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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血洗冥宫
 周靖望着幽怨绝的甘小梅,叫了一声:“姐姐!”

 甘小梅毫无反应,只出神地怔视着周靖,神色之间,不带任何感情,也许,她的感情已被极端的痛苦麻木了。

 周靖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噤,再度唤了一声:“姐姐!”

 甘小梅终于开口了,那声音冷得令人心悸!

 “弟弟,我高兴能有你这么一个弟弟,但我也将永远记住在此以前的那一个弟弟,他把我带到人生的另一个境地中,也牵引我到一个梦里,虽然,太短暂,像夜空中的一抹电花,可是这一瞬己够留下永恒的回忆…”

 周靖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颤栗。

 甘小梅略略一顿之后,又道:“弟弟,这就够了,我们谁都没有错,我不怨天,不尢人,我记住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点缀,也记住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别了!弟弟!”

 说着,徐徐转身,拖着落寞的步子,幽幽地消失在侧门之内。

 周靖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喃喃地道:“姐姐,我是你的弟弟呀!”

 “唉!”

 深重而凄凉的叹息声,把周靖不属的神思唤回。

 “母亲…”

 “孩子,我会慢慢劝她的,她很任,但很善良!”

 “是的,孩儿想…”

 “怎么样?”

 “拜辞出谷!”

 “你不住几?”

 “不了,孩儿念及亲仇,寝食难安!”

 “也好,你去吧,以你目前的功力,报仇索凶是游刃有余的了,可是…”

 “母亲还有什么吩咐?”

 “你仍然沿用周靖这名字?”

 “养父‘霸王鞭’周公铎对孩儿恩同再念他老人家无后,孩后不忍去掉这姓氏,目前暂用这名字,待恩仇了了之,复姓归宗,把本姓冠在这名字之上!”

 “孩子,这样做很对,足见你存心仁厚。”

 “孩儿告辞了,母亲,您保重!”

 说着,拜了一拜,怀着一缕莫名的空幻,向外走去。

 暗中,一双泪眼,在偷偷地送他离开,但他一无所觉。

 不久,来到谷外,他深长地了一口气,似乎要冲淡中的块垒。

 回望那封住入谷密门的白石,不由感喟丛生,他大母“血谷夫人”的话,又响在耳边:

 “…孩子,从现在起,你是‘血谷’的主人了…上一代的故事,不要重演…我等着你携仇人的首级回谷…”

 他热血一阵沸腾,豪气再生,不错,现在是了断恩仇的时候了。

 但,仇人是谁呢?他心里发出一声苦笑。

 甘小梅的憔悴芳容,又呈眼帘,他咬了咬牙,暗地道,她是我姐姐,我不能想及任何其他,否则那便是罪恶,希望时间能冲淡一切,下次见面时,她已恢复了往音的愉,生趣蓬

 无意中,他手中触及藏在怀中的那对“血心”这是父亲与大母定情之物,也是不幸的开端,而今,两颗“心血”全在自己身边,大母的话,犹在耳际。

 “孩子,把它送给你所爱的人,她将是‘血谷’的女主人!”

 他自问,我所爱的人呢?谁是我所爱的人?

 李桃?

 黄小芳?

 莫绮华?

 易秀云?

 他自我解嘲地笑了一笑,这笑中,含有无比的悲酸。

 他重新套上面具,带上假发,穿起那件葛布长衫,有点近于迷茫地奔出山去。

 甫踏上官道,一队白衣人,从身侧疾掠而过。

 周靖心中一动…

 接着,又是一队数约五十的白衣人,呼啸而过。

 从衣着上判断,这些全是“一统会”属下的高手。

 “一统会”高手,大批出动,又有所作为,基于对“一统会”仇恨的心里,他毫不考虑地尾随下去。

 正行之间,忽听一声低唤:“少主!”

 周靖闻声一惊,不期然地止住奔势,一个白衣中年秀才,已站在身前。

 他,正是“一统会”的师爷“妙手书生斐庄。”

 “阁下认得出是我?”

 “妙手书生”躬了躬身道:“我已得‘逆旅怪客’传讯,恭喜少主神功有成!”

 “哦,有事吗?”

 “一统会今天派出大批高手,进攻‘冥宫’!”

 周靖陡然一惊,异母兄甘江,正是“冥宫”的赘婿,他的遗骨,尚葬在“冥宫”之中,同时,他也想起了可怜的嫂嫂“鬼女”石兰花。

 “冥宫?”

 “是的!”

 “目的何在?”

 “迫使‘冥宫’加盟‘一统会”’

 周靖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一统会将会失望!”

 “少主要管?”

 “当然,先兄甘江的岳家之事,我焉能不管!”

 “一统会此次双管齐下,一路由太上宗祖‘疤面老祖’率领百名高手,进攻‘残人院’…”

 “什么,‘残人院’也在被攻击的目标之下?”

 “是的,另一路由会长亲统,进‘冥宫’,待这两处加盟之后,再全力征服‘地灵宫’,然后与唯一劲敌‘通天教’一决雌雄…”

 “野心不小?”

 “本来在举行‘人头大会’之后,即着手进行并各帮派,目的在一统武林,君临天下,想不到‘通天教’死灰复燃,使‘一统会’的计划完全搁浅!”

 周靖目注“妙手书生”道:“阁下告诉我这么多?”

 “少主,理应禀陈?”

 “阁下是‘一统会’的师爷?”

 “暂时栖身之所!”

 周靖心念一动,沉声道:“你是‘血谷’门下?”

 “是的,自上代谷主出事之后,即被老谷主逐出谷外!”

 “哦!”周靖从怀中取出那对“血心”高举手中…

 “妙手书生”骇然一震,随即跪了下去,道:“弟子陈斐,叩见谷主!”

 “我现在还不是谷主,但我已领有家母之命,重振‘血谷’一门,现在我以‘血心’为凭,命令你负责召集所有当年被逐出谷外的门人弟子,听候下一次命令!”

 “遵少主之命!”

 “请起!”

 “妙手书生”站起身来。

 周靖道:“你不叫斐庄?”

 “弟子陈斐,以‘天工易容之术’略事改变形貌,栖身‘一统会’!”

 “哦,‘疤面老者’一路人马进攻‘残人院’,出发了没有?”

 “出发了!”

 “此地距‘冥宫’多远?”

 “明凌晨可达!”

 周靖心中疾忖,目前当然以先策应“冥宫”为上,这一路既是“一统会长”亲自统率,索先报此仇,而“残人院”在武林中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帮派“残人院主”对自己曾有过赠“起死丹”之德,也不能任其道“一统会”蹂躏,只是时间上恐怕要顾此失彼了…

 心念之中,急向“妙手书生”问:“你也是参与进攻‘冥宫’的高手之一?”

 “是的!”

 “好,你走吧,我尾随着你!”

 “妙手书生”恭应一声,弹身上道。

 周靖不疾不徐地遥遥尾随在后。

 人夜之后,舍却官道,进入山区。

 拂晓时分,来到一座峻幽暗的巨谷之前。

 “妙手书生”径自向谷内奔去。

 周靖相了相地势,暗想“冥宫”大概就在这谷中了,心念之间,一眼瞥见谷口地上,横陈了十余具黑衣死尸。

 他们己动手了!

 周靖自语了一声,朝谷内奔去,入谷不久,己听到阵阵博杀之声,沿途,不断地发现黑衣人的尸体,间或也有几具白衣尸体。

 突地——

 谷场中断,一堵峭壁,横亘眼前,峭壁下方,一个巨大的拱形门,两扇厚重的铁门,八字形敞开,门的上方,两个径丈的白色篆字“冥宫”

 门前,横尸更多,黑白相间,看来双方都有死伤。

 阵阵栗人的搏杀之声,从门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周靖轻轻地哼了一声,捷逾鬼魅地飘了进去。

 门纵长约五十丈。

 门里,又是一番天地,看来是一座谷中之谷。

 一块数亩大的方场,人影晃,杀声盈耳,间杂着栗人的惨号声。

 方场之后,是一片连云巨厦。

 场中央,一个白袍蒙面老者,与一个黑袍虬髯老者相搏。

 “一统会”雷、火二金刚双战一个黑衣妇人。

 其余四周混战成一片,但地上的死尸,十之七八是黑衣人,显然“冥宫”己处于岌岌可危之境。

 突地——

 场中传出一声惨哼,黑袍虬髯老者口鲜血,踉跄倒退数步,身形摇摇倒。

 白袍蒙面老者,大吼一声:“停战!”

 场中正在搏斗的高手,纷纷停下了手。

 黑衣中年妇人疾步走向黑袍虬髯老者,悲声道:“你不要紧?”

 黑袍虬髯老者如雷鸣也似地道:“夫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冥宫’将战到最后一人!”

 黑衣妇人凄厉地道:“夫君,看来‘冥宫’要在武林除名了!”

 他俩,正是“冥宫”主人夫妇。

 白袍蒙面老者狂妄地一阵大笑道:“石坤,你想好了没有?”

 “冥宫之主”石坤目眦裂地道:“老匹夫,你在做梦,‘冥宫’宁化劫灰,誓不屈服!”

 白袍蒙面老者狞声道:“石坤,本会长重申前言,目前你有两条路走,第一,加盟本会,‘冥宫’改为五坛,第二,在武林永远除名,本会长为贵宫举行血的葬礼!”

 “冥宫主人”怒叫一声,一口鲜血了出来。

 黑衣妇人怨毒的目光,向“一统会长”

 场中,所有“冥宫”门下,全部面现悲愤绝之

 “一统会长”冷冰冰地向黑衣妇人道:“石夫人,你劝劝尊夫吧?”

 “冥宫夫人”厉声道:“住口…”

 就在此刻——

 一个浑身浴血的老者,疾而至,道:“真夫人,小姐无恙!”

 “好!”这老者,正是“冥宫”护卫长吕子英。

 “一统会长”环视全场一周之后,栗声道:“石坤,本会长数到十,就下令屠杀!”_!

 二!

 三!

 恐怖的杀机,弥漫全场,使人鼻息皆窒。

 四!

 “冥宫主人”石坤夫妇目眦裂,眼角渗出了血水,额上的汗珠滚滚而落。

 所有的“冥宫”属下,一个个目眦裂。

 八!

 九!

 空气紧张得象是凝固了,血的场面,将残酷地再度展开。

 蓦地——

 一阵使人心神皆颤的刺耳冷笑,倏告传来,全场为之一震。

 笑声敛处,场中多了一个身着葛布长衫的白发老者,他,正是周靖。

 没有人知道这老者是什么来路,也没有人看出他是如何入场的。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这怪老者身上。

 “一统会长”定了定神,冷冷道:“阁下是何方高人!”

 老者以更冷地声音道:“玉面无敌第二!”

 此言一出,全场立时暴起了一片惊呼之声。

 “玉面无敌第二”惊走“双绝老人”掌伤“通天教主”的事迹,早己传遍武林,这怪老人在此现身,情势将必然地改观了。

 “一统会长”骇然退了数步,栗声道:“阁下就是‘玉面无故第二’?”

 周靖目中陡骇人然光,那里面,充了恨毒与杀机。

 “一统会长”被这目光一,全身一颤,下意识地又退了一步。

 周靖面对这唆众毁尸,迫杀母亲的不共戴天仇人,血管似乎要爆炸开来,他在转着念头,现在杀他,还是等迫出杀父凶手之后,再以真面目名正言顺地上“一统会”取他的脑袋?

 “一统会长”已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那骇人的仇焰,但他不明白什么事与这神秘的怪人结了仇,他想,或许是误会,或许这动深不可测的怪老人与“冥宫”有所渊源,但从“冥宫主人”夫妇骇愣的神清上,证明“冥宫”与这怪老人毫无关系,到底是什么事使对方以这种仇视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无从索解。

 “冥宫主人”石坤夫妇,对这突如其来的怪老人,同样既惊且骇。

 “一统会长”再度开口:“阁下来意可否赐告?”

 周靖冷森森地道:“除下你的面巾,让老夫看看你的长相?”

 “阁下未免欺人太甚!”

 “武林一君,在老夫面前你将无所遁形!”

 惊喧之声四起,第一次“一统会长”的真面目被人揭穿。

 “武林一君”二十年前,几乎与“玉面无敌”甘祖年齐名,想不到他会是一心要独霸武林的“一统会”会长。

 当然,如非“妙手书生”对周靖揭破,周靖是不会知道的。

 “一统会长”如遭雷便也似地一震,他对这神秘的老人,由心的深处发出一种莫名的恐怖之感。

 “冥宫主人”恨恨地道:“原来你就是‘武林一君’…”

 “一统会长”鸷地瞟了“冥宫主人”一眼,仍然直瞪着周靖,沉声道:“阁下不速而至的目的到底何在?”

 周靖目中煞芒陡盛,一字一顿地道:“杀你!”

 “一统会长”蹬地退了一步,暴喝道:“阁下到底是谁?”

 “玉面无敌第二!”

 “本会长与你素昧平生…”

 “当你躺下时,你会明白!”

 “阁下大言不惭?”

 “一统会长”生平从未被人如此当面侮辱过,一向都以天下第一高手自居,当着这众多门下,他再深沉也感到受不了,怒哼声中,一掌劈了出去。

 辞然出手,其势如电。

 砰!全场惊叫声中“一统会长”的一掌,己结结实实地击在了周靖前

 这一击,放眼武林能承受得起的恐怕难找一二人。

 周靖身形只晃了一晃,夷然无损。

 “一统会长”呆了,寒气股股而冒。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周靖伸手虚空一抓“一统会长”的面巾应手而落。

 一张紫酱的老脸,顿现众人眼前。

 场中又一阵动。

 “一统会长”踉跄不稳地退一两步。

 周靖狠狠地盯视着“一统会长”略不稍瞬,那目光,使人心神皆丧。

 突地——

 他扬手臂出一掌,罡凤裂主生啸…

 “一统会长”闪电侧身横移五尺。

 两声栗人的惨号过处,原来站在“一统会长”身后一丈之外的两名“一统会”高手,做了替罪羔羊,被震飞三丈之外,伏地不起。

 周靖冷哼一声,身形一晃,连拍三掌,快捷狠辣,世无其匹。

 “一统会长”亡魂皆冒,但他的功力,在武林中已属数一数二之。脚下一滑,身形侧移三尺,双掌挟以毕生劲力,封了出去

 震耳聋的巨响起处“武林一君”跌跌撞撞地退了八步之多。

 逆狂卷,五丈之内立身的高手,以及原来的积尸,被卷得向四外猛泻。

 周靖两击无功,恨火更加炽烈,猛一弹身,连连五掌,这五掌快得有如一掌,但却分击五个不同方位。

 “一统会长”功力再高,也无法出罡风威力范围,一咬牙,出掌硬拼…

 栗人的惨哼,震撼全场。

 “一统会长”身形疾晃之中“哇!”的出了一口鲜血,砰然跌坐当场。

 “雷”“火”二金刚,一左一右,双双飞了过来…

 “找死!”

 喝声出口,接着是两声凌厉的惨嗥,二金刚的身形,腾高两丈,血雨飞洒之中,双双横尸当场。

 死亡的阴影,立时笼罩了全场。

 “一统会”所有在场的高手,一个个魂飞魄散。

 周靖前跨三步,到了“一统会长”身前伸手可及之处,咬牙道:“武林一君,我要把你碎尸万断”

 “一统会长”揩抹血迹,站起身形,嘶声道:“下手吧!”

 周靖手一扬,拍向对方天灵,掌至中途,突地又收了回来,栗声道:“时辰未到,让你多活几天,滚吧!”

 “一统会长”怨毒至极地哼了一声,掉头向外奔去。

 其余“一统会”的高手,如丧家之犬般豕突狼奔而遁。

 刹那之间,走个罄尽。

 “冥宫主人”石坤夫妇双双上前,朝周靖恭施一礼,道:“谢谢前辈解围之德!”

 周靖急忙还礼道:“两位不必多礼!”

 “冥宫主人”侧身道:“请前辈后面待茶!”

 周靖淡淡地道:“不必了,令媛现在何处?”

 “前辈是说小女石兰花?”

 “不错!”

 石坤夫妇同时大愕,不知这怪老人何以问及女儿?

 周靖又道:“老夫要见她一面!”

 石坤惊愣了片刻,才感然道:“前辈要见小女?”

 “是的!”

 “敢问…”

 “见面自知!”

 “如此在下晤前辈…”

 “令媛行动不便?”

 石坤老脸一黯道:“小女除愚夫妇和吕护卫长之外,不见任何人!”

 “那是为了什么?”

 “儿女之事。”

 周靖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他知道“鬼女”石兰花对异母兄长甘江情爱极深,甘江惨遭横死,她当然悲痛逾恒,当下顿首道:“老夫知道!”

 “什么,前辈知道?”

 “嗯,贤夫妇还是先收拾残局为要,由吕护卫长引老夫去见令媛罢…”

 “这…小女执拗,恐有冒犯…”

 “她会乐意见老夫的!”

 石坤夫妇骇异莫可言宣,对这谜样的老人,简直是莫测高深。

 周靖对三丈外愣立的护卫长吕子英以“传音入密”之法,说了几句。

 吕子英先是惊愕,既而激动之,一弹身上前两丈,道:“前辈请跟我来!”

 周靖望了怔在当场的石坤夫妇一眼,跟着吕子英纵身奔去。

 奇怪的是不向里反而向外奔。

 顾盼之间,穿越门,来到了外谷,转向右通过一条狭窄的石街道,眼前青山滴翠,花树相间,别有一番天地。

 花树丛中,隐约出一角茅舍。

 吕子英用手朝前一指,道:“到了,少侠请稍候!”

 周靖乘这时间,卸去化装,回复本来面目。

 工夫不大,护卫长吕子英含笑而来,道:“少侠,我家小姐在茅屋中相候,请借机劝劝她稍抑悲怀,在下还要进内谷料理善后,暂时失陪!”

 “请便!”

 吕子英离开之后,周靖举步向那间茅屋走去,心中十分不解石兰花何以要单独住在这个地方!

 走到屋前,正待出声,忽然瞥见屋旁一座高冢,他怔了一怔,跪了下去。

 墓碑上刻着:“故夫甘江之墓未亡人石兰花立”

 泪水,骤然模糊了他的视线,甘江遇害临死输功赠“血心”的一幕,又呈现眼前,谁想得到他曾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这变幻的确也太离奇了。

 他同时也明白了“鬼女”石兰花住在这幽谷里的用意,她是在长伴青冢呀,情深义重,天下象这样的女子,能有几人。

 她与甘江,仅是名义上的夫妇,还未行周公之礼,但她竟然矢志守节,把青春投掷在孤度的岁月里。

 他想起变志的易秀云,这是多么强烈的对照。

 “周少侠!我先感谢你对敝宫的援手之德!”

 一个幽度的声音起自身后。

 周靖霍地口身,一个素服簪白花的憔悴女子,幽幽地站在身前两丈之地。

 “嫂嫂!”

 石兰花凄凉地一笑道:“周少侠,你义兄…”

 “不,他是我异母哥哥!”

 “什么?”

 周靖含泪把身世约略一述。

 “鬼女”石兰花忍不住泪下如雨,皮声道:“我该叫你二叔!”

 “嫂嫂,死者已矣,希望你能节哀顺变,保重贵体!”

 “二叔,你哥哥的死,带走了我的一切,我活着,只是为了堂上双亲。”

 周靖鼻头一酸,他没有恰当的言语,来安慰这生趣己失的可怜人,的确,太大的悲哀,是无法以言语来安慰的,他顿了一顿,诚挚地道:“嫂嫂,你愿意到‘血谷’去住吗?母亲与姐姐会需要你。”

 “不,我不愿离开他,谢谢你的好意!”

 周靖伤感地把目光向墓碑一扫,道:“嫂嫂,我会再来看你!”

 “你要走了?”

 “是的,‘一统会’另一路高手,进攻‘残人院’,我必须急速赶去!”

 “那我就不留你了!”

 “嫂嫂珍重!”

 周靖在心里凄然一叹,转身出谷,重新易了容,取道直扑“残人院”

 他运足全身动力,以震世骇俗的速度,驰向接天峰。

 接天峰!

 残人院!

 自山麓以上,每隔数丈,便有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鲜红的血,映着朝阳,发出刺目的闪光。

 院门之前,叠尸竟达数十具之多,其中一半是白衣尸体。

 整个接天峰头,静悄俏的不闻半点声息,死寂之中,浮漾着浓重的恐怖气氛。

 这武林中名头仅次于“血谷”的“残人院”遭遇了开派以来空前的惨祸。

 院地之内,整齐的排列着数近五十的白衣人,每一个人的白衣上,或多或少都沾染了刺目的鲜血。

 另一角,一群肢体不整,五官不全的人,或蹲或立,目怨毒的光芒,略不稍瞬地注视着正厅。

 厅门全敞,由外望内一自了然。

 居中大师椅上,高坐着一个须发如银,面斑剥的狞狰老者,他,正是“一统会”太上宗祖“疤面老祖”他身旁并立着四个白衣汉子。

 侧方,斜躺着一个断腿、缺臂、独目的白发老人,他就是“残人院”之主“三残尊者”

 “疤面老祖”一声怪笑道:“三残尊者,你不接受这条件?”

 “三残尊者”厉声道:“不!”

 “那‘残人院’的命脉,只能延续到今天为止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武林史上还没有以残忍血腥统治天下的记载!”

 “也许会有,本会将造下这个纪录!”

 就在此刻——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倏告传来“永远不会有!”

 声音不大,但却入耳惊心。

 全场为之一震。

 “疤面老祖”电炬般的目芒扫向厅外,沉喝道:“什么人?”

 “玉面无敌第二!”

 随着话声,一个葛布长衫的白发老人,从空中徐徐降落厅门外的阶沿,这一手轻身之术,的确令人咋舌。

 院中起了数声惊呼。“疤面老祖”一跃而起,冲出厅门,面对周靖,栗声道:“朋友究系何方高手?”

 “玉面无敌第二!”

 “老夫前未有闻?”

 “那你今天算是开了耳界!”

 “疤面老祖”目棱光,迫视在周靖面上,略不稍瞬,突地狂笑一声道:“朋友何不以真面目见人?”

 周靖陪吃一惊,这老魔头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自己是易了容的,当下冷冷地道:“会的,如你接老夫二十招而仍有命在的话!”

 这话简直狂傲到了家“疤面老祖”百年难得一见的巨魔,焉能受得了这极尽讽刺的话语,狞声一笑道:“朋友,你好狂,老夫生平仅见!”

 “你无妨试看!”

 “朋友,如你二十招之内落败呢?”

 “杀剐任你!”

 “老夫还不希望你丢命!”

 “可是老夫却存心要你死!”

 “疤面老祖”气得七窍冒烟,重重地呼喝一声道:“朋友,老夫并非‘通天教主’之可比,如果老夫在二十招之内击败你,嘿嘿,只要你答应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永远听命老夫,为‘一统会’效命!”

 周靖哈哈一阵狂笑道:“你算盘很,主意不错!”

 “朋友,你答应了!”

 “如此请!”

 声落,人已到了院地之中。

 “一统会”排列在院地中的高手,自动地退到五丈外的中门前。

 周靖缓缓移步,走到院地中央,与“疤面老祖”面对面地互相对峙。

 “三残尊者”由该院总管芮思文扶抱离厅,移座阶沿之上,显然他伤势相当不轻,否则岂会要别人扶抱。

 “残人院”所有残存的门下,心弦绷得紧紧的,骇异至极地注视院中,每一个人本能地有共同的想法,如果这自称“玉面无故第二”的怪老人得胜的话“残人院”将可免去这次大劫。

 周靖惊走“双绝老人”掌伤“通天教主”的骇世稀闻,早己轰动了整个武林,但他的来路,却是一耐人寻味的谜。

 他自封的名号“玉面无敌第二”也是一个谜中之谜。

 “疤面老祖”斑剥的怪脸上,尽是骇人的杀机,狞声道:“朋友,在动手之前,是否可以说说来意?”

 周靖冷森森地道:“一统会滥造杀劫,妄想君临天下,该在武林中除名!”

 这话口气之大,使所有在场的人全部为之面上失

 “疤面老祖”怒极反笑道:“朋友,这话不嫌风大闪了舌头?”

 周靖淡淡地道:“武林朋友将在很短的时间内看到这事实。”

 “这么一来,老夫似乎不想留你的命了?”

 “彼此!彼此!”

 “出手吧?”

 “老夫倒不愿僭先!”

 “疤面老祖”一向目空四海,自认天下已无敌手,想不到被对方如此轻视,但他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之感,因为他估不出对方的来路,在他记忆中,武林中似乎没有具备这么高身手的人。

 事实已显然,这怪老人将是“一统会”一统天下最大的阻碍,也是一个可怕的敌人,较之“通天教”的威胁更大…

 于是,他放弃了刚才想收对方为己用的意念。

 他在考虑,如何才能致对方于死命…

 空气在沉寂之中,透着慑人心志的紧张。

 天下还有视“疤面老祖”这等高手如无物的人,的确令人难以置信。

 周靖己存心要在今天毁去这个巨憨,为了仇,也为了整个武林的安危。

 他想,今天可能是唯一可以全力施展神功的机会。

 当下不耐烦地道:“疤面老祖,还等什么?”

 “疤面老祖”身形一挫,双掌猝然拍出,撼山栗狱的狂飚,应掌而发。

 周靖运足八成功劲,封了出去。

 劲气相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座“残人院”似乎在响声中浮动起来。

 周靖屹立如山“疤面老祖”退了一个大步。

 全场起了一阵动。

 “疤面老祖”目中骤现骇然之,他意识到对方的功力超出自己甚多。

 周靖两眼杀光暴,以栗人声调道:“阁下也接一掌试试!”

 声落,双掌一抡,以十成功劲推了出去,罡飓裂主生啸。

 “疤面老祖”双掌疾挥,全力上…

 又是一声撕空裂云的巨响,院地四周的屋瓦,发出一片碎裂之声,场外所有的高手,下意识地猛住后退,一个个面目失,心悸神摇。

 “疤面老祖”踉跄倒退三步,周靖仍然兀立不移。

 “三残尊者”突地怪叫一声,道“难道会是他?”

 这一声叫唤,全场又是一震,但无人知道“残人院主”口里的他是谁。

 “疤面老祖”感到一阵生平从未有过的寒意。

 只见这一代魔魁衣袍无风自鼓,如银须发倒竖,斑剥的疤面,泛起一层赤红光焰,那神态,的确使人不寒而栗。

 显然,他将要发出震世骇俗的一击了。

 所有在场的高手,目瞪如铃,似乎呼吸也跟着这场面而停止了。

 周靖也微感骇凛,蓄集了十二成功劲于双掌,蓄势而待。

 这一个照面,将是强弱的分野,生死的界牌。一声暴喝起处,狂飚涌卷,巨响裂云,有如山崩地陷,整个院地,随之晃动起来,屋瓦碎裂之声,哗啦啦响成一片。

 场外的高手,被牵引得东倒西歪,一个个面如土色。

 周靖身形晃了两晃,脚下未移。

 “疤面老祖”已退离原地八尺之外,口角挂下了两缕鲜红的血水。

 四个白衣壮汉齐齐纵身入场。

 “疤面老祖”一挥手,暴地吼道:“你们退下去!”

 周靖目含栗人怒气,一步步欺了过去,沙!沙,脚步声带着无比的杀机,像一柄无形的巨锤,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板上。

 这种搏斗,可说百年难得一见。

 “疤面老祖”双目闪恨毒至极之,疤面上的肌不停动,看样子他似要把对方生活剥而甘心。

 双方的距离逐渐接近——

 八尺!

 五尺!

 三尺!

 粟人暴喝再起“疤面老祖”掌指齐施…

 “砰!砰!”巨响声中,双方一触而退。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双方己换了三个照面,除了“残人院”之主“三残尊者”之外,没有一个人看得出双方所使的招式,孰强与孰弱。

 场面紧张得使人没有透气的余地。

 双方乍分又合。

 又是一连串的“波!波!”之声。

 “疤面老祖”口角再度溢出鲜血,身形摇摇倒,踉跄后退五六个大步。

 周靖口中发出一阵惊心动魄的狂笑,道:“阁下,这是第九招,接着!”

 双掌斜斜击出,电光石火之间。连着九个变化,玄奇诡谲,令人叹为观止。

 “疤面老祖”目光中陡

 就在所有高手胆震心悬之际“疤面老祖”竟然避无可避地被一拳击中前心…

 同一时间“疤面老祖”的右手抓牢了周靖右边的“肩井”

 惊呼声中“疤面老祖”口血飞迸,手一松,栽了下去。

 周靖前幅衣襟,被对方出的口血洒了一大片。

 “三残尊者”再度惊叫出产:“是他,除了他世上无人能具备此种功力!”

 周靖神功护体,对方的一抓,也夷然无损,他第三次口发狂笑道:“阁下,老夫说二十招,把你估计过高了,只要十招,不,九招半,现在接这半招,结束你的梦!”

 “疤面老祖”挣扎着站起身形,踉跄不稳地晃了几晃,栗声道:“你究竟是谁?”

 周靖伸手怀中,一摸一扬,手中亮了一颗血红的心形之物。

 “疤面老祖”歇斯底里地道:“是…你…血心之主…”鲜血又狂而出。

 “三残尊者”从座椅上腾起身形,狂喊道:“果然是他,血谷主人!啊…”他又坐回椅上。

 显然,在“三残尊者”的心目中,除了“血谷主人”武林中根本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高手,他又怎知目前这“血谷主人”己不是他心目中的“血谷主人”

 周靖咬了咬牙,道:“你可以瞑目了!”

 掌随声出。

 “砰!”的一声巨响,挟以半声惨附“疤面老祖”再度栽了下去,不动了。

 全场再度爆起一阵惊呼之声,随后是死一般的沉默。

 周靖的目光,瞟向了那数十个“一统会”的高手…

 死亡的恐怖,立时笼罩了这数十个面无人的白衣人。

 狂喊声中,一人动,十人随,数十高手纷纷弹身夺路而遁。

 “回去!”

 震耳厉喝声中,人影飞,惨号破空。

 “一统会”的高手,纷纷退回原地。

 周靖似一尊掌管生死的巨神,站在中门之前。

 地上,增加了十二具尸体。

 一个照面,毁了十二个高手,这种功力,的确是倾古凌今。

 “残人院”属下,一窝蜂涌入场中…

 周靖语冷如冰地道:“一统会的朋友,‘残人院’死伤难以计数,各位自己向该院代吧!”

 这话,无疑地是告诉“残人院”的高手,可以下手为死者报仇了。

 “三残尊者”目光一掠全场之后,突地下令道“杀!”残酷的场面,再度叠出。

 “残人院”的门下,一个个目含怨毒,脸透杀机,扑向“一统会”的高手。

 栗人的乐章,破空而起。

 半盏茶的工夫之后,场面又趋于静止。

 血!

 尸体!

 场中己失去了“一统会”众高手的影子。

 “三残尊者”从座椅上飞身而起,两个起落,己到了周靖身前。

 这双腿俱废的“残人院”主人,功力之高,也相当惊人。

 “谷主,久违了,数十年不见,谷主英风如昔,在下谨代表‘残人院’全体门人,恭谢再造之恩!”

 显然“三残尊者”仍把周靖当作业己物化的“血谷主人”

 上次周靖为了救桃来此来取“起死丹”“三残尊者”曾托周靖向“血谷主人”致意,谅来他们在数十年前必然有过住还。

 周靖不便说明身份,含糊地道:“小事不足挂齿!倒是院主的伤势…”

 “哈哈哈哈,‘残人院’起死丹功可活死人而白骨,区区之伤算得了什么!”

 “那是在下过虑了!”

 “谷主大德,当永铭敝院门人肺腑,小弟当敕碑以纪此事,让敝院后世弟子,均能感怀盛德!”

 “不敢当,院主切莫如此!”

 “谷主何以要改容易貌,若非‘血心’出现,小弟…”

 周靖哈哈一笑,掩饰了尴尬之后道:“情非得已,院主请原谅,在下告辞!”

 “什么,谷主不肯屈驾…”

 “后会有期,前此有周靖其人,蒙院主慨赠‘起死丹’,就此谢过!”

 “谷主言重了,今后但凭‘血心’,敝院上下,誓供驱策!”

 周靖心中激动万分,怕时间久了,言语之中出破绽,匆匆道:“院主请料理善后吧,后会有期!”

 说完抱拳一拱,电闪而逝。

 “三残尊者”望着周靖的背影,喃喃道:“想不到真的是他,若非是他,天下任何人都不能挽回这劫运!”

 且说,周靖一口气驰下了“接天峰”内心感到舒畅无比。

 “疤面老祖”一死“一统会”如鸟析翼,如虎断爪,已无能兴凤作了。

 他想到“鬼影子”追踪“酸秀才”索探大师兄“三指追魂马鸣川”的下落,不知结果如何,这关系着父亲当年惨死之谜,不有些忧心冲冲。

 他无目的地顺着官道并行。

 “血谷”中甘小梅母女凄怨消沉的面影,又浮现在他的脑际,每当他想及这一对命运相似的母女时,内心就像被利剑戮刺般剧痛。

 大母!

 姐姐!

 他不知该怎么做才能使大母“血谷夫人”重振生机,使姐姐甘小梅窥见幸福。

 他想到几乎与姐姐甘小梅做下逆伦的丑事时,不住冷汗涔涔,若非“鬼影子”适时示警,后果已不堪设想了,那真是万死难赎,永沉恨海。

 正行之间,忽听涛声震耳,原来官道己转向了江边。

 滚滚江,奔腾呼啸,他想起了投江而死的黄小芳。

 黄小芳以“恨世魔姬”的面目出现江湖,对他可以说情重如山,恩深似海,如非为了血仇未报,他真想一死以酬红颜知己。

 刹那之间,他有了一个决定,他必须要把她的死讯,传给她的师父“水府天”的主人。

 于是——

 他兼程扑奔“枫林渡”

 枫林渡——

 景物依旧,而人事却己几经沧桑了。

 他想起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岳父“圣剑飞虹”易斌。

 转至昔日“圣剑飞虹”的故居遗址,累见废墟之中,隆起一座石冢,墓碑之上,大字刻着:“显考易公讳斌之墓,女秀云立。”

 前尘往事,纷至杳来,周靖不由悲从中生,拜倒墓前,泪下如雨。

 突地,身后传来一声惊“噫!”

 周靖大吃一惊,站起身来。

 一看眼前的人,使他下意识地一震,瞬息之间,转了好几个念头。

 眼前,一个白发苍苍的矍烁老人,另一个赫然是未婚易秀云。

 他可做梦也估不到易秀云会在此时此地现身。

 那白发老者又是谁呢?

 易秀云惊诧莫名地向周靖道:“前辈何以要向先父的坟墓下拜?”

 周靖无言以对,举手扯落面具假发。

 易秀云惊呼一声道:“是你,靖哥,啊…你…”周靖冷漠地道:“云妹,你想不到吧?”

 易秀云激动不已地道:“的确想不到!”

 周靖转向白发老者,道:“前辈如何称呼?”

 易秀云抢着道:“家师‘玄玄老人’!”

 “哦!”周靖忙施了一礼,心中可大大地震颤了一下,想不到这老者就是武林中一代异人“玄玄老人”

 “玄玄老人”面,道:“你就是周靖?”

 “晚辈正是!”“这倒巧,老夫师徒今天刚到,你也才来!”

 周靖淡淡地一笑,不说什么。

 “玄玄老人”一顿,接着道:“娃儿,老夫有话问你!”

 周靖一愕,道:“前辈有话请讲?”

 “你与云儿的婚事是双方父命所定?”

 易秀云缓缓背过身去。

 周靖心头飘过一抹愤慨的情绪,道:“是的!”

 “现在你俩都成了孤儿,当着你岳父的墓,你对云儿如何代?”

 周靖意有所指地道:“易叔叔在天之灵有知,他会原谅我的!”

 “玄玄老人”白眉一轩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靖冷冷地道:“云妹心里非常明白!”

 易秀云面皮怨地回头道:“我明白什么?”

 “这不须我说明!”

 “哼,周靖,你放明白些,我是为了先父遗命,才…”

 “云妹,这大可不必,何必委曲自己呢?”

 “你…”易秀云双目滚泪,重新背转娇躯。

 周靖冷漠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暗忖,她究竟是属于那一类的女人,既恋着“酸秀才”又想投向自己,可是我周靖顶天立地的奇男子,岂前因对易叔叔一点感恩图报之心,而接纳一个无的女子,贻终生之悔。

 心念之中,口道:“云妹,祝你幸福,我走了!”

 “慢着!”

 “玄玄老人”面怒容,挥手阻住周靖。

 周靖只好止住脚步。

 “娃儿,你就这样一走了之?”

 “晚辈该怎么做?”

 “云儿的事如何代?”

 “她心中非常明白!”

 易秀云突地转过身来,在眼圆睁,厉声道:“周靖,你欺人太甚!”

 周靖冷哼了一声道:“云妹,看在易叔叔的份上,我己经够容忍了!”

 “你走吧,从现在起我们之间一刀两断!”

 “事实早己是这样了!”

 “你滚,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我会走的!”

 “玄玄老人”暴喝一声道:“好一个忘恩负义之徒,老夫劈了你!”

 一道撼山劲气,挟着震耳聋的雷鸣之声,撞向了周靖。

 “波!”的一声巨响,周靖身形晃了一晃。

 这一掌乃是“玄玄老人”独门神功“天雷法掌”以八成功劲发出,放眼武林,能接这一掌的。简直凤鳞角,而周靖仅只晃了一晃“玄玄老人”不由为之动容。

 “轰!”“玄玄老人”第二字又告出手,功力又加两成。

 周靖面色微变,退了一个大步。

 易秀云不由惊得呆了。

 “玄玄老人”气愤加,劈出了第三掌。

 这一掌,挟以百年修为功劲而发,势如万钧雷霆,雷鸣之声,响彻霄汉,数十年来,这一代异人从未以毕生动力与任何人过手,事实上武林中能接得他十成功劲的一击,己难找得出一二人。

 地动山摇之中,周靖俊面泛起一片赤霞,退了三个大步,激动地道:“前辈,晚辈尊敬前辈的为人,礼让三掌,失陪了!”

 了字声落,人已如一缕淡烟般消失。

 “玄玄老人”愣在当场,全身簌簌而抖,久久,才叹了一口气道:“云儿,婚姻大事,全凭一个缘字,相强不来的,为师的从现在起将永绝江湖了,想不到百年清名,毁于一旦!”

 易秀云失声而位道:“师父,是云儿的不是,这仇…”

 “傻丫头,你说什么?”

 “我要报仇!”

 “报仇?向谁报仇?”

 “周靖!”

 “你与他何仇?”

 “他侮辱了徒儿,也冒犯了你老人家!”

 “你错了,他不是恶之辈,实承为师三掌而口无恶言,这证明他是一个厚道的人,至于他拒绝与你重归于好,可能是青年人的傲使然,唉,如果确属缘定三生,让时间去改变他吧,切不可胡来,再说,以他目前的身手而论,放眼天下已无敌手,这仇你又如何报起?

 事实上怎么能谈得上报呢?”

 ‘师父…”

 “云儿,走吧!”

 且说,周靖怀着悲怆的心情,离开了易秀云师徒,奔向“回龙潭”

 十里距离,顾盼之间便已来到。

 那才无休止的逆回波,发出有节奏的呼轰之声。

 周靖站在潭边,几乎忍不住滴下泪来,绿衣女莫绮华,赠他“辟水珠”并为他布奇阵阻敌,好使他从容入潭取“黑箱奇书”恰巧,乔装“恨世魔姬”的黄小芳,是“水府主人”

 的爱徒,得以能化险为夷,如愿以偿。

 曾几何时,物是人非。

 莫绮华,死了!

 黄小芳,死了!

 他不有些英雄气短。

 他考虑着,如何把黄小芳的死讯报给“水府主人”因为黄小芳是为他而死的,而最难代的是黄小芳投江而死,连尸首都无法寻获落土安葬。

 正在沉思之际,忽听一阵异风传自身后,回头望去,一条人影己驰近身前不及五丈之地。

 来的,正是周靖初入“水府天”对“水府主人”自称老奴的那枯瘦老者王叔。

 周靖忙上前施了一礼,道:“前辈请了!”

 王叔端详了周靖一眼,道:“你是周靖?”

 “是的!”

 “来此何为?”

 “求见贵主人!”

 “什么?”

 周靖神色一黯,道:“有重要的话要面陈贵主人!”

 “家主人例不见客!”

 “可是在下无论如何得见贵主人一面?”

 “老夫不能作主!”

 “请转报贵主人,周靖求见!”

 “这…我且问你,小芳呢,她己数月未归?”

 “她…”

 “她怎么样?”

 “她死了!”

 王叔全身一震,双眼暴睁虎吼道:“你说什么?”

 周靖悲声道:“她死了!”

 王叔颤巍巍地跨前两步,老脸扭曲得几乎变了形,栗声道:“怎么死的?”

 “为了在下…”

 “小子,老夫劈了你!”

 暴喝声中,王叔一掌劈向周靖当,周靖不闪不避,也不还手“砰!”的一声巨响,王叔挟怒而发的一掌,切切实实的击在周靖的口,这一掌少说也有数千斤之力,足可裂石开碑,但周靖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王叔右掌剧痛如析,蹬蹬蹬退了五六个大步,骇然怔住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天下还有这么高武功的人,能硬承他一击而夷然无损,手掌所触,如劈在一块生铁之上。

 这也是周靖不愿伤他,所以没有施功反震,否则后果将更惨。

 周靖徐徐地开口道:“前辈,请听在下把话说完!”

 王叔显然对黄小芳十分爱护,并不因周靖无边的神功而畏怯,骇任之一逝,又回复面怒容,大声道:“你讲?”

 周靖平静地道:“她是为了能让在下专心对敌,而出此下策,投江自尽…”

 “哼,以小芳的功力…”

 “前辈,她己失去了全部功力?”

 “什么,她丧失了全部功力?”

 “是的!”

 “为什么?”

 “说来话长,待在下见到贵主人之后,再详为奉告,如何?”

 “我问你,你爱她吗?”

 “是的!”

 “和她爱你一样深?”

 “是的!”

 “以你的功力,似乎己难找敌手,难道保全不了她?”

 “在下当时还未练成目前这般身手!”

 王叔面悲凄之,两滴老泪,顺腮滚落,沉思了片刻,道:“随我来!”

 工夫不大,周靖随王叔来在上次与黄小芳分手的秘道之前。

 王叔道:“潭底门户,因‘一统会’那些兔崽子的扰,业己封闭,你且在此等着,老夫禀明家主人之后再来唤你!”

 “前辈请便!”

 王叔进入秘道,半盏热茶工夫之后,又重新出现在秘道口,一招手道:“进来!”

 周靖随着进人秘道,不久,来在一间小厅之内。

 厅内正中,坐着那白发纷披的“水府主人”

 周靖跨入厅内,恭敬的施了一礼,道:“参见前辈!”

 “水府主人”已听王叔说过大概清形,此刻老脸已被一重悲哀之所笼罩,迫不及待地道:“周靖,把芳儿的死因经过说出来!”

 周靖不厌其烦地把结识黄小芳的前后经过,以及“逆旅怪客”等人力阻自己与黄小芳结合和自己的身世等,详细他说了出来。

 “水府主人”愈听愈是激动,最后竟然全身发抖、栗声道:“你是甘祖年之子?”

 “是的!”

 “奇怪,小芳何以不见回来,莫非…”

 周靖骇然大震道:“前辈,芳妹己经…”

 “她没有死!”

 “没有…死?”

 “不错,如果她是被击落水,那又另当别论,她既是主动投江,决不会死!”

 周靖颤声道:“前辈何以如此认定?”

 “水府主人”幽幽地道:“她既是‘水府’门下,无论功力是否丧失,对水性是超越常人的,区区江水,岂能要了她的命,那不成了笑话…”

 周靖一拍脑袋,激动地道:“是的,晚辈早该想到这点!”

 “可是…”

 “可是什么?”

 “时已数月,她早该回来,老身自信恢复她的功力,并非难事,如果她再遭意外,后果就很难说了!”

 周靖本已松懈的心后又紧张起来,想了一想道:“晚辈誓以全力,寻找芳妹的下落!”

 “你在丐帮之内有没有认识的人?”

 “这…有,‘仁心圣丐朱非’是晚辈养父‘霸王鞭’周公铎的至友!”

 “好,你无妨请丐帮的人协助寻找,丐帮耳目遍天下,可能很快就有下落!”

 “晚辈受教!”

 “你尚未复姓?”

 “晚辈想待恩仇了了之,再为复姓归宗!”

 “水府主人”忽地一声长叹道:“甘祖年有子如此,死可瞑目了!”

 周靖想起上次“水府主人”慨还“共工残简”并嘱代“玉面无敌”报仇,如此看来“水府主人”与父亲之间,必有相当渊源,心念之中,口道:“前辈与先父之间,是什么渊源?”

 “水府主人”面色一变,苦笑道:“孩子,过去了,不用再提了!”

 周靖一听话中有话,要想知道内情,追问道:“前辈尊号可否赐知?”

 “水府主人”沉了片刻道:“老身姓黄!”

 周靖心中一动,若有所悟地道:“前辈是否‘恨世魔姬’黄紫芳?”

 “水府主人”面上的肌一阵搐,点了点头,道:“孩子,你怎知道?”

 “因为小芳曾以前辈的面目出现江湖,而且前辈的名讳和她的名字只差一个字,所以晚辈斗胆如此猜测…”

 “你猜对了!”

 周靖的心,登时纷起来,以“逆旅怪客”等人力阻自己与黄小芳交往的情形而论,显然他们误认为黄小芳是真正的“恨世魔姬”由此推论,对方与自己父亲之间的关系,必属儿女私情无疑,那黄小芳…

 他想起了甘小梅与自己险铸终生大错,不由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怯怯地道:“芳妹也姓黄?”

 “水府主人”道:“她是我收养的一个孤儿,无名无姓,所以从了老身之姓!”

 “哦!”“你爱她吗?”

 周靖讪汕地道:“是的!”

 “如果她平安无恙,你愿与她结合?”

 “是的,前辈!”

 “希望你善用你的感情,不要使她重蹈老身的覆辙!”

 周靖双目略不稍瞬地注定“水府主人”道:“晚辈有句斗胆的话…”

 “你说说看?”

 “先父与前辈之间,关系必不寻常?”

 “水府主人”脸上又呈无比的激动之,栗声道:“孩子,你想知道?”

 “如果前辈愿意使晚辈释疑的话…”

 “好,你听着,我曾经痴心爱过你父亲,把全部感情奉献给了他…”

 “哦!”“可是,他更爱你的母亲‘赛恒娥’戚慧…”

 周靖无言的点了点头,他无话可说,他能说什么呢?

 “水府主人”似乎在竭力压制激动的情绪,停了半晌,才道:“于是,他遗弃了我,与你母亲结婚,我当时确实恨之刺骨,我想杀他,我自号‘恨世魔姬’,疯狂地杀人…”

 周靖全身起了一阵股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他似乎已体味到一个情海失意的女人的悲哀。

 但,他不明白“水府主人”头白发,年纪必超过父亲甚多,难道她和父亲之所以不能结合,是基于这原因吗?

 “水府主人”接着又道:“当你父亲的死讯传来,我一夜之间头发尽白…”

 “哦!”周靖大大地震颤了一下。

 “于是,我明白我爱他是这样的深,我疯狂的行为,全是为了抛不开这一份情,于是,我谢绝江湖,足不出‘水府’半步,直到现在,唉,人生如梦,往事那境再回首,过去的,已成为陈迹…”

 说到这里,发出一声幽长的叹息。

 周靖的心也随之一沉。

 一个情海断肠人,绮年玉貌,要做了鹤发皮,青春在惨淡的岁月里消逝,未来,是悲哀的继续…

 当下戚然道:“子不言父过,但先父似乎太对不起前辈!”

 “孩子,还有一个人,也与老身同一命运!”

 “谁?”

 “关外武林盟主蓝玉环!”

 “哦,她?”

 “你认识她?”

 “她曾对晚辈施过援手!”

 “她也是伤心人别有怀抱,你父亲的绝世风标,曾风靡了许多女子,也粉碎了许多女子的芳心,孩子,你的容貌不减你父当年,但我看得出你外华而内实,确是难得,希望你珍重感情!”

 “前辈对先父的恨…”

 “孩子,你错了,我不恨他,我只恨命运!”

 “但先父难辞其咎!”

 “这些不说,你是否已练成了‘共工残简’所载神功?”

 “谢谢前辈关怀,晚辈己小有成就!”

 “关于你父的仇家可有线索?”

 “一个是‘一统会’会长‘武林一君’…”

 “钓鱼矶凶案武林众所周知,想不到‘武林一君’会是‘一统会长’?”

 “至于杀父的凶手,现在略有端倪,在寻到某一个人之后,真相即可大白!”

 “谁?”

 “就是先父昔年四侍童之首的‘三指追魂’马鸣川,先父遇害前,他随侍在侧,遇害之后,他神秘失踪!”

 “下落如何?”

 “已有线索可寻!”

 “好,孩子,预祝你早了断血仇,使凶人授首。”

 “谢前辈!”

 说着,转向始终默立一旁的枯瘦老者道:“王叔,整备酒菜…”

 周靖道:“晚辈想立即告辞,芳妹的下落一不明,晚辈忧心如焚!”

 “急也不在一时。”

 “盛情敬领,容寻得芳妹的行踪之后,再来拜谒!”

 “既是如此,王叔领路吧!”

 周靖拜别了“水府主人”跟王叔仍循秘道而出,重上官道。

 心情在忧急中,有一丝安慰“水府主人”深信黄小芳不会死,既不死,无论上天入地,总要追出她的下落来。

 请丐帮追查,不失是个好办法。

 于是,他戴上面具假发,扑奔丐帮长江分舵。

 正行之间,一条人影面面来。高唤一声:“师弟!”

 周靖闻声止步,一看,来的正是追踪“酸秀才”的二师兄“鬼影子西门烈”迫不及待地道:“二师兄,追踪‘酸秀才’的结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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