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雪如文菲这一对历尽坎坷的有情人,这回终该结成眷属了!
匪
平息后,筹备了整整两年的山城初级师范总算开学了。学校各方事务就绪后,雪如、文菲就要动身启程了。
他和玉纯合办的
巾厂的一台主机坏了已经一个多月了,厂家说得把机器带到开封才能修理。因为山城这段日子一直不太平,所以也无法出城去修理。这时,各店铺的存货大部分已经
销。这些天日子稍稍太平了一些,几家店铺的老板都又跑了来,急着订货催货。雪如想,这样正好,两人一来出门完了婚,二来也修了机器。
可是,文菲这时心里反倒有些犹豫了:雪如的大哥不足一年,若在这时候,两人就急急地办喜事,不知庞大的杜家族人和城里的外人会怎么看、怎么说?
雪如说:“我们实在是再不能拖延下去了。大哥地下有知的话,肯定会催促和祝福我们的!再说,现在正值动
不安的
世,山城这几年来,除了翰昌君在山城的那几年,又有几天是安宁日子了?所以,我们不能再拘泥于什么规矩了。况且,我们的俩所做的一切,本身不正是对旧规矩的一种反叛么?再说子霖,这次也因为正好是个机会——咱们一同去修机器、一同到外面走走看看;正好呢,捎带着也向世人宣布了咱们的事情,这样一举多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玉纯早在一旁嚷嚷起来子霖:“哎呀我的崔大小姐!都什么时候啦?你还讲什么旧规矩!夜长梦多啊!你不见如今的事情竟给那姓吴的
得越来越复杂了么?”
文菲觉得雪如和表哥说的也是理,便点头同意这么定下了。
诸事安排好,纯表哥便先告去了。
屋里此时只剩下雪如和文菲,雪如握着她的手儿说:“这些年,为了我的原故,让你跟着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儿。原想隆隆重重地把你接过来的,现在这样,真是太委屈你了。以后就好了,我一天也不再和你分开了!我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
子。”
他抚着文菲的头发,怜爱无比地把她拥在自己怀里“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咱们出门还得悄悄地动身才稳妥。母亲那里,等咱们离开山城后,再让纯表哥去告诉她老人家知道吧。等咱们回来以后,再热热闹闹地请众位亲友和同僚们参加咱们喜宴,你看这样行么?”
文菲把脸深深地埋在雪如宽厚的怀中。她想,假若人生真有来世的话,她在来世的一生里、在来来世的一生里,也会一直不停地寻觅他的踪影的…那时,也不管他在什么地方,也不管他
生成什么模样,只要遇见他,她相信自己都会一眼认出他来、记起他来!他们的身心,他们的悲喜,他们的灵魂,生生世世都要重新聚会在一起的…
天还未大亮,雪如、文菲和工厂的两个师傅、两位护路的家人,众人就分乘两辆马车上了路。
在清晨山野的宁谧气息里,马儿轻快地跑着,马铃儿清悦而动人。坐在车篷里的文菲,觉得此时像一只刚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儿般快活!为着这次出门,昨晚她整整一夜都没有眨眼!老天,这样的情景,是她梦想了多少日子的事啊!雪如那宽厚的身影、自信而亲切的微笑、他的气息、温暖而有力的手掌、闪闪的笑眼和白亮的牙齿,还有他那底气十足的声音…一切都这么真实,一切却又美得如梦似幻。
渐渐地,一些鸟儿醒来了,开始在古道上大胆地掠过,在马车两旁飞来飞去。一路向东奔驰的车厢被一抹朝霞涂上了金红的辉光。在太阳明丽地斜照在整个车厢的时候,困乏极了的文菲终于靠在雪如宽厚的怀抱睡着了。她睡得像个孩子一样,又香甜、又安静。她的心就像历经了风暴之后的木船,终于停泊在安全的港湾了。
赶到开封已是三天后的一个黄昏了。
定下旅馆房间后,雪如便携着文菲来到大街一路浏览起来——文菲和雪如都曾在这个城市读过书,两人故地重游,一切都显得那么亲切,熟悉中透着些新鲜,和山城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两种天地。
街上人来人往,挤挤拥拥全是些陌生的面孔。一街两旁是一家挨一家的店铺、茶楼、酒肆。建筑也大多是些两层的楼房,门前或横或竖地挂着斗大字体的各式招牌和幌幡。街面上不时驶过在山城很难看到的自行车、橡胶轮子的黄包车,偶尔也有鸣着喇叭的小轿车疾驶而过。好些烫着大卷波
头发的女人,涂着血红的嘴
,描着又黑又弯的眉毛。有的男女竟敢挎着胳膊走路!哪家的店铺里还放着留声机,娇声嗲气的歌声,好像乡下
娃娃的女人困极时哼哼的催眠歌子。
雪如说:“将来,咱们山城也会变得和这里一样繁华。我想,到了咱们的孩子那一代,就会赶上一些西洋国家,也不会再有动
和贫穷了。”
第二天,雪如让文菲一个人先在旅馆休息,自己则跑出去了几乎整整一天,到了傍晚四五点的时候,才见他兴冲冲地回到房来。一推开门就
脸喜
地嚷嚷:“哎,快来看我买了什么?穿上试试,看合体不合体!”
文菲凑过来,见他从一只精美的盒子里取出了一件宝石青的天鹅绒旗袍——不是那种腿部开叉很长的式样,这是那种较传统的样式。另外,还有一串晶莹夺目的珍珠项链,一双平底的软皮鞋和一些丝袜、发卡之类的饰物。
文菲看着东西笑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啊?我又不登台唱戏,这么
的衣裳,让我怎么穿得出门去啊?”
雪如一把拉住她:“来,快试一试!晚上我们还要出去参加个宴会的。”说着,立马就令文菲换上,又亲手把那串珍珠项链戴在了她秀美的颈上。
文菲走到穿衣镜前一照,呀!一时连她自己都不敢认自己啦——镜子里竟是那样婷婷玉立一个动人的俏女子!一张脸儿
红齿白,明眸顾盼生辉,身挑匀称轻盈,几乎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她捂着自己的脸:“哎呀!不行不行,太鲜亮啦!这让我怎么能出得门去?”
雪如笑
地把文菲拉到自己的怀里:“来,让我好好看一看我的新娘——天哪!你真是太美啦!我都不敢认你啦!怎么出不得门?我看,全开封城的女子都会嫉妒死的。”他用手抚着文菲的肩膀:“今儿你得听我一回,就穿这身衣裳出门!现在呢,你赶快去梳洗一下。我还没有来及告诉你知道,今晚咱们请了几位客人,我已经在外面订下席位了。在这里,我的几个朋友听说你来了,一定要认识认识你,大家约好了,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聚聚的。”
文菲听了,只得梳洗一番,又在镜前照了照,着实又好看又大方。再想不到,雪如选择衣服的目光这么高雅。
收拾完毕,俩人同乘一辆黄包车,来到湖边一家叫做“望湖楼”的饭店。老板一见雪如,忙亲热地叫道:“啊,是杜先生和杜太太来到啦!快快请楼上坐。按着您的吩咐,一切早备好啦!”
文菲乍一下子第一次被人称做杜太太,心内又是喜又是羞地。两人跟着老板来到楼上一间窗子临湖的雅间。进了门,文菲一眼瞅见
门摆着一只大花篮,花篮里
是盛开着的月季花,一条长长的红绸带上写着“喜贺杜先生崔女士新婚燕尔”几个金黄的大字。
文菲这才明白,原来雪如出去的这一天,是专门来办这桌酒席和四下邀请朋友的。她的眼睛不
一热:雪如他竟是这般的珍重自己!这一段日子里,无论是家事还是国事,事事处处都是多灾多难,可他依旧这般看重和自己的婚事!
她俯在窗前朝外面望去,只见眼前豁然一亮:茫茫的潘杨湖尽入眼帘,湖畔的倒垂柳在风中飘飘扬扬地煞是好看。正专注地俯看着这古都风光,这时,听见有人上楼来报说客人到了,雪如忙拉上她下楼梯去接。最先赶到的是两位男士,雪如对文菲介绍说两位先生是他工业学堂的同学。两人一见文菲,异口同声地夸赞起新娘子的漂亮来。又开玩笑说,杜雪如等了这么多年才结婚,原来是为了等着娶这位天仙的!早知道晚结婚有这等好事,他们也要多等两年再结婚了。
听他们这样夸张,文菲一时涨红了脸。众人正在打趣说笑时,又到了几位客人。其中有穿军服的,也有职员打扮的,有雪如工业学堂和高中的同学,也有过去的同事和好友。大伙见了雪如文菲,又各自说了一番喜庆和取闹的话。上了楼,向雪如和文菲道了喜,纷纷把各自的贺礼拿出来:或是两块衣料,或是一样工艺品或一件首饰,也不拘东西大小,不过大家凑个喜趣罢了。
十三四位客人,坐了
的一大桌,众人在一片洋洋的喜气中直喝得天昏地暗,直到凌晨时分才各自起身告辞。
次
,雪如带着文菲,把个开封古城的大小街道转悠了一遍,又分别来到文菲女子师范的母校和雪如高等中学的母校看了看。从少年到这会儿,转眼已是七八年的事了,人生世事都有了很大的变化,母校却仍旧一如故我的宁静而温馨。两人站在校园里,望着一景一树,不
感慨顿生。当年那些书生意气的同学少年,也不知今
各自人在何处?
在开封停了几天,见机器还没有修好,雪如便鼓叨文菲:不如乘此机会再到武昌去看一看?两人又赶到郑州,从郑州乘火车很快就到了武昌。当年工业学堂毕业后,雪如也曾在这个城市待过两三年,也很有几个同学朋友的。两人把个武昌游历一遍,又邀同学朋友聚了一场,在武昌停了六七天,这才重新往河南赶。如此,二十多天时间一晃便过去了。
等拔贡从外面打听到山城的匪
已经平息,这才带人返回吴家坪。可是,再想不到,家中竟惨遭了这般骇人的一场大祸!
他痛彻心腑地想:自己原想着出去几
躲躲是非的,谁知,自己倒是躲了过去!却让五弟替自己送了一条性命!
拔贡此时又懊悔又悲愤!人道是花钱消灾,自己却怎么是花钱招灾?他一边悲楚万分地将五弟的丧事办了,
待家人从此更要处处小心。一边出资派人出去购买了十几杆洋
,在吴家坪里办起了自卫团,轮
夜间巡逻防守。他咬牙发誓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又立即给在队伍上的三弟写了一封家书,派了两个人专门出去寻找老三的驻地,将家中突发噩耗报他知晓。
自从那吴大帅败走麦城后,他的零星下属除了被西北军阀收编外,其它的七零八落,也有被南方新军阀收编的,也有被奉军和桂军收编的。吴老三所在的队伍自被西北军收编后,靠了一个老关系推荐,仍旧做了一介文官参谋。
前段时间,他一直跟随主力碾转在外。当他从大哥派人送来的家书中得知,有人竟然冒着自家的名义闯进吴府杀了自己的兄弟的噩耗时,独自来在一处背静无人处,嚎哭得两眼充血!两只拳头狠狠地砸在身边的山石上,直砸得血
如注!
然因战事危急,一时也无法离开,只得强忍悲愤。一待主力部队打回河南后,他立即就给上司上了一封军书:凭着他对山城的人文、地理和历史情况的稔
,凭着他的文采和博引今古,反复阐明立即攻占山城这一兵家宝地的重要战略意义。
这封军书终于引起了长官的重视,几个长官一研究,很快就决定了对山城的用兵。而且,一下子就派了一个混成旅的兵力往山城开拔,准备全力攻占。
由于这次军事行动是因他的上书而起,知他对山城的情况十分熟悉,就委派他做了这个旅的特派参议官,共同参与攻打山城的兵力部署和指挥行动。
在山城人的记忆中,那年的春天,真是祸事接连的季节——
那些日子里,山城终
陷于一片腥风血雾之中,灾难和恐怖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人们的头顶。从山城的空气里,天天都能闻到随风飘来火药气味。连天价响的
炮轰轰隆隆,仿如开
滚过的闷雷一般,不时震得老墙上的土灰蔌蔌地往下掉落。百姓虽人人提心吊胆、个个战战兢兢的,心里却依旧惦着城外那些开始拔节的麦子。老哋!也不知被那些当兵的踩成什么样子啦!
吴老三和他刚刚结拜的把兄弟苏团长,是在一个凄雨绵绵的黄昏里跟着石旅长开拔到山城那高大的城墙
儿下的。
城墙外是一条两丈来宽、一丈来深的护城河。虽说隔着又宽又厚的城墙,外加上这条护城河和一河浑水,可连着三四天的重火力攻击,城内的薛团长便有些招架不住的感觉了。只因后援部队离得太远,眼时根本就调不过来。这时又不比过去樊大哥当家那会儿,城里有守兵,城外还有少林寺的僧兵,真到了告急时刻,随时都可以增援一下的。自妙兴阵亡后,山寺遵从妙兴的遗训,从此再也不曾参与过什么地方之争了。城外中岳庙里的一支同僚部队,也被上司拉出去好久杳无音讯了。因而,城里薛团长的军队早就成了一支孤军。更何况,这时,他的兵力和其它军阀一样,名义号称是一个团的兵力,其实,无论从武器还是到人员编制,连一个加强营也不足道。
看阵势,山城的失守是无可避免了。
这薛团长因是本地人氏,故而对出城的各个山路还是十分谙
的。为了保存实力,眼见大势所趋,雪如眼时出门不在家,他只好听从玉纯和谢县长等人的计策,带着二十几名亲信弃城而去,顺一个隐秘山道连夜逃到城南几十里外的少室山暂避一时。临走前对左右
待:只等他这里一走出山城,城墙上立即打出白旗,主动打开城门投降献城,以免兄弟们遭致大的惨祸。
如此一来,吴老三率的这支队伍虽说破城而入,却没有捉到杀害自家兄弟的嫌疑和凶手。心中恨得咬牙切齿,立即四处公告:悬赏一千大洋购取薛匪首级。
吴老三的队伍开进山城后,城外吴家坪的拔贡方才获悉:杜老二早在破城之前就带着吴家的遗孀崔文菲私奔了!
兄弟俩谈到吴家的灾难时,颓唐万分的拔贡对吴老三叹道:“老三呵,难道,咱老吴家的权势,到了咱弟兄这一代果真连一文钱也不值了么?”
吴老三冷笑一声:“大哥,你也莫说这样的话,只怪你平素做事手太软了。你且看我的!”
果然,队伍立足稍定,那吴老三便向县署衙门投了一纸状子:一告杜雪如拐带吴家媳妇,二告杜雪如有通匪之嫌,三告杜雪如有指使其堂妹夫薛匪谋杀情敌嫌疑!希望县署禀公执法。
吴老三的如意打算是:眼下,正好借自己的特殊身份,假地方之手收拾那杜老二!
孰知,因雪如平索在山城人缘奇好,文菲又系丧夫寡居多年、年轻无后的女子,按如今的国民新法寡妇是可以再嫁的。而且,县署的同僚中,早有人知道雪如和文菲相好几年的事实。虽说后来拔贡曾再次聘崔文菲为吴家未过门之媳,可是吴家老五已经身亡在先。而且雪如出城告假时,已经事先向县长说明了事情的真相。所以,吴家所诉“勾引”和“拐带”吴家媳妇之说,根本就是牵强附会之辞,无法成立。状告杜会长通匪一说,众人也俱不认可:杜会长原本就是县署的官员,一些礼节
的接待和交往,原本就属于他的份内之事。至于状告杜雪如指使薛团长谋杀吴宗峦之事,虽说杜、薛两家有一点远房姻亲的关系,眼下,没有姓薛的口供,无凭无据的又何足以此立案?
故而,虽说吴家兄弟对县署衙门暗中施加了一定的压力,又私下托人送去贿银,可谢县长情知杜雪如的为人仗义无私,又情知吴家这次是借机生事,而且来到山城的一年多里,杜家对他情真义切,
情早已颇为深厚了。所以,谢县长倒也并没有因此而畏惧吴家
威,把吴家的状纸连同三百块大洋的贿赂一并给驳了回去。
吴老三见老谢竟敢不认自己的账,本
蛮力相挟之时,忽然打听出来:原来,这位县太爷的
子也是十分硬实的,有个表姐夫正是时下省政府的一个委员。于是只得另外再做打算了。
老三的这支队伍进城后,吴老三将驻军苏团长几番请到家中,好酒好饭地款待。一次,吴老三趁着醉意,提出与苏团长结拜为生死兄弟。两人趁热打铁,就在吴家结了异
兄弟。拔贡做为大哥,也赠了些字画和两样玉器,也以大哥的身份自居。
苏团长的被人这样抬举一番后,便飘飘乎乎起来,心下思量着:平白得了人家这么多情谊,该如何回报一下才好?当他听到吴家兄弟谈到恩怨时,方才得知吴家小弟竟是被前任驻军首领所杀!而且,吴家兄弟怀疑到这次事件的背后指使者,很可能就是那个拐走吴家弟媳的杜雪如时,也不及思虑就拍着
脯子说:“那姓薛的小子能逃到哪去?如今,整个河南这块地盘不全是我们的防属了么?等我多派些弟兄,四下通缉捉拿就是了。什么时候抓住他,还不是任由咱们弟兄处置么?如今,山城已经是咱们弟兄的天下了,虽说那姓薛的还没有被缉拿归案,这些地方官又他娘的官官相护;可单凭他杜老二和樊老二的关系,我就可以治他个通匪之罪!我倒看看,有谁敢出面为他帮腔?”
吴拔贡拦阻道:“那姓杜的现在好歹还是县署的官员。为防止节外生枝,以我之见,眼下倒也不必怎么着他。等他早晚回到山城后,可以先把他关起来几天,他和姓薛的两家是亲戚,把他叫去问一问那姓薛的下落,他不会一点儿也不知底细的。不过,对待他,一介书生,吓唬吓唬、煞煞气焰就可以了。我们毕竟还有同乡之谊嘛!只要他肯低低头,以后别再打我们吴家的主意,若是肯求到你我兄弟面前时,咱不妨也可以放他一条生路走。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就是关在里面,也不必太难为了他才是。”
苏团长叹道:“大哥果然是宽厚贤德之人。好吧,姓杜的人情,到时就留给大哥去做好了。”
拔贡道:“吴家的仇人是那杀我五弟的薛祖悟。一
不能抓住他替我小弟抵命,漫说整个吴家坪的人窝囊,我们当哥的窝囊,就连咱们那
间的小兄弟也会死不瞑目啊!地下的爹娘也会埋怨咱们啊!”吴老三道:“大哥,你也不必过于自责。我料那薛祖悟也跑不远的!肯定就在附近的山上!待我和苏老弟多派几个弟兄,私下搜索打探就了。早晚抓住他,替咱五弟抵命就是了。”
苏团长说:“就按大哥和三哥的意思这么定下吧。到时候,具体怎么处置,听大哥的吩咐就是了。”
雪如和文菲赶回山城时,已是傍晚时分了。
当晚,雪如就令几个家人分头通知玉纯等几位好友,让大家第二天来商议婚宴事宜。
玉纯是第一个赶到家来的。他一边贺喜,一边就报知了两人出去期间山城形势发生的变化。
几位朋友相继到来以后,大伙在一起商定次
中午需要订下几桌酒席,要邀请哪些亲朋好友、同僚士绅。请客的单子拉出来以后,众人当即便分头去了,有发请帖的,有订酒席的,有帮助收拾屋子的。如此,直到后晌,诸多琐事才算大致忙利落。
太阳落山时分,家里只有纯表哥和雪如两人坐在客堂喝着茶,思虑着这会儿吴老三的队伍驻扎在城里,将对他们的事业可能造成的诸多不利。商议着下一步如何想法子,通过中间人结识一下这支队伍的上司,这样,或多或少能对他们造成些制缚。
这时,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雪如命一个下人出去开门,看是哪位客人到来了?下人出去一会儿,玉纯和雪如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吵嚷声。两人不知出了何事,急忙来到院里,就见院子里涌进来的是七八个持
的士兵,言说“奉上司苏长官的命令,请杜会长到军营一趟,长官有话要问的”说完,也不及分辩,就要带人出门。玉纯和几个家人上前阻止,两下一时便争执起来。雪如知道这些丘八都是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便使了眼色止住家人,
待玉纯稍安毋躁,帮他先关照文菲,说他去去就回。
玉纯见说,只得拉着文菲,眼睁睁地看着雪如被一帮子当兵的带走了。
玉纯耽心雪如此去凶多吉少,立即就带着失魂落魄似的文菲,来到县署衙门找谢县长告知此事。
谢县长此时正在后衙吃晚饭,闻听发生了此事,一时气得脸色铁青,破口大骂道:“
他
地,这还有天理王法吗?你省督军也是我的省长,你是上司任命的,老子这些地方官员难道就是后娘养的不成?无缘无故就敢把我的人给带走了?”一边又劝说文菲:“弟妹,谁不知道杜会长是个好人?你放心!我会尽力解救他的。”
谢县长一面安慰了文菲几句,一面即刻就带人,亲自赶到了驻军大营,寻问是怎么回事儿?
驻军苏长官也不出来接见,只让下属带出话来,说“杜雪如和豫西山匪樊老二有牵涉,故而才请他来问明一些情况的”又说“这是军务大事,地方上还是不要干涉的好”!
口气不软不硬,却实在令人气愤。谢县长原想发作的,可想想:毕竟人家握着
杆子!和这些丘八斗,只能动心,不能动气;只可斗智,不可斗狠。遂回到县衙,当天夜里就和玉纯等一干人商议了几条营救方法。
次
上午,雪如的亲友、同僚们赶来喝喜酒时,才知晓杜会长昨晚被驻军带走的消息。山城人自古就有仗义执言的传统,众士绅闻听为人正直、仗义豪
的杜先生被驻军无理关押的消息后,个个义愤填膺起来,加之玉纯也把杜先生被军阀无理关押的消息分别通知了各校的师生,几所学校一时全都罢了课,众人一起赶到驻军大营门前游行示威,要求立即释放杜先生。
那驻军苏长官原本一介
人,怎么想到会有如此的结果?心里一时就有些发怵起来:他知道,省督军上司是个极爱惜自己名誉的人,给下属训话时,常常提到“爱民”之类的话题。今儿出了这等事,一是怕上司知道了会追究端底,二是怕众怒难犯,也不敢公然下令士兵伤人。见众人围在那里,一时倒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了:答应放人吧,那分明证实自己是抓错了,岂不是太没面子了?而且,吴老三那里,他也不想得罪;不放人吧,又怕外面的百姓和学生得理不让人,继续闹下去。
事情一时就僵持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