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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五台三魔
 葛品扬与八指驼叟和陈胡二人分手,开始向黄山进发。

 由河洛到黄山,约需半月行程,而现在才元月下旬,时间尽够,办妥王屋方面这件事,葛品扬就用不着赶得太急了。

 葛品扬为避免与五凤帮中人朝相,乃化装成一名高颧鹰鼻的江湖郎中模样,身背药箱卜筒,悠然无忌,琅当而行。

 这一路,最近的走法是经上蔡,至凤台,渡淮水,由凤涉巢湖,再经太湖、铜陵,三就可到达。

 仲二月,淮水突涨,葛品扬抵达凤台时,由于河水汹涌,无船可渡,远近几座大桥也均给水冲毁。

 武林中最上乘的登萍涉水之技,也得水面平静时方可施为,因此,他只得守待桥梁修复,或者河水稍静后再说。

 据地方上父老说,河水上涨,来得急去得也快,最多不过三五天光景。葛品扬算算时间,如绕道立煌,须走回头路,要二十天之久,不若在此等几天的好。现在才二月初,万一情形不对,临时疾赶也还一样来得及。

 葛品扬歇在客栈里,由于一身郎中装束,加之眉峰常蹙,不免引起栈中伙计的误会。这天,一名伙计忽然搭讪着问他道:“这位老哥,闲着做甚?我们凤台也不是小地方,怎不趁这好天气出去找点生意做做?”

 葛品扬定神之下,有点好笑,信口支吾道:“这年头,唉,难做啊。”

 他是面街而坐着,说这话时,瞥及街上有数人匆匆而过,走在最前面的是三目狂叟高群,后面紧跟着的正是鬼妪苗苦芝、媚娘胡卿卿以及大巴水火双煞:冷血书生王先贤和燎原剑客王先义。

 五人一个接一个走过,步履匆匆,似在赶什么集会。

 葛品扬微愣,讶忖道:他们这批人,整天为财帛而忙,如今忽然在此出现,难道这一带又出现了什么奇珍异宝不成?

 那名店伙见他发楞,手向街上一指道:“你看,人家都去什么地方?”

 葛品扬心中一动,仰脸道:“哦,都去什么地方?”

 店伙竖起拇指,往后脑一捺道:“田家坝呀!”

 “去做什么?”

 “看比武呀!”

 “比武?比武招亲么?”

 店伙呵呵笑了起来道:“你老哥真会穷开心,生意不做,却想到女人身上去了,那不过是书上说说的,这年头哪还时兴这个?”

 “那么?”

 “打中一拳,纹银两百,踢中一腿,黄金两锭。不过,这没有你我的事,你老哥趁着人多,卖几个卦倒是真的。”

 “有人打中或踢中过没有呢?”

 “被打被踢的倒是不少。”

 “哦,那么这位擂主蛮行呵!名号叫什么?”

 “人龙大侠!”

 “人龙大侠?”

 “是的,他说什么武功山有位天龙大侠,比他还了得,天龙他不敢当,所以退而求其次,称人龙了。”

 “生做什么模样?”

 “不知道。”

 “怎么说?”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外地来的,来了才不过十多天光景,脸上蒙着黑纱,只看到那对眼睛非常亮,要知真面目,除非谁有能耐将那幅黑纱摘下来。”

 “一定还有更高的赏格吧?”

 “你怎知道?”

 葛品扬心中想:当然知道了,不然刚才那五个家伙也不会赶来了。

 店伙径直说下去道:“能将他击倒,赏明珠一对,那对明珠,我的乖乖,足有龙眼大小,就悬在擂台顶。也亏是他,换了普通人,不引来成群盗匪才怪。据说那对珠子系唐代库宝,价值连城。唉唉,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也不过悬着做做样子罢了,那么好的武功,谁又能动得他一?”

 “好到什么程度?”

 店伙兴奋起来,比划着大声说道:“好,太好了,简直不…不…噢,对了,简直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是多好?”

 “人在一丈开外,喏,就这样,看到没有?两手虚虚一推,一阵风,对方十九都被送下擂台,连凤那位曾在少林习了十年武功、后来还开过凤镖行的凤金罗汉金大镖客也不例外!”

 葛品扬动心了,他想:什么金罗汉银罗汉虽算不上名手,但是,此人能在丈许外以掌风退敌,所使显属上乘玄功之一种,那么,他是谁?在凤台这地方摆擂台又是什么意思呢?出手豪阔,似非为利;脸上蒙纱,且自谦不如天龙,又不像为名;寻仇家吧,也不像;以武结友吧,也不可能…唔…有点蹊跷。

 店伙见葛品扬沉思不语,不微惑道:“你,你老哥似乎对这些也很感兴趣嘛?”

 葛品扬笑笑,同时站起身来道:“还不是你老哥说得精彩!能告诉我去田家坝的走法吗?”

 店伙手一挥,大声道:“跟着人跑准不会错!”

 葛品扬背起药箱走出店门,果见人群三三五五,都向同一方向走去。

 他杂在人群中出城,沿着一条黄泥路,向东行约里许,到达一块占地五六亩的广场。

 广场上擂台高耸,台下万头攒动,各人物都有。

 葛品扬真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会遇上这等场面,怀着一股好奇和猜疑,挤着向台前走了过去。

 这时约莫辰巳之,本开擂大概还没有多久,悬灯结彩,红毡铺地的擂台上,左角门挂着一只铜锣,右角门挂着一面皮鼓,两名劲装汉子执木槌站在锣鼓下面,神态倔傲地等着有人上台。

 台柱上的一副对联是:

 “广结好手

 遍会英豪”

 台额横帐则是:

 “人龙大侠凤台武会”

 横帐下面另挂着三四面红飘招,无非是有关赏格的说明。

 葛品扬正打量中,一条青衣身形忽然一跃登台,葛品扬侧目一看,上台者竟是鬼妪苗苦芝。

 锣声响,台下立即动起来。

 锣声停歇,后台缓缓踱出一人。正如那名店伙所形容,此人身材中等,一袭黑长衣,黑纱蒙面,纱孔中,双目奕奕有神,步履从容,举止安详,风仪甚佳,颇有一股儒雅气派。

 鬼妪见擂主出面,手中鸠杖一举,冷冷问道:“可否使用兵刃?”

 黑衣蒙面人微微一笑道:“贺兰鬼妪全部家当就在一鸠杖上,如连这个也不准带,那你老婆子还有什么好耍的?”

 鬼妪被人家一口道破身份,自己却不识人家为谁,加以对方这种连讥带讽的口吻,不由得又惊又怒,当下大喝一声:“好,那就接招吧!”

 鸠拐一抢,朝黑衣蒙面人拦击去。

 黑衣蒙面人微笑着,容得鸠拐近身,脚下一旋,滴溜溜绕拐倒转一圈,鸠拐扫空,他人却重又回立原来地方,身法之轻灵美妙,端的罕见。葛品扬情不自地暗暗喝声彩:果然有一手!

 就凭这一招,葛品扬知道,鬼妪已是输定了!

 鬼妪一击不中,恼羞成怒,鸠拐如风狂挥再上。黑衣人似乎有意戏逗,一味闪窜腾跃绝不还手。这样足足过了三十多回合,黑衣蒙面人这才哈哈一笑道:“老婆子,你还不累么?

 下去歇歇再来吧!”

 双掌一推,劲风涌吐。鬼妪一个把持不住,倒翻下台。台下尖叫哄笑齐起,笑叫声中,又一人跃身而上,正是三目狂叟高群!

 三狂叟为黑道中第一号狂人,上台一句话不说,手一拱,表示让先,两眼上翻,昂立不动。

 黑衣蒙面人看清三狂叟面目后,眼中一亮,冷笑一声:“有僭了,三目高大侠!”

 招随声发,人如飘风般抢步而上,伸手便是一个又脆又响的大耳光。

 台下大笑。狂叟狂怒,双掌立以开碑式重手法连番攻出。狂叟名不虚传,比鬼妪确实高明多了,每一掌打出,势劲力雄,气派还真骇人。

 可是,黑衣蒙面人似乎对狂叟特别过不去,三招不到,狂叟另一边脸颊上又挨一记。狂叟正想拼命,忽听黑衣蒙面人冷喝道:“撒什么野?滚下去!”

 掌风如飙,狂叟被打得连滚几滚,方落到台下。

 葛品扬经过这两阵冷眼旁观,忽然想起一人,念动处,一跃上台。黑衣蒙面人向他端详了好半晌,颇感意外地注目问道:“阁下何人?”

 葛品扬手向台顶一指,再指去对方脸上笑道:“是谁也一样,来向台主讨取这对明珠,然后还得向台主请教几件事!”

 黑衣蒙面人哂然不屑地道:“你算什么东西?”

 葛品扬微微一笑道:“我们谁不是东西,各人心里有数也就是了。”

 黑衣蒙面人睁国道:“你说什么?”

 葛品扬淡淡一笑道:“我说动手!”

 黑衣蒙面人眼皮眨动着,忽然手指台下说道:“阁下刚才没有看到?第一个上来的叫鬼妪,第二个上来的叫狂叟,这二位可说都是当今黑道上的顶尖儿人物,你瞧,本侠将他们打成什么样子?现在阁下不妨再想想,阁下比他们如何?”

 “也许过之,也许不及,最好由事实来证明。”

 葛品扬表现得愈轻松,黑衣蒙面人就愈见狐疑犹豫。这时,他又将眼前这名其貌不扬的江湖郎中重新端详了一番,忽然一声嘿,怒目切齿地作势低吼道:“真的要动手么?”

 葛品扬为之忍俊不,心想:好小子,厉内荏,就不怕人家听了会笑话,我为什么上来?他设下这道擂台又是干什么的?

 他心中好笑,口里却说道:“台主刚才的那两手,依在下看来,虽然颇见功夫,如谈气候,可还差得很远,不过话虽如此,事情还是有商量的余地。”

 “唔说来听听看。”

 葛品扬笑了笑,传音说道:“你小子以金银明珠为饵,无非是为了新近练成一套武功,一方面借此考验考验自己在这套功夫上已有几分火候,一方面正好将昔日仇家,诸如狂叟、鬼妪、媚娘、水火双煞等,这批曾令你吃过苦头的人物引来,好好报复一顿,而我,你小子听了这些话,应该明白…”

 黑衣蒙面人眼神一变,口厉喝道:“住口!”

 葛品扬悠然注目道:“住口以后呢?”

 黑衣蒙面人自知失态,这时呆了呆,方勉力传音道:“你…你究竟是谁?来…来这里,到底为的什么?”

 “我是谁,来此为的什么,等会儿自然会让你小子知道。如果我是你小子,就会先封了擂才问这些了。”

 黑衣蒙面人迟疑不决了好半晌,最后期期注目道:“阁下,不…不会是虚有其表吧?”

 葛品扬似乎早知道对方天猾“不见棺材不流泪”当下笑了一笑,不生气,也不置辩,后退两步,单掌一亮,遥向台顶丈五高处那两颗以锦线悬垂着的明珠虚虚按去。

 两颗明珠并悬,相隔仅寸许,这时,一股和风过处,左边一颗只微微晃动一下,右边一颗却波的一声脆响,裂成粉碎。

 葛品扬侧目微笑道:“这样够了没有?”

 黑衣蒙面人两眼发直,也不理台下闲人鼓噪,向两名壮汉一挥手,示意收台,然后朝葛品扬疑惧地点点头,领先往台后匆匆走去。

 自台后休息室小门下梯,绕着一条小溪,直走了半炷香之久,黑衣蒙面人方回身招呼葛品扬在一所庄院前停下。

 葛品扬赶上一步,低低笑说道:“妙手空空兄,还戴着面罩做什么?”

 黑衣蒙面人又是一楞,旋摇着头,轻轻一叹,伸手将脸上那幅黑纱取下,现出来的面目,正是当今第一神偷妙手空空儿罗集。

 葛品扬见了他那副尴尬不安的模样,不又“噗嗤”一声,笑道:“以前只是软取,现在且可硬拿了。妙手不空,可喜可贺,还尽锁着眉头则甚?”

 妙手空空儿苦笑笑,近乎哀求般说道:“阁下如再不见示身份,姓罗的可连说笑的心情也没有了。”

 葛品扬笑着手一伸,比了个“请进,门外非说话之处”的手势。妙手空空儿无奈,只好懒懒地向庄内走去。

 葛品扬随后入庄,四下一打量,问道:“倒蛮宽敞的,这儿是什么地方?”

 妙手空空儿答道:“小徒住处。”

 葛品扬“哦”道:“尊驾什么时候收起徒弟来了?”

 妙手空空儿自嘲似的道:“别人收‘记名弟子’,我这种人,只合称之为‘记姓弟子’,教两手,换个临时落脚的地方罢了。”

 进入厢房,自有家人献茶。俟家人退去,妙手空空儿迫不及待地又道:“现在好见示了吧?”

 葛品扬自怀中取出那面天龙令旗,指着笑道:“该认识这个吧?天龙令共有三支,这一支,正是阁下前年自关外回来,在扶风一家客栈里拿起又放回的那一支。”

 妙手空空儿一“啊”脸羞惭,呐呐说道:“原来…原来是葛三堡主。”

 葛品扬收起令旗,笑了笑说道:“不敢当,并请尊驾安心。尊驾身在这一行,亦不足为怪,这事表过就算,过去的从此不必再提。”

 妙手空空儿眼神闪动,忽然想起什么地张目道:“小可截获一本武功秘笈的事,三少堡主怎么会知道?”葛品扬莞尔一笑,说道:“适逢其会而已。”

 妙手空空儿紧张地道:“除了三少堡主,这…这…这事还…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葛品扬沉着点点头道:“那位物主疯老人,神志时清时昏,可能早忘了也不一定。不过,他叫喊你名字时,也许已给五凤帮那位黄衣首鹰听去。疯老人此刻为五凤帮上宾,以后遇上五凤帮的人,你倒是应该多注意点。”

 妙手空空儿默然,忧形于

 葛品扬安慰他道:“关于五凤帮,你只须提高警觉,烦恼却是大可不必。该帮恩怨无常,即令没有这一段,你姓罗的也很少可能会被他们看做朋友。想想看,五派死了那么多弟子,还有云梦二老,谁跟该帮有过什么过节?”

 妙手空空儿点点头,葛品扬又道:“而且,这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武林中武功便是权威,看你刚才打发鬼妪和狂叟的那两手,实已不比首鹰以下的青蓝紫诸鹰逊多少。今后如再能刻苦自励并检点守,不让正派人物起恶感,你妙手空空儿五个字,就此能成为当年的佛心圣手第二也不一定呢!”

 妙手空空儿身躯猛地一震,葛品扬讶然道:“怎么了?”

 妙手空空儿勉强笑了一下,摇头道:“没有什么,三堡主说下去吧。”

 葛品扬整了整脸色道:“适才在擂台上说有事请教,并非戏言,就是关于那名疯老人,我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我想你可能清楚。”

 妙手空空儿霍然抬脸,诧异道:“五台三魔你会不知道?”

 葛品扬轻轻拍着额角,蹙眉自语道:“五…台…三…魔?这名号好?好像曾听堡内八将中哪一将说过,唔,想不起来了。”

 妙手空空儿忽然了一声道:“对,对,三少堡主,你别劳神,你对这个不会知道得更多了。”

 葛品扬抬头一“哦”脸怀疑之,眼光中好似说:武林中会有天龙门下不知道,而你妙手空空儿却能知道的事?

 妙手空空儿眨眨眼,忽又笑道:“假如我说:妙手空空儿不但窃技通玄,有时且能深知过去未来。三少堡主,你信是不信?”

 葛品扬合上眼皮道:“无论什么事,要得人信,只有一个最好的方法。”

 妙手空空儿笑道:“拿事实出来?”

 葛品扬轻轻哼着道:“算你够聪明!”

 妙手空空儿笑道:“好,请三少堡主听着!首先,三少堡主请不必埋怨你的记忆力,你以前所听到的全部,也许仅有这么多,五台三魔,短短一道名号而已。”

 葛品扬出神迅思,止不住轻轻点头。

 妙手空空儿径自说下去道:“这一点属于猜测。其次,举个例,当三堡主等几位听八将中的某一将说起这些人物时,那一将本有继续说下去之意,但是,他突然不说了,并且借故他去,当时,他本向你们面走来”

 “是啊!”葛品扬猛然睁目,失声笑道:“你,你竟会知道?”

 “同时,那一将以后即未再提,而你们堡中,小一辈的,您可能还是对这事知道得最多的一位!”

 葛品扬又叫了一声:“谁说不是?这就奇怪了!”

 “因为你们师兄弟间亲逾手足,假如今师兄们知道,绝不会不说给你听!”葛品扬有所悟,张目道:“与敝师门有关?”

 妙手空空儿点点头道:“是的。令师之所以不愿下一代的门人知道,是因为令师一直以为它是天龙堡上代的不幸和辱!”

 葛品扬急促唤道:“罗兄…”

 妙手空空儿轻轻一叹,道:“令师祖,龙叟赵允威,他老人家的晚年,外间所知道的仅是:云游五台,不知所终。贵堡中,除了令师一人外,所知道的,大概也没有两样。”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至少令师天龙大侠所知道的不一样。”

 “家师知道的情形如何?”

 “令师曾于令祖失踪不久,悄悄去五台寻访,结果,在一名半身不遂的老人指引下,令师如愿以偿了。”

 “找寻到了家师祖?”

 “是的,令师祖的尸体。”

 “尸体?”

 “是的,那位半身不遂的老人抱歉地说:由于不良于行,他不能送信,甚至连加以掩埋的能力也没有。”

 “天啊!”“同时为了避免张扬出去,也只有坐着等,尽人事而听天命,直到有一天他自己也在令师祖尸旁倒下去。”

 “那位老人是谁?”

 “尚幸那时已是秋后,尸身虽然搁了半个月之久,除了前有块紫黑手印外,其他的各部位均还完好无损。

 “紫黑手印?”

 “是的,四空叟的歹毒绝学,追魂煞手印!”

 “四空叟?”

 “您当然不知道。”

 “那么家师祖是丧命在那个什么四空恶叟手中的了?”

 “令师亦作如是想。”

 “而事实不然?”

 “恰恰相反。”

 “怎么说?”

 “令师祖是死在他老人家自己手上。”

 “怎么说?”

 “也可以说作他老人家是死在千古以来,曾令多少英雄豪杰身毁名裂的,不忍绝人的侠肠慈心的手上。”

 “这…这…这是说…”

 “那是一场石破天惊的恶战。一正一,两名当时的代表人物,由掌招而兵刃,而暗器,最后无可避免地拼上内力。两人相隔丈许,四掌遥抵,脚下石泥一分一分地往下陷落。

 令师祖除了真元逐渐损耗外,尚行有余力,而那位四空叟却已是油尽灯桔之象,角鲜血,如泉水般,汩汩而出…”

 葛品扬忍不住跳了起来,叫道:“那么胜的该是家师祖呀?”

 “不错,令师祖不但该胜,而且已经胜定了。那时的四空叟,最多尚能再支撑半个时辰,到时辰,纵然不被令师祖惊一掌震死,他的血也会尽了。”

 “那么,快说,之后是怎么回事呢?”

 “令师祖见对方那种惨相,不缓缓闭上眼皮,喃喃说道:‘四空老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夫相信你,只要你说一声今后决心痛改前非…’”

 葛品扬失声尖叫道:“天,那时怎能随便开口啊?”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要两全唯有这样做。不过,令师祖并非泛泛者,老人家在启口前,早将局面判断清楚,那就是,他已占绝对优势,纵然如此,仍不会影响整个大局…”

 葛品扬不嘘了口气道:“那还好…”妙手空空儿一声苦笑,叹道:“好,好什么啊?他老人家对局面的判断虽然正确,却错估了人心凶恶的程度!他老人家就没想想,那时的四空叟会听这个么?当下,但听四空叟牙中进出一声:“好!’令师祖惊喜睁目,殊不知四空叟这声好乃是拼提最后一口真气的呼叱,令师祖惊觉不妙,然真气已收,一时运聚不及,四空叟魔掌已至!”

 拍的一声脆响,一只茶杯在葛品扬手中碎裂了。

 “令师祖倒下去了,四空叟也倒下去了。斯时,四空三名门下恰好赶至,将他们师父尸身抬起,而留下令师祖。”

 葛品扬目为之裂,突然问道:“当时有人目击么?”

 “当然有,他们事先已请有见证人。”

 “就是那位半身不遂的老者。”

 “正是此人。”

 “那人是谁?”

 “您刚才已提过他老人家的名讳了。”

 “你说了吧,我已无法记忆了。”

 “佛心圣手!”

 “佛心圣手?

 妙手空空儿垂目低低答道:“是的,当年武林中的一代圣偷,在下的师祖。”

 妙手空空儿原来就是当年圣偷佛心圣手的隔代传人!今天,葛品扬大概是第一个清楚这名年轻偷儿渊源来历的人了。

 葛品扬呆了呆,止不住追问道:“令师祖当时何不将这情形告诉家师呢?”

 “告诉过了。”

 “家师不信?”

 “因为当年四空叟在黑道上的名气,并不在令师祖龙叟在白道上的名气之下,那时江湖上尚没有今天人尽皆知的天龙爪,而四空叟的追魂煞手印却已威慑黑白两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故而令师便认定是两败俱伤,而这,令师于哀痛之余,引为师门奇大辱,他老人家始终认为是家师祖在设词安慰于他的。”

 葛品扬心想:师父他老人家也未免太固执了些。想着,轻轻一叹,没有开口。

 “结果,家师祖抱憾以终。”妙手空空儿黯然道:“临终前,他老人家代家师,谨记这段史实,代代相传,以后,徒弟只许收一个,唯一的要求便是将此事守口如瓶,不于外人,并尽力掩密师门源,直到某一代,天龙堡出了能相信这段史实的弟子为止。”

 葛品扬激动地道:“罗兄,我一定相信,请你放心。”

 妙手空空儿慰然一笑道:“不然我也不说了。”稍顿,感慨地又接道:“刚才,您以严词相勉,仅令人觉得您是一名坦君子。及至您希望我妙手空空儿能成为佛心圣手第二,更证明您对家师祖颇具相当的敬意,于是我便想,师祖心愿,也许就在我这不肖弟子身上达成了。”

 葛品扬不便置喙,师父生刚烈,自尊心与好胜心均超人一等,而且,耳闻不如目睹,以师父当时之愤心情,有所疑,也并没有什么不对,所以,他如再说什么,便不免有非议尊长之嫌了。于是,他乃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么,四空叟与什么五台三魔又有什么关系呢?”

 “刚才我不是说过,四空叟尸身最后由三名门人抬走的吗?那三人,便是后来的五台三魔!”

 妙手空空儿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四空叟名曰四空,事实上,其人却是酒财气四大皆全,四空者,武林同道加给他之讥称也。而后来他那三名徒弟,也各有专擅,都能继承衣钵。首徒嗜酒,次徒好,三徒贪财,武林中分别呼为醉魔、魔、金魔。现在发了疯的,便是三魔之中的第二魔魔!”

 葛品扬听得有趣,不笑道:“何不多收一个凑四个呢?”

 “别慌,第四个是现成的,那便是老魔的独生女儿,外号雷婆,人生得其丑无比,脾气之酷烈,却极骇人。”

 “这位雷婆也与三魔一样仍活着吗?”

 “据说已投入五凤帮中,但不知确也不确。”

 葛品扬猛然想起静雅山庄中那名司阍者白发丑妇,忙问道:“人生做什么样子?”

 妙手空空儿摇摇头道:“只知道长得很丑,人却没有见过。”

 葛品扬想了想,又问道:“姓什么?”

 妙手空空儿道:“这倒知道,姓白,黑白的白。”

 葛品扬一噢,暗忖:那就对了,怪不得五凤五鹰等人都喊她白婆婆。

 妙手空空儿讶道:“您见过?”

 葛品扬点点头,正待将经过说出。不意妙手空空儿却无进一步追问之意,皱皱眉头,便又继续说道:“三少堡主如再遇上此妇,最好多留点神。据说此妇不但残暴冷酷,就是武功,也不在三魔之下,甚至比她那位好的丈夫还要强上一点呢。”

 葛品扬怔了一怔,张目期期地道:“好的丈夫。”

 “就是第二魔魔严尚。”

 “这就怪了,魔既然好,做师父的应该没有看不出来的道理,老魔怎还肯将女儿嫁给他的呢?”

 妙手空空儿答道:“三少堡主也真是,三魔出本是老魔死后的事啊!再说,自己女儿长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除了自己徒弟还可以将就,别的又到哪儿去挑乘龙快婿?老实说,能手就已算是不错的了!”

 葛品扬笑瞪了妙手空空儿一眼,忽又问道:“好者重魔又怎会肯讨她的呢?”

 “风者十九机伶,魔年轻时,据说比另外两魔都要乖巧,他借此拉上裙带关系,多获师父几手秘学,又是何乐不为?”

 葛品扬不摇头叹道:“目下黑道中,据说这情形多得很,、不想魔早已懂得这一套。魔想凭女人发迹,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可叹可悲也。”

 妙手空空儿接口道:“不如说可怕!”

 “怎么呢?”

 “魔当年,自师父死后,蓄姬盈百,而其中最有名的,武林中称之为祸水三姬,羞花姬、闭月姬和沉鱼落雁姬。这三姬年纪都相当轻,十数年前弃魔而去时年仅双十不足,而今算来,也才不过三十出头。最近江湖上传说纷坛,说三姬已分别投向潜伏已久的三名巨煞…”

 “哪三煞?”

 “这一点尚无人清楚,不过自五凤帮成立以来,一些销声匿迹已久的恶派眼看天龙堡…”

 葛品扬脸色微变,妙手空空儿咳了咳,一叹改口道:“三少堡主适才在台上的那一手,不才虽看不出它属于什么玄功,但敢断定决非天龙武学。令师独木难支大厦,今后得看三少堡主你们的了。”

 葛品扬默然良久,忽然抬头问道:“罗兄离此后准备去哪里?”

 妙手空空儿想了一下,毅然道:“三少堡主心意,我妙手空空儿明白,您如有什么差遣但说无妨,感在知遇,我妙手空空儿这条命卖给您三少堡主也就是了。”

 真个是子回头金不换,妙手空空儿与葛品扬相处仅半天工夫,这时竟像换了个人似的了。

 葛品扬起身走过来,紧紧握住这名年轻神偷的双手,微呈激动地道:“谢谢您,罗兄。

 不过,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黄山我是非去不可,但我却忽然想起,家师很可能去了五台…”

 妙手空空儿一呆,旋叫道:“唔,有可能。”

 葛品扬接下去说道:“所以,如罗兄别无要务在身,小弟敢烦罗兄前往五台一趟,一路上如有家师消息,请向该地丐帮分舵借用飞鸽。我在黄山,纵然有事离开,也会与丐帮保持联络。这里是小弟的信物…”

 “天龙三连环?”

 “是的,此环系紫金与乌金混合铸造,外面镌有龙纹,三环相串,代表我们天龙三徒,中环中三剑错,则代表此环为小弟所有。丐帮与天龙堡谊素厚,丐帮上下对此环应无人不识妙手空空儿亢奋地道:“小弟这就起程!”

 葛品扬感激地点点头道:“好,我们一起走,我也得设法渡河了。”

 果如当地父老所预言,三天后,淮河洪水终于消退了。

 葛品扬照预定路程,渡淮水,于凤起旱,南上定远,拟经巢湖,再奔铜陵。

 走在路上,葛品扬兴起希望,也有些惘。师父天龙老人失踪之谜,端倪已现,纵然刻下不在五台,也必与四叟里后人,三魔中另外的商厦有关。王凤帮以天龙武学肆,渐呈表面化,在他认为已不忙在一时,师祖龙叟当年的五台之役,既令他不能释怀,一旦获释四空叟门下下落,纵已到达凤仪峰,依师父那种脾气,也会立即返身赶去的。

 另一方面,令他忧心的,师门天龙堡在武林中应负的这副道义巨担,已是愈来愈沉重了。

 一个五凤帮,已是应付不易,如果某些巨魔再伺机蠢动,那将如何是好?烦愁集,竟未注意已临近一座镇甸,忍不住放声朗歌道:

 “仗剑提刀争月,伏尸血换山河。

 英雄事业男儿志,怒马烽火付高歌…”

 歌声未竟,忽听一个重的声音冷嗤道:“英雄都像这副样子,武林大概是末日到了!”

 葛品扬为之一怔,循声望去,见发话者坐在前面城门口石桥墩上,是个手托旱烟筒,身穿葛布短袄的六旬老人。

 老人精神矍铄,眼中有神,一部灰髯,飘飘垂,手中那支旱烟筒长两尺余,筒身乌光闪闪,乌钢打造,显系一支奇形兵刃。

 葛品扬知道对方定是武林中人,再看看自己一身很琐装束,想及自己现下之鄙恶面貌,实与刚才那随兴而发的歌意不相配合,不由也就怒火尽消,走上去抱拳,赔笑道:“在下忘情而歌,有渎老丈清听了。”

 老人哼了一声,仰脸闭目,竟不理睬。葛品扬尴尬地犹豫了一下,觉得也没有什么好再说的,便耸耸肩,转身向城中走去。

 走没四五步,身后忽传来一声沉喝道:“给老夫站住!”

 葛品扬皱了皱眉头,只好站住,还没转身,身后又喝道:“给老夫回来!”

 葛品扬心中有气,但因对方年高,一时不便发作,加以武林尽多奇人,值此多事之秋,一切应以忍为上,于是,他走回来,含笑问道:“老前辈有何见教?”

 “来自何处?”

 “河洛方面。”

 “那么五凤帮近来在那边有何动静?”

 葛品扬一惊,本想推说不知,但继之一想,又感不安,他都能看出对方是武林中人,对方又何尝不能看出他也是武林中人?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为兔巧成拙,索开门见山说道:“风风雨雨,一言难尽。”

 “好!”老人起身,手中烟筒一挥道:“进城找个地方详细谈谈。情形不对,老夫说不得只有亲自走上一趟了。”

 葛品扬又是一惊,强笑着道:“在下忘记请教,老前辈如何称呼?”

 “等会儿再说!”

 葛品扬唯唯称是,入城后,经过几处大酒楼,店伙们含笑躬身招呼,笑容都很怪异。葛品扬先没在意,想进去,均被老人以哼声止住。三家一过,葛品扬忆及那些店伙们相同而诡秘的笑容,不有点疑心起来。

 这时,老人忽然指着街旁一家小饭馆道:“这儿好。”

 葛品扬纳罕着跟入。坐定后,老人似已瞧透葛品扬心思,冷冷一笑,恨声说道:“车船店脚呀,个个该杀,实在有道理。老实说,凭考夫这种身手,要摆阔,点不义之财还不容易,哼哼…”葛品扬明白了,大概老人每次喝酒,小账付得不怎么多,那些店伙可能将他看成一名守财奴或吝啬鬼了。

 因此,老人这番话很令他感动。不是吗,有武功在身的人,不论武功有多好,即使一名五,如昧起良知,还不是一样子取予求?

 于是葛品扬真诚地道:“老丈不妨尽量,些许酒资,在下还应付得起。”

 老人点点头,高兴地持髯说道:“我烟火叟算看对人了!”

 烟火叟?葛品扬迅忖着,烟火叟是何许人?此人年在花甲以上,如为知名之士早该有过耳闻才对的呀!

 但在礼节上,他不得不欠身道:“失敬,失敬,原来是烟火老俞辈。”

 老人点头道:“坐下,坐下。”接着,慨然一叹道:“当今能知道老夫这名号的人寥寥可数,你老弟居然知道,真太难得了!”

 老人说着,忽然有点疑讶地道:“老弟师承何人?”

 葛品扬闻言一愣,心想:此老说当今能知道他名号的寥寥可数,自己若不表示出身名门,岂不说明适才所道“失敬久仰”之语纯属虚伪?

 他想及自己对丐帮一切熟悉,不妨暂充,于是谦让道:“在下乃丐帮关洛分舵舵主,名号叫千面幻丐,现调总航巡按堂,正奉令巡察各地支舵…”

 葛品扬说到此处,蓦然缩口,因为,他忽瞥及店门外檐下正蹲着一名独目瞽丐。

 那名独目丐本在伏膝打屯,闻声骤然扭头,独目中光闪闪,一脸又惊又怒神色,葛品畅暗道声:糟了!

 独目丐有三个法结,在丐帮地位虽不算太高,如在分舵,当也是一名副分舵主级的人物。这种人还能不清楚他们关洛分舵主是位什么人物么?

 至于名号,他倒没有说错,丐帮关洛分舵主确叫千面幻丐,而容貌也不是他喊糟的主要原因,因为千面幻丐以易容术知名武林,随便以什么面目出现,都有可能的;但是,有一样,却是假不了的:丐帮弟子,不论处于何等情形下,代表辈份的法结,均必须显示出来,以便彼此于天下任何一处相遇,均可一目辨认。这是不变铁律,而他,衣摆平垂,什么也没有。

 老人“噢”了一声,同时抓起酒壶道:“原来老弟是丐帮弟子,恕老夫狂妄,千面幻丐这名号虽然很耳生,但贵帮四海神乞乐老儿,跟老夫却是深。”

 听了老人这种语气,葛品扬益发感到不安。能与丐帮帮主有交往的,说什么也非泛泛之辈,门口那独目丐万一于此时发难,岂不立陷窘境?

 不意那独目丐却一声冷笑,突然离去,葛品扬这才暂时安心下来。

 他知道,独目丐一定不甘善罢,此去十九系向分舵报告,不过,那是以后的事,只要能混到与这位烟火叟分手,则来的人,身份愈高也就愈好办了。

 酒菜上齐,二人开始吃喝,老人于大啖之际侃侃而说道:“想当年,巫山知机子、天风侠、龙门棋士,还有一位天龙堡主,我们五个,曾假黄山天都峰…”

 又是一段武林秘闻要透出来了。

 葛品扬不一阵紧张,因为他知道,这五人在一起,自然不会为了普通的事,十九可能是互研绝艺,或许计划武林大局。

 总之,那种盛会想想也够人向往的了。

 五位风云人物聚集天都峰以后呢?葛品扬失望异常,因为老人所说,似乎只是一时的感慨,话到“峰”字,一声长叹,竟然住口。

 葛品扬不敢直接追问,试以他言道:“那么,老前辈一定也和黄山本代掌门人白石先生相了?”

 老人嗤之以鼻,冷冷一笑道:“老夫与他相?”

 葛品扬吃了一声道:“白石先生什么时候开罪了您老不成?”

 老人仰起脸,咽下口中酒,哼道:“如说金石翁还差不多!”

 金石翁为黄山上代掌门人,不但武功绝俗,且为一代金石名家,白石先生之所以自号“白石”即表示不忘先师,示自谦不若先人。

 葛品扬清楚了老人心意后,不暗笑道:此老好倔傲!

 不过,倔傲在武人,尤其在某些奇才异能之士,并不足怪,由于老人透出与师父天龙老人为数十年故,葛品扬不对这位前辈人物肃然生敬起来。

 老人又干了好几杯,忽然问道:“当年巢湖的白龙帮,如今又复帮了,你知不知道?”

 葛品扬摇摇头道:“还没听说起。”

 老人讶然张目道:“白龙帮复帮不及三月,表面虽打着独立旗号,暗里据说实系五凤帮一处分舵,已将你们丐帮巢胡分舵得无路可走,你这名总舵巡按竟说不知道!”

 葛品扬万万没有想到附近的巢湖出了这种大事,怪不得刚才那名独目丐忍怒而去,看样子那独目丐是误认他是白龙帮的人了。

 葛品扬强定心神,故意苦笑一声,低低说道:“不瞒老前辈说,在下正为处理此事而来,只不过怕这里人多口杂,不敢轻易表而已。既然老前辈关心,在下只好说出来了。”

 老人点点头,说道:“三天前,有个小妮子,与该帮一名头目发生争执,并打得那头目头破血,事后据说当天夜里就…”

 “就被该帮掳去了?”

 “是的,那小妮子武功不错,据说该帮出动全部人马,还施了一点诡计方才侥幸得手。”

 葛品扬心头一震,暗想:有这么好的身手,那少女会是谁?

 老人又夹了一筷子菜,一面咀嚼着,一面端起杯于道:“那小妮子人不但身手不错,就是模样儿也不错的,身穿天蓝色劲装,外罩一袭天蓝色风衣…”

 葛品扬身躯一震,急问道:“姓什么叫什么前辈知不知道?”

 老人蹙额沉着道:“让老夫想想看。”

 说着,忽然一哄接下去道:“对了,姓什名谁虽不清楚,但却听她口口声声,说什么‘龙女’‘虎女’,‘家凤’‘野凤’的…”

 葛品扬暗呼一声:果然是师妹!

 情急之下,不口责问道:“前辈何以袖手不管?”

 老人自干一杯,捋髯缓缓说道:“那小妮子虽可爱,但那股傲慢劲儿却不大讨老夫喜欢,所以,这两天老夫正在打听,如果她是哪位故人门下的话…”

 葛品扬眼见急惊风遇上慢郎中,又气又怒,当下也懒得多说,顺手掏出一块碎银,往桌上一放,匆匆站起身来道:“在下忽然记起另外还有一个约,暂时失陪了!”

 老人既不疑讶,也无挽留之意,仅向那块碎银瞥了一眼,淡淡说道:“很好,老夫差不多也半了。”

 葛品扬一楞,忙又伸手入怀,没有摸着零碎的,不愿多耗,便将一只五两重的银子取出放下,手一拱,返身大步出店。

 约莫晚茶时分,他估计着巢湖离此并不远,落以前,定可赶到。

 出城疾行,仅顿饭之久,巢湖业已在望。葛品扬精神一振奋,脚下也就更加快速起来。

 走在一座杏林前,葛品扬正想穿林而过,目光偶掠,一声“噫”为一个突然发现的景象怔住,眉头一皱,霍地止步。

 三十多名丐帮弟子,魅影般自林中悄然窜出,一字排开,当道而立。

 站在最前的二个,一个是三个法结,一个是四个法结,三个法结者,正是午间那名独目丐。

 葛品扬猜得不错,这名三结独目丐,果然是巢湖分舵副舵主。

 上首的那名有着四个法结,长长脸,方下巴,神色阴沉,显为巢湖分舵正舵主的中年叫化,葛品扬同样也不认识,现下,葛品扬为难了。

 他知道,他可以解释,因为他身边带有天龙今旗,而且他谙丐帮全部切口;但是他的易容术太到家了,为了表明身份,他必得同时现出本来面目,那样做,重新易容起来又要颇费一番手脚,如今他心悬师妹,恨不得翅飞去,实在不愿为澄清这点小小枝节而误了大事。

 所以,他连应有的场面话也不说,上身一,冷冷发话道:“朋友们料得不错,大爷我外号叫恶郎中,新近投效白龙帮。现在正赶着回去,朋友们如不愿放弃捡便宜的机会,大爷就此奉陪也无不可,如果朋友们自认为胆量还够,今夜三更,大爷在敝帮恭候。”

 葛品扬深切了解,丐帮弟子最重气节,可杀而不可辱,他这种将法,一定能够成功,同时,他计算,白龙帮过去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帮派,除了龙头巢湖白龙萧子水以及三二名香主外,高手不多,凭他今天一身成就,来个突击,大概还不成什么问题。到时候,丐帮弟子赶到,敌友分明,有师妹为助当然更好,不然就凭他一个,再会合这伙丐帮弟子之力,正好将白龙帮初初成形的规模一举消灭。

 果然,一切如他所料,长脸丐与独目丐互望一眼,分别一声冷笑,同时返身将身后的众丐挥退至两边。

 长脸丐转过身来道:“朋友请!”

 独目丐冷冷接口道:“三更正,化子们准时前往候教!”

 葛品扬故意长笑一声道:“这样最好了,大爷这就回去准备棺木,届时包你们各得其所也就是。”

 人随声起,投林而入,这座杏林,远比外观为深。葛品扬入林后,心念一动,忽然改变了原先的主意。

 他自问:“师妹被该帮锢何处,我并不清楚,要是一时不能得手,该帮反以师妹生死为要挟,那时又将如何对付?”

 于是,他返身潜察,见丐帮弟子已纷纷远去,忙走到一处隐俗所在,将背上药箱放下,自箱底取出那副红鹰行头,先恢复本来面目,然后穿起红色外衣,戴上红色面罩,并将那支尚在怀中、当初由红凤赠给杨老夫子的红凤令取出备用。

 他知道,这样做是万无一失的。

 白龙帮之东山再起,不管它是否受了五凤帮的鼓励,甚至已于最近成为五凤帮的一处分支机构,这些都无关紧要,有一点可予断立,白龙帮决不敢对五凤帮有所得罪。

 所以,他可以相机行事,凭五凤帮红鹰主身份提人,或者凭五凤帮红鹰主身份指名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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