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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祖庭浩劫
 武卫将军宇文阊出入大多不带随从,一向喜欢徒步往返于帝宫和将军府之间。

 将军府其实是一个很不起眼的普通民宅。三四阶的台级,门廊不大,门前也不设守兵。

 将军正要上台阶,转脸看见自家门台的旮旯里,蹲着一个晒太阳的乞丐。

 乞丐破笠遮面,浑身褴褛,两手揣到破袄袖里,正在闭目养神。

 将军一面踏上台阶,一面从袍子里摸出七八枚的五铢大钱,一扬手,大钱正好落在乞丐面前。

 将军转过身去,正要抬手去叩自家门环那时,忽听一串钶钶锒锒声响!

 将军一惊!只见自家那半旧柳木门扇上,竟然整整齐齐地深嵌着自己刚刚施舍给乞丐的那几枚五铢大钱!

 将军一步跃到台下!

 乞丐阖目养神,一动不动。

 将军一把掀开乞丐头上的破笠!

 一俟望见乞丐的眉眼,将军不觉惊呼:“啊?原来是师弟?”

 乞丐急忙阻止:“嘘——”

 将军明白了——此番,师弟定然是秘密进京的。

 将军道:“师弟快请回家…”

 家院听到动静,早已将门扇拉开,恭候一旁。

 将军一面匆匆走着,一面待家院:不管谁来,就说他出城了。

 两人匆匆穿过前庭,来到后院。

 直到踏进内室,乞丐这才摘掉破笠。

 乞丐不是别人,正是留守嵩山北少林的笑面罗汉普胜。

 将军一把抓住普胜的双手:“师弟!一别两年,真想你们啊!”原来,这位武卫将军,竟是少林弟子——降龙罗汉慧玚!

 慧玚又是让座、又是捧茶的当儿,普胜悄悄观察了一番屋内摆设:门的条几上供奉着释迦佛祖和达摩祖师像。佛龛两旁,左边一盏长明灯,右边一个香炉。

 案上摆着几卷佛经,一串念珠,还有木鱼铜磬等一应法物。

 佛像前的地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方草编的蒲团。

 蒲团中间有个磨得深而平的窝儿。

 看来,做了大唐帝宫卫将军的师兄慧玚,仍旧坚持每天的禅坐修行。

 ——两年前,大唐皇帝李渊一道诏书,诏敕蕃国公之子宇文阊、降龙罗汉慧玚领殿前军。

 从此,身为圣上外甥的慧玚,成了大唐皇帝李渊不离左右的亲随侍卫。

 见慧玚室内依旧供奉佛祖和祖师,普胜松了口气——看来,已为大唐圣上宫将军的慧玚,并没有忘记自己还是少林弟子。

 慧玚一面为普胜斟茶,一面急急询问:“师弟!怎么这副打扮进京?师父和大师兄他们可好?”

 普胜见问,顿时悲戚面…

 慧玚感到惊骇:“师弟,莫非,寺里出什么事啦?”

 普胜悲咽难言。

 慧玚大叫:“你倒是快说啊!”普胜悲咽道:“二师兄…大师兄,他…他西归极乐了…”

 慧玚手中的茶壶失手跌在案上!

 “大师兄,他,他怎么?”

 “他,他中了歹人的毒箭!”

 “啊?怎么回事?”

 原来,自慧玚奉诏回京,昙宗也率四五百弟子南下平寇,官府只给寺院留了二百亩地的口份田。

 那些田多在沟坡之处,所打的粮根本不足以活命。大师兄志带着百十口的老少寺僧,在寺外山间开僻了一些荒地,好歹总算能维持活命了。

 一个月前的一天黄昏,大师兄和几个弟子刨完红薯回寺的路上,突然从路边的灌木林丛飞出一阵箭矢!

 大师兄和众弟子急忙以抓钩、粪叉等奋力挥挡!

 一支箭矢正中大师兄的小腹。

 十来个弟子飞身追凶,却因天色将昏加上林深树密,凶手早没了踪影。

 所幸,箭刺的并不算深。

 众弟子急忙把麻袋里的红薯倒在路边沟里,用麻袋兜着大师兄就往寺院跑!

 谁料想:那些箭矢上竟然沾有剧毒!

 众弟子抬着大师兄,还没有跑到山门,大师兄便开始口吐黑血、全身搐起来!未到大雄宝殿,大师兄便气绝身尽了。

 “是谁,敢害我大师兄?”

 慧玚怒吼!普胜摇摇头。

 他来京帝,就是想寻找答案的。

 大师兄遇难不足十天,普胜也遭遇了一场偷袭——

 那天,他带着几个徒弟到后山砍高梁。

 也是黄昏时分。

 普胜正要召呼弟子们收工,突听一阵异响!普胜一惊、只见三四支带着啸音的箭矢,从高梁地骤然窜出、径直朝着他的口齐齐来!

 普胜一个匍身扑倒地上!

 连着几阵箭雨都被躲过,乘一个间隙,普胜突然一个鹞子翻身,一跃跳向了高梁丛——

 这一跃,正好落在一群蒙面人面前!

 对方一共四人!

 一短打、一黑布蒙面!

 从天而降的普胜令几人蓦地一惊!

 因相隔太近,蒙面人已不及拉弓放箭,一时全都迅速拔出短剑、围定普胜!

 普胜即刻意识到:他们,肯定是害死大师兄的那些妖孽!

 他要为大师兄报仇!

 普胜一声怒吼如雷炸响,手中的三尺砍秫秫铲仿如发狂的野狸一般,在高梁地里上下挥砸,与众黑衣人砍做一团!

 高梁棵子纷纷倒地,发出吓人的哗哗声响!

 众杀手你上我下、死死咬定普胜不放!

 普胜跳起来、一个罗汉腾云,落地那时,炸雷般一声怒吼:“啊——着!”

 一个黑衣人的膀子重重地着了普胜一砍铲!

 蒙面人惨叫一声、一头栽倒!

 砍铲深深嵌入那人的膀骨之中,普胜使劲豁了豁才把砍铲拔出!

 其余蒙面人见状大惊,三把短剑猛力一齐刺向普胜!

 普胜一闪身子,虽逃得一命,后背却被深深地划了一剑!

 普胜一跃而起,一个韦驮踢山——

 一蒙面人的胳臂被普胜狠狠踢中,手中短剑随之飞出。另一黑衣人的头脸也狠狠地着了普胜一脚。

 普胜忍着剧痛,继续挥舞砍铲顽勇搏杀!三个杀手凶悍异常,死死咬定普胜,必置之死地!

 普胜一把砍铲上下翻飞,神出鬼没。三人咬定普胜,从坡上打到坡下,再从坡下翻到沟里…

 普胜的身上又被对方的短剑连连划伤。

 血浸透了普胜的鞋袜。

 普胜的步子开始显得踉跄起来。

 突然,伴着一阵高梁棵子哗哗啦啦的摇响,一片呼喊之声伴着一串脚步声一路传来:“师父!师父——”

 三个蒙面人大惊!迅速扶起那个被普胜砍断了膀骨的同伙,飞身钻入高梁丛深处、匆匆逃窜而去…

 慧玚闻言越发惊骇啦!

 他走过来,一把开普胜的衣袍:天哪!

 只见师弟的后背和胳膊伤痕累累!后背上,三四寸长、半指来深的一条伤痕,还没有完全长严实哪!

 慧玚摸着普胜背上那又深又长,还渗着血丝的伤口,心疼得两手都打起颤来!

 普胜继续说——

 他的伤还没好,云游四海刚刚回寺的灵宪,突然也遭到了不明不白之人的围杀!“啊?灵宪师弟,他,他怎么样了?”

 普胜说:“亏得灵宪轻功好,人也机警,那些人虽说箭镖齐上,竟然没能伤及他半点!灵宪与他们周旋了一通,凭着一身轻功逃回了寺院。”

 慧玚问:“别的弟子,还有什么伤亡吗?”

 普胜摇了摇头:“我动身时还没有。”

 “莫非,是江湖上的哪拨人寻衅闹事?”

 普胜说:“不大像。若是江湖上的人寻衅闹事,目的不过是比武争强。而那拨人,每次都是蒙着脸,背后偷袭,目的好像只在杀人性命。”

 慧玚大惑不解:“这就怪啦!”

 普胜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包里是一支箭矢:“师兄,你看看,这个,像是哪家的东西?”

 慧玚小心捧着纸包,仔细辨认了一番:“这支箭矢是上等铁打制,坚锐无比,不像寻常民间所用之物。”

 慧玚转身从自己挂在墙上的箭囊中取出一支箭来。

 除了箭矢的尾翅宽窄有所区别,质地,用料,泽,几乎一模一样!

 这般制的锐矢,只有帝宫卫和东宫的率卫才可使用!

 慧玚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不会是圣上的卫所为!

 因为,圣上想要杀谁,一道诏书,凭你在天涯海角,凭你有千军万马,最终也难逃一死。哪里用得着背后偷袭?

 那末,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太子和秦王两人之间的夺嫡之争,其实,他早就有所耳闻。

 圣上因为太子和秦王之争,这些日子,连觉都睡不着了。

 圣上这两个儿子,论说,都堪称得上是国之重器,也都算得亿兆人中数一数二的英雄豪杰。

 虽说慧玚内心更偏向秦王一些,可是,太子和秦王两人,毕竟一个是他的表兄,一个是他的表弟,佛徒出身的他,只希望他们能兄弟和睦,天下太平…

 可是,他听说,近期太子和秦王之间越发闹得剑拔弩张了!而且,太子利用手中的兵马和权力,正在全力翦除秦王的左右羽翼…

 终护卫圣上左右的慧玚,曾亲见太子跪求圣上:请将他另立为蜀王,扶立世民为太子。

 圣上没有应允。

 虽说圣上内心对世民的父子情份更浓一些,然而,太子一向并无大过,若轻言废储另立,不仅百官那里不会答应,就是于江山社稷也大不利。

 太子见圣上不肯答应,以额叩地,流泪奏请:若圣上不想废太子另立,为防小人离间而生萁豆相煎之祸,请圣上将那些撺掇他们兄弟不和者尽数调离秦王府…

 圣上点头应允了。

 于是,慧玚眼见秦王府的十八学士和诸多武将,如刘文静、杜如晦、房玄龄等人,一个又一个地先后被以各种理由调出京畿,调离秦王府,甚至罢黜杀头。

 太子对秦王左右羽翼的翦除行动,从朝廷到地方,从百官到军队。

 眼下,秦王手中已无兵权,左右也基本被翦除殆尽…

 慧玚没有料到:太子的翦翼行动,竟然祸及到了少林寺!

 他明白:其实,少林今之灾厄,统不过还是当年业因——

 武德四年,慧玚为报家国血海深仇,极力撺掇众僧参与到郑、唐、夏三国的王权之争。先是率众潜入轘州劫救被陷的秦王,又率众僧助唐军一举攻克兵家重地轘州。*(详见上部《十三僧》)

 秦王为彰表对收服中原有辅弼大功的寺僧,特赐少林寺寺田四千亩,并晋封十三立功僧为大将军僧。

 当时,十三立功僧因勘破虚妄,俱不肯还俗。然而,为了祖庭,少林众僧对秦王许下了“时危聊作将,事定复为僧”的十字诺言。

 恐怕,正是这“时危聊作将,事定复为僧”十个字,埋下了隐患,招来了异祸…

 因为,这十个字,足以让太子一认定——少林众僧,是秦王埋伏在东都附近一支召之即来的私人武装!

 慧玚记起了武德五年的六月初三——

 那天,正好是护法天尊韦驮菩萨的圣诞吉

 一大早,寺院便是钟鼓悠悠、香火袅袅。

 志、昙宗、慧玚等十三立功僧,各自披上秦王所赐的紫罗袈裟,随上座善护,陪伴十方高僧,众人一路缓缓步向大法会会坛,准备韦驮天尊的圣诞庆典…

 众人尚未走近会坛,忽见前边的甬道上慌慌张张跑来几位弟子,见了上座等众位执事僧,不及参拜就气吁吁地禀报:“师、师父!山门外外面来了一群大、大人,说要、要找少林寺的当家和尚传旨!”

 若按常理,从京城来的圣旨,若是庆贺的贵客,在此之前,一般都会派人先来招呼一声,好让寺里准备一番。

 慧玚看见,旁边的师父不为人察觉的怔了怔。

 看来,这是一帮不速之客…

 师父率众僧匆匆出山门时,只见山门外的林荫下,伫立着一帮冠带袍履的人马。

 从来者的衣着打扮和神态气上可以看出,来者多是宫里的内官。

 为首者是一位身着紫袍粉履,生得疏眉细眼、黄白面皮的宦人。

 莫说师父,就连慧玚,也一眼就从对方那副不的神情中揣知:今天,只怕是凶多吉少!

 果然,对方未容师父开口说话,便起尖而细的嗓子,高叫道:少林寺僧善护等接旨——

 …大唐国皇帝圣诏…

 圣旨未尽,众僧便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师父自始至终不卑不亢、神情自若。

 可是,慧玚身边左的志、昙宗、普惠等众多执事僧,个个俱已神情大变——

 少林寺,竟然被大唐朝廷诏敕废省啦?

 众人实在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

 秦王赏赐众僧的十三件紫罗袈裟,此时还在他们十三位立功僧身上闪烁着熠熠的金光!

 十三柄青龙偃月刀还没开刃,此时,也俱都摆放在经坛的紫檀架上。

 这才刚刚一年的时间,大唐皇帝竟然以少林寺曾“居伪郑之地”为由,一道圣诏给废省了?

 山寺上空仿如炸响了一个惊雷!

 上座善护神态沉着、不卑不亢地接过《疏僧废寺御诏》递给身边的志,微笑着邀请传诏的诸位大人和公公:请到寺院稍事休息,用些茶点。

 一帮人毫无表情地翻身上马、一路径去了。

 那些人去后,众僧全都怔在那里了——

 慧玚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崩咯崩响…

 志发了热病一般,手足发抖。

 开心罗汉普胜低着头,低头无语。

 鬼影头陀道广,慢慢下身上那金光闪烁的紫罗袈裟,在胳膊上…

 黑面金刚普惠是个火暴子情,只见他一把扯掉身上的紫罗袈裟,狠狠地摔在一旁的架子上,对着那些人的背影猛地跺了一脚,高声大骂一声“赛老墓啊①”大步匆匆而去…

 癞头和尚智兴对着那干人的背影消失于远处,一股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又是嗳声又是叹气的。

 昙宗阖目趺坐,静气依旧…

 那天,从上午一直到傍晚,方丈室房门始终紧闭着…

 普惠黑着脸、垂着眼,守在门前、一动不动——师父有话:不得打扰。

 整整一天,慧玚等一干执事僧一直等在门外。

 直到太阳落山时分,师父才打开了方丈室虚掩的门——

 众僧一齐围了上去。

 师父神情宁静,却有几分憔悴。

 师父从桌上拿起一份誊录的工工整整的书信——

 原来,师父已把少林寺众僧在武德四年唐军洛之争中,众僧如何助唐攻克轘州之事,写成一份上表,以少林寺对大唐曾有的辅弼之功,乞恳朝廷留置不废…

 慧玚和昙宗二人揣着上表,一路赶到帝京觐见秦王——恳请秦王代为进表。

 秦王浏览了善护的书信和上表后,一掌拍在案上,咬牙道:“此事,他们是冲我来的!”

 秦王令慧玚昙宗两人等在王府,自己匆匆前往帝宫面见圣上,奉上表书,以少林众僧曾救他逃脱虎口,并助唐军夺取轘州之功,恳请圣上留置不废…

 起初圣上不允,秦王据理力争,最终,使得圣上点头默许了少林寺依旧留置。

 然而,圣上只同意为少林寺留下一百僧徒的口份田。诏敕收回当年秦王教令赐予少林寺的四千亩寺田。同时诏命:其余僧众限期散疏为民…

 可是,几百少林弟子在红尘俗世多已无家可归,离开寺院,让他们到哪里安身活命?

 秦王叹道:“唉!若是早些日子,我掌领兵权时,好歹还能把你们先招抚为我的府兵和属下,好歹,总不致离散四方,如今…嗐!”

 听秦王说到“府兵”二字,昙宗说道:“殿下,说到殿下的府兵和属下,贫僧突然想起一个法子,不知行得通行不通?”

 “哦?法师快讲。”秦王忙道。

 “前段日子,从福州九莲山来了两个同宗的师弟,听他们说,近两年来,东南沿海一带海寇猖獗。九莲山等好几处的禅寺,竟然成了海寇歇脚之处。他们在寺里杀屠羊,还命众僧烧火打水。众僧不堪其苦,纷纷逃离寺院。殿下,少林寺也曾承诺殿下‘时危聊作将,事定复为僧’。贫僧师徒人等,若能以此而奉秦王的教令,前往东南沿海,替朝廷平贼寇,替官府守护百姓,不知可妥?”

 秦王不觉拍案叫好!

 眼下,东南一带其实已多为太子的势力范围了。若能派少林僧众前往驻守,于朝廷,于自己,于众僧,真是一举三得的好事啊!

 “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此一来,既可保住众多弟子不致落四散,又可为朝廷平贼靖,靖绥一方,圣上绝无不允之理!”

 第二天,秦王便再次入宫面奏圣上:东南沿海盗寇猖獗,海道阻,百姓不堪其苦。

 圣上询问秦王有何平贼之计,秦王遂把昙宗连夜写好的愿率僧兵南下平贼的上表递上。

 其实,此前圣上也已多次接到闽南东道盗寇猖狂的上表,然而,因近期西北边患不断,一时还没有顾得上理会。

 今见诸僧主动请缨前往平寇,心下颇为欣喜:如此一来,不仅疏散了东都附近的几百武僧,又可解了东南沿海之扰。既给了秦王一个面子,又能使太子建成放心无忧了。真是一举多得!

 于是当即准奏,命秦王亲发教令:大将军僧昙宗率少林僧兵即起程,前往平贼寇,诸军事并受秦王节制…

 回忆往事,慧玚突然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师弟昙宗——

 太子一最想除掉的第一个人,恐怕还不在北少林,而是在南少林寺的大将军僧昙宗!

 慧玚一刻也坐不住了!

 “我得即刻赶到南少林一趟!”

 慧玚是个急子,一面说,一面就要叫人备马备行李!

 普胜忙拦阻道:“师兄!师父已派明嵩和灵宪南下送信去了。师父专门待:眼下,师兄这里还有更重要的大事,不可轻易离开帝京…”

 “还有什么大事,比我师弟更重要?”

 “二师兄,你还记得不记得,师父在佛前曾求得‘天王仲子,弘法圣主。禾上三人,红尘一夫’十六字禅谶?②”

 慧玚摇摇头:“这几年里,寺院遭废,众僧南下,灾厄连连不说,事到如今越发被人追杀屠戮,竟然连性命也不保了,还妄谈什么弘法?”

 “师兄!一切俱是机缘未到、业力未之故!其实,当初,也正是因为这四句禅谶,上座才同意咱们参与劫救秦王并助唐军攻克轘州的。”

 慧玚焦急地说:“可是,南少林那边的情形,肯定比北少林还要险恶!我实在放心不下师弟他们…”

 普胜拦着慧玚:“师兄,我来之前,师父再再命我密嘱二师兄,一切都要从祖庭的佛灯永续着想。不管南北少林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守帝宫,俯仰风云,静观动变。一俟业力成,乘势而起,护持弘法之主出世!”

 慧玚震住了!

 师父一向料事如神——

 莫非,师父已经看出:大唐,果然会有易储之变吗?

 闽地骂人的话。

 拆字暗喻秦王世民。详见上部《十三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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