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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天子门生
 此言一出,洪鞋而突然吐了一口血。

 血箭。

 血迸而出,打得在地上一个窟窿,泥泞一时收不尽的血水,又涌了上来,填了那窟窿。

 ──仿佛大地在冒血。

 他本来已受了内伤,强自抑住,而今乍听之下,惊愕无已,心神一散,血冲喉而出。

 震动。

 “叫天王”的人全都变了脸。

 变了

 三个三县的名捕也全变了模样:

 惊!

 而且震!

 ──‘叫天王”居然不是查叫天,那他是谁!?

 查叫天又在哪里!?

 更重要的是:

 铁手怎么知道他不是“叫天王”!?

 “你不是‘叫天王’。”铁手铁崩崩地道“因为查叫天至少拥有这两枚御赐的印鉴逾十年,他不会把前一枚才是‘金紫应奉宝鉴’和后一枚方才是‘承平主印’错调了!”

 他冷峻地补了一句,且扬了扬手上的印章“我拿的也不是‘平玦’,只是我私人的印鉴。”

 三个捕快定睛望去,果见那印章上刻着的是:“铁游二夏”四个字。

 ──四大名捕是:盛崖一余、铁游二夏、崔略三商、冷凌四弃四师兄弟。

 只听铁手铁定定地道:“‘叫天王’出入朝廷,为事练达,治事精明,刀笔娴熟,他会连我手上拿的是什么印都瞧不出来?”

 大家都静了下去。

 好一阵难堪的寂静。

 还是马龙先涩声道:“你也没看过‘金紫宝鉴’和‘承平主印’,却来混水摸鱼,胡说八道,不肯伏法,还来耍赖──”

 铁手讥诮的接道:“你不是要告诉我:叫天王一向自称是天子门生,原来是个文盲,连自己手上印章的刻字都看不懂吧?”

 巨无霸手上还拿着两枚印章。

 左手一只。

 右手一只。

 愣在那儿。

 印面字样还隐约可见,对这些眉眼尖的武林人而言,简直是一目了然:

 果然错了。

 ──对调了。

 如果这“叫天王”不是文盲,难道是瞎子?

 ──不然,他只好是假冒的了。

 可是,为什么要找人来“假冒”叫天王?

 真的呢?

 在哪里?

 陈风、老乌、何孤单都不住偷看那三顶轿子:

 轿子里还有没有人?

 ──真的查天王是不是就窝在里边?

 “没见过“平”、“紫金”、“承平”三印的人,分辨不出来,这不希奇。”铁手道“要说还能看得出我拿的不是‘平玦’,而这位大块头老兄错调了印鉴的人,在场只有一个──”

 他悠悠地道:“你。”

 他看定了一人说这话。

 然而这人却没望他。

 这人谁都没有看。

 一眼也不看。

 ──从一上场起,他就谁也不望。

 因为他背对众人而坐,无论场中发生了什么事,他说话或静默,他都不曾回首。

 未回头。

 不回头。

 他就是他。

 那少年。

 背向大家的少年人。

 他不回头:

 仿佛世间一切他不屑回顾。

 又像他没面目去看世上种种。

 他是傲慢还是自卑?

 ──坚忍还是散漫?

 无奈抑或狂妄?

 他是谁?

 ──他到底是谁?

 “你是谁?”

 铁手铁铮铮的问。

 “我?”那少年淡淡地道“只不过是一个不面对着你的人而已。”

 铁手又回复他那铁铸出来般的语句:“好一个,一个没转过身来的人。”

 他的语音铿锵有力,掷地可作金声。

 “你不曾回头,却因这位巨人错拿了印鉴而一震;你不回目,却在我扬起假印章时冷哼一声。你不同意,这位巨人老哥不敢称是;我听得出来,在我未上山前,跟我说话的,是你而不是这位巨无霸;看来这儿真正能拿得了主意的,也是你,而不是把前朝官衔说成今朝的诸位仁兄。”

 他像铁锤似的哐啷一声笑道:“如果说你是“叫天王’,你又形体太瘦,年纪太轻──”

 “可是,”他问“你不转身能知巨细无遗、难道你背后长了眼睛不成?”

 他问了这个带着铁锈味的问题。

 然后像铁镌的塑像一般等待答复。

 “也许,我不回头是因为我长得难看。”

 “或许,我不转身是因为我不要看你。”

 “‘叫天王’就不可以是我这年纪的吗?我长相年少些,就不是‘查天王’了么?我不是还有个外号‘一线王’吗?许是因我长得瘦才这样称呼吧?这也合理吧?”

 “谁说背后不能长眼睛?观音菩萨还千手千眼呢!修为高的,能开天通眼,既有人睁目而盲,视而不见,我也可以无目视物,秋毫可察,这又有何出奇处!”

 那少年,这样说。

 依然没转身。

 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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