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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处身白云
 其实野叟尤天民此举实系有意而作,借此令雁红作好人,好使这黑猩子后敬重雁红,此时见时候已差不多了,这才有意的叹了口气道:“既是姑娘给它说情,就饶它一次吧…,遂一扫目光至那跪在地上的黑猩子道:“今天要不是看在我这徒弟李姑娘的面上,一定要把你逐出我门,虽然如此…”

 那畜牲闻言正自心喜,忽听老人未尾口风,不由吓得又吱吱叫了起来,老人哼道:“你怕什么怕?我话还没说呢!你就吓成这样!真是没出息透了…”那黑猩子想是对老人敬服到了极点,老人所言,即便是一句俏皮的话,它也能心领神会,此时被老人骂得唏嘘不止,雁红方看着不忍,才又要向老人求情,野叟已笑道:“起来站着,别作出这一付可怜相,我最怕看这付德。”那黑猩子闻言又叩了个头,逗得二人都不由笑了起来!

 这黑猩子站立一旁,双目直向室外溜来溜去,似感此室内气氛太不自然,老人见状笑道:“方才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从今以后,我因受伤,半年以内不能下地…”说到此他自己也不有点伤心了。他知道这是自欺欺人的话,事实上半年之期,也就是他活在世上的仅有日子,但是他为了要使雁红安心习技起见,故此不愿吐实,令她心中悲伤,那么一来,她自然是无心再学习这种超然的绝技了…

 于是他稍定了一下情绪,对那黑猩子接道:“从今天起,我又收了一个新徒弟。”他用手一指雁红,又接道:“她名字叫李雁红,我非常喜欢她…”说到此觉得自己的手温温的,竟是被雁红拉住了,不由偏首往雁红看了一眼,羞得她粉颈低垂,老人看到这天真至情的姑娘,心中泛起了无比的安慰,微笑着道:“猩儿!(他平唤黑猩子的名字)以后你也可说是她的师父…”

 此言一出,雁红心中不由一怔,不由拉着手娇唤了一声:“伯伯!…”老人回视她一眼,贬了一下限,令她不要说话,雁红知道老人此举,定有含意,当时就不再多言,偷目一看那黑猩子。

 嘿!这一下,这畜牲可喜坏了,本来头是低着的,一听老人此语,马上抬起,咧着大口呱呱叫了两声,一双红光四溢的火眼,直往雁红看去,好似仍不敢相信,这事是真的。

 老人遂道:“你放心,…从今天起你就是她师父了…”那黑猩子喜得就地连滚了两个觔斗,老人见状看了雁红一眼,表示计策已成功,遂笑对黑猩子道:“你先别喜欢…我问你,你还打不过她,又怎配作人家师父呢!…你自己想想…”

 这一下,黑猩子可傻脸了,急得吱吱直叫,一双黑爪连连抓首,老人笑道:“你再想想,你那一种功夫比人家强?…当师父可不是容易的呢!”

 这黑猩子更是转,口中怪叫连声,老人空看了雁红一眼,心声道:“轻功!”

 雁红马上会意,不由大喜,冷眼看着那黑猩子,这一看不由差一点笑出声来。

 原来它此时正背着身子,微矮矮的蹲着,双掌作了一个探手的姿式,又收回来,自己摇摇头,好似自问掌上功夫,是不行的。

 遂又扫出一腿,又摇摇头,口中吱吱连叫,急得直跳,这一跳,窜起老高,像是触发了它的灵感,不由咕暗呱呱的怪笑起来…

 老人皱眉笑道:“怎么啦?什么事令你这么高兴呀?…你想出了什么本事?…”

 这黑猩子扑近前,又说又比,高兴得挤鼻眼的,并朝两足上运指,不时的跳着,老人好似才会意的啊了一声道:“你说的是轻功是不是?”黑猩子连连点头,一阵鼓掌,好似高兴老人猜得一点不错,并过去垃了雁红衣服一下,咧着大口直乐,雁红嗔笑道:“知道你轻功好嘛!也不致于神气成这个劲呀…”老人遂笑对黑猩子道:“那么从明天起,这轻功一项,我把她交给你了,限你五个月,要教成她有踏雪无痕登萍渡水的绝顶轻功,否则你这师父可丢人!”

 这黑猩子闻言,好似还认为五个月时间太短了,这项任务不容易,以手连连搔头,雁红忍不住噗嗤的笑了一声,老人怕它畏难,遂给它打气道:“你怕难呀?她可不是从头学呀!

 人家本来轻功就蛮好,五个月足够了,你要是认为时间太短,那就算了,还是叫她自己练吧!”

 这一来,那黑猩子不由大急,连连点头怪叫,好似可以办到的意思,老人遂正道:

 “从明天起,你就开始教她,我不管你怎么教,反正到时侯你把她教好就行了…”

 这黑猩子喜得直搔头,一双火眼不时朝李雁红瞟去,老人遂笑对雁红道:“从明天起,他就是你师父了,你可不要小视了它,要说别的功夫它没有,可是它那一身绝顶轻功,却是任何人类所比不上的…”

 “当然主要仍是在于它先天的禀赋不同,但是我曾细心研究过它窜跳时姿式,的确是和人类大不相同,如果你真能虚心随它练这轻功一门,我敢说以你质禀骨,在过短短的半年裹,定可有惊人的成就…希望你好自为之!”雁红点头道:“伯伯放心,弟子一定遵命,只不知它如何教呢?…”

 野叟在上微笑道:“这你就别心了…你等着看吧!它会比我还严呢!…”此时那黑猩子已出室,老人遂低笑道:“这种黑猩子,本极为聪慧,而极喜模仿人,又随我了二十年,更是智高一等,它那一身凌虚踏叶,过水登萍的轻功,别说是你,就是伯伯我,早年也曾随它苦练过一段时间呢…”

 雁红闻言心中又喜又奇,不知道这黑猩子师父如何教自己呢!想着遂把那山持至后室,剖洗干净,有现成火具,就把它烩炖了起来,室内存盐颇多,只是没有别的佐料罢了,一直忙了两个时辰,才把饭好,先盛了一碗浓汁汤,奉上老人。

 野叟尤天民,只尝一口,就不连连赞赏起来,待食毕后,雁红又陪老人谈了一阵天,雁红笑问道:“那黑猩子都教我些什么呢!”老人笑道:“那是它的事,我不干涉它,只是孩子!你要完全信任它,不要以为它是一畜类,我先前那徒弟,轻功一节,也是出自它一手教出,所以我对它是完全信任…”雁红不由突然心中一动,笑问道:“伯伯!你原先那位徒弟,他叫什么名字呢?”老人脸色似颇犹豫,最后仍是含笑道:“姑娘以后就会知道的,我会告诉你,只是现在还不到时侯…”遂看了室外天色一下道:“姑娘…天可不早了,你该进去练功夫去了,先从第二篇地字篇练起…待练完这一篇后,千万不可再多练了…

 以免你初练,倘不知这功夫的玄处,练多了有损无益…”

 雁红答应着站起,向老人道了晚安,才转身走了没几步,老人又笑道:“就寝前不要忘了以二泉浸体…雁红又答应了一声,此时才知道,要成惊人的功夫,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着就进了自己房中。

 按着老人指示,打开了那本“青秘宗散本”翻到了“地”字篇上,先垂目行了一番这卷首的坐功,只一闭目,顿觉大异往日,稍一调息,立觉一股和之气下行,始时肺腹回,百肌酥软,到了涌泉地窍等,又循后身诸关关节,逆行而上,由王海紫府天门等要,流行七窍,不消一盏茶时,行完一周天,充沛全身。

 雁红这一番坐毕,顿觉全身温媛,百骸和畅,精神倍长,舒服已极,不由暗暗奇怪,突悟出,定是那灵石仙已完全发挥了妙用,心中好不开心,这才翻开散本,及至看过十几页后,忽然发现每七八图,合为一章,一章有一章的妙用,越发欣喜,当时默念,自己不要求快,决定学一章是一章,务求全身体会贯通,心知这等上乘玄功,往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雁红记天资又好,又巧服这灵石仙,其智识力,较常人高之何止数倍,这一静心推参,更悟出这“地”篇中,虽有图一百七十八:巧合玄天之数,实则每章所附注图多寡不等,均有一图是其纲领,一共四十九章。

 如照图中附注,每章首图的形式解说口诀,如能以次运记,自能一脉贯通。

 练着练着,这一篇已至了尾页,因闻老人有不可多练之语,未敢再多习,由是略一按图默忆,如式演习覆按均无差错,心中大喜,尚觉这书看来似颇难入手,想不到练来竟是这般容易。

 她那裹知道,要是常人,虽遇名师指点,要想习会此“地”篇功夫,没有一月时间,就别想入门,她所以能练来如此简易,实在是得力那罕世的“灵石仙”不过她尚不自知罢了。

 此时天已不早了,忆及老人所嘱,不敢怠慢,忙至那内裹石室,浸浴二泉。

 先在那“大炎”泉内,浸洗了半天,觉得舒泰己极,心想每如此洗上两次,倒是蛮好的。

 想着又走至那“灵石”泉中,先以一指探入试了试,不想方一触肤,不由冷等几乎发麻,心想乖乖!这要把全身跳下去,那还受得了?

 本想擦干穿衣出去算了,转念一想,老人既令自己如此做,怎会是害自己?

 又想到当初叶砚霜,谈到他往日在风雷谷习技时,被太虚老人关于石室内,不也是有那么一口井么?听老人所说,那冰井之水,更是较这“灵石”寒泉为冰,砚哥哥既能受,我又怎縻不行呢?

 她这么一想,不由勇气大增,当时强忍寒冷,以一足探入,冻得全身发抖。

 (读者须知,雁红此时所处身干天岭,四周积雪,气候本就在冰点以下,就是不要以如此冰泉浸体,只把全身衣服光了,常人也定会冻得僵倒在地,更何况全身再下那比冰还冷的水呢!此水本该早已结冰,只是其内渗有别种矿质,不会结冰罢了!)

 当时半边身子都麻了,吓得马上收回腿,不望着这泉水直皱眉。

 好在这等空山寂野,也用不着害羞,更何况似此黑夜,室内连灯也没点,想到此,雁红干脆叠膝泉边,先运了一番功夫,把周身干元气,行了一周,似此提行了两周天,全身已热得快要倘汗了。

 暗忖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又鼓起勇气,将两腿慢僈浸入,这一次虽依然冻得吃不住劲,可是比上次好多了,干脆一闭双目,二手一松,全身都入那池中,乖乖!这一下可冻坏了,冷得她在水中战成一团,差一点又想爬出来,后来把心一狠,心说反正已经下来了,拼着冻病我也要忍一会…

 她这么一想,果然就觉得好多了,起先觉得全身像毒针一样刺扎,渐獑竟觉得慢慢消失了,最后才觉由丹田生出一股暖气,周贯全身,那冰寒之气大退,最后竟不太如何觉得冷了…

 似这样又待了一会,才敢上来,用巾擦干了,把老人赠的通脂草粉,在体上抚擦了一遍,觉得肤华肌酥,全身竟是泰已极。

 一切就绪,这才返回室内,见今晚月颇好,不由踱出室外,也不敢惊动老人,一个人走出,此时四野寂静,夜风徐徐,天上一轮皓月,洒下每山的银光,反映着皑皑的白雪,偶传来三两声狼嗥,这景致好不动人。

 于是见月思情,不知觉,她眼前泛出了一翩翩风度的少年,这少年剑眉虎目,猿臂蜂,一身青缎长衫,中尚别着一纯白的短笛,英俊中别有一股潇洒柔情,令人只要和他一经接触,一生一世。都会留下的影子,于是这多情多难的姑娘,不由凭空喃喃念道:“砚哥哥…你现在在那!是否已回北京去了呢?等我回家后,你…可不要忘了来接我…”

 “只是我…我已配不上你了…”她着泪,缓缓的伸出了手,摸着她那脸上的伤痕,芳心已片片的碎了…忽然她抬起头,自信的道:“不会的…他决不是那种人…他曾亲口说过,如果我脸上留下疤,他会更爱我…那怎么可能会又变了心呢…”

 她靠在一棵古松上,平视着那些离头不高的浮云,脑中回忆着,那些醉甜苦辣的往事,一时她柔肠百绕,她已深深的陷身在这些痛苦的意念中。

 当她想到纪翎,她的脑子就更了,于是她对空长叹了一口气,方想再往前走走,散散心,突见暗影中一对红光闪动,遂听呱的一听怪叫,身前落下一物,雁红忙闪身回避,始看清了,来者正是那黑猩子,不由笑道:“你看你…把人家吓死了…”这黑猩子此时可一改先前狞厉态度,咧着大口走前,伸出那只白掌,抓住雁红一手,往屋内就拉,一面口中呱呱直叫。

 雁红皴眉道:“我现在还不想睡…你干什么嘛…”这黑猩子闻言怒鸣了两声,以手指了指天,遂又往回拉。”

 雁红知道它的意思是说天不早了,该睡觉了,当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心说这家伙还真端起师父驾子来啦,连睡觉的时间,它都要管,当时笑嗔道:“好了…你别拉,是不是要我睡觉了?”这黑猩子连连点头。

 雁红笑骂道:“你神气个什么劲嘛…知道你是师父了是不是?人家睡觉你要管…”

 黑猩子闻言依然往裹直拉,雁红只好跟它入内,再看这东西右手尚拿着一串白色小果子,当时也不知是作何用的,就随着它进了石室。

 这黑猩子一直把她拉到她室内,用手指了指,口中又是呱呱叫了两声。

 雁红又气又笑的往上一坐,笑道:“好了!我睡觉了,你出去吧…”却不料这黑猩子闻言,上前找起雁红一足,用手一阵指点,雁红不由脸色一红道:“要我鞋是不是?”

 黑猩子闻言嘻得怪叫了两声,连连点头,雁红白了它一眼道:“这个你就别管了,你走了我自然会…”那黑猩子闻言,怪叫了两声,举起手中白色圆果,又是一阵叫,连说带比。

 雁红简直给胡涂了,当时怔道:“这果子怎么样嘛?”黑猩子又指了指她脚,雁红皱眉道:“给我吃不就算了吗!何必要我鞋…”不想那黑猩子闻言,似觉雁红太不听话,竟自暴怒起来,连连怒吼,雁红不由杏眼怒睁,正要发作,忽念到,这畜牲如此通灵,也许此举,含有深意,好在它是个畜牲,自己还怕什么羞。

 想到此,红着脸把鞋下,那黑猩子脸色才转怒为喜,又用手指着脚上袜子连叫,雁红不由叹了口气,面娇羞的把一双袜子也了下,出一双纤小细柔的白足,一面翻着眼,嗔笑着道:“好了…你要怎么样嘛…”这黑猩子此时才咧着大口笑着,摘下那又白又圆的,像胡桃一般的果子,左掌一扭,那果子就烂了,又浓又白的汁来。

 这黑猩子走近雁红,板起一只足来,把手中这扭烂的白果子,往雁红足心擦去,才一触接,其冰透骨,雁红生平最怕,这果子才一挨上,已笑得尖叫连天,一面收回了脚,笑成一团道:“你是搞…什么鬼呀?…抓人家脚心干什么?…”这黑猩子见状,退后几步,急得直搔头,雁红笑了好一会,才定神道:“好吧!你把果子给我,我自己来擦好了…人家死了!”这黑猩子闻言嘻着把手中那一串白色果子递上,雁红接过一看,也分不出,到底是一种什么果子,只是入手又软又冰,不由带笑问黑猩子道:“是不是用它的汁来涂在脚心上?”黑猩子连连点首,雁红摇头笑道:“这是什么嘛…你别出花样…等会擦出毛病来了,那就糟糕了…”

 黑猩子连连叫着摇头,雁红这才放心摘下一枚,用那尖长的指甲,在那白果皮上轻轻一划,已呈一道裂出瀰瀰的白浆,自己这才试着往足心涂去。

 尽管是自己擦,也忍不住格格直笑,只觉这些浆水才一涂上,其冰透骨,赶到慢慢久了,反倒热焚难耐,每只足心都是酸的,当时不由吓得对黑猩子道:“脚好酸哟…别擦坏了吧?”黑猩子连连摇头怪叫,又摘丢下一个,雁红皱眉道:“还擦呀?”黑猩子点点头,雁红由是按她指示,两足各擦了两枚,那黑猩子才满意的持起余果,看着雁红睡好,还拉了一被子给她盖上,这才出室,把门带好。

 雁红对它这份关心,颇为感动,叫了声:“再见…黑猩子…”不想那黑猩子本已出去,又回头进来,看着雁红不动也不走,雁雄不由笑道:“好…好…再见师父!该好了吧?”这一下,那黑猩子才咧开大口笑着缩头而去。

 雁红在上渐觉双足如焚,最奇是有股热上冲骨节,心想这是什么果子?…反正既知无害,也就不管它,想着双目一合,就入了梦乡。

 第二,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觉身上被人连推带拉,吓得忙睁开眼,翻身坐起,见此时天还是黑黑的呢,室内更是黑沉沉的,前站着那黑猩子,不由眼道:“还早呢…这么早你把我打醒干什么?”那黑猩子不听分说,连拉带叫,此时东方微出一线曙,雁红被它连叫带拉,睡意全消,只好下,穿好衣服,不容洗漱,就被它给扯出了门。

 经过老人室时,见老人早已醒了,睁着明亮的双目,见雁红走出吓吓的笑道:“怎么样?这师父严不严?”雁红吐舌笑道:“真吃不消!它管的可真紧…”话还未完,已被这黑猩子给拉出了门。

 这黑猩子一出室外,回身点首,足尖一点,全身已像箭头子一样起在了半空,跟着虚点了一下,那老松之尖,已再度向另枝拔扑了去。

 雁红此时不由兴趣大起,笑叱一声:“别走呀!你得教教我!”身子已直窜了起,运出“巧燕窜云”的身法,也落足在那棵树尖,树梢仅下垂了一下,她的身形竟又二度腾空,直往那黑猩子追扑了去,一面口中尚道:“这一手,我也会,你可难不住我…”那黑猩子,随便显了一手,本想雁红一定不行,不想竟是难对方不住,心中也不由吃了一惊,口中怪鸣连声,两足在雪上连连划动,几个转身,已出去好几里,越过了一丛山岭,雁红这一来,才算心服口服,只是足下愈法加劲,拼命追随其后不舍。

 似如此跑了好一段路,眼前却是一片颇为宽敞的山坡,山坡倾斜下延极远,但身右侧,自己此时立身处正是一块悬崖,那黑猩子猛然在前将身形打住,回身摇手令停。

 此时东方已透明,成鱼肚泛出,风势也略小了些,雁红这才觉出身上奇冷,用手一摸,业已被云雾之气浸全身得连打了两个寒噤,略一辨看眼前景物,这一看吓得忘魂,原来她立身之处,是一块丈许方圆的平石,孤撑出万丈深潭之上,上倚危岩,下临绝壑,一面就是万仞峭坡,那三面都是朵朵白云凌空,不着方际,只右方有一尖角,宽才尺许,近尖处,与右崖相隔甚近,再往下一看,潭半自云滃莽,被风一次,如同涛起伏,看不见底。

 只听泉水奔腾澎湃,云在脚下飘游行,那些足下的无数峰尖,就像许多岛屿,起伏在白中一般,真个是好一番山势…

 雁红闻那黑猩子在后呼叫,忙答应着,往身后纵去,在这种极顶峭峰之上行走,不要说跑了,即使走起来,若无上好轻功,也是万难。

 因地面都是厚约尺许的积雪,近石处更是滑溜难立,雁红提着丹田之气,居然行走自如,那黑猩子冷眼旁观,心中也不由赞叹不已,一面心中大是高兴,认为这种徒弟,才配自己教…

 雁红费了不少功夫,才行近那黑猩子身侧,惊道:“我的妈,你那裹找不了,单找这种要命的地方,这要是一摔下去,不成八办儿才怪呢!”

 黑猩子拉着她手,一直行近这峰尖处,下视着正是那一泻千仞的峭坡,其上是积雪,雁红见其中尚有不少凸出的怪石,更有几株老梅,此时已成启芬吐蕊,正盛开着,人要是由上而下,那可真太危险了,一个提不住气一泻而下,那可不是玩的,不由手上一紧,死死的拉住这黑猩子手臂不放,心中也不由大为紧张。

 黑猩子此时笑着挣开手,把雁红按坐石上,好似令她别动,先看自己的,这才行自石尖,二臂平伸,那双大足掌在雪面上一划动。

 雁红见它仅一动,就像珠丸滚洒在斜板上似的,一泻而下,身子真像星掣电闪似的,在雪面上划了下去,最惊人的是,它所过之处,雪面依然完好,并无一丝痕迹,这种踏雪无痕的功夫,真可谓之登于极点了。

 一瞬间,已下泻百仞见它身形在中途尚拔起了好几次,每一次姿态都不一样,越过那些奇石老梅,渐渐雪地裹,只能看到一个极小的黑点,最后竟失了它的踪影。

 雁红看着好不惊心,正在惊异之时,又见其下白云深处出现一小点,霎时全身大现,敢情又是那黑猩子往上来了,不由站起身来。

 心想,我看你又用如何身法往上扑,居然也去下山时一样快速。

 这一注目,果见是那黑猩子,在这一望无际的峻峭雪涧上倏起倏落,似星丸跳掷一般,一霎那已扑上这峻壁之半。

 往往见它身形下落,只凭二足尖一点雪面,双臂一振,却又腾了起来,又快又捷。

 雁红知道,这种功夫,全凭丹田纯之气,须能一口气提住,使它不中断才行,再就是足上的弹力如何了。

 奈何她身已腾起,不由吓得在空中尖叫一声,心道黑猩子呀!你可把我给害死了…

 方念及此,背后一股疾风,微觉衣领上一紧,竟似被人给抓住了,往上顺势一抖,雁红轻功本就极好,如是借着这人一抖之力,右足尖一点自己左足面,身子已轻似柳絮似的二度拔起,就势在空施了招“龙蟠”之式,已轻飘飘的落向了对岸。

 只是足仅跨边,不由吓得遍身冷汗,遂觉顶上疾风袭边,竟是那黑猩子,已纵出自自己丈余远,这才知道救自己的竟是它,心中不由深为佩服,暗忖,如此判来这黑猩子一身轻功,分明已达“凌虚踱气”的境地了,自己不知是否能练成它一样的这身功夫。

 想着不由回首一看,足下所立竟是一方小石,此时吃重,已感不支,不由尖叫了声,双臂一振“一鹤冲天”拔起了足有五丈,直往那黑猩子扑去。

 待落定后,见黑猩子咧着大口,双手直拍雁红几度亡魂,不由又喜又笑的看了它一眼道:“你别拍手了,我都快吓死了,这那是练轻功呀,简直是玩命嘛!”

 话尚未完,那黑猩子反身又下扑了去,雁红只好紧随其身后往下又扑奔了去,待至这涧底,雁红已气如牛,惊出一身汗来。

 引颈上视,真是不寒而栗,那黑猩子在一旁不时怪叫,双手朝上连指,雁红这才知道,这家伙果然是严,居然如此认真。

 一方面心内暗喜,暗忖如此练下去,那还会轻功不好?想到此不由精神大振,一道了声:“走!师父…我们上去!”言罢纵身往上扑去,这一上,简直比下山可又难多了,这山面少说也在千丈高下,又如是奇斜陡峻,其上是覆雪凭一口气,在雪面上提行,这种功夫,真可说太不容易了。

 有好几次雁红纵起身形,又被这黑猩子唤下,自己比着重新做了个上纵的姿势,如何侧身,如何点足,雁红自然一点就透,练来果然比自己原先姿式,省力得多,如此待爬上了原处山尖,东方已透出红,太阳已快出来了!那黑猩子以手往回路上连指,意思是叫她回去。

 雁红这才随它,一路窜高纵矮的往回路上奔去,待至途中,那黑猩子比手式,令她先回去,雁红不知它有何事,自己就一路驰回。

 到了口,已累得一身酥软无力,忙进室内,见老人已坐起塌上,忙趋前问安。

 老人笑问道:“好孩子…怎么累成这样?它都教了你些什么?你说给我听听!”

 雁红待稍定,才一一的讲给了老人听这老人笑得双目瞇成了一,听后点头道:“教得好!教得好!要想学成一身出类拔萃的轻功,非这么学不可…好孩子!可真难为你了,居然你竟能在半个时辰内,往返了那干天岭一个来回,这不能不算是惊人了…”

 “如此苦练下去,到半年后…”老人忽然面色凄沉,这“半年后”三个字,就像一针,扎进了他的裹,他知道那时,也就是他本人寿终正寝的时候了,他又怎不触景伤心…

 一时不由变得凄容面,看了看,眼前这明媚的姑娘,心中更是一阵酸心,差一点竟伤心得下泪来…雁红不由一惊,急问道:“伯伯!你怎么了?半年后怎么样呢?”

 老人泣然抬头看着这位姑娘,本想把实话吐出,但他还是没有,遂佯装笑道:“没什么…我是太高兴了…”

 “半年后…你就会发现,半个时辰内,你可以往返那干天岭三次有余…那时…”

 老人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道:“那时,江湖上,恐几乎再也找不出,有姑娘那么一身绝世轻功的人了,除了我那徒弟以外…”雁红心中不由小声的补了一句道:“不!还有砚哥哥,还有纪大哥(她还不知道纪翎就是老人的徒弟)…”

 这几句话,说得雁红好不开心,老人忽问道:“外面太阳出来没有?”

 雁红答道:“还没有!快出来了…”

 野叟点头道:“正是时候,你可把室内窗户打开,面对东方行吐纳坐功,待行功一周天后,马上再去冰泉…上午你没有空的时间,尤其是早上…”

 雁红听后答着,遂问道:“伯伯!老人家还没吃早饭呢…”

 老人笑道:“你别慌,等你浸浴后出来,那黑猩子己给我们准备好了,此时它就是去找吃的东西去了…”

 雁红喜道:“这黑猩子真好…”说着就进室内,打开窗口,老人辟此石室时,有意面向东方,故此一开窗,已见远天山边,红霞漫天,知道瞬间太阳就要出来了,不敢延误,忙盘膝坐好,舌舐上颚,对着东方那一股朝阳之气,吐纳了起来。

 少顷,已行功一周,此时腹内连鸣,全身舒泰已极,先前疲劳,竟恢复一净,忙下地取了内衣,至裹浸浴去了,半个时辰后毕,就便洗嗽一净,重新换了套衣服出室,只这一夜间,她自己竟已觉出,和以前判若两人了。无论在那一方面来说。

 当她面春风的行近老人室时,果见那黑猩子已在室内,桌上竟列好了三份盘具,内中盛以各山果,还有三只像手臂那样的大虾,也不知它是从那裹捉来的,此时竟已蒸得香的。

 雁红笑道:“黑猩子可真能,这虾它在那捉的?以后我也去捉去。”

 不想那黑猩子,闻声竟又怒哼了一声,雁红始知又说错了话。不由笑看了它一眼嗔道:

 “叫你一声师父,你又能多舒服嘛,光想人家叫,真不要脸…”那黑猩子一连在地翻了好几个筋斗,引得野叟在榻上不由笑了…

 雁红遂又少加了些盐在虾上,各持一盘,一时吃得蛮开心,老人遂道:“别看这干天岭是极寒之地,山上什么东西都有涧谷裹有的是鱼虾,还产一种鱼名叫“梅鱼”其味更是不凡,改黑猩子捉来,你一尝就知了,再过几个月,本山自产的一种白鼻狗熊,也该出来了,其掌上,更是鲜腴无比,较之一般熊掌,更不知要强到那去了!”

 雁红听得睁着双目,喜道:“想不到,竟有这么多好的东西哩…喂!黑”忽见那黑猩子哼了一声,不由改口道:“师父…明天早上我们就去捉鱼好不好?”那黑猩子仰头想了想,才点点头,老人笑道:“你猜它为何尚要想一想呢?”

 雁红笑道:“它呀…还不是有意拿拿架子…师父当然神气了!”

 老人笑道:“不是的故然这畜牲小人得志,自是喜之狂,主要他是怕耽误你的功夫…”

 那黑猩子,被老人说得一张脸,也不由羞得红紫不堪,呱呱直叫,雁红笑对老人道:

 “那它怎么又答应陪我去呢?”

 老人点头道:“你可上当了,你以为捉鱼一定比下那干天岭容易得多是不是?”

 雁红不由脸一红道:“伯伯!你真聪明…”

 老人哈哈笑道:“所以我说你上当了,那藏鱼虾的地方,是在本山最难攀下的一处泉涧处,涧名“飞”真个是狮虎难下的地方,上下一次比那干天岭两次还累,你试一下就知道了,要不然以它脚程,捉三只虾何要这么多时间?所以你上当了…”

 雁红不由赖道:“那我明天就不去了…”话还未完,黑猩子已又在旁叫了起来,雁红又气又笑的对老人道:“这好!你老人家把我交给它,我可惨了,管得可真紧,给它讲理它也不听,真比皇帝还专制…”

 老人笑道:“严师出高徒,有这种师父教你,我才放心了…好孩子你以后听它的话,没错,它一定不会害你,不说我当面夸它…”

 “这黑猩子却是一种最能尽责的异兽,二十年来,只要是我嘱咐交给它的事,它没有一件没有完成,你将来却要好好待它…需知它为你这未来的六个月,要多受多少苦,在它来说,是多么不必要的苦啊…”雁红不由深深的感动,瞟了那黑猩子一眼,见它也正在看自己,自己一看它,它却又觉得极不自然的,转身走出室外去了。

 老人遂命她坐正前,即开始口授她一些武功的本末,及江湖上各种险恶,一直谈了整整两个时辰,雁红简直听入了神,有一些根本连闻也未闻过,因见老人动的很厉害,不敢再令他多说,只好劝他多休息,又去取来老人前骗她所指的药,看着老人服下二粒,这才转回自己居室,小心奕奕的打开那“青秘宗散本”参习了起来,因闻老人言,要是有意参习击技功夫,只可每篇选练其一。故是先把各门功夫看了一遍,发现竟有“金劈掌”由是想到了纪翎。

 自己仰头想了想,既然他已经也会这“金劈掌”那未我还是练别的好了。

 遂翻向别页,见有一引子正楷于后曰:

 “吁嗟,人生在世,如梦幻泡影,百年岁月,瞬息闻耳,纵有金银山,买不到性命,孝子贤孙,分不出自己愁苦,若不及早打点,临时手忙脚,死神猝到,不肯留情,一失人身,万劫沉沦,有志于道者…”

 看到此,雁红遂失了兴趣,知道这是道家参修的功夫,自己不愿学它,遂翻了过去,又见一页上首,红笔绘着一人出掌如爪,身微后缩,左掌亦复如是,不由感到有点兴趣。这才看了下去,见数行朱字于后,细读之则是:

 “鹤爪功:此法少似点,先以五指扣物,用缩之劲,使全臂之力,完全聚于手指,然后更由手指而入敌肌肤,当之者如着利刃,筋骨鲜有不因之拘挛者。”

 不由看入了神,再逐页看下:

 “每清晨,张五指向,作拉抓之状,盖手指着物时,其力实,为刚之劲,凭空作势时,其力虚,为柔之劲拉出,故先习而后练,刚柔相用,故练柔而济刚,凭空为之,此所以避刚之气,而生柔之劲也。练至刚劲全时,即鹤爪功成也。”

 “此时即飞鸟过空,伸手作势抓之,鸟如中矢,辄能应手而堕,劣马相隔数丈之外,作势之,亦如丝缰在手,可随意左右矣,若以抓人血气之,无不应手而闭。”

 看到此雁红已决心想习这“鹤爪功”了,遂见其下有二图,一为一人手扣一饔,骑马式下蹲,五指撮之上提。

 第二图为一人,向吐气探掌,五指向抓拉状,均是栩栩若生。

 雁红,即决定于“天”字篇内,即取练这“鹤爪功”此时时间已差不多到了中午了。

 这才出室至厨,又作了午饭,和老人进食一,当时告之自己有意要练这鹤爪功夫,老人面色颇喜,点头道:“练这功夫对你来说太适合了…只是切记,行功时有五要三害,更需识之于始,慎之于终,而后可无伤身意外之患,及利害相随之虞矣!”

 雁红问故,老人曲指道:“夫五要者:?要渐进,要循序而行,?为要恒以守之,万事贵有恒,学者每于中道而辍,反不如不学,习懈不勤,大可叹也,?曰节,人身血气若河,于活动时,不知节,则所有精神尽随活动而奔驰,不可遏止,?曰要静气,功苟有成,益事谦和,好勇斗狠,岂君子之所为,?至谨遵宗法,切誓忌妄传他人,你自信能作得到么?”

 雁红不由唯唯称是,老人又道:“三害者,酒财也,为师不说你也明白,此三者害人之深,无异洪水猛兽,功进一层,道高一尺,对此五要三害,你要切实记牢,不可刻忘,应奉为座右铭,非习此功应切记之,既未习此技之常人,亦应终身力行之!”

 雁红恭谨受听,老人遂把这功夫练时几种姿态要诀,详细的给她说了反复几遍,直到她全已贯通,这才停止,遂自行闭目不语。

 雁红此时见老人面色青红不定,前起伏不已,不由害怕的道:“伯伯…你的痛到底好些没有?怎么我看…”

 老人睁开双眸笑道:“傻孩子…伯伯不是好得多了吗!你别胡思想,顶多再有五个月,我就能下地了…”

 雁红这才回悲为喜,又给老人讲了不少笑话,讲到她过去女扮男装,到那方府执教时,那方凤致如何顽皮,自己又如何捉到那陆筱苍,等等…一时连老人也听出神来了,遂后又讲到自己如何结识纪翎,老人的精神就更大了,他微笑道:“姑娘…你把我扶坐起来,我要好好听听…”他的脸上泛着一层从来未有的喜气,使雁红感到又羞又奇,当时羞道:“伯伯…你要听什么呀?…”老人有意笑道:“你将才说在昌平县,不是碰见了一个年青小伙子吗?他叫什么…纪什么来着?”装的可真像。

 雁红心说你记可真坏,不由害羞的道:“他叫纪翎…我叫他纪大哥…”老人呵呵笑道:“对!这纪翎蛮有意思…就说他…蛮有意思…”

 雁红脸一红道:“这纪翎大哥,真是一个好人,弟子不是蒙他相救,此时早已丧命在那三个恶贼手中了…”

 老人眼睛瞇成一道:“真难得!真难得,年青人有这么好的,还真少有!”雁红尚不疑有他,遂拉着老人一手,就像在慈父面前一样,笑咪咪的道:“那个红色的小弓,就是纪大哥送我的呢…”老人表面笑嘻嘻地,心中可想着。

 “好小子!师父送你的东西,你却拿去送给女朋友了…”当时笑问道:“啊!这小弓蛮好的,他说没说弓是那来的呢!”

 雁红点头道:“提起弓,却大有来头呢!”

 老人一怔道:“什么来头?”

 雁红眨眼道:“江湖上有位老前辈,姓尤名天民,外号人称野叟的老人家,你老人家知不知道?”

 野叟差一点笑出来,仍有意偏头想了一会道:“好象听过这么个人,这人大概长得和我差不多,也是个垂死的老人吧…”

 雁红不由笑道:“这位老人听人家说,本事可大了…”老人脸色冷然,一笑道:

 “也没什么了不起,姑娘也许是道听途说,据我所知,这尤天民大概是受了重伤了,如今连都下不来了…”

 雁红一怔,遂道:“真的?那不和伯伯一样了吗?”老人遂道:“别管那糟老头子,还是谈谈你们年青人的事好了,那野叟与这弓有什么关系?”

 雁红笑道:“这弓就是那位野叟伯伯的,他老人家把弓送给了他徒弟纪大哥,纪大哥又给我了,听说带上这面弓,江湖上都要卖卖他老人家面子…”

 老人哼了一声道:“这是应该的…不说本事,人家年纪已差不多可以作他们爷爷了…”

 雁红忽然低下了头,脸泛红霞,半天没说话,老人见状,探手摸着她头的秀发道:

 “姑娘…你有什么话,尽管给伯伯说,让伯伯听听,也好给你拿个主意。”

 雁红抬起头嘴皮动了动,却没有出声音,老人见状笑道:“是不是那纪翎喜欢你?…”雁红娇羞的点了点头,老人大喜的问道:“你是不是也喜欢他?”雁红却眼含痛泪的摇了摇头,老人不由大吃一惊,怔道:“怎…么!你不喜欢他?”

 雁红不由自主的扒在了老人身上泣道:“伯伯…那是不能的呀…我!已经另外先喜欢…一个人了…”

 这姑娘爱字羞于出口,却以喜欢代之。老人又何尝不知,听完姑娘的话后,他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冷冷的,带着失望的语气道:“孩子…那人叫什么名字?他值不值得你去喜欢他?”

 老人的话已近于自私,多少还带着些为其弟子打抱不平的意思。

 雁红抬起头,泪眼的看看老人,点点头道:“这人就是…还是不要说他的名字好了,他人也好,本事更大,长得也美…”说到此她羞涩涩的低下了头,老人不由长叹了口气道:“这么说,这人真是难得了?…不过据我看,恐怕还不如那纪翎吧…”这老人的用心,仍是不了世俗的自私偏见。

 雁红口中不说,内心不由多少有些怀疑了,但她仍未想到,那纪翎会是眼前这人的徒弟,闻言带泪的摇摇头,泣然道:“伯伯你错道…这人和纪大哥一样的好,他的确是一个江湖上仅有的少年,”老人翻着一双焖焖的光瞳,目视着宝顶,半天才道:“你既然如此夸赞,当然这人是不会差了,只是姑娘!那纪翎既对你如此情痴…你就这么对他么?…

 我老头子都替他打抱不平呢…”

 雁红不待他说完,早已扒在他腿上,搐道:“伯伯…那我…又能怎么办呢?”老人这才又叹了一口气道:“姑娘…你心裹到底爱不爱这纪翎呢?说实话…”雁红低头不语,她对纪翎固然是不敢用情,但又怎能说没情,说有情吧…可是又怎么能够得上“爱”?所以她对老人的话,不敢答复。

 当他再次憧憬着那痴情纪翎…在大擂台下,那种怅惘的情形,他确实是把持不住自己,扑身在老人的身下,痛哭了起来。

 她也不说话,只是哭,但是她覆身的老人,此时却笑了,他一眼已看出,雁红此时心中的矛盾,这一哭算是告诉他,他的猜测完全正确,那就是,虽然她爱另一人远比纪翎为深,但是纪翎并非是在她心中,没占到若干的地步,他就放心了!

 “往后这几个月的时间,我将要为我的徒弟尽力!”

 “我要用一切的手段,让这姑娘把那一人忘了,而移全部的爱在我那可怜的徒弟身上…我就是死了,也可安心了…”

 这野叟尤天民,他用心太狠了,然而人究竟是人,我们看到此不要恨这垂死的老人,他的出发点,何尝不可感?即便在他垂死前数月,他仍未忘了为别人而尽心,这人是他的徒弟,他的爱太真挚了…。

 在老人的心中,天下武技最高的年青人,除了他徒弟纪翎,就没有第二人能赶得上。

 在老人的心中,天下的美男子,除了他徒弟纪翎以外没有一人能算得上美的,他不相信雁红所爱的那青年,在这两方面会及得上纪翎,因此他更是心的不平。

 而眼前明智娇丽的姑娘,天真的风度,大方柔和的谈吐,风姿飒的仪表…这一切的一切,老人眼中,她是第一个,配为老人称作美的,虽然她脸上在狼爪下,留下了可怕的一道疤痕,然而一个真正值得人爱的女孩,这一点遗憾,是不会给对方以阻挡的,那仅是一个小小的遗憾而已…。

 因此老人认为雁红在各方面的条件之下,都颇为适合与他徒弟纪翎结为连理之好…。

 他静心的等着雁红的哭泣,他知道这年青女孩的忧郁的矛盾心理,让她平静一下的好。

 他用手轻摸着姑娘的柔发,半天待她哭声已完全停了,才喟然的道:“好孩子…我明白你的心,你不要伤心了,回去休息休息吧,差不多又该作午课的时候了,心裹有话,就来给伯伯说…”

 雁红点点头,擦干了泪,对着老人甜甜的一笑,脸上那道小疤微微的向上一弯,更显得俏丽异常。

 待她回转室内的时候,还听到老人漫长的一声叹息,由是回室作课,这一次费了很大的工夫,才排出了那些杂念,入定了过去。

 醒转之时,却又是太阳偏西,红霞漫天的时候,她于是按着课,一一的练习了下去,至晚又浸浴一番,她已颇能适合那冰泉的温度,自然由体内,能生出一种调和之劲。

 当她作完晚课,正预就寝时,却有人在门上轻敲,不由吓了一跳,心道这是谁?忙把门打开,才发现竟又是那黑猩子,不由笑道:“唷!师父来了,快请进…”这畜生笑得并不拢嘴来,一面入内,雁红笑问:“有何见教?”这黑猑子扬了扬右手,雁红见它右手上又持有白果一串,不由皱眉笑道:“又要擦脚是不是?…这玩意是干什么的嘛…”那黑猩子连连点头,笑个不住。

 雁红知道最终还是拗它不过,只好自己上,把鞋下笑道:“你留下果子出去好不好,我自己擦…”黑猩子却怒吼了两声,表示不行,只是把果子递到她手,好似答应她自己擦,要出去可不行,看样子,它像是要在一旁监视她擦了才放心。

 雁红背着身子,虽然它是个猩猩,但是她也感到害羞,不想那黑猩子吼了一声,依然把他搬了过来,还是要目视着她擦。

 雁红笑白了它一眼,羞道:“人家擦脚,你又要看什么嘛…”边笑得弯稍停道:“再看就请你吃…”那黑猩子想是也听出这句话不大对劲,吼了一声,举爪佯作下抓状,雁红笑滚至一边,连摇双手道:“人家给你开玩笑嘛…对不起该好了吧…”一面仍笑得娇声声,这黑猩子也被这女孩得昏头转相,但是自从老人指命它是这少女的师父以后,它就开始喜欢这徒弟万分了。

 它为她费尽心力,高攀入云的冰峰,每夜去摘一种仅有长在雪地的果子,这种果子是生在一高仅有一尺的果树上,通体白色,连那树也是白色,叶子也是白的,凡是这种果子生长的地方,定必有毒蛇蜷伏其侧,故此要取得这果子以前,必需要先杀了那蜷伏其近的毒蛇。

 这种果子就是眼前这黑猩子手中之物,它到底叫什么名字呢!即使连悉百药的野叟尤天民,他也叫不出这果子的名字来…。

 那黑猩子它仅知道,在它尚是幼婴的时候,它的父母每晚上,摘来这种果子,在它的双脚上擦,后来就身轻力强,窜高越野大是快捷,尤其是身轻劲巧,踏枝穿叶如履平地。

 所以现在它又把这方法,施之与它的徒弟,期能收到相同之效,因为这种方法当初它也施之与纪翎,但老人因对这药不明,怕有相反结果,所以严它如此作,这一次因老人限它半年以内要把雁红教成踏雪无痕,登萍渡水的轻功,才迫使它又想起了这种不见经传的方外之法。

 雁红笑着把这白色果子,像昨天一样的,在双足足心上擦了四枚,这黑猩子又把下余的拿过来了,雁红突然扶榻问道:“这是伯伯叫你这么作的么?”那黑猩子闻自呱呱直叫,一面还频频摇头,雁红不由一惊道:“伯伯不知道?”这黑猩子点点头,一面摇手示意,似叫雁红不要告诉老人,雁红不由皱眉道:“那怎么行?我怎么能够瞒着伯伯呢?…何况这到底是什么果子嘛?

 那黑猩子闻言,一连翻了两个筋斗,似急得要命,双手连摇,嘴中呱呱连声,似表示千万不要告诉老人,雁红不由为难的点了点头道:“好吧!我想你总不会害我的…不过要是伯伯问我,我可不能瞒他老人家,倘老人家要是不问,我一定不说可好?”

 黑腥子似为难了半天,抓首搔头吱吱叫了半天,最后才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谈话的功夫,雁红就觉双足火热,由脚心有一股热直冲背脊,几乎连话都说不出了,心中大惊,当时拉住黑猩子道:“我两只脚都快烧麻了…这怎么办…却不知那黑猩子闻言后,竟喜得跳了起来,它知道这是好现象,自己从前就是如此的。

 雁红见它高兴成这样,也不由跟着笑了,遂觉那股热,渐渐减退,已不似方才那股火热,也就放了心了,这黑猩子看着雁红睡好,它还去把窗子关上,这才退出房去,于是一天又过去了。

 第二天,也是天尚不十分明,雁红就被这黑猩子摇醒,忙翻身坐起,这黑猩子扬了一下右手,呱呱直叫,雁红见它右手提着一个长篓,忽忆起今晨是要去老人说的,那“飞涧”

 捉鱼,不由喜得马上下道:“今天是去捉鱼是不是?”黑猩子点点头,雁红还特地带好剑,穿彰一整,随着这黑猩子走出去,经过老人室时见他正在闭目用功,室内的窗开着,呼呼的风由窗口贯入,吹得老人衣衫飘浮不定。

 雁红想去把窗关上,老人却摇了摇手,他依旧是闭着眼,但是雁红的举动,他却了若指掌,

 这就是坐禅功夫到了极顶了。

 昔者太极祖师张三丰先生,坐禅榻上,能闻邻室风吼,榻下蚁语,看人所不能见,闻人所不能闻,皆因其能由坐功之中,取意静领悟,其妙处实不可思议。

 雁红不敢惊扰老人,知道老人定是练一种气质,当时随黑猩子急急走出。

 那黑猩子一出门,就展开身形,兔起鹤落,往山背山峰上飞踪了去,雁红紧随其后,霎时之间,雪原上两丸黑点,倏起倏落,快似奔丸的一霎那已隐身在晨雾之中了…。

 待翻过了这座峰顶,眼前山路更是愈法难行了,奇石错落,谷旋回,一深千丈,令人望之生畏,别说还要在上扑纵而行了。

 雁红不由暗暗惊心不己,一路打起精神,窜跳纵伏都加了几分仔细,看看已行过了这座危岩,那黑猩子忽又手朝前连指。

 隐见其指处乃是一块大约亩许的石坪,是枯藤纠葛,左右中三面,奇石错布,杂花盛开,丹梅碧树,生其中,五相间,围绕崖,宛如锦城绣障一般。

 待行近此石坪尖顶,始觉此石坪,竟是一座削壁,排天拔雪而起,高不可测,轻云如带,绕崖往还,依稀可辨崖下边沿,壁石青黑,青钱匀铺,生着碧油油的苔藓,那有丝毫凸间隙,可以落足。

 雁红不由立定身形,和那黑猩子并排而立,惊心下视,此时天风冷冷,吹得雁红头上秀发高指,衣舞裙,大有飘飘乎羽化而登仙之慨。

 雁红生平虽以轻功自负,可是眼见看这陡崖削谷,也不由惊心动魄,此时不知觉,竟把这黑猩子膀子抓了个死牢,抖声道:“我们还是回去吧…这地方那有鱼呀…”那黑猩子以手朝下连连指点,连连怪吼,好似叫雁红不要害怕的意思,雁红延脸道:“好师父…我不要捉鱼了,别鱼没捉成,把命给送了,那才划不来呢!…”

 那黑猩子此时返身至一边枯树之上,用力折下了一条细藤,姆指,长有两丈,它把这藤子递与雁红,雁红接过藤子,才放了点心,此时心中真后悔,好好的自己要提议捉鱼,这一下可好,不由又望了这谷涧中两眼,越觉白云开合,深不可测,人要从这猴猿难登的削壁石面上往下去,这可不是好玩的。

 忽见那黑猩子注定自己,连连催促,不由叹了口气,心说反正有它在一起,自己就不妨大胆下去试试,想到此,把那细藤,用手挽了个绳圈,套好际,一头也打了个圈递与那黑猩子。

 它也套上了这枯藤,再往这涧下一望,愈见左右群峰齐在足下,云烟浩森,大小峰峦,被雪包没,只出一些尖角,和雾中岛屿一样,时复隐现,真个是波澜壮润,忧幻无方。

 不由朝着黑猩子咧嘴一笑道:“你先下吧…我实在有点怕!”黑猩子一声尖啸,猛的一伏身,全身下躺,背贴削壁,二足二掌,齐贴削壁,这么一来,雁红不由大喜道:“对了…用“壁虎游墙”的功夫下最好了…”说着也学样的,以背贴墙,用肘踵之力,缓缓下移了去。

 这种功夫又称“守宫步”俗称爬墙功,练此功夫颇非容易,百人之中,能完全大成者一二人而已,初练时须先将全身仰卧,用肘踵之力,向上撑降,与拳法中蜈蚣跳相似,三年方可小成。

 盖方可扭动仰面如蛇行,再练时用砖砌一坚壁,壁面凸凹如犬齿错落,然后于其上行功,初必无效,久之方有效,然后将壁上凸处磨去,使凸凹面少灭,依法习之,直至壁平为度,然后去身上所之铅,其身无异壁虎,而能墙上游行自如,凡蛇蝎可行之,亦无不能游行矣。

 此时一人一兽,在这削壁上行之,初尚觉得不太难行,待下了约有五丈多,可就不同了。

 因为练这种功夫,全凭一气运功,如中途气,可就危险了,再方面这壁面苔藓,早浸其上,掌印上滑不留指,更是冰寒镇肌。

 初行无妨,久之二臂都酸了,再视其下更不知以丈里计,那黑猩子仅侧身以一掌一踵触壁,下势其速,如是两侧替,并不感十分难行,雁红可就不同了,有两次换气不妥,差一点翻身涧谷,都仗黑猩子提她一把,似如此又下了十几丈,陡势方好些,微有凸石可着足,雁红这才解开身上藤圈,不知间冷汗浸衣。

 稍后,又随那黑猩子展动身形,一攀纵了下去。又行了好一阵,才见了底。

 雁红心料这涧底,定是一弯死,内有鱼虾罢了,谁知这一看,大是不然。

 敢情这谷底大有六亩方圆,涧都是青松翠竹,天光自四方下,谷底异草奇花,杂生四壁,正中心还有一圆秃奇石拱起,四方地面俱生着一种鸟黄的小花,细草如针,开花如豆,一片平芜,蒙茸密布,不见一些石土之,偶有天风下袭,真如卷起千层金,真是瑰丽清奇,无与伦比。

 最奇是峰顶奇寒刺骨,因这涧谷中,却是温暖如,时有鸣禽,翠羽啁啾飞翔,岩上飞瀑泉,白石如英,好一片人间仙土,雁红不由看得呆了。

 那黑猩子此时回身抬手,雁红不由忙急步跟上,绕过这拱起圆石,始见飞瀑下进,会成小溪,溪面很狭,但却蜿延伸展颇长,淙淙水声不绝于耳。

 细一看这溪水,清可见底,行潺溪,下的飞瀑,触及石面,珠溅玉一般的飞洒四野,石上正有一丹顶玄鹤,正剔羽梳翎,见有人至,始长鸣一声,振翼冲霄而去。

 那黑猩子以手向小溪中连指,似告以鱼虾俱在其中,雁红此时已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东盼西望,大有处身山道上,应景不暇之感。

 待伏下视,果见无数鱼虾穿游石水草间,最奇是这鱼形状颇怪,大头小身,通体一血红,尾如扇状,果然是自己生平仅见,想必这鱼就是老人所说的梅鱼了,不由笑问黑猩子道:“又没带鱼竿,怎么捉呢?”这黑猩子咧开大口,以手指指自己,笑得怪声怪气,雁红奇道:“你会捉?”这黑猩子又是两个倒筋斗,雁红笑嗔道:“看你神气的样子,你怎么捉?我就不相信你能白手捉鱼。”

 那黑猩子闻言,提起竹篮,二话不说,只见他双足一划已往水面上纵去,吓得雁红叫了一声,正自惊心,却见它那大脚掌一挨水面,就像两具雪撬似的,在水面略一划动,身子已窜出老远,那只长臂临空舞着,好似快慰已极。

 喜得雁红高叫道:“唉呀…你真了不起…”那黑猩子在水面上,就像箭头子一般,须臾,已划了两个来回,此时那水中漫游着的鱼,依然喋喋的上下戏波。

 突见那黑猩子一翻右腕,那只长臂突往水中下,紧接着红光一闪,一尾尺许长的红鱼,已到了它的掌上。跟着往竹窭中一丢,身子已划至那溪的另头,是照样的探臂往水中一,又是一尾到了手中,雁红见状说道:“够了…够了…那吃得了这么多,再抓几只虾好吧!”此时那黑猩子已划近身前,双足在水面向边一分一跃,身子已到了雁红身边,扬起手中的竹篓,呱呱直叫,意思是向雁红道:“你不是不信我能空手捉鱼吗?我这不是捉来了么?”

 雁红笑接竹篓子道:“算你厉害该好了吧…”一面掀开篓上盖子,看那鱼是通体血红,但肚腹上,却是其白如雪,身上通体滑腻异常,连一片鳞也没有,略一动篓,这鱼就发出呼呼的声,如猫狗一般,圆口中细齿错,看来似颇凶猛,在篓中上跳不已。

 雁红正看得起劲,那黑猩子又已捉来了三只大虾,一并放入篓中,雁红因留恋这谷中美景,见东方已微透红,知道太阳即将要出来了,只好把那小篓系在黑猩子身后,这才各自展动身形,又往山顶上扑去,中途几经波险,五度亡魂,这才上了峰顶,一路赶回,把经过情形详细告诉了老人一番,那野叟点头笑道:“真难得…我先以为定是它以软藤系你下去呢!却不知你还是自己下的呢!”

 雁红笑着,以手拍道:“以后这鱼,我是再也不敢吃了…乖乖!真把人累坏了…”

 老人一笑道:“从明天起,我们隔一天吃一次鱼…”

 雁红哼笑道:“伯伯那是为什么?”

 老人笑着以手摸着她那柔软的细发道:“孩子…这是你难得的机会,这种“壁虎游墙”的功夫为轻功中最难练的,你如能隔上下那飞涧一次,这半年内,以你资禀,和眼前的功夫来说,我想定有惊人的造诣。”

 “你如可以一气运用这种功夫,上下那削壁毫不费劲,那时你的轻功就不在伯伯与这黑猩子之下了…”

 雁红听得好不兴奋,故此自那一后,雁红果真按照老人的嘱咐,一去那干天岭练轻功,一又去那飞涧,回后又是二泉浸,冉行吐纳坐功,而后待出总“鹤爪功”后再随老人练别种技击功夫。

 老人虽不能下地,但常常手持竹枝,在上作出各种姿式,而雁红天资奇佳,竟是一学就会,一会就,她就是如此,丝毫不怠懈的在这山上苦练着各种绝顶的功夫。

 光似箭,转眼之间,雁红已在这小莫山上足足的呆了五个月了…

 这不算短的五个月,她的进步,是令人想象不到的,首先在轻功方面…

 她能随着黑猩子,同时飞纵那干天岭,三度上下之时,往往那黑猩子只领先她八九步之远。

 去飞涧,她更不需上系藤了,运用壁虎游墙功夫,可一次潜下涧底,中途不少怠,这种功夫的成就,简直出乎老人的意料之外,因此他常常在榻上叹息,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下地,叫他眼见着雁红施展,这种成就,就连那黑猩子也惊奇不止,它再也不敢以师尊自居了。

 在吐纳功夫方面来说,已可达到含其眼光,凝其耳韵,匀其鼻息,缄其口气,逸其身劳,锁其意驰,已完全可至“守”字诀上,意行则行,意止则止,自积而不溢,充而内蕴,此即孟子所谓至大至刚,乎天地之间,是曰浩然之气也…

 更由此养气功夫,兼修了一种极厉害的内功,名叫“紫辰气功”可运气成质,开伤人于五十步之内。

 “鹤爪功”虽不能练到生抓飞鸟的地步,但是已可达百步打铲,抓石成粉的境地,更可隔空点了,至于全身道,自行封启,犹不在话下耳…而她最大的收获,是由老人口中,得到不少的奇闻见识,武林中各种门户帮规所知,都一一的讲给她听,她也都能牢牢的仔细记在心裹。

 这姑娘的成就,已可使她处身在铁,雁,霜,翎中毫不逊,本领仅次于,砚霜,和纪翎,犹和守容在伯仲之间,在轻功上来说,她更已和砚霜难分轩轾了。

 自从那黑猩子每晚为她擦那白色果子以来,到现在她才体会出这东西的好处,它不但使她身子比原先轻了一半,尤感到奔驰跳纵之间,生出无比的弹力,实她已达到踏雪无痕,游枝踏叶的地步了。

 这一老人见她由外练功转回,不由唤了一声:“雁儿…你来…”雁红闻声一惊,她听出老人的声音,抖动的厉害,不由忙上前,坐在老人边,老人作了一个,叫她扶坐的姿式。

 雁红小心的扶起老人,她发现老人今天的脸色,竟比往日更要苍白得多了,那双往日光照尺许的眸子,今竟暗淡无,同时他是得那么厉害,雁红见状,不由眼圈一红道:

 “伯…伯!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感到不舒服了?”老人未语,两行老泪不由夺眶而出。

 这五个月来,雁红还是第一次见老人流泪,不由吓得紧拉老人手道:“伯…伯…你老人家…”

 老人却摇头语道:“好孩子…伯伯是太高兴了…只是…”他带泪的目光注视着雁红,半在才接道:“只是伯伯不能再瞒你了…好孩子…伯伯有要紧的话给你谈!”

 雁红闻言不由泣道:“伯伯…你有什么事瞒我嘛…这病要不要紧?我还是拿些药来给伯伯吃吧!”

 老人苦笑了笑,摇摇头道:“傻孩子…那没有用了…乖雁儿!你坐下好好回答伯伯的话,否则你就再也听不到我的话了…”雁红闻言直似晴天打了个霹雳,由老人的口中知道,老人分明即将要谢绝人世了,不由吓得全身战抖泪珠顺脸而下,那持着老人的手,已抖成一片,悲声道:“伯伯…”老人摇了摇头,凄然道:“好孩子…你不要打岔…乘伯伯现在中气还没散以前…我还能说话…”

 雁红咬点头道:“伯伯…你老人家说吧…只要是你老人家吩咐的话,雁儿一定遵命而行…”

 老人闻言不由挂上了两条笑容,半天才道:“好孩子…这是真的?”雁红抱着老人,泣不成声道:“伯伯…雁儿有今天成就,不都是伯伯之赐么…你老人家请说吧!就是要雁儿马上去跳火炕,雁儿都答应,伯伯…你不能拋我而去…”

 老人闻言,不由微微笑点着头,一只冰寒的手,缓缓的摸着她头上的秀发,半天才道:

 “孩子…伯伯给你说一门亲,你可…愿意?”此言一出,雁红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吓得脸色苍白,不由仰视着老人,嘴皮微动着,竟没说出话来。

 老人见状心内一凉,凄然道:“孩子…你不要害羞…伯伯给你说的媒…决错不了…”雁红不由一把抱住老人,哭道:“伯伯…我我已经…”老人忽然闭上双目,凄然道:“孩雁红触景,不由心如刀割,竟自再也忍不住,扑上老人身上,哭道:“伯伯…

 我答应,你老人家说…吧…”并要起来去给老人拿药。子…你如不愿也就算了…”

 言罢一阵呛咳,竟自连吐了两口鲜血。

 老人闻言拉住她一手,脸上却是带着微微的笑容,成一片道:“好孩子…不要走…伯伯很高兴得很…这个人你也认识…”雁红此时内心直如万千毒蜂一齐刺扎一般,固然她爱砚霜的心,已似金汤铁城一般,已到不可无他的地步,最使她难以启齿的地方,是她已把一份纯洁的贞完全献给了砚霜,这已使她不能再有资格,去委身任何一个人了…

 所以她是如此的惊恐与断肠,当她答应老人的话后,她的内心已完全碎了,然而老人对她的恩惠,已足够她用生命去酬报,至于别的,她又有什么能再值得去考虑?此时闻言不由面热泪,仰视着老人道:“伯伯…他是谁?”

 老人才长叹一声道:“孩子…你知道伯伯是谁?…”这一问,雁红不由一怔,不由呆痴似的摇了摇头,道:“伯伯…你…”老人道:“孩子…伯伯真不该瞒你…我就是尤天民,外号人称野叟的那个…老怪物。”

 雁红不由惊得猛一张双目,抖道:“伯伯…你老人家就是野叟大老前辈?纪大哥的师父?”老人苦笑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我…孩子!现在你该知道,伯伯要说的话了吧…”雁红仰天叫了一声:“天啊…”已俯身老人怀中哭成一片,老人待其哭声少停,才道:“孩子…纪翎是个好孩子…他配你是再恰当不过了…你莫非不愿意么?”

 雁红泣道:“我不配他…伯伯…我不配…”当然这话的意思是指自己如今已是不纯的女孩了,自然不配再去委身纪翎了。

 但是老人那知道事情的内幕,只当这是姑娘的自谦之语,不由宽心大放,微笑道:“好孩子!不要说这些话,我要你在我面前…亲口发誓,你非纪翎不嫁…我才死能瞑目…

 否则…”雁红不由抖成一片,若非老人是在垂死的霎那之前,她真会怪老人这样作太殁酷了,但是此时,她的悲伤,已丧失了一份正确的理智,她已哭成一片。

 野叟此时脸色愈发难看了,双目几乎都像要外而出黄得怕人,嘴角阵阵的动着,他仍道:“孩子…伯伯不行了…你快叫伯伯高兴一下吧…”这自私的老人,他那裹知道,眼前姑娘内心的痛苦,他只知道这么做,算是为他那可爱的徒弟尽了大力,但是他又怎知道,却损害了对方的一生,由于雁红又连累到其它更无辜的一对少年英俊…这是后话,暂且不谈。

 雁红眼见老人如此,即将要死的剎那,她再也没有勇气拒绝老人的条件了,不由一咬玉齿,那眼泪就像珍珠一样刷刷的淌下了,一面泣不成声的点头道:“伯伯!我发誓…”

 老人道:“快…快…”

 雁红泣誓道:“弟子李雁红…今生除去…纪大哥以外,若嫁他人,神鬼天地不容,天殊地灭!万节穿心!”这誓的每一字,都像一利箭,刺穿了她的心,誓言一出,她已倒哭在老人的前了。

 默默中她泣道:“砚哥哥…亲爱的砚哥哥…你原谅我吧…这完全是命…”

 “砚哥…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的人已是你的了,我又怎会再去爱别人…只怪小妹命苦…”

 “砚哥哥…你放心…我虽在无可奈何之下,才盟此誓,但是砚哥哥…我是不会嫁给纪大哥的…今生我们虽不能结合,我仍会乞求着来世,让上天可怜可怜我们吧…”

 她在前倒泣之时,老人触景心中一动,他才发现雁红的情形不对,但是他已没有力量再来扶起雁红,向她详细的追问这事的本末,他更想仔细的去判断这誓言的含意,聪明的雁红,她的誓言虽已毁灭了她自己的一生,但是那言中之意,却可允许她一生不嫁任何人,当然包括那纪翎在内。

 老人的聪明,平白的造成了一个可悲可泣的四人大悲剧,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否则以老人的德,这种残忍之事,他虽爱徒心切,也不肖为之。

 这可怜的老人,只是得到了一份暂时的足,他就这么微笑着,已经撒手西归了…

 雁红在地下哭了好半天,等到她已渐渐平静后,才想起垂死的伯伯,此时竟没有再听见他的声,不由一惊的站起,当她怔看着老人似死灰的脸盘时,他依然是嘴角微微的含着笑。

 雁红坐在他边,叫了声:“伯伯…你好点没有?”老人没有说话,她又喊了一声,依然是没有半点回音,这才发现情形不对,用手一摸老人的脉,她尖叫了一声,竟自扑在老人身上,昏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她被窗外的风吹醒了,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天的红霞渲染着远天,一绯红,雁红看着窗外,那一汪柔情泪扑扑打打的又下了!

 偶然听到身侧一阵悲鸣之声,偏头一看,却是那黑猩子,它像一座石像似的,呆跪在老人的身前,吻着老人的手,一滴滴的红泪,滑过它那茸茸的脸,地上已积了不少…它就用它一汪真情的血泪,来告别安慰和它相处了二十年的主人。

 雁红见状不由扑抱着这忠诚的异兽,泣道:“黑哥哥…你也不要伤心了…快想个办法,把伯伯给埋了吧!”

 黑猩子仍是如呆如痴的跪着,半天才站起身子,它用白巾把主人的脸盖上,雁红流泪道:“走…我们去砍一棵大树,给伯伯好好先作一个棺材埋起来再说!”黑猩子转身外走,雁红跟着出去,就在附近山峰上找了几棵古松,惟红用剑把树砍倒,分劈成宽有三尺,厚有四寸许的长板,用竹签为钉,以“巨灵金刚掌”力,把这竹钉一一按入木中,钉成一个颇为美实的大好桶棺,又用剑在外面修饰了一番。

 一直忙了整整三个时辰,天已大黑,才算作好了一个上好的棺材,一人一兽含着泪把这具大棺抬进了石室,雁红悲道:“明天早晨,再找个地方,把伯伯埋了吧…”黑猩子检视着室内各物,口中连连悲鸣。

 雁红伤心的道:“这些东西,都是伯伯心爱的,挑一些也放在伯伯身边埋了吧…”

 忽然那黑猩子,跑进墓室,由墙上取下一口古剑,递与雁红,雁红接过正放入棺内,那黑猩子接过,却送到雁红手中,口中呱呱直叫,似叫雁红收下,雁红苦笑了笑道:“黑哥哥…我有剑,伯伯这口剑虽然好,但是我不该要,这是伯伯一生喜爱之物,还是让它随伯伯一并入土好了,也许几百年几十年之后,会有有缘人得它的…”说着走过,还是小心的把这口剑,放在那口棺内,黑猩子触景不由又干号了两声。

 于是雁红又为老人换了一套整齐衣服,这才守在老人榻边,和黑猩子各坐一边,守着老人的尸首,脑中回忆着凄惨的念头。

 她想到人的一生,是多么无聊,自古以来,谁又能逃得这可怕的死亡?

 尽管是有再高的本事,就像眼前老人一样,他的结局又是如何呢?人啊…你们又何必斤斤为着一些虚名虚势,那么认真的去争执呢…结果还不都是一场空。

 此时天气又转了,窗多飘着牛细雨,刷刷之声,衬着室内一盏昏暗的残蜡,这调调儿太凄凉了,无数的蝙蝠由窗外闪扑而进,又翻舞而出,往事一一的在它那黑色的翅膀下展开了,她喃喃道:“是梦吧…是空虚…是寂寞…多遥远的惆怅啊!”于是这伤情的姑娘,不知觉间红泪浸到,凡上的残蜡,也被风吹得摇摇,一滴滴的蜡泪堆天桌上,像是故人的眼泪…

 漫长的寒夜,这一人一兽,面对面的对守着,一直到天亮,才又开始忙着把老人小心的装殓入棺,凡是老人喜爱之物,都一一的随他装入,忙到出,才一切就绪,雁红对黑猩子道:“你先在这好好的招呼着伯伯…我去找地方去,找好了,再来和你一齐抬伯伯过去…”那黑猩子闻言点点头。

 雁红找了好多山峰,才找到了一处好地方,这地方地势高昂,有松梅环峙四周,飞瀑斜垂两边,前望云海一片苍茫,后是千仞陡壁,雁红就选中这块地方,出宝剑,运劲于臂,由臂而剑,振削着这青石面,就像切削豆腐一模一样,半个时辰后,已被她挖了一个长有一丈深有六尺的石

 然后她合剑于鞘,纵扑回家,小心的和黑猩子招着老人的灵棺,到了这地方。

 待要下葬之时,那黑猩子竟连连悲吼,它那全身的黑一一直立了起来,尤其那悲戚的吼啸之声,声震四野,它用它的头连连叩地。

 雁红也哭了半天,这半年来,老人对她无异慈父,老人的死又何尝不多少与自己有关?

 此时目睹着这可泣的场面,她几乎又哭闷过气了,倒是那黑猩子在劝她了。

 待把老人棺木掩埋好后,雁红又用剑,振腕施力,在那石旁刻划了几行字:

 武林奇侠尤天民之墓。

 记名弟子李雁红稽首。

 忽然她又想到,那纪大哥不是他最亲爱的弟子,也应该代他把名字刻上去,还有这异兽黑猩子,追随老人二十余年,似也应刻名,记下它的忠心。

 想到此又用剑,在自己名前,加上一行字为:

 “受艺门人纪翎泣血稽首,”又再自己名后加字为:

 “义兽黑猩子明石结草”

 自己看看差不多了,她依然是那么自谦,不敢以老人入室弟子自居,故自称为记名弟子,却把其最心爱门人纪翎刻字其先,语词更显得亲切些。

 一切都妥当了,这才随着黑猩子,各在老人坟前叩首一番,才相继回返。

 进室后,雁红就进到自己室内,把自己的各种东西,整理了一下,也许是过份劳累,她竟觉一阵呕心,连吐了好几口。

 这现象她已经在这一二月中有好几次了,她也不疑有它,在上躺了一会,又继续的收拾了一番。

 那本“青秘宗散本”她已封好玉匣,一幷放入老人的棺内了,所以她并没有什么东西好整理。

 这小石室,整整的被自己住了五个多月,如今即将要别,也颇似感到不舍。

 “明天再走吧…”她自己如此想着,当她想到黑猩子,不由发起愁来了,不由想了半天,最后她决定把它带回家去好好养着,好在它长相似猴,个子也不太大,在路上只要叫它听话一点,也不会吓着人。

 想到此不由唤了声:“黑哥哥…”这些月来,她一向是这么称呼它,然而她喊了好几声,却没有这黑猩子的回音,不由甚感纳闷,似这样一直到晚上它也没回来。

 雁红又耐着子,一连等了它三天,它始终没有回来,心想它一定重入荒山不回来了。

 想着只好一人理装上道,把石室的门关好,一个人走出门,忽然她想到,最后再去老人坟上叩别一番吧…于是她就又往那后出走去。

 远远的她瞧见了那石峰,待她走近那石坟,叩了三个头,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脸色竟突然的变了,她抖泣的声音笑道:“黑哥哥…你这是为什么?”原来就在老人坟旁的一棵小松树上,垂挂着一个全身黑的东西,被风吹得滴溜溜转。

 雁红已看出,那竟是可怜的神兽黑猩子,它竟用一细藤,在老人的坟旁,投环自尽了…

 雁红扑了过去,把它解下,它那硬绷绷的身体,证明它已死了好几天了,由它口中垂滴下不少的紫血,却都结成了冰块,凝在它茸茸的前,然而它依然睁着那双红红的眼睛,和生前一样的…

 此时天风冷冷,白云开合着,渐渐把这座小峰食了,再也看不见这座小峰,和小峰上那一幕悲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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