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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牙眼相报
 细雨霏霏,寒风中飘着雨,不但冷,况味也就有些凄凉了。

 这里,是距离“抱固岭”三十里远的东边,一个称做“头前镇”的地方。

 “头前镇”市面相当繁华热闹,繁华热闹的所在便免不了有明暗两层,明着是堂而皇之各行各业,暗下即是黑道间的三山五岳了。

 毒魄和南宫羽注意的是镇上西长街拐弯处的一幢三合院砖瓦房,房子隐在几棵老树的错落枝下,门关窗闭,似乎透着一股不可说的幽密气氛。

 这幢三合院,原先是一家赌坊,现在也是,只不过天未入黑,场子尚未兴旺起来,毒魄同南宫羽都知道,场子恐怕再也兴旺不起来了。

 赌坊的主持人,在“头前镇”乃属一霸,姓庄名大宏,有个浑号,叫“二大瘤子”是个典型的土豪痞,学得几手把式,啸聚一干无赖,便坐地称王起来“头前镇”上,举凡吃喝嫖赌有关的行当,他差不多都扬进一脚,或是润股分肥、或是自充东家,仗势手下一票人马,还颇有点呼风唤雨的气势。

 庄大宏表面上是独据一方的人物,私下里,却与“鬼王旗”暗通声气,倚“鬼王旗”的力量为后援,有了这座靠山,他才越发抖得紧了。

 人不能忘本,要知道“饮水思源”庄大宏偏偏犯了这个忌,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场面一天比一天风光,他自以为羽已丰,翅膀够硬,对“鬼王旗”的态度使无形中逐渐改变,不但不像往昔那样恭顺听话,每个月的孝敬亦从开始折扣到拖拖拉拉;“鬼王旗”起先还容忍,继而提出警告,庄大宏却每每虚事敷衍,依然故我,于是“鬼王旗”不再姑息,决定要姓庄的受到惩罚,非常严的惩罚。

 惩罚的行动便在今天夜里,由“鬼王旗”“豹房”的“猎手”来执行。

 “豹房”派来的“猎手”有两名,一个是“灰鹤”李乘风,一个是“活尸”仇再生,他们奉到的命令只有一项——提庄大宏的脑袋回去。

 这个消息,自然是由冯德恩透给毒魄、南宫羽的,他们都希望从这头一桩情报,便开个好彩,搏一场全胜!

 现在,天色益为转暗了。

 三合院的对面,是一架空置不用的摊棚,许是时令不对了,生意歇在那里,却正好被毒魄和南宫羽拿来做藏身监视之处。

 雨还在绵绵密密的下着,轻风吹拂,经常做不定向的飘舞,看雨丝如雾,令人们心底也兴起那么一种凉的感触…

 南宫羽从摊棚的竹围间隙中频频朝外探视,嘴里喃喃有声:

 “天黑下来啦,姓庄的好时辰也近了…娘的,这又是一次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的把戏,‘豹房’那两个主儿来了,人家的头,却做梦也不会想到还有人等着要他们的命,眼前报哪…”

 毒魄坐在一条长板凳上。

 淡淡的道:

 “你好像对那姓庄的有凡分同情?”

 “嗤”了一声。

 南宫羽道:

 “同情?我同情他个鸟,姓庄的和他那一票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鬼王旗’与我们更势不并存,这一搅和,正是狗咬狗,一嘴,我们看热闹还来不及,又如何会多出那一份慈悲心怀?”

 毒魄思忖着道:

 “南宫,四周的环境我们已察看过了,我以为还是就地下手比较适当!”

 南宫羽道:

 “这方面的事全由你决定,别的我敢夸口,有关打打杀杀,你委实比我在行!”

 毒魄道:

 “冯德恩说,他们必然由正门连出?”

 点点头,南宫羽道:

 “老冯特别解释,那叫李乘风的家伙,为人拗执,情古板,常以正派君子自居,行事喜欢明鼓大锣,不愿偷偷摸摸,这次任务,是由他带队,仇再生只好随着他的习惯进退,依李乘风的脾气,断不会跳墙挖壁或绕走后门,正派君子,都是排闼直入的!”

 毒魄忍住笑道:

 “又等‘豹房’这两个拎着人头出门,我们就面一举歼之!”

 南宫羽道:

 “要小心李乘风的轻功特佳,仇再生的什么‘跳尸步’亦得留意,我们哥俩久经风,可不能沟里翻了船!”

 毒魄沉声道:

 “我不大容易沟里翻船,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轻敌的习惯。”

 南宫羽又向外张望了一阵,道:

 “奇怪了,天已落黑,怎的屋里不见掌灯?也没有见有人进出,别是事情起了变化吧?”

 毒魄摇头道:

 “开赌坊的,作兴通宵达旦,天刚落黑,在他们看还早着呢,得再过一阵才会有动静;‘鬼王旗’既待行事,岂有不摸清对象底细之理?”

 南宫羽道:

 “说得也是…”

 摊棚里相当阴暗,还泛着一股霉气味,于止水似的寂静下,毒魄的眼睛在黝黑中发亮,冷森而锐利,宛似一双豹眸。

 南宫羽一向有这种感觉,每当毒魄准备出手夺命之前,眼神都会大起变化,变得冷硬,变得残酷,变得寡绝,变得更像一个屠杀者!

 这时,屠杀者又开口了,却不沾半点腥,竟带着深沉的感触:

 “南官…你看得出冯德恩与花十分恩爱?”

 南宫羽道:

 “当然,我也看得出你是多么触景生情,心怀感伤。”

 毒魄一声叹息:

 “过去的日子,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并非事如梦了无痕,没有梦,梦只是化做一笔血债…”

 南宫羽深为同情的道:

 “我明白,所以我们在这里。”

 毒魄管自言语:

 “飞星是个好女人,她一直都是那么好…”沉默俄顷,南宫羽低叹道:

 “她是好,而你们之间的恩爱,尤其甚于冯德恩和花。”

 毒魄的挫牙声在黑暗里清晰传出:

 “那些天杀的!”

 南宫羽以抚慰的口气道:

 “用不着愤恨,毒魄,想想飞星的冤死,要拿多少条人命来填补,你就会觉得好过些了。”

 毒魄幽冷的道:

 “便杀尽这些狗头,也换不回一个飞星…”

 温和的笑笑。

 南宫羽道: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毒魄,活着的人日子还长,等你心情平静下来以后,何不考虑再去寻求一个比较知心的伴侣?”

 毒魄沉沉的道:

 “你也明白,曾经沧海难为水…”

 是的,沧海的水,巫山的云,乃蕴育着最真挚,最原始、最赤的情味,别处的水,别处的云,便往往欠缺那份情韵了;南宫羽觉得眼眶有点发热,他赶忙抹一点脸,强笑道。

 “要是飞星地下有知,你对她用情如此之深,也必会安然瞑目了…”

 毒魄嗒然无语,黄泉有路,相隔迢远,飞星真的能感应到世间的这份伤怀么?

 这时刻,南宫羽又在向外觑视,声调马上兴奋起来:

 “毒魄,你说得不错,屋里亮灯了,也有人影在晃动进出…”

 毒魄低声道:

 “庄大宏命危矣。”

 收回视线。

 南宫羽道:

 “姓庄的倒霉固然倒定了,但说不准尚有一番挣扎,他本身是练家子,手下还有一批人,叫他乖乖献上脑袋,恐怕不大可能…”

 毒魄道:

 “庄大宏有多少斤两,‘鬼王旗’必已掂得清清楚楚,就材料合面,对付什么角色用什么伙计,分量上早经算足,姓庄的不管怎么顶抗,亦决无幸理!”

 南宫羽刚要开口说话,外面街道上已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蹄声不徐不缓,悠游有致,鞍上骑士,似乎专为欣赏夜间雨景来的。

 毒魄道:

 “可能是来了。”

 轻轻拨大竹围的隙,南宫羽伸出半个脑袋朝蹄声滚动的方向探看,嘴里边道:

 “你怎么知道是他们?”

 毒魄道:

 “来骑奔驰不急,故示从容,顺便也展现出他们的气势,有一种笃定的味道,这些,不止合了李乘风行事的习惯么?”

 借着大街两侧映炫的模糊灯影,南宫羽聚集目力瞧去,分辨出果然是有双骑来近,一前一后,只是光线不足,距离稍远,一时还看不清骑士的长相。

 毒魄问道:

 “两个人、两匹马?”

 南宫羽点头:

 “不错,让我再看仔细点。”

 过了片刻。

 他稍稍侧脸回来道:

 “你说对了,就是李乘风和仇再生,姓李的瘦长,姓仇的枯干,马上那一对正是这副德,老冯的消息还真不含糊!”

 毒魄道:

 “别叫他们发现了你的形迹。”

 缩口头来,南宫羽目光不移,一面在为毒魄做现场叙述:

 “两个家伙快到赌坊前门了!他们在探头探脑,大概是观察环境,嗯,下马了,李乘风不知夹着嗓子向仇再生待什么…推门进去啦,姓李的在前,姓仇的押后,没有顺手关门,必是打谱随时外闯…”

 一只脚踩到板凳上。

 毒魄道:

 “就快了。”

 南宫羽嘴巴不停:。

 “好像还没有动静…呃,有了,你听到喧嘈声啦?乖乖,敢情动家伙了,有什么东西被碰翻,哈,这八成是把桌子掀噗…”对面的三合院里,隐隐传出一片惊呼骇叫的声,其中尚夹杂着兵刃的击声,物体的碰撞声,而灯光闪晃、人影奔掠,好一派飞狗跳的景象!

 南宫羽定着一双眼喊道:

 “干开了,看情形姓庄的并不甘心引颈就戮,屋子里热闹着呢…”

 毒魄从长板凳上站起来,道:

 “我们准备吧,庄大宏不了多久。”

 从囊中出银,南宫羽推开竹围,由内而出,毒魄紧跟着走向右边,两个人互为犄角之势,迅速往对街的三合院门前进。

 两匹黄马便倘徉在院墙边,没有拴系,显然是为了方便尽速离现场。

 南宫羽站在一棵大树的枝叶阴影下,毒魄则倚于墙脚,这两个位置都相当有利,可以先行察觉状况,也可以在对方目睹不及的角度下施展狙击。

 三合院内,仿佛一锅热水般沸腾着,不片刻,两条人影破窗而出,快如飞鸿也似扑门强闯,其中一人手中,赫然提着一个圆形的布包,布包的大小、外观,可不正像一颗人头?

 闯至门外的两人动作如电,各自身一扭,已双双跃上那两乘黄马的马背,马儿骤而长嘶,扬蹄奔发,眨眼间已冲出丈外!

 就在马儿的四蹄腾扬下,一抹弯月形的寒光与一溜星尾似的冷芒,已自两个不同的方位猝然罩向鞍上的两名骑士,来势之急,无以复加!

 拎着圆形布包的这一个,人在马背,竟能于千钧一发间突兀向后仰身,手上一柄双刃斧带起半道弧形,凌厉回圈,毫不含糊!

 攻击此人的正是毒魄,他的“祭魂钩”尚未够上位置,对方的反应已至,但是,由于情况的不同,他却不能像寻常那样取迂回变化,当今之计,绝对须要速战速决!钩刃“霍”声翻滚“锵”的一记削去了半个马头,而系于钩柄的银链舒卷,宛似一条活蛇盘,刹时已绕上了双刃斧的斧头!

 马上的这一位显然是又惊又怒,他在坐骑倒前的顷刻有如大乌般掠空飞起,一边猛力扯动手中家伙,边对准毒魄,兜头掷出那个圆形布包。

 毒魄跨步便是七尺,同时银链倏松,让敌人的兵器回翻,不可测的是他的“祭魂钩”锋刃“唆”声从下往上旋斩,波波光涛扩散,尚在空中的这一位受到自己兵刃反弹的挫力,甚至还来不及看清“祭魂钩”的样式,已被拦砍成两截,鲜血腑脏,漫天落!

 南宫羽搏击的对手,面容枯干、五官呆滞,其僵木灰槁的外貌,犹如活尸,不过人家的功夫却生动老辣,一点也不痴凝,几个回合下来,南宫羽非但未能即时奏功,连敌落马都未办到!

 “祭魂钩”凌空而下,取的正是这人头颈,刃口破风,恍若鬼位!

 活尸似的这位仁兄,使的是一柄长丧门剑,他人在马上,蓦地吐气开声,双手握剑,硬来钩,黑夜中光华一映“锵锒”一声爆出点点火花,南宫羽银骤然吐,仿若毒蛇闪缩的蛇信。

 对方借着长丧门剑磕击的震力,整个人侧翻向马腹之下,南宫羽七落空,他的剑锋已自马腹下排出,剑尖所指,是南宫羽的咽喉!

 气得南宫羽大骂一声,却不得不长点地,身形向后弹出——

 于是“祭魂钩”又似残月一落,从斜刺里带着一抹幽光猝斩而下——斩过马背,斩过马腹,当然也斩过了马腹下那位仁兄的头颈!

 鲜血透着热气在进溅,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味,当赤瘰瘰的马和人混成一团,毒魄跟南宫羽早已奔入了深遂的夜里。

 冯德恩举起手里的茶杯,脸上充了敬佩与叹服的神色:

 “两位老兄的本事,我真叫服了,想那‘豹房’的李乘风、仇再生,是何等样响当当的角色!平时连我们各堂的‘巡检’都要让他们三分,不料在二位老兄手下,走不上几招便一个拦两断,一个人头落地,这样的威猛,这样的奇功,难怪消息传回,整个堂口全都震动起来…我且以茶代酒,恭贺二位旗开得胜!”

 坐在竹椅上的毒魄望了对面斜倚炕间的南宫羽一眼,两人齐齐擎杯就饮,南宫羽放下茶怀,有些无打采的道:

 “这等恭维,我可不敢当,本事大,是毒魄的本事大,我只不过随之骥尾,聊做搭配而已,什么威猛、奇功,与我沾不上边。”

 怔了怔,冯德恩道:

 “不是南宫兄和毒兄一块行动的么?既然连手为战,南宫兄又何须如此谦让?”

 南宫羽兴味快快的道:

 “我从来遇事当仁不让,没那么些假客气,不过,这次上阵,却确定搞了个不上下下,得老大的面子无光,唉!”

 冯德恩不解的问:

 “此话怎说?”

 南宫羽苦笑道:

 “李乘风和仇再生共是两人,毒魄与我也是两人,正好一个对一个,毒魄挑的是李乘风,我挑的自然就剩仇再生了,赶到一动手,毒魄三下五除二,不几个回合便撂翻了姓李的,可是我呢?说起来真他娘丢人现眼,折腾了好一阵,不但没把人家摆平,居然连马背都打不下去,要不是毒魄及时来打接应,你看吧,有得纠了。”

 冯德恩忙道:

 “南宫兄,这并不表示你就不及毒兄,那仇再生功力奇诡,招术怪异,决非容易相与之辈,拿他同李乘风比,亦不逞稍让,想在短时间内除掉他,不是那么简单!”

 毒魄也闲闲的道:

 “上阵锋,有时亦有几分运气,南宫,我是运气好一点而已,你我这种情,足共生死,还谈什么成败强弱呢?”

 南宫羽坐直了身子,叹口气道:

 “你别想岔了,我怎会和你比较?我只是觉得自己未免窝囊,在关口上竟然派不了多大用场,反得劳你的驾来为我解围,这不成了帮倒忙?”

 毒魄笑了:

 “少同自己赌气,南宫,你知道我缺不了你,一时的挫折又算得了什么?风光脸的事你也办过不少,哪能次次尽合人意?”

 冯德恩道:

 “毒兄说的是,打了这么漂亮的一仗,南宫兄如果尚在自怨自艾,那‘豹房’的一干人吃了恁大的亏,岂不一个个都要死了?”

 毒魄道:

 “这次行动,全靠冯兄的指点,在‘鬼王旗’人仰马翻之余,对冯兄会不会有所影响?”

 冯德恩肯定的道:

 “不会有任何影响,毒兄,像这种情形,只有极端的两个结果——假设我了底,便必死无疑,反之,则一切太平;‘豹房’的人出了纰漏,他们做梦也梦不到我身上,因为我完全未参与计划,只是无意间听到消息而已。”

 毒魄细心的问:

 “事情发生之后,‘鬼王旗’的人曾否怀疑乃是走漏了风声所致?”

 点点头,冯德恩道:

 “他们当然十分怀疑,但检讨起来,却又找不出毛病出在哪里,凡属‘鬼王旗’的重要分子,都与组合各具渊源,谁也欠缺内的根据,尤其类似的指控非常严重,除非人赃俱获,哪一个敢于捕风捉影?”

 南宫羽忽道:

 “搞到现在,他们知不知道人是谁杀的?”

 冯德恩哧哧笑道:

 “滑稽处就在这里,李乘风和仇再生已不能说话,整个堂口,没有人能明确指出凶手何属?就连庄大宏的手下,亦无人看清狙袭的经过,他们的反应,和‘鬼王旗’上下一样迷茫…”

 南宫羽幸灾乐祸的道:

 “娘的,这一来狄用疆势必跳脚,商鳌那王八蛋恐怕连觉都睡不着了!”

 冯德恩道:

 “一点不错,这两天,堂口里简直乌烟瘴气,外加兵荒马,大掌旗已连派了三拨人马出去调查真象,商头儿眼睛泛红,看什么都带着凶光…”

 毒魄沉着道:

 “依我看,狄用疆很可能联想到事情是我们干的。”

 冯德恩道:

 “每一个可资怀疑的对象他们都不会放过,问题在于要有证据,无凭无据的事,要给人家扣帽子却待怎么扣法?”

 右手握拳重击在左手心里,南宫羽又起了豪情壮志:

 “老冯,冯兄,你最近多留意一下动静,我们再干他娘一票!”

 冯德恩神情慎重的道:

 “我一直就在留意,南宫兄,非常谨慎的在留意…”

 毒魄静静的道:

 “我还忘了问你一件事,冯兄,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向他们解释的?”

 冯德恩道:

 “很简单的一个理由——遭到三名蒙面杀手的狙击,原因不明,这种情形在堂口来说,可谓司空见惯,‘鬼王旗’与人仇字结了不少,谁知道什么时候为了什么原因就撞正大板——”

 毒魄道:

 “他们会不会再往下追查?”

 冯德恩摇头道:

 “连我这个当事人都说不出所以然来,他们就想追查,又往哪里查去?再说,组合里正逢多事之秋,能省麻烦自便省了。”

 拿起杯子来喝了口水,毒魄眼睛瞄着杯里的茶不语,似乎在寻思什么。

 冯德恩手,像是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

 “毒兄…”

 抬起目光,毒魄道:

 “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冯德恩有些吃力的道:

 “首先声明,毒兄,这纯系我个人的好奇心,没有任何其他意思,毒兄认为能说就说,若有碍难,不说亦罢…”

 毒魄笑笑,道:

 “不知冯兄想问的是什么?”

 干咳一声,冯德恩措词十分小心的道:

 “我们大掌旗的妹子,狄水柔狄姑娘,如今是否仍在毒兄的照顾之下?”

 毒魄坦然道:

 “应该是还在我的照顾之下。”

 搔搔头皮。

 冯德恩道:

 “这一直是个团,我们组合里的人,到现在还搞不明白毒兄为了什么缘由将狄姑娘请了去,听说,毒兄好像不是因为自己…”

 毒魄慢慢的道:

 “事情真象,早晚会大白于天下,是善果、抑或恶果,那就要看各人的命运与造化了,当然,心相的转变也很重要,吉凶之间,俱系于能容及不能容…”

 冯德恩头雾水般道。

 “我不大懂毒兄的话意——”

 南宫羽笑着进来道:

 “到时候你就会懂了,冯兄,是非总关情,眼下还不能点破,我们有我们的苦衷,冯兄明人,万望包涵则个!”

 连忙拱手。

 冯德恩道:

 “言重、言重…”

 门帘掀处,人影闪动,花带着一股浮漾的暗香翩然而入,她娟秀的脸蛋上堆着轻柔的笑意,先跟毒魄和南宫羽招呼过,才转向冯德恩,细声细气的道:

 “菜差不多了,德恩,你给恩公设的‘庆功筵’,要什么时候开席?”

 冯德恩正待吩咐,毒魄与南宫羽已离座而起,双双致谢,他们不曾料到还有“庆功筵”哩,不过,他们却都衷心希望,有了这一次,最好还有下一次,再下一次…

 等客套过,冯德恩始道:

 “花,你这就去摆桌吧,光景早了点,不过正可消消停停的喝两盅…”

 南宫羽笑道:

 “冯兄,住在你这里,还真叫享受,又是接风酒,又是庆功筵,有吃有喝不说,睡的地方也宽垫厚,被褥如新,我他娘自跟着毒魄出来卖命,尚不曾有过这等的舒坦日子哩!”

 冯德恩忙道:

 “待慢待慢,实在是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花随道:

 “茶淡饭,蜗居简陋,二位恩公不嫌,我们已觉惶恐,又哪里谈得上什么招待?”

 说着,又笑盈盈的退下张罗去了,南宫羽望着花窈窕的背影,不觉亦深深感染到那份“家”的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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