师姊可知是什么来历?”
玉清师太道:“管他是甚来历,反正免不了出殿一会,世劫既起,难再慈悲,只要证明是十恶不赦之徒,马师弟便拿你新得的峨嵋仙剑发发利市,开个张儿也好!”这时候,院宇中的豺狼语音又起,仿佛是提足中气,朗声说道:“殿中可是‘血印三煞’中的‘修罗夫人’郝柔心么?西昆仑星宿海‘万妙魔宫’中的冉二魔君请你出殿一会!”玉清师太
住语音,哦了一声,向马二凭悄然说道:“原来是‘万妙魔宫’之人,马师弟且慢一步,我先逗逗对方,你听我招呼再行
面。”
马二凭不便违拗,只得点头,玉清师太便念了一声佛号,举步出殿。
院宇中站的是一个手执金背砍山刀、肩后又微
剑柄的四十来岁的劲装壮汉,和一个貌相十分
鸷、手中持着一柄钢骨折扇、三十二三的黄衣书生。
他们正在等待意料中的“修罗夫人”郝柔心出面,却听得殿中响起一声“阿弥陀佛”佛号,不
相顾诧然,大感意外!跟着,玉清师太走出殿门,一甩“长尾涤尘玄拂”搭向左腕,微打问讯说道:“昆仑山星宿海号称世外桃源,‘万妙魔宫’的人物也一向称霸于西北边陲,怎的有此雅兴,来到中原游历?”黄衣书生见殿中走出一位缁衣女尼,先是眉头深皱,但旋又看出玉清师太手中拂尘的拂尾极长,又作玄
,不
目光一闪,发话问道:“师太是名
江南的嘉兴‘烟雨庵主’?”玉清师太笑道:“想不到贫尼这点微名,还能远扬边陲,到达‘万妙魔宫’人物耳内”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目光如电地盯在黄衣书生脸上,扬眉问道:“风闻‘万妙魔宫’由‘万妙魔君’冉东明执掌,威誉之高,向为‘天外三魔’之首,施主姓冉,又称‘二魔君’,定是‘万妙魔君’冉东明的兄弟行了?”
黄衣书生点头道:“冉东明是我大哥,我叫冉西明,新疆、西藏一带的武林人物皆称我‘二魔君’,又号‘
剑扇追魂手’!”说至此处,手指院内遗尸又道:“这些灵官殿的道者遗尸是被师太加以慈悲超度?”
玉清师太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双眉微蹙,摇头说道:“贫尼已入慈悲佛门,怎会如此残忍杀生?这是‘修罗夫人’郝柔心所造的恶孽!”
冉西明道:“郝柔心何在,为何不敢出殿见我?”
玉清师太于出殿之际便业已想好说词,打算尽量驱使群魔内哄,遂含笑答道:“郝柔心哪里还会在此停留,她与另外一人业已双双得宝遁去。”
冉西明闻言一震道:“得宝?得什么宝?郝柔心居然还有同
么?她们得的是图?是剑?”
这“是图?是剑?”一语中的“是图”之间,却颇出玉清师太的意外,灵机动处,顺着冉西明的语气,含笑答道:“那两人并非
羽,另外一个不知名姓形貌之人先来,走时身边微起风雷声息,并有红紫
光外映,郝柔心则手持一卷羊皮,不住叱骂,随后追去,好似要向那人夺回什么峨嵋至宝?”
冉西明皱眉问道:“师太可知郝柔心与另外那人的去向?”
玉清师太这回倒讲了实话,把郝柔心追人的去向,对冉西明加以指点。
冉西明侧顾那语音声若豺狼的劲装大汉,目闪厉芒道:“甘魔使,我们追一追看,或许还有机会!”
姓甘的劲装大汉目光一转,嘴角间浮现
恶的狞笑,凑向冉西明的耳畔,低声数语。
冉西明双眉猛然一挑,目光移注玉清师太,把手中钢骨折扇敲了两下,冷然问道:“我们适才曾闻得殿中有人语之声,师太是在和哪位讲话?”
玉清师太等的便是冉西明这一问,口宣佛号,应声答道:“提起这一位,来头可就大了,在武林中,他应该称得起是当代第一人!”
这“当代第一人”五字,着实充
了挑衅的意味,逗得冉西明目闪厉芒,哦了一声,挑眉问道:“冉某啸傲西北,偶然也游历中原,直到如今,尚不知谁能当得起‘武林第一人’之称,师太能否请他出殿,让我瞻仰瞻仰?”
玉清师太点头一笑,转面向殿内叫道:“马师弟,有人要瞻仰你这位‘武林第一人’的风采,你就
面吧!”
马二凭知晓玉清师太这是要故意制造事端,使“瘦马书生”复出之事腾传江湖,遂把新得的仙剑
在背后,从殿中缓步走出。
他这
剑之举,是因听得玉清师太曾作谎言,须帮她圆住场面,倘若持剑在手,未免太以惹眼,容易
出破绽!
但马二凭如今业已恢复了本来面目,他虽未持剑,但那副翩翩奕世的
秀风神,已足令冉西明眼前一亮,面带惊妒之
!
玉清师太推波助澜,火上浇油,向冉西明为马二凭引介道:“冉施主,这位是我马二凭师弟,江湖人称‘瘦马书生’,我则称他‘四绝书生’!”
冉西明闻得“瘦马书生”马二凭的名号,并未动容,但是听了“四绝书生”四字,却目光一亮,问道:“何谓四绝?”
说话之时,两道充
妒意的凶厉目光,已在马二凭的全身上下,不住打量。
玉清师太心中暗笑,遂索
加以
拨,立即应声答道:“所谓‘四绝’,就是拳掌无双,玄功盖世,剑术通神,以及人品风采,天下无有匹敌!”
“嘿嘿嘿嘿”
玉清师太故作的赞美之词,果然逗得冉西明发出一阵充
愤怒不服的“嘿嘿”冷笑!
玉清师太道:“冉施主如此冷笑则甚?莫非以为我誉之太过?要知道我马师弟是实至名归,他这‘四绝’之中,是无一不能
得起考验的呢!”
冉西明从鼻孔中冷冷哼了一声,脸色阴冷如冰,挑眉说道:“狂!你们委实狂得有点离了谱,真所谓‘坐井观天,焉知四海’,‘以管窥豹,仅见一斑’,眼皮子浅得可恨,浅得可笑,更复浅得可怜!”
顿住话头,侧顾那甘姓劲装大汉道:“甘魔使,如今对于什么争夺‘风砂藏宝’和‘峨眉仙剑’已不重要,我们既遇高人,应开眼界,且把边荒野地闭门自练、不入
的剑掌玄功,请这位‘武林第一人‘好好指点指点!”
甘姓劲装大汉以凶厉的目光,恶狠狠地盯了马二凭一眼,向冉西明恭身抱拳道:“属下敬遵二魔君任何差遣!”
冉西明把嘴角往下撇了一撇,轩眉说道:“你的‘五虎断门刀’在西北边陲也算略具微名,且先去献献丑儿,让我瞻仰一下,什么叫实至名归的通神剑术!”
甘姓劲装大汉向冉西明躬身一礼,提刀向前,对马二凭说道:“甘士林不才,想请马大侠指点几手剑术绝艺!”
玉清师太见马二凭
剑在背,便知他不愿立即拆穿自己“峨嵋双剑均被人盗去”的愚敌谎言,口中念声佛号,扬眉笑道:“马师弟,常言道:‘杀
焉用宰牛刀?’又道是‘笨鸟先飞’,这一阵要不要由我先”
话犹未了,马二凭便面含微笑地摇手截断玉清师太的话头道:“人家找的是我,怎敢劳动师姊佛驾代我挡却三灾,消除五劫”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从庭树间折了一
三尺左右的指
树枝在手。
甘士林讶然道:“马大侠折枝则甚?”
马二凭豪情已动,索
佯作骄狂,气气对方,轩眉答道:“我是以枝代剑!”
甘土林把两道含有诧异的目光投注在马二凭肩后剑柄之上,讶声问道:
“马大侠随身带有兵刃,为何还要以枝代剑则甚?”
马二凭却故意投
过一道冷蔑鄙视的目光,嘴角一撇,摇头哂道:“不是马某卖句狂言,区区‘万妙魔宫’中的一介魔使,还没有资格要我拔剑!”
这几句话儿,对于身为“万妙魔宫”四大魔使之一的甘士林来说,委实构成了绝大侮辱,直气得他全身
抖,改了称呼,不再客气,厉声叱道:“马二凭,你把招子睁开,放亮一点,甘某手中这柄金背砍山刀重有四十九斤,砍人头颅犹如砍瓜切菜”
马二凭哂道:“在我眼中,这些宛如木削纸糊,你只消逃得过两招之数,我马二凭的‘瘦马书生’之号,便永在江湖除名!”
口气越来越狂,鄙薄程度也越来越浓,真把这位甘大魔使气成了所谓“七窍冒火,八孔生烟”!
冉西明见状,突在一旁叫道:“甘魔使,大敌当前,你要冷静一点,切莫冲动,倘若当真在两招之中落败,弱了‘万妙魔宫’的威望,你必须遵照魔规,自断一肢!”
甘士林神色一凛,果然按捺盛怒,慢慢沉住气,勉强向马二凭微一抱拳,扬眉说道:“甘士林闯
边陲,眼皮子委实太薄,今
幸遇高人,马大侠请赐招吧!”
马二凭把手中的树枝,拈了一拈,剑眉双扬,含笑说道:“马某既发狂言,怎还会对你先行出手?甘魔使尽管慢慢地把气息调匀,施展你‘五虎断门刀’中最凌厉的刀法便了!”
就在马二凭发话之际,甘士林不单早把气息调匀,并尽量将功力贯注右臂,使他那持刀的五指都起了外人无法目睹的轻微颤抖
马二凭发话的余音方了,目前先罩刀光,耳中也同时听到了甘士林怒极的厉啸!
好刀法,这一刀的刀光,约莫笼罩了寻丈方圆!
在这寻丈方圆中,不像是一柄金背砍山刀,倒像是幻起了十柄、百柄或是更多的金背砍山刀,带着摄魂刺耳的锐啸厉声,向马二凭当头飞劈!
当然,百影皆幻,一刀独真,但哪些刀是幻影?哪一刀是真刀?对方究竟攻的是什么部位?需要极正确的判断,而这正确判断,便是功力与经验的结合,也就是“绝顶高人”所必须具有的
深武学!
马二凭太悠闲了,他双手横拈树枝,向垂空猛落的百幻刀光瞥了一眼,点头笑道:“好一招‘五虎断门’,果然你甘大魔使看得起我马二凭,在这第一招上便施展出你‘五虎断门刀’中的看家绝学!”
他口中悠然发话,手中却丝毫未作抗拒之状,连足下也只随意闲立,毫未摆出什么架式。甘士林恨得咬牙!
“五虎断门”自然是”五虎断门刀”中的杀手绝学,招式虽被叫破,刀光仍垂天猛落,内力并再加一分,凝足了十二成的所有功劲!
他不信
,他要看所有退路都已被刀光封罩之下,马二凭是怎样招架?
要看对方手中那
新折的树枝,是怎样能够抵挡自己七七四十九斤金背砍山刀的猛剁狠劈?刀光落了,刀光敛了,人也怔了!
“嗤!”
“哼!”怔的是甘士林,他的“五虎断门”威势虽强,等于白发,寻丈方圆内,人影空空,马二凭就在他加劲猛劈的一刹那间,不知怎样的足下微挪,身形一晃,便闪出了刀光幂圈之外,连原来的姿式都未改变,仍是双手横拈树枝,嘴角间浮起一丝看去足以恨煞人、气煞人的高傲笑意!
“嗤!”是一声讪笑,发自远远旁观的玉清师太口内。
“哼!”是一声冷笑,发自脸色铁青的“万妙魔宫”二魔君冉西明的鼻内!
甘士林又惊又恐,厉声叱道:“马二凭,你是无胆匹夫,为什么只躲不战!”
马二凭虽听对方口出不逊,仍毫不动怒,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我一看你出手,便知两招之数定得太多,故临时决意让你一招,只在一招之中,使你这无知的妖魔开开眼界,见见世面,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武林之中,究竟有多少人物!”
甘士林一挫钢牙,马二凭又向他摇了摇头,微笑说道:“不要咬牙,也不要冒火,听清楚点,我这一招是剑法中极平凡的‘天台指路’,踏中宫、走洪门,刺你当
,你要好生应付,莫要太以窝囊,使你家二魔君羞恼得没有台阶可下!”
在未发招以前,先行通知对方自己所用的招术暨所
攻击之处,委实为武林中极为罕见之事,也含蕴了自大高傲的意味,
出极强烈的鄙视!
甘士林气得发抖地凝神注目,他不信马二凭躲得过自己那招“五虎断门”自己就躲不过对方这招事先预告的“天台指路”!
冉西明则是双眉深蹙地凝神注目,他毕竟身为“万妙魔宫”的二魔君,见识方面远高于属下的“四大魔使”由于适才马二凭在刀光业已罩体下从容闪退的身法步法太高,他已相信甘士林可能逃不出这招“天台指路”他所注意的,乃是细看马二凭在这招寻常招术中,蕴有什么样的
奇变化!
马二凭话音一了,立把树枝
在右手,向对方
臂发招。
没有错,一点都没有错,招术用的正是“天台指路”踏中宫、走洪门,直刺甘士林的前
部位。武林之中过招动手,讲究的便是“奇妙”、“速度”
和“变化”三者。
招式奇妙,自然胜人,招式倘若平凡,也可倚仗奇快速度,化腐朽为神奇,胜人于一瞬之间,否则便是看去虽似平庸,其中却藏有意想不到的精致变化!
如今,马二凭在招式上用的是平庸俗学,
枝刺敌的速度不单不快,并还极为缓慢,自使甘士林,包括冉西明在内,都认定其中必然有难测变化,不宜冒昧拆架!
因此之故,甘士林横刀当
,尽量沉气凝神,静以待动!这不是他胆小,这是谨慎,也合于武学诀窍,江湖经验!敌不动,我不动,敌
动,我先动,甘士林横刀不动之举,是认定这招“天台指路”中必有变化,他准备在马二凭招式将变未变的一刹那间,骤然翻刀,制敌机先,倚仗锐利锋芒,把对方手中新折的树枝一削而断,便可保住颜面,有了
代!
这种主意对于一般人来说,原是上计,但用来对付马二凭,却成了大错特错的下下之策!
原因在于马二凭始终毫无变化,用的是实而又实的“天台指路”!
那
树枝
刺虽慢,但却已刺到距离甘士林的
前仅约尺许甘士林等不到对方有任何变化迹象,只得钢牙一挫,凝劲翻刀!
不翻刀也不行了,他总不能听任对方用树枝点在他的
膛之上!
马二凭的来势原本极慢,如今却变得极快,快得宛如石火电光!
这就是“敌不动,我不动,敌
动,我先动”的内家妙诀,甘士林才一起意翻刀,马二凭却抢在他的动作之前有了动作!
两股兵刃,互相接触!
由于马二凭掌握了先动原则,动作上快于甘士林,遂是树枝点中了刀身,而不是刀锋砍中了树枝!
甘士林的“金背秋山刀”重达七七四十九斤,锐利无匹,假若是刀锋砍中树枝,任凭马二凭功力再深,能及外物,也无法保全这一段新折的凡俗树枝能够丝毫无损!
但如今是树枝点中刀身,由于双方功力悬殊,甘士林所用兵刃的强度虽够,血
之躯却承受不起!
虎口先裂,鲜血迸
,跟着便是“当啷啷”的摄魂脆响,那柄七七四十九斤的“金背砍山刀”硬被震得
手坠地!
树枝毫未停顿,于震落钢刀后,原式不变,点中了甘士林的
膛!
虎口既能震裂,钢刀既能震
,这强的劲力岂不把甘士林点刺得透
而过?
不然,树枝只点破了甘士林所着的劲装,却不曾伤着他半丝皮
。
这不是甘士林身怀能御百兵的极上乘的金钟罩、铁布衫及十三太保横练,也不是他贴
穿有刀剑不入的猊铠、天蚕软甲等宝衣之属
这是马二凭及时收手,他在点破对方
前劲装之后,便敛劲停枝,轩眉一笑说道:“但得一步地,何处不留人?甘大魔使、你如今应该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人,‘万妙魔官’的那点武学,并不能傲视江湖,我又何必过为已甚,要你一条性命作甚?”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慢慢缩回手儿。
但有形的手儿虽然缩回,一记无形的耳光,却重重掴在了那位身为“万妙魔官”二魔君的冉西明的脸颊之上!
冉西明的那张脸儿目见甘士林果然一招败落,本就已白里透青,如今更从青里透红,布
了森森杀气!
他目注右手虎口鲜血淋漓,正在俯身拾取“金背砍山刀”的甘士林,厉声喝道:“甘士林,你是‘万妙魔宫’的四大魔使之一,平素向受大魔君提拨宠信,但一旦有辱魔宫威誉,仍属绝不宽饶,你替我遵照魔规,自断一肢!”
甘士林刚刚拾刀在手,闻言,知难幸免,钢牙挫处,寒光一闪,果然把只左手硬生生地齐腕砍掉!
冉西明扬手抛过一包药物,让甘士林自行止血裹伤,自己则
了一口长气,略微平定心中激动,向马二凭缓步走去。
一声佛号,玉清师太飘身而出,手打问讯,含笑说道:“冉施主若是有兴,贫尼奉陪你过上几招!”
冉西明此时仿佛完全收敛了来时的骄狂,向玉清师太抱拳陪笑道:“冉某对马大侠‘瘦马书生’的侠誉钦慕已久,庵主请发慈悲,容我和马大侠亲近亲近!”
玉清师太还待发话,马二凭已在一旁双轩剑眉,朗声叫道:“师姊,人家找的是我,小弟足迹虽然常到边
,却尚未去过西昆仑星宿海,也颇想借此机会领教领教‘万妙魔宫’威震武林的绝学!”
玉清师太也知马二凭一招挫敌,并未耗费甚多真力,见他要斗冉西明,遂闪身退过一旁,含笑说道:“冉东明为‘天外三魔’之首,这位冉施主是他胞弟,又是‘万妙魔宫’中的二魔君,绝非什么魔使可比,马师弟向其领教无妨,不可大意!”
马二凭礼貌恭敬地向玉清师太躬身一礼,陪笑说道:“师姊放心,小弟只是佯狂,其实绝不敢轻视武林中任何人物!”
玉清师太笑道:“既然如此,马师弟怎还不把手中树枝放下,难道面对‘万妙魔宫’的冉二魔君,你还要以枝代剑么?”
马二凭向手中树枝看了一眼,仍未放下,面含微笑说道:“我还不知道冉二魔君打算指点我何种艺业,是不是包括剑术在内?”
冉西明扬眉道:“适才‘烟雨庵主’夸称马大侠四绝无双,其中除了人品风采属于天生者外,所余剑掌玄功三绝,冉西明不揣鄙陋,想要一一领教!”
马二凭刚把树枝拈了一拈,冉西明又向他摇了摇手,轩眉笑道:“马大侠请把树枝放下来吧,我想先讨教讨教你一向名驰
上的‘诗魄词魂掌法’!”
此人有点心机,他以“万妙魔宫”二魔君的身份,不愿再与对方意存藐视的“折枝代剑”过手,遂要求先比拳,轻描淡写地使马二凭自动把树枝放下。
玉清师太站在一旁笑道:“冉施主选得好,我马师弟的‘诗魄词魂拳法’融文铸武,足称当世武林中的独家绝艺,并且时代越古,威力越强!据闻,一般江湖人物在其明人小品、元曲宋词之下,已告无敌,唐诗汉赋,简直难得出手!今夜倒要看看冉施主能不能把他
得出入周秦,或是三代以上?”
冉西明哦了一声,目注马二凭道:“这倒真是闻所未闻,别具妙趣,不过,我希望马大侠对我莫太轻视,至少也要由宋词开始,什么元曲和明人小品就不必用了!”
马二凭点头笑道:“其实元曲之中也有不少佳作,但为了尊重你这位二魔君,我就由宋词开始,并且先行进招,冉朋友要注意了!”
冉西明深知当前对手乃是自己生平仅遇劲敌,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赶紧足下站稳子午,静气凝神,抱元守一!
马二凭左手一引,如牵如带,右臂一动,似举似擎,一招两式,左右不同,宛若千军万马挟天风海雨而来,威势之强,使冉西明皱眉惊心,不敢轻易抵挡!
他也用了一式极玄奥的步法,足下左旋右转,也似颇具星躔妙用地退出了马二凭波涛狂卷的掌招威力圈外。
马二凭停招缩手,目注冉西明,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好灵妙的身法,能使我这左右双招徒发无功之人,当世武林中不易多见的呢!”
冉西明拱手道:“请教,马大侠适才所发,是什么
妙招术?”
马二凭笑道:“是东坡居士‘江城子’中的‘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冉朋友以为如何?”
冉西明触类旁通,点头说道:“东坡居士真乃绝代才人,把他的佳句移创掌招,居然也具如此威力?但我不懂,马大侠为何对我似有留情,你若不用这‘千骑卷平冈’,而改用‘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冉西明岂非更将手忙脚
,甚至于立告灰头土脸,或是惨遭劫数?”
马二凭说道:“冉朋友放心,我今
绝不会对你下甚绝情毒手”
冉西明变
道:“为什么?是不是看不起我冉西明?”
马二凭摇头道:“不是看得起看不起的问题,而是你我既无天地之仇,山海之恨”
冉西明怫然哼了一声,接口说道:“不然,话要先行说明,‘万妙魔宫’之中订有魔规,凡属有辱本宫威誉之人,皆视为深仇大敌!故而马大侠应该尽展所学、尽量施为,否则,你不下辣手,我下辣手,连旁观的‘烟雨庵主’都会怪我冉西明不知好歹,不识进退!”
马二凭摇手笑道:“没关系,狠辣任君施杀手,重轻我自存仁心!冉朋友请进招吧,我已占先一次,现在该领教领教‘万妙魔宫’的
妙手法了!”
他含笑发话,卓立于月光之下,那份绝世英
的风神,看得冉西明由不得暗暗倾折!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冉西明身为“万妙魔宫”的二魔君,作威作福已久,但是今
碰到马二凭这等前所未见的强劲对手,才发一招“千骑卷平冈”便已把他的高傲习气吓退了十之八九!
戒意既生,出手自尽全力,何况,他还想在这次进袭上,为适才被马二凭一招
退之事争回一些颜面!
“魔高一丈”、“无相勾魂”、“魔心幻形指”是冉西明之兄“万妙魔君”冉东明的得意奇招,也是他仗以名居“天外三魔”之首的三大绝学!
冉西明动力稍弱,逊于乃兄,对威力无边的“魔高一丈”和“无相勾魂”
不敢轻用,但他平素对“魔心幻形指”却颇具心得,曾加苦练,极有几分自信!
他纳气凝神,心无旁骛地缓缓伸出左右双手的食指。
食指屈时,毫无异状,但等双双伸直后,却在这一刹那间,右指乌黑,左指变成了血红的
泽!
通常来说,练有掌指奇功之人,指
一变,内力立发,所挟劲风,不是其热如火,便是奇寒如冰!
冉西明却与众不同,他伸直左右食指,
泽变成一红一黑之后,并未向马二凭吐劲发招,只是双手各自向当空虚画了一个心形!
说也希奇,冉西明只是左右手的食指各画了一个心形,但马二凭的眼中却看见当空万心齐幻,仿佛有成千成百的墨黑“乌心”和血红“赤心”带着幽伤哭泣和森厉悲号,向自己漫空飞罩!
马二凭看得也不
暗暗点头,深觉这“万妙魔宫”的二魔君功力已非
俗,心机更是深沉!因为他这一招除了属于武功的“魔心幻形指”外,还夹有属于玄功的“诸天魔音”在内,等于是把玄功拳掌来了个综合较量!“乌黑魔心”所挟的幽伤哭泣,最易感动江湖侠士的侠义情怀
“赤红魔心”所带的森厉悲号,更易
发武林豪客争强斗胜的意气
只要当事人嗔念一动,或是慈悲之心一起,灵智便会立被
,为之蔽
不少!
而就在这心神稍
的一刹那间,劲力奇强、变化奥妙的左右红黑双指,便告封住全身,使人应变不及,难逃一败之数!马二凭能
身么?
容易之极,他的“天龙无相步”是佛家绝学,换了“万妙魔君”冉东明来,或许情况不同!仅凭冉西明的功力修为,却休想在马二凭施展“天龙无相步”时困住他!
但马二凭不肯退,他要硬接,而这硬接之意,主要意在技震对方,借冉西明之口,传告群魔“瘦马书生”马二凭侠踪再现,神功绝艺,更胜先前,
使群魔齐聚,一齐歼除,俾江湖中稍得清平,并期能引出“寒心仙子”了结儿女情缘!
故而,马二凭不施展“天龙无相步”了,他抬头对月,仰面
诗,
的是:“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悠悠我心悠,苍天易有极”
口中
诗,手中也未闲着,他居然也和冉西明差不多,伸手在虚空画“心”
所谓“差不多”自然仍有差别,差别在于冉西明是以双手画双心,马二凭却是以双手画一心!
刚才是奇,现在是怪!
马二凭
声一朗,空中“诸天魔音”所化的幽伤哭泣与森厉悲号便告一齐收歇!
而马二凭所画的一个“大心”虽然毫无变化,但却仿佛可把千千百百的“黑心”、“红心”一齐包容在内。
冉西明大惊之下,赶紧收指!
他明白,自己倘不收指,这左右双手的食指,必将断送在马二凭所画的那个看去毫无奇处,但却蕴有无穷威力的巨大心儿之下!
他刚刚收招后退,玉清师太便拍手赞美,含笑说道:“马师弟把道家‘天星罡气’化在文文山的‘正气歌’中,震散‘诸天魔音’之举,足见你一身已兼儒道释三家绝艺,委实高明!那颗以不变应万变、始终如一的心儿代表什么?会不会是唐人李商隐的‘碧海青天夜夜心’呢?”
马二凭笑道:“一点不错,师姊佛家慧眼,审度无差,真可以说是小弟的知音”
语音略顿,转把两道明朗而颇具严厉意味的目光盯在冉西明的脸上,缓缓说道:“冉朋友的这招‘魔心幻形指’相当凌厉
妙,竟然
得我用出了玉溪生的绝句!不是马二凭发句狂言,近数年来,用到元曲,已足在江湖争胜,今
一会,你不单使我用了东坡词,又用了义山诗,可见西昆仑星宿海‘万妙魔宫’的人物,确实有点门道!”
这话儿乍听上去,像是揄扬捧场,但细一回味,却蕴有刻薄的讽刺!
冉西明的那张脸儿,先是窘得发红,旋又气得发青,一咬钢牙,恨声说道:“一句东坡词
得我仓皇闪退,一句玉溪绝句便令我进击无功,倘若用上了工部律诗、青莲古风,或是更高的六朝魏汉文句,冉西明岂不立告灰头土脸,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说至此处,神色委顿地凄然一叹,又道:“冉西明自惭技弱,败军之将,不敢言勇,我在未能刻苦奋发,向马大侠找回场面之前,绝不再在江湖走动!”
话完,向业已把左手断处裹伤止血的甘士林略一挥手,便自转身离去。
马二凭突然叫道:“冉朋友且慢”
冉西明闻言止步,转过脸来,目注马二凭,诧声问道:“我已甘心认败,马大侠莫非仍要赐教,抖抖威风?”马二凭摇头笑道:“我不是想向冉朋友再请教什么武功招术,却想向你请教一句话儿。”
冉西明道:“马大侠有话请讲!”
马二凭目光宛如森森利刃,盯在冉西明脸上,冷冷说道:“我记得冉二魔君刚才说过,贵魔宫订有魔规,凡属有辱‘万妙魔宫’威望之人,均须自断一肢?”
假如马二凭的目光已如森森利刃,则他的这番话儿,便宛如比利刃更利的前古神兵,对准冉西明,来了个贯
而入!冉西明一语不发,等马二凭话完之后,立将适才施展“魔心幻形指”时变成血红、如今红色尚未曾褪尽的左手食指,送至口内!
“咔嚓!格,格,格”
“咔嚓”之声,是冉西明被马二凭拿话拘住,无词以对,只得把左手食指生生咬断,算是遵照魔规,自残一指!“格,格,格,格”之声,则是他根本没有吐出断指,竟似“肥水不落外人田”一般,把那截断指嚼烂
吃下去!嚼食之际,目光始终一瞬不瞬地盯在马二凭的俊脸之上,充
了令人胆慑的森厉意味!
马二凭轩眉笑道:“好,冉二魔君果然是个人物,你咬得好,更嚼食得妙,这大概就叫作‘肥水不落外人田’吧?”
冉西明又恶狠狠地向马二凭瞪了一眼,默然转身,与甘士林双双离去!
马二凭目送这两位“万妙魔宫”的人物垂头丧气,铩羽去后,方合掌当
,低低念了声“阿弥陀佛!”
玉清师太咦了一声道:“马师弟,你虽
三宝之艺,仍是儒家弟子,怎么念起佛号来了?”
马二凭苦笑道:“小弟因觉适才对这位冉二魔君,无论是言词动作均嫌过份刻薄,故而念声佛号,以示忏悔!”
玉清师太笑道:“师弟忏悔什么,我懂得你故意如此的菩萨心肠”
马二凭方对玉清师太看了一眼,玉清师太又复笑道:“那‘万妙魔君’冉东明乃‘天外三魔’之首,相当傲岸自高,马师弟若是不故意对冉西明尽量折辱,未必能把冉东明
得亲下西昆仑,则‘元宵大会’之上不单减了热闹,也与师弟立意尽歼群
,使武林中借此清平的慈悲意念有所不合!”
马二凭叹道:“尽歼群
的志愿太宏,师姊认为能办得到么?”
玉清师太笑道:“自然不能让师弟独任其难,我总尽力作你的帮手,但当世高人首推‘孤星、冷月、寒霜’,若能三人联手,正道必然大昌,师弟身为‘孤星’,你对‘冷月、寒霜’
是不
?”
马二凭苦笑道:“说来师姊也许不信,小弟不单与‘冷月、寒霜’不
,连他们究竟是谁都还搞不清楚呢?”
玉清师太微蹙双眉道:“这倒是我意料不到之事,但愿‘冷月,寒霜’二位不要是什么凶
一路才好!”马二凭笑道:“我与这两位虽然只有齐名之雅,并不
识,但也知道他们定是有为有守的高明人物,不知师姊为何竟疑心到凶
方面?”
玉清师太不等马二凭再往下说,便自念声佛号,含笑接道:“马师弟,你难道忘了商山金鼎峡中除了‘七杀凶魂’秦盼盼外的另一主人?”
马二凭道:“师姊指的是金冷月”
“金冷月”三字才一出口,便自心中恍然,遂微笑说道:“莫非师姊竟把‘金冷月’与‘孤星、冷月、寒霜’中的‘冷月’二字发生联想?”
玉清师太听出他的语意,含笑问道:“听马师弟之言,是认为这两个‘冷月’之间并无关系的了!”
马二凭颔首说道:“应该是无甚关系,‘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冷月’二字,意境极美极高,能与‘孤星、寒霜’为伍,也必超然物外,矫矫绝世!金冷月貌相虽颇妖
,武功则目闪碧芒,或有奇学,但却一身俗骨,不是小弟几句狂言,她不配与我马二凭的‘孤星’之号并列一处”
话方至此,忽然似有所得,双眉高轩,目中异彩一闪!
玉清师太何等眼力,反应十分敏锐,目注马二凭笑道:“师弟目闪慧光,好像是突有所得?”
马二凭相当佩服这位师姊的观察之微,点了点头答道:“小弟是突然想起,我以‘瘦马书生’马二凭的身份再入商山金鼎峡之举,可以师出有名!”
玉清师太笑道:“师出有名,当然要比师出无名来得好些,马师弟大概是想在‘冷月’二字之上作点文章?”
马二凭道:“师姊猜得不错,我就说马二凭乃‘冷月、孤星’之友,特来金鼎峡请金冷月立即改名,不许玷污这圣洁光明的‘冷月’二字!”
玉清师太失笑道:“妙极,妙极,
人改名之举,江湖中尚不多见,金冷月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儿,必然要和马师弟干戈相见的了!”
马二凭挑眉道:“我正想借着这场干戈大搜金鼎峡,设法救出那位比真秦盼盼的气质不知要高上多少倍的假秦盼盼姑娘,师姊会不会嫌责我这种行为太以强横霸道?”
玉清师太摇头道:“无所谓强横霸道,常言说得好:‘遇文王,谈礼义,逢桀纣,动干戈!’金冷月的金鼎峡外,堆了不少武林人物的枯骨,她分明属于不妨放手歼除的强横霸道之类!”
马二凭摇头道:“小弟目前还不想除她,我要利用金冷月代为啸聚八荒四海的恶煞凶神,才好在金鼎峡的元宵大会之上,多成就一些功德!”
玉清师太目光往马二凭肩后剑柄略一凝注,扬眉笑道:“马师弟既然有此雄心壮志,打算在元宵之会上大歼群魔,则如今宣扬‘瘦马书生’马二凭复出江湖无妨,却不必让他们知道你身边多了一柄神物利器!”
马二凭道:“师姊说得极是,此去金鼎峡,小弟尽量使剑不出鞘就是!”玉清师太笑道:“好,动议既定,我们再入殿细搜一搜,便去金鼎峡吧!”
马二凭诧道:“师姊,‘鸳鸯霹雳双剑’之中,红色的‘赤
剑’被人盗去,紫
的‘紫星剑’则在我肩后,你却还要搜些什么?”
玉清大师笑道:“马师弟,你还记不记得我向冉西明陈述殿中宝物已被‘修罗夫人’郝柔心暨另一不知名之人盗走时,冉西明向我所问之语?”
马二凭道:“当时小弟虽尚隐身殿中,却听得清楚,冉西明问师姊被郝柔心等取走的,是图?是剑?”
玉清大师道:“由此一语,可见殿中所藏除峨嵋炼魔至宝‘鸳鸯霹雳双剑’之外,定必还有一份藏宝地图,或拳经剑谱等武林秘籍之属?”
马二凭问道:“师姊是想再入殿中搜搜这份不知名的宝图?”
玉清师太正
道:“我们既已至此,为何不仔细看一看呢?我倒不是贪心,只觉得无论宝图是财富秘窖,或威力神妙、极有价值的剑谱拳经,若令其落在凶
人物手中,总不太妙!”
马二凭既听玉清师太如此说法,自然含笑点头,两人遂再入大殿,对所谓“宝图”加以搜索。
他们因双剑已现,专心搜寻宝图,而宝图又是比剑更易隐藏之物,故而搜得极细!
终于,虽未搜出宝图,却在藏放“紫星剑”的琵琶腹内,发现了十六个字儿,写的是:“金中有银,银中有金,风砂万劫,得之者星!”
马二凭失声叫道:“莫非这十六个字儿就是藏宝图么?怎么有‘风砂万劫’之语”
玉清师太接口笑道:“此事显然与马师弟曾蒙‘利
熏心’之毁的‘风砂藏宝’有关,你难道未体会出这‘金中有银、银中有金’二语,与你那卷黄砂中一片银砂、银砂中三个红点的羊皮地图,以及从‘乌心商鼎’鼎腹上所记下的:‘斜
中,积石下,西风卷,现银砂’的字样颇有关系?”
马二凭想了一想,不由连连点头!
玉清师太又道:“何况结语‘得之者星’,又与你‘孤星俊客’的身份相合,可见得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群
再怎扰攘觊觎,也多半徒劳无功的了!”
马二凭突然肃立,正
说道:“师姊请作个见证,小弟早有誓言,若得财富,悉数用之江湖,赈灾济难,散益万民!若是得了什么剑谱拳经,必公诸正派同好,或培植有才华、够气质、宅心仁厚的绝代奇葩,后起之秀!总而言之,马二凭绝无半点私心和贪得妄念!”
玉清师太一笑,合掌念声佛号,师姊弟二人又往金鼎峡中赶去。
金鼎峡,似乎和以前有点不同。
以前,在峡口外设有金钟巨鼎等等,如今却一切取消,只有几名壮汉站在峡口担任警戒,并负责
宾,而对意
进峡的武林人物也相当客气,不像先前那种飞扬跋扈的骄横气焰!
一位身着簇新青衫、风神英
无匹的潇洒书生,手中持着一柄带鞘宝剑,从峰脚转出。
这是恢复了本来面目,并特别换了一件新衣的“瘦马书生”马二凭
除
下少了一匹瘦驴其实就是那匹通灵的瘦马以外,马二凭几乎业已完全恢复了他在冀北
上、风靡无数武林红粉的绝世风神!
金鼎峡口的警卫壮汉,虽然对他陌生,但一见如此人品,也便丝毫不敢怠慢,由一名头目抱拳相
,陪笑问道:“尊驾是”
马二凭这一路来都在蓄意找事,宣扬自己之复出江湖,遂不等那头目发问,便自扬眉说道:“我是‘瘦马书生’马二凭,来自大漠,要见你家秦前峡主以及如今的金峡主。”
真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马二凭才一通名,那头目已扯动峡口暗处的一条铁索,并对一个位置隐秘的传声筒内低低说了几句。
立时,峡内传来了三声钟响!
那头目闻得钟声,又复一抱双拳,向马二凭恭敬禀道:“钟声三响,表示马大侠被视为本峡贵宾,已由秦峡主亲驾‘七杀香车’前来
接。”
马二凭暗自冷笑,心想自己上次以“冯多心”的身份来时,便无这等场面,可见不仅世态炎凉,连武林中也一样势利!
他一面心中感慨,一面目注那名头目,微带诧意问道:“秦峡主‘七杀凶魂’秦盼盼不是你们的前峡主么?难道金冷月又”
话犹未了,峡内已闻“辚辚”车声,并有个女子的语音接口笑道:“不分前后,这金鼎峡共有两位峡主,是由秦盼盼和我金冷月妹妹共同执掌!”
人随声到,一辆由两匹骏马拖曳、华丽夺目的七宝车身、镌着七个破坏情调的墨黑“杀”字的香车,从峡内驶出,一个全身黑衣、连脸上也垂有黑纱的婀娜女子,侧坐车上,向马二凭含笑伸手,虚左以待。
马二凭目力何等锐利,虽然隔着一层黑黑的面纱,已然看出前后所见的两位秦盼盼面貌极为相似,只是在风韵上一个隐含幽怨,一个
风
,必须细看起来,才略有差别。
“瘦马书生”一向风
潇洒,马二凭既见秦盼盼伸手肃客,遂毫不迟疑地飘身纵上那“七杀香车”与秦盼盼并肩而坐。
秦盼盼从垂面黑纱之内飘过来一瞥眼波,笑声问道:“马大侠之突然光降金鼎峡,是不是受了令友冯多心的通知?”
马二凭颔首道:“正是”
“正是”二字才一出
,秦盼盼便娇笑连声,接口问道:“马大侠适才曾说由大漠赶来,相距这远,几
光
,怎能如此快捷便获得冯大侠的讯息?”
这一问相当犀利,但也证明了前后两位秦盼盼委实不是一人,后面这位也就是如今正坐在马二凭身边的秦盼盼,显然并未对甚冯多心与马二凭有某种程度的相似而心中起疑!
换句话说,就是如今这位秦盼盼定必没有见过冯多心,她便绝不是曾在翠眉峰顶与马二凭互作娓娓深谈的黑衣美女。
马二凭成竹在
,闻得秦盼盼这犀利的问话后,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
“秦姑娘知不知道马某为何蒙江湖友好赠号为‘瘦马书生’?”
秦盼盼也立即点头笑道:“一来是马大侠风
潇洒,一向儒衫飘逸,文武双全!二来由于马大侠有一匹足程可千里见
,但体型甚小的‘瘦龙宝马’!”
马二凭看她一眼道:“秦姑娘对于我马二凭居然知之甚详!”秦盼盼“吃吃”笑道:“马大侠赫赫威名,传震遐迩,这就叫‘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嘛。”
她眉梢眼角
送情思,分明在卖
风
,有意勾引,马二凭并未表示厌恶,仍自与她并肩同坐,由秦盼盼执缰驭马,缓缓而行,仿佛是在领略秦盼盼随风吹送来的
人香气。
这不是马二凭动了绮念,这是谋略!
马二凭与玉清师太来到商山,业已约定,一个明拜秦盼盼、金冷月,一个暗入金鼎峡,从明暗双方下手,探听那位第一秦盼盼假秦盼盼如今命运如何?囚
何处?才好设法营救。马二凭与玉清师太也知峡内群凶并非易与,毫不加以轻视,互相研究得出,在秦盼盼或金冷月,最好是两人一齐出峡
接马二凭时,便是玉清师太可以不动声
,潜入金鼎峡的最好机会。故而,马二凭虚予委蛇,逗
得秦盼盼卖
风
,全神贯注自己,不再注意到其他情况。
秦盼盼的“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二语一完,马二凭便接口笑道:“秦姑娘既知我那匹‘瘦龙儿’有千里见
的脚力,便应该知我从大漠赶来,并非难事!至于传讯方面,我与冯多心兄更有特殊默契,我们可以借鸟兽虫鱼,花草树木,甚至于天上星月,最迅捷地把紧要事件通知对方。”
这是吹牛,这是故意令秦盼盼莫名其妙,陷入
惑!
秦盼盼果然微一蹙眉寻思,似乎茫无所得,目光凝注马二凭道:“马大侠,你那脚程飞快,可以千里见
的小种名驹‘瘦龙儿’呢?”
马二恁道:“那头畜牲的脾气比我倔强,我还可以勉强适应环境,随遇而安,它却渴不饮盗泉之水,饥不嚼嗟来之食,宁可在山林间随意休憩,绝不肯进入它看不顺眼的肮脏腥膻、充
敌意的所在!”
口气改变,马二凭开始骂人。
这是由于他在特别约定的方位上,看见了特定讯号玄拂飞花,知道师姊玉清师太业已不动声
地进入了金鼎峡内。
秦盼盼听得一怔,苦笑说道:“马大侠竟认为我这金鼎峡内肮脏腥膻,并对你充
敌意?”
马二凭双眉一挑,冷冷答道:“金鼎峡口曾造就多少骷髅,岂不肮脏?
星心马
,岂不腥膻?尤其是‘马
’二字,对我马二凭和我那外形像驴,其实是马的‘瘦龙儿’,岂不充
敌意?”
秦盼盼哦了一声,嫣然笑道:“‘马
’真有,‘星心’则只是陪衬,但要吃
之人,却不是我秦盼盼呢!”
马二凭趁机套话,立即问道:“不是秦姑娘是谁?难道竟是这金鼎峡中另一位峡主金冷月么?”
秦盼盼摇头道:“也不是我金二妹,她对马大侠的奕世风神可能倾倒,但却绝不会对甚‘陈年马
’感觉兴趣!”
马二凭追问道:“谁有兴趣?”
秦盼盼笑道:“是”
这位“七杀凶魂”居然十分机警,本来似要直说,但是目光微转,却在吐出一个“是”字之后,立即改口笑道:“是我的另一位姊妹,她以前多半独自幽居,极少在江湖走动,姓名便说将出来,马大侠也不会知晓”
马二凭道:“这位姑娘既对‘陈年马
’极感兴趣,我便想请问芳名。”
秦盼盼笑道:“告诉马大侠也无妨,她叫秦黛黛”
马二凭听得一怔道:“秦黛黛?莫莫非与秦姑娘是”
秦盼盼接道:“马大侠猜得对了,秦黛黛不是外人,是我孪生胞妹。”
马二凭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先后两位秦盼盼何以如此相像的原因,再把两人的神韵气质暗一比较,不
更生“龙生九子,品种不同”之叹!
这时,他发现“七杀香车”所走的路径,与上次自己入峡后所走的不同,遂愕然问道:“秦姑娘不是把我
往演武场么?”
秦盼盼又飞过一瞥
媚的眼波,向马二凭吃吃娇笑说道:“我和我金冷月妹子均把马大侠当作上客嘉宾,当然把你
向款待之处,何必去甚演武场呢?”
马二凭宛如木石之人,毫不接受她的言外情意,反而冷冷说道:“恐怕秦姑娘还是把我马二凭
往演武场比较来得适当!”
秦盼盼哦了一声问道:“马大侠何出此言?你究竟是何来意?是想扫灭金鼎峡?还是歼除我秦盼盼”
马二凭道:“据闻秦姑娘已与冯多心兄暨‘烟雨庵主’等订下元宵之约,则有关江湖恩怨,不妨到时了断,马二凭今
之来,只想见人,我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秦盼盼笑道:“马大侠究竟要想见谁?以及说什么话?不妨讲坦白一点!”
马二凭故意装出一副盛怒难
之状,高挑双眉,朗声说道:“第一个要见之人,便是令妹秦黛黛姑娘,我要问她,那块‘陈年马
’何来?倘若真对马二凭青眼相垂,我便再送她几块‘新鲜马
’,又复有何不可?”秦盼盼笑道:“对不起,恐怕马大侠的第一个意愿便无法实现”
马二凭有心套话,佯作震惊地双眉一蹙,接口问道:“秦姑娘此语何意?
难道令妹秦黛黛姑娘业已香消玉殒”
奏盼盼摇头道:“那倒不是,是我黛黛妹子有事远行,离开了金鼎峡,约莫要到岁末年终才回得来呢!”
马二凭套问出秦黛黛未曾遇害,心中顿觉微宽,又伸出两
手指,扬眉说道:“第二个要见之人,便是这金鼎峡的另一位峡主金冷月”
秦盼盼
口问道:“马大侠与我金二妹结过梁子?”
马二凭摇了摇头,秦盼盼便自作聪明,嫣然一笑又道:“我明白了,马大侠是仰慕金二妹的绝世姿
?”
马二凭嘴角微撇道:“马某生
,
尝脂粉味,惯识绮罗香,‘姿
’两字,不可能会对我构成多大
惑!”
秦盼盼奇道:“一不为仇,二不为
,马大侠又非意图夺人基业、掠人财宝之辈,你却不远千里来寻我金冷月二妹则甚?”马二凭道:“请她改名。”
“改名?”
秦盼盼好不诧异地叫了一声,目注马二凭,皱眉问道:“请她改什么名?
马大侠又不知晓我金二妹那轻易不肯告人的
旎外号”
马二凭听得“
旎”二字,便知必然沾有极大
,立即微剔双眉,向秦盼盼说道:“秦姑娘既身在江湖,总该听说过孤星、冷月、寒霜三者?”
秦盼盼颔首答道:“当然知道,‘孤星俊客’的‘孤星不孤’,‘冷月仙娃’的‘冷月不冷’,和‘寒霜公主’的’寒霜不灭’,被称为足以震撼当世武林的三大绝学!”说至此处,她语音略略一顿,好似想起甚事,又对马二凭问道:“马大侠,令友冯多心功力极高,并曾在金鼎峡中以上乘玄功毁了我一只‘乌心商鼎’,熔金为汁,尽化飞星,我和金二妹有点怀疑他就是踪迹神秘、宛若游龙的‘孤星俊客’?”
马二凭一阵轩眉大笑,目光略扬四周,连连点头道:“对了,秦姑娘等猜得不错,孤星不孤,名
江湖,冯多心兄比我马二凭高明多多,委实是位神龙俊客。”
秦盼盼呀了一声道:“可惜,可惜,‘孤星俊客’居然光降金鼎峡中,我金二妹却又失之
臂!”
马二凭听出她的语病,鼻中轻轻一哼,侧顾秦盼盼道:“秦姑娘怎么单单责怪金姑娘未能识人,你自己呢?”
秦盼盼因脸上垂有面纱,令人看不出神色有何变化,但却岔开话头笑道:
“其实也不能算是错过,我金二妹仙姿绝代,有莫大魔力,相信不论那位‘孤星俊客’再怎样傲岸自高,也会在二三
内,宛如前度刘郎般,再来金鼎峡呢!”
马二凭轻声一笑,嘴角略披,以一种轻蔑不屑的神色说道:“什么莫大魔力?就凭那七条小小的苗疆恶蛊‘桂花蚕’么?”秦盼盼闻言一震,失声说道:“是马大侠,抑或冯大侠,能制苗疆金蚕?”
马二凭笑道:“江湖游侠,四海为家,谁不曾上过剑树刀山,下过龙潭虎
,或是经历过凶险绝伦的三灾五劫?区区七条‘桂花蚕’,慢说冯多心兄那等人物,便是我马二凭也弹指能诛,毫无怯惧!”
秦盼盼似乎咬了咬牙,低声自语道:“怪不得”
马二凭词锋犀利,不肯放过对方,丝毫无漏
地接口问道:“秦姑娘,你这‘怪不得’之意”
秦盼盼闪躲不开,只得苦笑答道:“怪不得我金二妹一名贴身心爱使女无缘无故地突告呕血惨死,原来竟是元神被歼”
她觉得不好意思再说下去,遂转过话头笑道:“马大侠,我们言归正传好么?你还没有说明,为什么要我金冷月二妹改名?”
马二凭朗声道:“因为‘冷月仙娃’是我好友,我便想请金姑娘改掉‘冷月’之名!”
秦盼盼咦了一声道:“江上清风,山间明月,耳得为声,目遇成
,可谓高雅共适!又道是‘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为什么‘冷月仙娃’竟如此霸道,要独占‘冷月’二字?”
马二凭冷笑道:“秦姑娘请注意你所说的‘高雅共适’一语,冷月孤星,雅者共适,当然可以,可惜金鼎峡并非高雅之地,金姑娘更非高雅之人,‘冷月仙娃’虽未主动表示,我马二凭却已为了好友清誉不容玷污,特地独闯龙潭,批鳞失礼,要请金姑娘委屈的了。”
这番话儿,说得太直太重,等于是当面骂人,点燃了导火索儿!
秦盼盼默默不语,凝望马二凭有顷,居然强
下一口怒气,媚态十足地“格格”笑道:“马大侠,你你好高傲的性格,好大的脸儿,但却有点过份瞧不起秦盼盼、金冷月,和这颇曾经我姊妹苦心营建、意
在此开府、与举世豪雄一较长短的金鼎峡了!”
马二凭道:“一般武林人物或许对金鼎峡视若森罗地府,但马二凭却意气如云,肝肠似铁,常言道:‘不是猛龙不过江’”
秦盼盼突然消散了眉间隐
的那点怒意,手指前方,娇笑说道:“好,‘龙凤轩’已到,我金冷月二妹正在阶前恭
,倒看是马大侠这条过江猛龙驾得了她那只不羁彩凤?抑或金冷月那只不羁彩凤驭得了你这条过江猛龙?
龙凤
会,必然精彩煞人,我秦盼盼暂作旁观,要看上一场精彩好戏了!”
马二凭自人金鼎峡以来,处处以言词挑衅,故作高傲,便是想引起争斗,绊住秦盼盼、金冷月两名首脑人物,使玉清师太便于在暗中查察真相,设法把秦盼盼称系她同胞妹子的秦黛黛救出险境!
故而如今听得金冷月已在
客,秦盼盼又愿作旁观,正中心意,遂向秦盼盼手指之处,注目看去。
左前方两三丈外、花木扶疏的一片潭水之侧,建有一座两层楼的
雅竹轩,金冷月一身绿衣,恰与四外翠竹辉映,正侧立阶前,含笑伫候。
这地方像是文人雅士款待知己密友的诗酒谈心之处,哪里像是武林争斗之场?由此表现,以及秦盼盼一闻自己名号立即驾车相
的举措看来,这两个魔女对于“瘦马书生”确似未含敌意
眼看潭水前横,路径已仄,马二凭便向秦盼盼含笑说道:“秦姑娘,地头已到,金姑娘也在轩前
客,我们该下车了!”
秦盼盼失声笑道:“马大侠文武兼质,果然比一般江湖武夫多了令人倾倒的书卷之气!虽然侠肠傲骨,
怀敌意而来,仍能保持一份应有的礼貌!”
她驾车之术相当
湛,马儿又经过训练,手中丝缰略带“七杀香车”
的四轮立停,人也轻轻飘落潭边一座九曲朱桥之上。
金冷月绿衣微闪,从丈许外一掠而至,向秦盼盼诧声问道:“秦姊姊,你说什么?马大侠对我们
怀敌意?”
秦盼盼微笑道:“可能要把我暂时除外,‘瘦马书生’隐迹已久,这次重出江湖,光降金鼎峡,居然是为你而来!”
金冷月把两道充
娇媚妖
而微带碧芒的目光一注马二凭,似乎立被他那翩翩奕世、俊美英
的风神吸引得一瞬不瞬!
幸亏马二凭风
蕴藉,在脂粉群中打过滚儿,见惯阵仗,才能泰然置之,否则真会被金冷月这等出神凝视看得面红耳赤!
凝望有顷,金冷月方收回目光,侧顾秦盼盼,意似不信地问道:“秦姊姊,你不是在说笑话吧?他他他真是为我而来?”
马二凭虽然意存挑衅,仍然不失礼貌,向金冷月抱拳说道:“正是,马二凭今
之来,可能有对金姑娘相当得罪之处!”
金冷月又向马二凭狠狠盯了两眼,突然扬眉娇笑问道:“马大侠,我们以前没有见过面吧?”
马二凭自然不能说出自己是冯多心化身之事,遂点头道:“尚属初会”
四字方出,金冷月便接口笑道:“那我们定是前生有缘,否则怎会有一见如故,似曾相识之感?”
马二凭虽然倜傥,却也被金冷月这种毫不含蓄的大胆之言,
得好不发窘!
金冷月幽幽一叹,飘送一瞥眼波,转面向秦盼盼摇头说道:“其人如玉,其胆如天,听说还其技如神!秦姊姊,金冷月生平仅见如此人物,慢说他对我只是失礼得罪,就是要我一颗心儿,我都肯亲手挖出送给他的了!”
好,才一见面,便是比任何武林绝招都要厉害百倍、甜言
语的柔情攻势!
秦盼盼笑道:“二妹表错情了,马大侠大概既不会要你的心,也不会要你的命,只会要你的名”
金冷月一怔道:“要我的名?”
秦盼盼点头道:“我既没有说错,你也没有听错,正是要你这‘冷月’二字之名”
金冷月愕然皱眉,正
发问,秦盼盼又向马二凭伸手笑道:“临风对立,殊非待客之道,不论有甚话儿,都可慢慢叙谈,马大侠请入‘龙凤轩’吧!”
马二凭目的便在绊住秦、金二人,把时间拖得越长越好,闻言之下,便毫不犹疑地向轩中大步走进。
得除了轩门所雕的一龙一凤,和“龙凤轩”之名略显俗气以外,轩中一切陈设竟均恰到好处,可称明窗净几,高雅出尘,足见秦盼盼或金冷月,虽是凶
一
,
中着实颇有丘壑!
尤其有件摆设特别引他注目那是一瓶花。
花,不足奇,只是几枝黄菊,几朵玫瑰,和一两枝剑兰,但
泽选择得调和已极,或长或短,高低无差,加上几片不知名的巨叶作为陪衬,便构成一种极为赏心悦目的美丽画面!
马二凭注目之故,不是
于画面美,而是惊于画面
!
他绝对在另外一处地方看见过这么样一瓶花,但偏偏灵明忽蔽,想不出确实地点!
这时,金冷月业已揖客就座,非常凑巧,她就把马二凭让座几侧,可以对那瓶花一亲芳泽,尽情欣赏!
马二凭称谢落座,目光仍未离开那瓶花儿,脑中也自不断思忖,何以似曾相识之故?
蓦然间,金冷月银铃似的语声打断他的思路,金冷月仍是带着娇笑问道:
“马大侠,我是急
人,忍不住要向你请教,你为何要我的名?不许我叫金冷月呢?”
马二凭暂时从那瓶构图美妙的
花之上收回目光,移注金冷月道:“金姑娘,以‘孤星不孤’、‘冷月不冷’、‘寒霜不灭’三绝招威震江湖的‘孤星、冷月、寒霜’中的‘冷月仙娃’是我好友,我遂想唐突金姑娘,请你莫用‘冷月’二字,改个别的芳名!”
金冷月讶声道:“为什么呢?她叫她的‘冷月仙娃’,我叫我的‘金冷月’,这有什么关系?常言道:‘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难道连姓名都”
马二凭的剑眉方挑,秦盼盼却已在一旁接口,向金冷月含笑道:“金二妹,这道理可以由我来代为解答,在马大侠的眼内,金鼎峡并非善地,金冷月不是正人,他遂不许你用‘冷月’二字玷污了他知心好友‘冷月仙娃’的侠名清誉!”
这番话儿说得直率异常,毫不委婉,尤其其中的“不许”“玷污”等字样,更是充
挑拨的意味!
在马二凭上次来此的印象之中,似觉金冷月
损凶狠无比,遂把两道眼神紧紧盯在她脸上,看她是怎样发难!
谁知金冷月居然毫不动怒,只向马二凭嫣然一笑,并点头说道:“马大侠,你说对了,金鼎峡确非善地,金冷月也不是正人,故而,我愿意敬遵台命,不用‘冷月’之名,但却有一个小小的条件,马大侠可容许我说出来么?”
常言道:“有手难打笑脸人。”
人改名,乃是极大的侮辱,金冷月竟毫不计较,仍然笑脸相向,却教马二凭如何能够再说甚过份之语,或再做甚过份之事?
他只得点头说道:”金姑娘有甚条件,尽管提出,你便要用十斛明珠换你一名,马二凭也尽量办到!”
金冷月娇笑道:“我不要十斛明珠、千两黄金的以宝换名,我只要以名换名!”
马二凭不解道:“什么叫‘以名换名’?”
金冷月向马二凭飘过一瞥媚
的眼波,双
梨涡,嫣然笑道:“人生在世,不能无名,马大侠既不许我用‘冷月’二字,你就该替我起个别的名儿,这是在情理之中,不过份吧?”
这是一记绝招,还击得着实颇出马二凭的意料之外,使他剑眉微蹙!
金冷月笑道:“马大侠艺兼文武,学究天人,如此踌躇则甚?莫非区区一个名儿竟会难倒你么?”
马二凭道:“起个名儿倒是不难,难在身份不配!因为江湖外号人人可以奉赠,而姓名则多出父母之赐,或最最亲近的戚友”
一语未毕,金冷月便媚眼如丝,神情
地接口说道:“这事还不容易?
我把马大侠看成最最亲近的戚友就是,你你会不解风情,拒人千里,嫌弃我么?”
马二凭见意料中的脂粉攻击已由这金冷月对自己展开,遂把脸色一沉道:“我们敌友未明,金姑娘请放庄重一些!”金冷月碰了一个钉子,但却丝毫不以为意,目光斜睨马二凭道:“马大侠别发脾气好么?你身在客位,对待女主人总该有点礼貌,你既不准我叫金冷月,我便改个姓名,由你核定好么?”马二凭明知对方不会这样轻易便肯就范,但金冷月既已如此说法,也不得不注目问道:“金姑娘打算以什么芳名代替我要你改掉的‘冷月’二字?”
金冷月笑道:“我想改名‘一凭’”
马二凭皱眉道:“一凭?这两个字儿之意是”金冷月不等对方发问,便含笑抢先说道:“我先请教马大侠,你这‘二凭’之意又是什么?”
马二凭两道入鬓长眉高高一挑,目闪神光,朗声说道:“马某闯
江湖,游侠四海,所凭有二,一是师门艺业,二是
腔正气!”
金冷月点头道:“好,我这‘一凭’二字之意,就是凭你马大侠的一句话儿,便连名带姓,一齐更改!倘若来人不是你这风神绝世、动人爱慕的‘瘦马书生’,金冷月对被迫改名之举会视为莫大侮辱,必与你一死相拼,总有一人会伏尸当场,血
五步!”
马二凭对金冷月改名“一凭”之事委实不太满意,但又不便
人太甚,叫她重换别的名儿
就在他蹙眉沉
之际,金冷月又娇笑连声,目注马二凭道:“马大侠核定批准了么?你是光明侠士,正直英雄,总不至于霸道得只许你叫‘二凭’,而不许我擅用‘一凭’二字吧?”马二凭道:“金姑娘只要不用‘冷月’二字,别的芳名悉听尊便,用不着由我核准
金冷月道:“马大侠不要忘了我是打算连名带姓一齐更改,名儿可以自拟,姓氏却是非你批准不可!”
马二凭一怔道:“金姑娘还要改姓?你要改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