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姐弟反目
这老妖妇刚才悄然退走,现在又不声不响地现身,毫无疑问,她必然有所行动,而这行动必然是意外和可怕的。
她的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来临前刻的天空,眸子里充
了恶毒的芒影,臃肿的身躯裹在宽大的一口织绵褛衣里。
锦褛里隐藏了什么不得而知。
岳震寰最困惑的是这对照明的“丧”字白纱灯是谁挑的?
杏姑和她的大嫂何以不见现身?
她们的下一步棋是什么?
“你应该懂得安乐山庄的规矩?”太上目注金面人。
“卑属懂得!”金面人躬了躬身。
“何以敢闯进来?”
“职责所在,只好从权,请太上宽恕!”
“你知道此地出了事?”
“是的,原先运送金珠的两名弟子,尸体被人送到秘舵。”
“今晚一共多少人侵入?”
“连这小子一共三个!”
“那两个呢?”
“可能藏匿在暗中!”
“什么来路?”
“丹江白木山庄的漏网之鱼,青龙寺方面已有损折。”
“噢!”太上的脸色变了变:“这小子也是白家的人?”
“可以说是的,关系很深。”
岳震寰心头大震,白木山庄在江湖上声名赫赫,庄主白云天又是侠名四播。照此判断,杏姑可能是白云天的遗孤,难怪有这等身手。
“白家全已放了河灯,还有漏网之鱼?”
“是的,这是当初极大的疏失。”
岳震寰的杀机立即炽烈起来,白家惨遭灭门,放了“河灯”姑嫂劫后余生,索讨血债,自己介入这桩公案是正确的,不单是为了白家,同时也是为了无数的冤死同道伸正义,为江湖除毒瘤。
他同时也想到了辱没师门助
为恶的师姐马玉花,那股子愤恨更加如火如荼,清理门户,代师正门规是无旁贷的责任。
“现在我就从这小子开始,斩草除
!”宽大的锦褛鼓
起来。
“太上请留活口!”
“为什么?”
“暗中还有他的同路人!”
“杀了他,他的同路人就会现身。”
“留活口作饵更好,也许其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内幕。”
“你能活捉他?”
“可以一试,如果不成,太上再下手不迟!”
“好,你就试试看!”
金面人开始挪动脚步,迫向岳震寰。
岳震寰紧握着剑柄,杀机在心中凝固成了形,像不久前击杀巨人大宝时的感受一样“修罗快掌”演化成的剑招在脑海里回旋,无比的信心与冲击完全融合而为一,仿佛对手已倒在他的脚前,剑出人亡,毫无疑念。
金面人迫近到一丈,八尺,五尺…
“呀!”栗叫声中,剑芒在灯光下一闪而灭,极快的一瞬。
金面人没倒,而他被点中了
道。
他完全不相信,但事实非要他相信不可。
金面人用的是什么手法?如何能避过根本不可能避过的一击?
他心胆俱裂,脑海一下子成为空白。
“哈哈哈哈…”太上狂笑起来。
金面人再加上一指,岳震寰栽了下去。
“本太上从没听说本帮有你这等好手?”
“太上过奖,侥幸而已!”
“你在帮中所司何职?”
“总巡察!”
“你暂时留在本太上身边护卫!”
“遵命!”金面人深深一躬。
“他的同
何以不见现身?”太上目光四扫。
“可能不敢!”
“谁点的纱灯?”
“当然是这小子的同路人。”
太上挪步上前,走近大宝的尸体,居然
下了泪,她痛惜他的死,她要再找像大宝这种活宝已不可能。
他不能算男人中的男人,只能说是
妇
娃心目中的极佳工具。
“切掉他的双掌!”太上恨毒地瞪着岳震寰。
“太上,暂时不要!”
“为什么?”
“卑属要利用他以虎制狼。”
“带到里面再说。”
岳震寰
道被制,但知觉未失,完全清醒,他想不透杏姑姑嫂能进入山庄杀人点灯,为什么在这种关头不现身?
这一擒后果不堪想象。老妖妇将用什么残酷手段对付自己更是不敢想。
金面人挟起岳震寰跟太上进入内宅。
地窖里的小房间。
岳震寰躺在
上,他已是功力全无,等于一个没有练武的平常人,他还活着,但跟死了没两样,他只是在等待无法想象的惨酷结局。
现在可能已是第二天,外面的情况他不知道,也不愿去想,甚至他连杏姑也不愿想,过去的一切似乎全已离开了他,绝了缘,思想已近于麻木。
轻轻的脚步声来到
前,他偏过头,猛可里一震,他翻身下
站起,全身的血脉贲张起来,进来的赫然是师姐马玉花。
马玉花脸上带着异样的微笑,定定地望着岳震寰。
“师弟…”她开了口。
“马玉花,你已经没资格用这称呼!”岳震寰
愤
狂。
“关系是改变不了的,师弟…”
“住口,如果我功力仍在,我就劈了你!”
“但是你已不能动剑!”
“你来此目的何在?”
马玉花敛了笑容,幽幽地道:“我来此地是为了尽姐弟之情!”
“哈哈哈哈…”岳震寰狂笑起来,久久才敛了笑声,目眦
裂地道:“马玉花,用不着假惺惺了,一句话,我不会受你利用,我也不在乎生死,你要尽姐弟之情很简单,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
“我会杀你么?”
“你不杀我比杀我更残忍!”
“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加入鬼脸帮是不得已…”脸上出现了黯然之
,口角也在抖动,她象是尽力抑制内心的情绪。
“我不要听,你已经不能算是人!”
“随你怎么说,我是在救你!”
“救我?哈哈…”笑声突然刹住,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动了几下之后,
声道:“我明白了,你就是制住我的金面人,虽然你故意改变声音,但并不能完全改变,还有你的身材…”
“你想到了很好,我不否认,我这么做是救你…”“你还说救我?”
“师弟,如果让本上出手,你绝对活不了…”
“鬼话!”
“信不信由称,她身上那件罩身的锦褛,是件宝衣,可避水火刀剑,而她藏在褛里的双手,却拿着致命的利器…”
“什么致命的利器?”
“豹爪手套,爪上有剧毒,见血封喉,你一击不能致她于死命,就得毁在毒爪之下。”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同门手足之情。”
岳震寰闭上口,凝望着马玉花,他不敢相信她的话,但又无法完全不信,只要她还有一点人情,她是会这样的。
在师门学艺的那段日子里,她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也曾暗恋过她…
“你想要我相信?”
“你非相信不可,除了我谁也救不了你。”
“我现在功力已废…”
“我可以使你恢复。”
“真的?”岳震寰狂喜过望,心念一转:“有条件么?”
“有!”
“什么条件?”岳震寰的心又凉了下来,既然有条件,就绝对不是好事,说不定是根本无法接受的条件。
“条件简单,第一,从现在此刻起,我们不再是师姐弟,无论人前人后,任何情况之下都不许再提同门二字!”
“可以,本来我心目中对你早已没这两个字。”牙齿咬了又咬:“听口气还有第二第三,说吧!”
“没第三,只有第二,你替我执行一个任务…”
“什么,要我替你执行鬼脸帮的任务?”岳震寰瞪大了眼。
“不错!”
“什么任务?”
“杀人!”
“杀人?”岳震寰退靠
沿:“马玉花,你冠冕堂皇说为了尽同门之谊而救我,原来是想利用我做杀人工具,告诉你,办不到。”
“你不想恢复功力?”
“只要不辱师门,不堕志节,死又何妨!”他说得慷慨
昂,整个脸都
红了。
“岳震寰,我不要你辱师门,也不要你堕志节,要你杀的人是该杀之人,他们是本帮设在此地秘舵的弟子。”
“你们自己人?”岳震寰一
股坐在
上,惊疑地瞪着马玉花,心里在想:“一个人要变,太可怕了,在记忆里,她是个温柔正直的女子,现在不但加入
恶门派,还要杀戮自己人,简进是丧心病狂…”
“不错,他们是本帮弟子,自己人!”
“杀的理由是什么?”
“无妨告诉你,太上在安乐山庄的行为,帮主极不满意,而此地秘舵的弟子全是她的亲信,助长了她的骄奢
恶,所以我奉令消除她的
恶之源,而又不能让她知道真相,正好有这机会由你代劳,你杀人不违义,不伤仁,又可死里求生,何乐而不为?”
这番说词岳震寰不能不相信,鬼脸帮主跟那老
妇是母子关系,再
恶的人也不能容忍母亲做这种事。
马玉花有条件地利用自己来做这件事,论情理是可以答应…
“你说的不是真话?”
“这假不了的,你可以在杀人时求证,他们不是哑巴!”
“他们人在何处?”
“现在就在庄中。”
“那老
妇呢?”
“暂时换了地方!”
“好,我答应你!”
“我解除你的
制…”
“且慢!”
“怎么,你…”“我有几句话说在头里,我并不感激你放我
出死地…”
“当然,这是条件互惠。”
“还有,我对鬼脸帮并未改变除魔卫道的观念,以后白刃相向的机会还有很多,如果你改变主意,现在还来得及!”
“你不说我也明白,错过了这档事,我们是敌对的双方,那时就各凭手段了。”说着,挪步上前:“现在我解除你的
制,出了地窖,你就可以动手,记住,不能放走一人。”
连点三指,岳震寰的血气开始运转。
马玉花把岳震寰的剑
到他的手上。
岳震寰就坐着之势,努力运气行功,只片刻功夫,功力尽复,但他没站起来,有一个意念在他的心里冲出,该不该趁这机会清除师门败类?
最不会说谎的是眼睛,常常在不知不觉中
内心的秘密,岳震寰这么一盘算,眼神便有了异样。
知己知彼,马玉花立刻有了警觉,她淡淡一笑。
“岳震寰,你心里生了杀机?”
“我?”岳震寰下了
,正视马玉花。
“你现在想对我动剑?”
“如果不幸被你猜中呢?”岳震寰把心一横,他承认了。
“可是你现在不能对我动手。”
“为什么?”握剑的手本能地紧了一紧。
“第一,你还没履行条件。第二,不管怎么说,我放弃了杀你的机会,照你的为人,你不会真的做出来。第…”
“也许我就做出来呢?”
“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又笑了笑:“第三,你杀不了我,你应该没忘记你是我制住的。”
岳震寰愣住了,不错,他是栽在她的手里,他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那由“修罗快掌”演化来的这招无敌杀手伤不了她。
在记忆中,她没这高的功力,而她当时点
的手法不是师门武功,难道是“鬼脸帮”的绝技?
如果是,她会,别人也会,要对付这些帮中高级弟子可能问题大了。
她说的第三点,像一双无形的手,掐住岳震寰的脖子,也等于是击中了要害。
“我先走一步,你出地窖之后就准备履行条件!”马玉花异常镇定,她看准岳震寰已被说服。
“我不信这个
!”岳震寰把心一横。
马玉花没接腔,一闪身,穿门而去。
岳震寰恨得牙
,但他无可奈何,硬把一口恶气
了下去,结束了一下衣衫,提着剑往外走。
地窖门是开的,一路无阻。
就在太上宴乐的小厅里,摆了桌酒菜,七八个人围坐吃喝。
正中上座坐着个三角脸的半百老者,看来是众人之首。
“想不到这种事会发生在安乐山庄,真的是太岁头上动土。”
一个白净面皮的汉子开了口。
“我们面对的是相当可怕的敌人!”为首的语音凝重。
“先毒獒犬,再杀管家孙大宝,这一着够厉害!”左边一个皮肤
黑的汉子接上腔,手里还捏着只啃了一半的鸡腿。
“这跟在青龙寺杀人的定是同一伙!”白净面皮的瞪大了眼。
“我们静候马巡察到来,看她怎么个安排。”为首的呷了口酒:“动作快些,吃完去接班!”
“班不必接了,吃喝完好上路是真的!”一个冰冷的声音发自厅外的院地。
“外面是谁?”为首的目光扫向门外。
“可能是相好的上门了!”白净面皮的起身冲了出去。
“哎!”低沉的闷嗥,接着是人倒地的声音。
所有在座的个个面目失
,踢开坐椅一拥而出。
院地中一个年轻武士仗剑而立,白净面皮的趴在他身前。
鬼头刀纷纷亮出,散开包围。
为首的三角脸老者迫上前去。
“阁下是谁?”
“正义武士!”
“昨晚杀人的是你?”
“算有一份!”
“一份,你们一共几个?”
“不多,两个!”
在场的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一听话音,个个心头泛寒,下意识地挪了挪脚步,改变了一下姿势。
两个人能血洗安乐山庄,这份能耐在场的根本不是价钱,很现实的是白净面皮的汉子出门就伏尸,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太惊人了。
“你不敢报来路?”三角脸老者目光浮动不定,似乎在等待外援。
“你定要知道本人的来路?”
“不错!”
“好,那本人就坦白告诉你,本人是受人之托来杀人的职业杀手。”
场子里起了一阵
动,这年轻武士自称职业杀手,受人之托杀人,而对象是专以杀人越货为业的鬼脸帮,这的确是令人难信的事。
三角脸老者的脸皮连连
动,他自忖在场的对付不了这可怕的敌人,但又不能逃避,当然,要想逃也不可能,偏偏主事的高手又迟迟不来…
“受谁之托?”他打算拖磨时间。
“不说也罢,说出来你们将死不瞑目,现在你们准备保命,本人的时间很宝贵,不能虚耗,要动手杀人了。”
“少狂,你们上!”三角脸老者硬起头皮来暴喝出声。
七八柄鬼头刀从不同角度罩向岳震寰。
鬼头刀是鬼脸帮一般弟子通用兵器,有其特殊的刀法,普通江湖高手是难与抗衡的,七八人联手合击,声势相当惊人。
岳震寰正需要他们如此,这样比较省事。
剑芒从刀光中腾起,闪烁。
低沉的凄哼声中,栽倒了三个。
其余的见不是路,纷纷弹退,岳震寰是在实践对马玉花的诺言,杀的又是恶魔手下的爪牙,当然无所谓恻隐,人退他进,快旋疾挪,寒芒打闪。
地上又增加了三具尸体。
三角脸老者半声不吭,闪电弹身逸去,剩下那皮肤黝黑的汉子两腿发软,跑不动。
岳震寰也弹起身,凌空飞腿,踢中那汉子的后心。
那汉子惨叫仆地,岳震寰已到了外院。
三角脸老者正冲向大门,岳震寰
手掷剑。
“哇!”惨嗥栗耳,三角脸老者趴伏在门槛上,
在后心的剑闪个不停。
岳震寰上前拔起剑,就尸体擦拭干净,转身四顾,发现外院也有不少具尸体,不用说死者是等待换班的警卫,下手的自然是马玉花。
对自己人尚且如此残忍,对外人就不必提了。马玉花是个善良的女子,竟然变成了女魔,实在令人扼腕。
诺言兑现,岳震寰只有离开。
这一次行动,杏姑和她的寡嫂都不见现身,使主要的对象鬼脸帮太上漏了网,岳震寰想不透。
泽州城并不热闹,古朴的街市店屋近乎简陋。
岳震寰是头一次拜访,他大模大样地走在街上,谁也不知道近在咫尺的安乐山庄血案是他的杰作。
时间又是午后,他还粒米未沾,见了饮食,饥火便
了起来,他进入一家最冷清的酒店,现在他迫切需要的是清清静静吃喝上一顿。
清静可是真清静,整个店堂座头里,只有两个客人,一个是走方郎中,另一个就是他自己。
他是从地上的药箱和桌上的铁板判断出走方郎中的身份。
他是真饿了,酒菜一上桌便大嚼起来。
走方郎中可是一派斯文的模样,细嚼慢饮。
酒店里有酒客,酒客中有各
人等,酒客进店是为了吃喝,这是连三岁小孩也知道的平常道理,因此,除了特别扎眼之外,谁也不会注意谁。
现在,岳震寰与走方郎中就是各自吃喝,谁也不注意谁。
酒客少,而且已经过了午,小二伏在柜旁打盹,炉灶边的大司务也缩到角落里剔牙去了。
等肚子有了数,岳震寰也变得斯文起来,不再那么虎咽狼
,他的眼睛有了空离开杯盘四下游扫。
突地,他的眼睛直了,到现在他才发觉郎中的药箱上
了
孔雀
。
本来,药箱上
鸟羽,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但这孔雀
在岳震寰眼里情况不同,杏姑姑嫂安身的山腹石窟里壁上
有孔雀
,在青龙寺后的
舍,他亲眼看过孔雀
杀人,所以他的反应便不同了。
只有两个可能,第一是这郎中偏爱鸟羽,药箱上
孔雀
做装饰,纯属巧合,并无意义。
第二是与目前的鬼脸帮事件有关。因为这一带是鬼脸帮的另一个根据地,而杏姑姑嫂也到了此地。
到底是哪一种可能无法判别。
走方郎中有意无意地朝岳震寰笑笑。
出门在外,无意相值,尤其是吃喝场合,点头打个招呼也没什么,走方郎中本来就是见人
的。
可是由于这
孔雀
,岳震寰的感受便不同了。
他也对走方郎中报以一笑。
双方各自吃喝。
岳震寰有心事,情绪不再那么平静了,他不时抬眼观望,望向门外,故意不看那走方郎中,心里却在想那
孔雀
的蹊跷。
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门边,赫然是杏姑。
岳震寰心中一动,正待起身招呼,但在双方目光接触的瞬间,他感觉杏姑的目光是冷而陌生的,脸上没任何表情,他怔了怔。
杏姑进门径直走向郎中的座位。
一种江湖人必具的
感,他立即意识到此中大有文章,他沉住气,也装作跟杏姑是陌路之人。
小二睁开惺忪睡眼,
了
,打了个呵欠,站起身:“姑娘要吃点什么?”边说边走过来。
杏姑朝小二摇摇手。
小二又坐回原位。
杏姑在走方郎中对面坐下,他们像是
人。
走方郎中皱眉望着杏姑。
杏姑作了个揖,手指自己喉咙。
走方郎中苦苦一笑,道:“姑娘,请别老
着我,我说过,你的病无能为力,你另就高明。”
杏姑竖起大拇指,表示称赞郎中高明,然后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又连比了几个手势。
岳震寰大感纳闷,看样子杏姑是要这郎中医她的哑病。这可奇怪,这么聪慧的女子,又是高手,何以会相信江湖术士?
走方郎中眼珠子溜动了几下,
一笑,道:“姑娘,你的病不是绝症,当然能医,只不过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多则一年,少则半年…”
杏姑连连点头,表示不在乎时间长短。
走方郎中道:“你当然不在乎时间,反正只求病好,可是我靠串江湖糊口,没法子呆下来医你一个人…”
杏姑指指桌上黄澄澄的金锭,又拍拍
怀,表示有的是钱。
走方郎中咽了口酒,做出个无可奈何的神情道:“这么着,如果你愿意就跟着我,咱们算师徒吧,一面行医,一面治你的病,怎么样?”
杏姑偏头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岳震寰暗地着急,这郎中分明不是好来路,杏姑为什么要答应跟他走,求医心切也不能如此呀?
转念一想,她还有个嫂嫂在暗中,她也是个精明人,这么做必有用意,问题很可能就在那
孔雀
上。
走方郎中端详了杏姑几眼,笑着道:“我们现在起就是师徒了,你不能开口叫师父,可是我对你却不能再叫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杏姑用手指在桌面上画了画。
走方郎中点头道:“心兰,很好的名字,姓什么?”
杏姑摇摇头。
走方郎中耸耸肩道:“八成你是个孤女,今年几岁了?”
杏姑先伸出一个指头,然后食指一钩。
走方郎中打了个哈哈,道:“十九岁,好极了,心兰,陪我喝杯酒,吃点东西然后我们上路!”说完,招来小二,要他添菜。
杏姑没反对,脸上浮着
人的笑容。岳震寰已经吃
喝足,但在目前情况下,他必须耗下去。
杏姑可不客气,又吃又喝,真的像是成了走方郎中的徒弟。
岳震寰如坠五里雾中,根本想不透杏姑在变什么把戏。
“咯!”一声干咳起自店门边,随着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唉呀!先生,在下找遍了城里城外,总算把你找到,你那帖药真灵,我娘能下
了,先生,再求一帖药,你无论如何得再劳神一趟。”
来的是个买卖人打扮的中年人,像是赶急了路,一手扶着门框直
气。
“哦!朱掌柜,你打发个人来不就成了,何必…”江湖郎中站起身来。
“不,不,那不成礼!”
“请进吧!”
“先生,在下还有另外一件事请教,当着人不便…”
“哦!哦!”江湖郎中走向店门。
杏姑回头望了一眼,又自顾吃喝。
岳震寰只是冷眼旁观。
朱掌柜跨进门凑向江湖郎中一阵耳语。
江湖郎中脸色变了变,打了个哈哈道:“那太好了,实在想不到,区区说呢,怎么会有这等事。”
朱掌柜扫了杏姑的背影一眼,道:“先生就移驾么?”
“当然,这是迟缓不得的。”
朱掌柜的目光一瞄岳震寰,放缓了声音道;“先生,在下去备轿,隔壁不远便是轿行!”
江湖郎中摆手道:“不用了,走江湖的坐轿子会让人家笑掉牙。”
朱掌柜道:“这是在下的一点诚意,先生就不要推托了。”
说完,作了个揖,转身离去。
江湖郎中走回原座,在接近杏姑时迅快地出指疾点。
岳震寰目送朱掌柜离去,收回目光一看,陡然大惊,只见杏姑已趴伏在桌上。
小二走了过来。
“先生,这位姑娘…”
“不碍事,她是不胜酒力,醉了,喏,算帐!”
“一共两钱七分银子!”
“这够了么?”一块至少二十五钱的碎银放在桌上。
“多了,先生!”
“多的赏你!”
“谢啦!”小二哈了哈
,拿起银子,眉开眼笑地走了开去。
岳震寰心里直嘀咕,意识到事有蹊跷,杏姑的酒量他知道,凭那几杯酒说什么也不会醉的,何况她是自斟自饮,没人
她喝。
一顶小轿来到店外。
江湖郎中背起药箱,一手架起杏姑向外走去。
岳震寰虎地离座而起…
小二忙趋近前:“客官吃好啦?”
岳震寰没吭声,胡乱掏了块碎银往桌上一放,匆匆向外走去。
小二望着岳震寰的背影直摇头。
杏姑已被放入小轿抬走,江湖郎中与朱掌柜步行在轿后。
岳震寰本来要拦截,但一想这是大街又是白天,闹起事必惊动地方官府,强忍着尾蹑下去等待时机。
出了城,岔上小路,眼前是一片漠漠的荒林。
小轿径直朝荒林奔去。
时机已经来到,岳震寰身形一紧,正待追去…
“站住!”一声冷喝起自身后。
岳震寰回转身一看,登时血脉贲张起来,出声喝阻的赫然是他的师姐马玉花,他骤然明白,那走方郎中和朱掌柜都是鬼脸帮的人。
“你是从城里酒店尾随来的?”马玉花面寒如冰。
“不错!”
“你以为别人是呆子不知道被人盯梢?”
“知不知道都是一样…”回头一看,小轿已没入林中不见了,牙齿一咬,道:“马玉花,回头再跟你算帐!”身形弹起…
“呼!”一道掌风卷来,把他迫回地面。
“马玉花,你现在就要死!”长剑出了鞘,眼里陡
可怕的杀芒。
“你定要跟本帮作对?”
“我发誓要杀你!”
“哈哈哈哈,你办得到么?”
“你就试试看!”
“用不着试啦!”
剑光洒出,故事重演,马玉花不但玄奥地避了过去,还反点中了岳震寰的
道,闷哼一声,岳震寰栽了下去,长剑
手,愤、恨、怒
加心头。
“马玉…”两个字出口,哑
被脚尖点中,下面的话咽回去了。
四五条人影从林中奔出,其中一个是那自称朱掌柜的中年人。
岳震寰眼能看,耳能听,心里也明白,就是不能动弹,不能开口。
愤恨
死四个字可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但也有震惊,马玉花何以能无视于这凌厉无匹的一击?
这已是第二次,绝对不是侥幸或巧撞。
四五人围上。
“马巡察好身手!”朱掌柜一脸讨好的神色。
“好说!”马玉花微微一笑,弓身捡起岳震寰的长剑。
“这小子跟那哑巴姑娘是一路?”
“不错!”
“白木山庄漏下来的?”
“这得查清,不过有一点可以认定,他是哑巴的未婚夫。”
岳震寰两眼几乎瞪出血,他在心里发了一百次誓,如果不死,必杀马玉花,不择任何手段誓死达到目的。
“带回分坛去!”马玉花挥了挥手。
有一名体型高大的弟子驮起岳震寰。
“朱香主,许执法还在前头?”
“先带人走了!”
“轿子呢?”
“打发回去了。”
“何以不封嘴?”
“禀巡察,许执法跟属下我在这一带是
面孔,所以不宜过份。”
“唔,好!”岳震寰现在明白这姓朱的是香主,而江湖郎中是执法,属于鬼脸帮设在此地分舵的分子,而马玉花在帮中的地位相当崇高,是总舵派出来的巡察,金色面具级。
一行人向前奔去。
穿过荒林,渡过一条小河,一座庄宅呈现眼前,规格形式与安乐山庄大同小异。
的牢房。
岳震寰与杏姑关在一起,但都被点了
道,不能动弹,很促狭,两个人摆在同一张木板
上,岳震寰哑
未解,所以成了一对哑巴鸳鸯。
牢门外两名鬼脸帮值夜的弟子在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