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不速之客
玄龙挤上去往里一看,原来是个算命的。
那个算命的年约六旬左右,一目已砂,
脸蜡黄。
算命的坐在一张破木桌之后,桌前挂了一块白布,上写着:
慧眼独具
独眼山人,无验不收费。
山人独眼,只相有缘人。
玄龙看了,心下暗笑道:“名实相符,雅而且谑,这个相士倒也风趣。”
玄龙因距离相士颇远,乃偏脸向一个面目颇为和善的中年人悄声笑问道:“老伯,这个相命的灵不灵?”
那人朝玄龙望了一眼,也轻声笑道:“谁知道?”
玄龙听出了那人语气中并无恶意,不
讶然道:“难道没人给他相过?”
那人摇摇头道:“难,难,太难说了。”
玄龙后退一步,拉开那人道:“在下年轻好奇,老伯可否为在下说个详细?”
那人朝玄龙又打量了几眼,点点头,低声道:“此人来到此地,据说已经好几天了,到底灵不灵,谁也不知道。这怎么说呢?嘿,这位相士的规矩多极了。你没见他那块木牌上写着么?第一,不相无缘之人。他有一盒子纸卷,要看相得先摸一个纸卷儿,纸卷上有字的才相,我从清早站到现在,所见到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摸的白纸一张。第二,投缘之后,相金随他讨,还一文价,他也不相。嘻嘻,相公也想碰碰运气么?”
玄龙本无意于此,但经此人说出这个相士的种种怪癖之后,好奇心大起,一心想知道这个相士到底
的什么玄虚,便在谢过那人之后,从人丛中挤上前去。
因为离一元经会期已近,宁远城中住
了三山五岳的英雄豪杰,一个不小心,便会
身份。所以,他在排众上前之际,并未使出一点真力,他一面拍着前人肩头,一面喊着借光。好事者见到又有人问津,莫不纷纷让路。
玄龙走近相士桌前,躬身笑道:“山人请了,在下有事待决,敢烦铁口论断。”
那个相士本是垂帘正襟危坐,听到玄龙问话,抬起那张其黄如蜡的面孔,睁开一只极其清澈的左眼,望玄龙上下打量了一眼,独眼中似乎掠过一阵惊讶神色,随即点点头道:“有缘无缘,尽在盒中。”
说着,打开抽屉,捧出一只装
小纸卷的盒子,放在桌上道:“相公拣吧。”
玄龙随手取出一个展开一看,字卷内赫然写着:“有缘人!”
玄龙大喜,忙将纸卷递到相士面前,笑道:“山人过目。”
围观的闲人群中起了一阵欢呼。玄龙看到白男不知在什么时候也已挤到自己身边。
相士朝展开的纸包儿瞥了一眼,冷冷地道:“相金纹银五十两。”
围观的人齐声惊呼起来,呼声中充
了怨尤。众人似乎因相士的漫天讨价要将一场将成之好事
吹而感到忿怒和不快。不是吗?五十两纹银不是一个小数字,纵是富家公子,也不会在这种寻常只费三文五文的玩意儿上使阔,何况玄龙此刻的衣着根本就不像一个能拿得出整块银子的人。
玄龙听了相士讨价五十两,心下也是一惊。银子,他还有一点,但那也不足五十两之数,何况还留在落脚的关帝庙内?他听刚才那人说过,这位相士很特别,还价一文也不成…玄龙正在为难之际,突然听得极其沉重的一声问响,举目一看,相士桌上已经端端正正地放着两只银锞子,回目瞻顾,白男正朝他微微而笑。
围看众人惊得目瞪口呆,竟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相士以独眼朝白男瞟了一下,伸手抓过银
子,点点头道:“别人代付也是一样。”
说罢,取过纸笔,递给玄龙道:“请相公写个字。”
玄龙提笔写了一个“白”字。
相士放正纸笔,轻咳一声,又朝玄龙白男分别打量了一眼,然后板着那张黄渗渗的脸孔开始说道:
“本山人以相命为主,如果相金是由他人代付,只能测个字。”
白男不
怒道:“你这相士好生无礼,难道银子是假的么?”
相士闻言,从怀中重新摸出那对银锞子,轻轻放回桌上,仰脸做出一个极其丑怪的笑容,朝白男道:“事贵两厢情愿,相公既然舍不得银子,银子还在这里。”
白男才待发话时,玄龙抢着劝道:“无论相命测字,贵在一个灵字,我要问的也只有一件事,测个字也好。”
相士拍手笑道:“你求简单,我图便利,一举两得,妙哉。”
一面笑着,一面又将银子揣起,自语道:“财运不错,银子又是山人的了。”
说罢抬脸向玄龙道:“相公问什么?”
玄龙沉重地道:“找一个人!”
相士独眼一闭,道:“男的?女的?”
白男从旁笑道:“女的,十六七岁。”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
相士独眼遽睁,瞪着玄龙道:“是吗?”
玄龙连忙分辩道:“休听这位兄弟取笑,在下要找的是个男的。”
相士独眼又合,点点头道:“好,说吧,多大年纪?”
玄龙又问道:“这有必要么?你只告诉我能否找到,什么时候找到不就行了么?”
相士点点头道:“当然可以。”
说着,重新睁开那只左眼,朝玄龙所写的那个“白”字上端详了一阵,慢慢地说道:
“相公写的白字,找的男人,白,男,白男,音近不难,相公找人有希望了。何况白字加坚心为怕,所谓之,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是也。”
玄龙闻言大喜,回头朝白男微微一笑,又向相士问道:“何
可以找着?”
相士仍然闭上那只独眼,道:“白如一横为百,减一撇似
,百
乃不
之谐音,相公要找之人,不
或可相见也。”
玄龙心情
,还要再问时,相士突然摇头道:“我拿了你白花花的银子,已经为你说得明明白白,权利义务两清,我再说是白说,你再问也是白费心机!”
玄龙见相士已下逐客之命,只好一躬而退。
四小随意溜了一转,回到关帝庙。
玄龙将相士测字之事喜滋滋地向侯四说了,侯四也很高兴地道:“命卜之学,玄机莫测,然微言中的实例,在所不鲜,照那相士所说,颇近情理。小兄弟,侯叔叔恭喜你了。”
大头这时从旁
嘴道:“侯叔叔,你不觉得那个相士有甚多可疑之处么?”
侯四闻言一怔,道:“何处可疑?”
大头道:“第一,他的那盒纸卷可疑,第二,他的身份可疑。”
侯四道:“你先说第一点。”
大头道:“他那盒纸卷儿是从抽屉中取出来的,与普通测字算命先生什么道具都放在桌面上不同,大头颇怀疑那个相士的纸卷儿有两盒,一盒全是空白,一盒全是写着有缘人,有缘无缘全凭他一人决定,也就是说,他愿相的就有缘,不愿相的就无缘。”
侯四点点头道:“这一点很有可能,你还能说明他选择主顾的原因吗?”
“还不是相金问题?”
玄龙不服道:“当时我身上只有几钱碎银子,同时,凭我这身装束,他能说我是个有钱的人吗?”
大头摇摇头道:“白少侠和你站得太近了,凭你们两个人的气度,除非是个真瞎子,谁也会看出你们两个不是落魄者,何况一个阅人无数的江湖术士?”
玄龙又道:“第二点呢?”
大头道:“那人脸色虽然难看,眼神却极充足,这是
道武林人物练
毒功夫常有的现象。”
侯四讶道:“你怀疑那相士是个武林中人?”
玄龙这时也自语道:“那人那只独有的左眼确是与常人不同。”
大头继续说道:“最为可疑者,他因白少侠和他计较过之后,故意在解释字义时说出了白少侠的名讳。”
白男皱眉道:“当时我也有点起疑,不过,我现在尚是第一次在江湖上走动,除了我爷的友好,以及你们几个人外,一般武林人物,无论是正
各派,黑白两道,根本没人认识我,逞论我的姓名?”
大头道:“这倒不尽然,白少快自出巴岭先后也已有数月之久,假如是有心人,打听这一点倒并不怎样难。”
白男洁道:“大头,你不觉得你所说的第一点和第二点之间有着矛盾么?你先说那个相士是个诈财的江湖术士,随后你又说他是个武林人物,假如你的第二点成立,那人要是个武林中人,不管他是正派的或是
派的,他也决不会为了几十两银子而抛头
面。今天宁远城中住
了天下武林人物,他就不怕有人会认识他?”
大头沉
不语。
玄龙也道:“那人生相虽恶,词令却极风雅,全不似一个
魔歪道的口吻,大头的第二点论断似有问题。”
侯四想了一下笑道:“业已事过境迁,你们还争它作甚?就凭他这几句近情合理的吉祥话,也就值回五十两银子了。就算他是个武林人物吧,于我们又有何损?几天后的大会上,可怕的魔头多着哩,少了一个不为少,多了一个也不算多,看样子,他总强不过毒手尊者、三目狻猊、半纯
、龙虎头陀等人去吧?”
众人说笑一阵,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距会期只剩下两天了。
宁远城愈显热闹起来。
那个为玄龙测字的相命先生两天来就没有再见到过。
这两天,玄龙等四小,整天以各种装束在宁远城里到处
转,可是,他所希望碰到的清净上人、关外神驼等人一个也没碰到。他又注意着道装人物,虽然他没见过独孤子之面,假如他遇上了,他相信他可以认得出来,摄魂叟为他描述过,独孤子的特征是长方脸,三柳须,身材瘦长,仙风道骨,飘飘然有出尘之貌,极易辨认。
当年清净上人的那封致独孤子的密函,他仍贴
密藏着,封口完好如故,但封皮上的字迹已经有点模糊了。这是一件相当有纪念价值的信物,有一天,只要碰上独孤子,他仍要将信
上,虽然独孤子并未传他一招半式,但当年假如没有这点希望,他绝没有勇气只身离开五台,走上千里跋涉之途,同时,他也将没有机会遇上摄魂师徒,没有大头乞儿,他更不会投入三白门中,没有摄魂叟的辗转相托,侯四不会有意撮拢,他也就不会得到三白老人的不世绝学…因此,饮水思源,他能有今
成就,怀中的密函为功居半。
他不但要将该信交给独孤子,他尚应该向他拜谢,假如武林中没有他这位以“太极指”
著称于世的“独孤子”他今天是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假如这封信没有机会送达,他将永远珍藏,永不拆封,让一个值得怀念的回忆永远封在封套里,像封在他的心灵深处一样。
说也真怪,二天来,他看到了很多他不愿看到的人,而他想见到的,一个也没有。他问侯四道:“神驼、独孤老前辈他们会不会来?”
侯四笑道:“别
心啦,小老弟,这是武林中罕有的盛举,只要是得着讯息的,侯四敢说,决没有人愿意无故缺席。争经是一些高手的事,平白地认清各门各派高人的真面目,以及各门各派的不传秘学,又是何乐而不为?”
十月廿四
这一夜,众人
餐一顿,各自盘膝调息至三鼓,然后分别扎束,玄龙、白男二人都是一身紧靠,外套长衫,头戴文士巾,儒儒雅雅,俊俊秀秀的两个书生。
金刚掌侯四一身蓝布褂
,既无兵刃,亦无暗器。
摄魂双小,大头、长腿均以拳法轻功见长,除了各人一
丐门人物所不可少的木
外,亦无其他装备。
各人收拾停当,白男突然向玄龙问道:“在巫山神女庙壁上,你说关外神驼送了你一把盘龙剑,之后就没听见你再提过。盘龙剑本是你赵家故物,这把剑很早我就听到我爷提过,到底生做什么样子,你不能拿出来看看?”
玄龙一拍脑袋,笑道:“该打,该打。”
说着,揪起衫角,探手
间,格答一声,
出一柄长有三尺,宽约三指,剑身略呈澄黄的宝剑,其薄如纸,亮如灿银,微一抖动,锋颤如波。
白男接过,右手两指捏住剑尖,一弯一放,剑锋如银鱼戏水,白光连闪,振风有声。叠指轻弹,声啸如
。
白男大声赞道:“果然好剑。”
玄龙笑道:“但愿永远不沾血腥。”
白男瞪了他一眼道:“这个由得你?”
玄龙笑道:“但愿而已。”
玄龙仍将宝剑盘回
间。
白男道:“剑鞘呢?”
玄龙道:“在行李里。”
说着,一行由丐门宁远分舵舵主钱开领路,鱼贯走出关帝庙,出得城来,一径扑奔九疑山。
这时尚不过是四鼓左右,天色昏黯,众人仗着目明身轻,虽然走的是崎岖山路,但与普通人白天走康庄大道并无异样。
一路上,人影幢幢,尽是赴会之人。
走了约有一个更次,天亮了,萧韶峰也已在望。
抬头远远望去,峰
如立萧。峰
间,人影纵登如飞蝗起落,又似
鸟
暮投林,蔚为奇观。
玄龙见此情景,登峰之心愈切。当下突发一声清啸,双臂一抖一分,领先以柳絮轻身法越众而前,飘飘忽忽地,向峰麓猛窜而去。
白男不甘示弱,跟着也以同形同式的身法紧随于后。
侯四虽不长于轻功,但因火候老到,跟了三白老人好多年,三白老人虽没有明着传授,间接指点总是在所难免,又因临离巴岭时服了那颗九转
青丹的关系,所以他走在玄龙白男二小身后,相形并不见细。
大头、长腿小乞儿可不同了,丐门虽说以轻功夸为一绝,但大头、长腿的天赋终逊玄龙、白男一筹,两乞习艺时间团较玄龙为长,玄龙之资质且不去说,单就那颗九转
青丹所增进的功力,也就不是两乞望尘可及的了。
走至
峰,玄龙突闻坡侧有人发声喊道:“少侠请暂留步!”
玄龙闻声止步回头一看,不
愕然怔住了。
朋友,您猜猜看,此人是谁?
嘿!一点不错,黄渗渗的一张脸皮,一目已破…正是三四天前为玄龙测字的那位“独眼山人一!
玄龙见了,眉头不由往上一皱。
他实在不愿在这个时候和人打岔,误了先登为快的兴头。虽然他觉得此人颇有可疑之处,但他此刻对此人的好奇心还不及找寻神驼、清净上人、摄魂叟等人打听他爹下落的心情来得热切。
不过,玄龙自幼知礼,内心虽有一万个不愿,但觉人家既然开口招呼,说什么也得应付两句才好另做打算。
他先回头朝同时止步的白男和侯四分别望了一眼。
侯四没有表示什么。
白男却笑道:“时间还早着呢,过去看他有些什么话要说。”
玄龙点点头,率先向那相士走去,白男、侯四走在两侧。
那位相士空着一双手,抱膝坐在一株老树下,黄脸上泛着一种奇特的表情,但没人能断定它究竟代表的是喜?怒?哀?乐?他坐的那块地方异常掩蔽,这时,玄龙等人才看到他的半个身躯,刚才看到的只是一张脸,假如不是他先出声招呼,走过他身边的人,除非特别留意,谁也不会先发觉到他的存在。
玄龙走上前去,抱拳揖道:“原来山人竟是武林健者,在下
前算是冒昧了。”
那位相士招呼玄龙时的声调倒是相当亲切,此刻玄龙拱拳致意,他却反而变得漠然起来,他既未起身
叙,甚至连头都没有点上一下。
玄龙见了他那半死不活的神情,甚为不乐。他见相士在他说完话后毫无表示,便即沉下脸来又道:“敢问阁下见召,有何吩咐?”
白男已是一肚子的火气,若不是玄龙反应得快,他可能会破口骂出来了。他知道玄龙的涵养奇佳,相处数年,从没见他发过脾气不说,平常接人待物,连重话儿也很少说上一句,他现以这种语气说出这种的话来,已足证他此刻正感到如何般地不快了。
玄龙既有了表示,白男自不便再予
口。
那相士见玄龙抗声责问,无动于衷地朝玄龙等三人分别瞥了一眼,淡然笑道:“我连一口气爬上峰顶的气力也不够,少侠以为我是武林中人?”
玄龙奇道:“那么,您来此作甚?”
相士又是淡然一笑道:“吃江湖饭的人讲究的是个见多识广,像这种罕见盛会,既然在无意中给我知道了,能亲眼看上一次,将来作为天宝遗事说给儿孙听听也是值得的呀!”
玄龙又道:“阁下呼唤在下又是何事?”
相士忽然一敛笑容,叹了口气道:“本人自以为相人之术天下无敌,适才见少快上坡身法快似飞鸟,轻若柳絮,不
大起感慨!”
玄龙越听越奇,不
失声笑道:“我走我的路,怎会引起了你的感慨?”
相士道:“我既存了观摩盛况之心,深知脚力大不如人,昨晚刚刚起更我便从宁远起了身,直到三更左右,我才来到此地。来了此地,虽然已离峰顶不远,但我已
疲力竭,寸步难移。我怕别人疑心或者笑话,便选择了这块阴暗处歇下脚来。我从树
间注意着每一个上山的人…”
玄龙见他愈说愈远,天已逐渐大亮,身外坡道上人影起落,均是马不停蹄地直扑峰顶,虽明知距大会开始尚有一个时辰,心中仍不免焦躁之至,于是催道:“请山人简捷地赐告见招之意如何?”
相士点点头说下去道:“我注意着每一个上山的人,除了少数三二个人外,少侠你,还有你身边这位这位,请恕本人冒昧,本人既然自诩相术高明,当然不便也称这位女侠为少侠你们两位,实在是比他们哪一个都跑得更快,更洒
!”
白男因为已无严守身分秘密之必要,且因对方是个无拳无勇专以相人为生的相士,说破了他的身分,倒并不怎样作恼,她见相士说她和她的龙弟是上山数百人中除了少数二三人外,算是跑得最快最洒
的两个,虽然相士的形容词句用得相当
俗,但那份高兴却是难以形容。
他,不,她,微笑了。
玄龙向无自高自大之心,听了并未十分在意。
相士继续说道:“几天前,我为少侠测字时,虽然已经看出少侠为武林中人,但当时并未将少快的成就作过高之估计,只见少侠双目神采焕发,一如稗史上所称的内家功夫可能已有
底,想不到刚才目睹之下,少侠的武功竟已高到罕有其匹的程度。一方面,我为少侠感到高兴;一方面,我感到了难过了,我的相人不够彻底,算来这还是第一次哩。”
白男笑道:“希望它是最后一次。”
相士朝白男很注意地望了一眼,点点头道:
“谢谢女侠好意,希望能够如此。”
玄龙仰头望望天色,又望望峰头,然后低下头来朝相士道:“山人见招,究竟何事?”
相士突然仰脸向玄龙迫切地恳商道:“本人精力已疲,上峰尚有半里之遥,可否请少侠提携一下?”
玄龙不
哑然失笑。
他想,这个相士转弯抹角地说了这许多废话,原来都是为了这个要求的张本?
于是,玄龙半带抱怨口吻道:“你先生假如开门见山地提出这一点岂不两便?”
相士闻言,霍然自地下立起身来,高兴地道:“少快答应了?”
这时一直在一旁默然不语的金刚掌侯四,突然低喝一声:“你好大胆!”
喝声中,右手并食中两指,疾点相士
下幽门重
。
玄龙、白男,均是大吃一惊。
因为出手者是侯四,虽然来得及相救,却不便相救。侯四一生做事谨慎,如非有甚发现,决不会猝然发难,拦阻反觉冒失。
那位相士,因为事出意外,被喝猛然一愕,怔怔地立在当场,睁着一只独眼,茫然地瞪着侯四,不知所措。侯四双指堪堪已至他的
前,他似惊骇过度,木立着,并不知道侧身趋避。
就在这一刹那,侯四猛然收式。
侯四收式后,立即拱拳向相士赔笑道:“侯四无意相戏,尚祈山人见谅。”
相土喃喃地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打我?”
玄龙、白男恍然大悟。
姜是老的辣,侯四在这种地方,确实令人佩服。原来他怕相士是伪装的,担心玄龙上当,是以猝然出手相试。假如对方是个行家,因为事出突然,凭着武人的本能反应,绝不肯让别人点上“幽门”重
,而会自然而然地出手
格。
既然对方连幽门
之重要也不知道,门外汉之身分业已表白无遗,只有倒过来赔罪了。
玄龙哈哈一笑,也不管相士的
惑,一把将相士拦
抄起,长啸一声,重向峰顶纵去。
大头长腿本来落后并没几步,早已在玄龙和相士问答之际赶及,经过这一阵子的调息,气神均已复原,见玄龙起步,便也跟着清啸一声,跟踪而上。
天已大亮。
众人眨眼来至峰顶。
峰顶,又是一番气象。
原来峰顶竟有四五亩大小的一块平地,平地上杂草纠结如茵,除正南面是一道斜坡外,空地三面疏林,疏林外均是千丈深渊。
这时,空地上鸦雀无声,已经三五成簇地布
了很多人。
正北是一块五尺高下、两丈方圆的大青石。青石前端置有一张小型檀木供桌,供桌上,香烟缭绕,香炉两旁放置了很多小件物事,因为南北相距颇远,且场中人影往来,一时间也无法看得清楚。
供桌后面是一位老僧,老僧合掌垂眉盘膝而坐。
老僧脸色红润,眉长覆目,法相样蔼端庄之极。
东西两侧相距约二十丈远近,背林各有百十石墩罗列,那些石墩虽然有大有小,却是同一石质,显是人以内家真力将大块石头震裂制成。
这时因距辰牌尚有炊许光景,场中之人,有坐有立有走,有闭目养神者,有引颈低声窃议者,形形式式,不一而足。
玄龙在坡口将相士放下,向侯四低声问道:“对面青石上坐的可就是老衲禅师?”
侯四略加注目,然后肃然地点点头。
白男道:“龙弟,你不是想找人吗?趁大会尚未开始,先找一遍如何?”
侯四摇摇头道:“在这种地方到处
攒,多少有些不便。我们且选个相宜地点坐下,等会儿众人就位,大会开始,自不难一目了然,既已来了,急他作甚?”
玄龙招呼两乞,沿林还向东侧绕去,走到东侧一株古松下,玄龙偶然回头,忽见那位黄脸独眼的相士尚然跟在身后,不
大诧道:“山人何仍紧紧相随?”
那个相士赧然一笑道:“受思不报非君子也。”
玄龙讶道:“山人意何所指?”
相士微笑道:“观气望
,相人吉凶,为山人看家本领,山人和少快坐在一起,少侠等会儿如
对场中任何人之吉凶加以了解,山人愿效微劳,以报适才提引之惠。”
四小听了,均感此人甚为风趣,三句不离本行。
相士又道:“再说,这里坐
了三山五岳的英雄豪杰,虽然他们是为争经或观摩而来,与我算命的无关,但是,跟少侠你坐在一起,多少总会安全些是不是?”
长腿乞儿失笑道:“你先生真会说话,每次都是你有求于人,但令人听起来,往往有适得其反之感,妙透了。”
玄龙等一行在正北青石不远的东侧,找到一株如盖大树,在树脚下合围坐下。他们的身后,是一片密林,密林外就是悬崖。侯四为了安全起见,先亲自往林中巡察了一番,然后吩咐大头乞儿约略退后,升上一株高树,以防不测。
众人刚刚就坐,场中突然肃静。
一个极其洪亮清越的声音开始响起来了。
“阿…弥…陀…佛…大会开始。”
后事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