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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好久不见
 很长。

 且美。

 ──龙舌兰的头。

 很利。

 且亮。

 ──杀手的刀。

 一刀砍下,也不过是美丽的头颅。

 可是人只有一生,何况美丽的女人,应该让人疼惜的,不是供人杀戮的,可不是吗?

 这时际,刚好龙舌兰又伸长了脖子,在细听铁手说话。

 她聆听时候的神情很恬美。

 她很钟意听铁手说话。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喜欢听。

 因为当一个女人钟情于一个男子的时候,就算他的呕吐她也觉得心,同样的,如果一个男子深情于一女子之时,就算她在呻他也会神驰心不已。

 铁手本来正说到:“奇怪,怎么今天那姓温的老板出来的时候,你们没有招呼呢?”

 陈风怔了一怔,道:“姓温的?”随即恍然:“温老头儿?”

 麻三斤道:“他今天并没出来,我也觉得奇怪。”

 铁手诧然道:“刚才出来点灯的,不就是他吗?”

 陈风道:“不是,那老儿我们也没见过…”

 这时,铁手就发出一声叱喝: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本来是日常生活的一句惯用招呼,可是此刻突然大声说了出来,就显得十分怪异突兀。

 他这句断喝甫出口,刀光就到了。

 先见刀光,才闻刀风。

 有了刀风,刀锋已至!

 按照道理,若龙舌兰这时才避,就一定避不过去。

 可是龙舌兰躲得快。

 她几乎在刀光掠起前的一刹,就已经缩回了脖子,并迅即出了她的一弓五箭和怀剑。

 那人一刀不着,却砍在桌上,那人借刀势之力一点,立即飞弹而起,往后掠去。

 但他虽快,铁手更快。

 他一手已抓住了刀锋。

 这把刀,刀弯如狗尾,刀口如犬齿,十分锋锐奇特。

 那人一,已收不回刀,当机立断,即撒手弃刀而去。

 铁手喝了一声。

 “好!”那人一刀落空,杀不着龙舌兰,但杀意却全未消减。

 反而更浓。

 因为不只一个人,一把刀。

 至少有十个人、十把刀,同时攻向铁手、陈风和麻三斤。

 但这三人都似早有准备。

 尽管那十人十刀是几乎在水急湍声中完全声息全无的欺近三人身后才发刀出招,但麻三斤、陈风尘、铁手却几乎也在同一时间发难:

 麻三斤以一口布袋,手抓袋颈,袋有沉重、尖锥事物,一旦挥动急,以袋肚撞砸,反击偷袭他的杀手。

 陈风人未转身,已发出了一排掌。

 人在转身,再一排掌发了出去。

 俟他已转过了身子,又是一排掌劈了出去。

 背后的敌人和敌人的刀,全近不了他的身。

 铁手已夺了一刀。

 他就用这刀还击封架攻向他的刀。

 攻向他有四柄刀。

 四个人。

 四个人刀法都不同。

 一个凌厉。

 ──凌厉得像凄风苦雨,刀刀都似要与人拼尽残生。

 一个猛烈。

 ──猛烈得像电击雷轰,刀刀都活像开山劈石。

 一个狠毒。

 ──狠毒得就像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刀刀都得要斩草除,灭绝敌人的祖宗子孙各十八九代。

 一个却温柔。

 ──温柔得要亲吻绵,刀刀都要与你如漆如胶、非见死生不休不散。

 然而铁手只随意出手。

 随心出刀。

 他只见招拆招。

 见刀破刀。

 他轻描淡写,已破了这四刀。

 他一面破招解刀,一面还赞叹他手上的刀:“这是好刀。”

 然后又说:“用这好刀定是好刀手。”

 之后又说:“一个爱刀的人是不该随便弃刀的。”

 那发出第一刀杀龙舌兰落了空失了手的人,已跃到亭上檐尖,他蒙着脸,裹着头巾,森然道;“我没有随便弃刀。在命与刀之间,我选择了命。”

 铁手大力的颌首:“选得好。宝刀不可轻用,人命不可轻忽──还是性命来得珍贵切要。”

 他随即又说:“可是,你却用刀来取他人性命,一个不珍惜他人性命的人,他人也不会珍惜他的性命的。”

 他补充道:“何况,宝刀不可轻用,你已经用了,而且已失了手,这把‘狗口神刀’,你已不配再用了。”

 那人一挥手,他的十名刀手立时停止了进击,只听那人又怒又惊,毗齿道:

 “你…你知道我的刀──!”

 铁手洒然道:“我不仅知道你这把是‘狗口刀’,更知道你就是‘杀手和尚’中其中一支的领袖,你就是好久不见了的狗口大师!”

 那站在亭檐上的杀手深深了一口气,几乎也可以想像他的心情震愕到什么地步,只听他厉声问:

 “你──早已知道我们来了?”

 铁手笑道:“不迟不早,总算及时。”

 那人张大了嘴巴,他手下的刀光熠熠,反映出他嘴里呵出来的雾气:

 “你…是怎样知道我们来了!?”

 铁手道:“我听到的。”

 那人陡地笑道:“这儿水声那么大,你长的是蝙蝠的还是田鼠的耳朵,居然还可以听到我们包抄过来!?”他语音里是不信。

 铁手道:“这也不难。你们是从涧上潜跃过来的。我这儿风,你们躯体挡着风位移动之际,风势自然有些断续,虽然细微,但我还是可以感觉出来的。再留意一听,自然便可以分辨得出除水声外还有你们衣袂破风之声了。你们踩在水上,虽然十分短促,稍落即起,但水势亦因而分水亦因泥淖翻起而变浊了,此际虽然很暗,但只要小心看,还是可以观察得出来的。”

 说到这里,铁手还附加了一句:“就像现在,还有十位朋友,正自涧上赶了过来,你们这下可汇合上了!”

 那人撮厉啸道:“好,既然你说破了,咱们就一齐送你上路吧!”

 他厉啸急锐,在暮夜里更是如山魈夜号,豺狼吼月。

 他啸声一起,只听霍霍连声,约十名大汉,背驽执刀,自瀑崖上跃下的跃下、掠至的掠至,有的还自飞瀑湍而下,直滑落涧里,再潜上水面来,总之,都动作奇速,行动俐落,一下子。联同先前十名同伴,已把铁手等四人团团包围着。

 这包围还不止于陆上、山上,就算在水中、崖下,都有他们的伏兵。

 这些人都神色悍,目凶光,蒙着颜面,不发一言。

 他们手中都执着刀。

 不一样的刀。

 有的是单刀,有的是双刀,有的是薄刀,有的是厚刀,有的是大刀,有的是小刀,有的是鬼头刀,有的是斫马刀,有的是大关刀、有的是链子刀,有的是柳叶刀,有的是大朴刀,有的是三尖两刃刀,有的是九环双锋劈挂刀,有的是肥身薄刃的蝴蝶刀,有的是可以一作二又二合为一的鸳鸯刀,有一把是至美得令人心碎的碎梦刀。

 都是刀。

 刀都利。

 也厉。

 每一把刀都有杀气。

 每一个人都是杀手。

 他们要杀的对象是:

 铁手。

 ──还有铁手的朋友。

 这么少的朋友!

 那么多的敌人!

 ──人世间怎么总常见这样凶险的情境!

 铁手笑了。

 他如见故人一般热烈宽怀:

 “果然是你,好久不见,狗口大师,这么多年来你虽失意于刀,但仍钟情于刀,也未忘情于刀。可惜,最终还是入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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